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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地提到那个名字,余漾没由来地一惊,她茫茫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看着前面,舔了下唇,道:“没怎么,还是那样。”
  “你要出国的事,告诉他了吗?”
  余漾摸着安全带,心不在焉地回应:“没有……”
  路口太多,又是晚高峰,车子走走停停,时不时传来喇叭声。
  再次停车的时候,顾朝西分神看向她,试探道:“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感受到顾朝西的目光,余漾偏头看向窗外。
  一开始她没这么觉得的,只是想临走这段时间能跟他好好度过一段时光,最后好聚好散,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会幼稚地互相纠缠。
  但是越是事情临到眼前,她越是觉得棘手。
  大概是需要一个契机,能让她毫无负担地说出口的契机。
  不过直接说分手也没什么吧,她本来就该还他一次。
  想着想着,余漾心烦意乱,下意识揉了揉头发。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很烦恼吗?”
  余漾骤然回神,才想起自己还在顾朝西车上,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她回头朝他尴尬笑笑:“没……还好……嗐,反正总要说的,我手续都办好了,总不能让他等我四年。”
  “也是。”顾朝西回头。
  余漾松了一口气。
  路过这几个路口,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余漾宿舍的楼门前,车子停下,余漾下车,对顾朝西挥挥:“今天麻烦你了。”
  “还这么客气。”顾朝西嘀咕一声,跟她摆手,车门关上,他调头离开。
  等到顾朝西的车再也看不到,余漾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的笑。
  经过爷爷和顾朝西连番提醒,她知道分手的事不能再拖了。
  正想着,有人给她打电话。
  余漾被铃声炸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是傅居年,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倒腾两下,她接住手机,平静平静,接起来:“喂——”
  “在哪呢?”那边是与平时一样的声音。
  余漾说:“在宿舍。”
  “没去医院吗?”
  “去了,刚回来。”
  “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余漾托着手机,踢着路上的落叶,语气黏黏的:“没有,你不是也很忙么……我打车回来的。”
  “打车?”
  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停靠在路边。
  后座的车窗开着,一截手肘搭在上面,好看的手腕上移,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的手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应答。
  她说:“嗯……就打车了……”
  沉默良久,余漾感觉到对面有点不对劲,试探地问了一嘴:“怎么了吗?”
  很快,那边道:“