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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机缘)
  风雪骤起,皇帝病危的消息传到了各宫,后宫四妃一齐跪在了养心殿外,攥紧拳头,躬身落泪。
  平心而论,四妃对皇帝的感情颇复杂,虽说曾经的爱慕随着时间消耗殆儘,但如今四人皆是妃位,没有宠,可们该有的尊贵,家族该有的荣宠,他一分未少,都给了。
  皇后待们,更是有求必应,后宫这些年,是开国以来少有的平静。
  隻是眼不同。
  皇帝若是去了,按照大周祖製,膝无子的嫔妃,理应陪同葬于皇陵。
  活人殉葬,谁不怕呢?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婈从养心殿走出来,对四妃道:“都起来吧,陛醒了。”
  以柳妃首的四人瞬间一口气,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祖显灵。
  跪的久了,薛妃起身时不由踉跄一步,秦婈扶住,笑道:“你小心点。”
  薛妃『揉』了『揉』膝盖,瞥了一眼养心殿,低声道:“还请皇后娘娘劝陛保重身体,龙体第一,政务都是次要的。”这话说的够含蓄了,其实薛妃想说的是,身子不行就退位养老吧,太子也不小了。
  妃附和道:“薛姐姐说的有理。”
  徐妃同秦婈道:“年关将至,宫事务繁多,娘娘也小心身子。”
  秦婈点了点头,看着们,好半晌才道:“好。”
  四妃走后,盛公公躬身端着粥走过来,秦婈连忙接过,道:“公公年事已高,这事就不必亲力亲了,叫木廷来伺候就是了。”木廷,是盛公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太监。
  皇帝病了,盛公公这些天都没睡,眼低乌青,眼眶通红,“老奴就是还想伺候陛几年。”
  秦婈笑话他,“我瞧你就是舍不得总管的身份。”
  盛公公唇还颤呢,听了这话,又笑出来,“那娘娘就当老奴越活越回去了罢”
  秦婈亲手给萧聿喂粥,半晌过后,把空碗递给盛公公,总算是安了盛公公的心。
  秦婈用帕子给他擦嘴,萧聿一把抢过,道:“我自己来。”
  秦婈乜了他一眼道:“好好养身体,漕运的事就彆管了,让太子去管。”
  萧聿看着,低声道:“听你的。”
  盛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时间一晃便至年关,宫喜气腾腾,四处挂满红灯笼、贴起了对联,四妃都来给秦婈拜年,妃手巧,还给安乐做了一件曳地长裙,安乐公主惊呼道:“娘娘的手艺比母后好多了!安乐谢过娘娘。”
  嘴甜的小姑娘,在宫里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薛妃金光灿灿的首饰,好些都入了安乐公主的腰包。
  这宫里没人不疼。
  以至于安乐过了及笄之年,都以自己琴音动听,仿如天籁。
  寒暄过后,四人决去徐妃宫里打牌。
  们相继离开,四无人时,秦婈对竹心道:“拿笔墨纸砚来。”
  竹心道:“娘娘可是要作画?”
  “不是。”秦婈道:“再拿本空奏折来。”
  竹心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直至秦婈落笔,竹心才知自家娘娘要做甚。
  竹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仁德。”
  秦婈放『毛』笔。
  深宫独宠余年,不敢称贤淑,亦不敢称仁德,隻是重来一世,不能白白走这一遭。
  延熙九年,月五日,皇后亲自上书,恳请陛,废除活人殉葬製。
  满朝上,皆是哗然。
  一旦陛应允,从此以后,不论是后宫无子的嫔妃,还是宫里的太监史,皆不在殉葬之例。
  而萧聿收到这份奏折,虽有几分意外,但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
  永昌三八年,先帝走时,后宫百余位嫔妃一同殉葬,宫鲜血哀嚎无数,那时躲在他身后,低声说了一句,不该是这样的。
  萧聿在皇后的折子上按了大印,交给盛公公,“递至礼部,朕准了。”
  萧聿顿了顿,又道:“今晚叫太子过来一趟。”
  盛公公接过折子,躬身应是。
  傍晚时分,太子进殿,他行至御前,道:“父皇身体好些了?”
  萧聿点头,“来,与朕盘棋。”
  太子点头笑道:“好。”
  初春时节,虫鸟喃浓,烛火高燃。
  人隔桌坐,潜心对弈。很多年,他们都是如此,称君臣,但更像父子。
  萧聿落一颗黑子,道:“虽说你尚未及弱冠,但朕提前替你取了表字,思湛,你意如?”
  太子手白子,又紧了紧,“多谢父皇。”
  殿内炉香四溢,棋子相互碰撞,萧聿又道:“日后不论朝野怎么说,你都要记得,是你母后,你的生母。”
  听到这,太子一顿,慢慢抬眸,眼似乎有泪光,“世间奇闻异录良多,儿子读过不少,心里明白。”
  萧聿又拿起一枚黑子,缓缓放,喉结微动,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太子手的白子,渐渐显出了围困黑子之势。
  萧聿
  虽处在风,但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落一子。
  太子怎么看这盘棋,他都赢了,可偏偏是半点都不敢鬆懈。
  太子与皇帝对弈多年,一次都没赢过,有几回错失良机,皆是皇帝故意让他占了上风。
  总之,他在这棋盘上,被父亲算计了太多回,耍了太多回。
  白子将要落时,萧聿道:“不再想想?”
  太子答:“父皇教我,落子无悔。”
  “嗒”的一声,胜负已分。
  萧聿把手的黑子掷回棋盒,眼角漾起笑意。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输给自己的长子。
  夜风透过窗牖拂起来,吹『乱』了少年乌黑的鬓发,萧聿回身拿出一道圣旨,放到他麵前。
  父子同心,萧韫不用展开,便知这是传位的诏书,“父皇!”
  萧聿伸手捏了捏长子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千秋山河卷,你且慢慢作答。”
  一场细雨过后,山间传来一阵空灵的响动。
  道士气喘吁吁地上了山,抬手了头上的幞头,推开门,举手在胸前作礼,对凌云道长道:“道长,京有事发生。”
  凌云道长早已归隐。
  眼不能视物,听力也愈发差了,但唯有这几个字,他听的倒是清晰,“事?”
  道士道:“陛退位,太子登基,改国号和。”
  凌云道长道:“继续说。”
  “秦皇后亲自上书,恳请废除活人殉葬,陛应允,从今往后,大周便再无殉葬製了。”
  闻言,凌云道长缓缓点了点头。
  道士上前搀扶凌云道长,“外麵天气甚好,道长去外麵走走如?”
  凌云道长捋了捋银白『色』的长髯,道:“扶我起来。”
  迎春花开遍地,他们慢慢前走,青衣道士一字一句道:“这便是道长当年说的机缘?”
  凌云道士颔首,未语。
  青衣道士察觉凌云道长步伐虚弱无力,钦佩之余,又不免觉得惋惜,若是凌云道长没出手熄了七星灯,那今日也不必承这份因果了。
  思忖几息,青衣道士低声感叹:“若无那齐国帝师,世间的太平,不知要早多少年。”
  闻言,凌云道长倏然一笑,隻道:“非也。”
  澹台易此人大才,算无遗策,城府了得,行事奇密诡谲,以一己之力挑起党-争,搅翻大周朝政,又设计要了六万将士『性』命,致内帑空虚,却不知,这世间一切,冥冥自有数。
  倘若他没有将苏景北取而代之,以镇国大将军的『性』子,又怎肯把儿嫁给野心勃勃的晋王。
  苏家若是嫁给郎,合该属燕王门,又该是另一番天地。
  大周国运在永昌年末,本将熄灭,澹台易却阴差阳错,之延续数百年。
  太子登基后,太上皇和太后就离宫四海云游。
  萧聿如约带秦婈去了四川。
  喝蜀酒,吃鱼头,萧聿直笑,“我以前怎么劝你吃鱼,你都不吃。”
  秦婈道:“以前都是清蒸,有腥味,我想隻吃辣。”
  萧聿抬手替擦了擦嘴角微红的辣油。
  俄顷,店家走过来,用帕子替他们收拾了桌子,又道:“位公子,可还要酒?”
  扮男装的秦婈道:“再要一坛。”
  萧聿在桌捏着的手心,道:“还喝?你不是要爬峨眉山?难不要我背你爬山?”
  秦婈贴过去,巴放道他肩膀上,“那你背不背。”
  萧聿故意戳了戳的肚子,笑道:“少吃点,我就背你。”
  眼里隻有彼此的人根本没看到,店家的脸已经绿了,袖子都要被他扯断了。
  “峨眉天秀,气象起万千;一山含四季,里不同天。”
  帝后人在蜀地云游整整半年,而后又去秦淮河故地重游,回到京城时,已是和年。
  萧聿和秦婈在外惯了,也不想回宫住,干脆搬去骊山养老。
  盛公公年事已高,越发记不住事,便退休回乡,上山伺候太上皇、太后的是木公公。
  艳阳高照,木公公招呼着小太监们,“来来来,都给咱家听好了,太上皇的旧物一律都往昌宁行宫搬,都打起精神来。”
  “公公,这紫檀双屉箱放在哪?”
  “放地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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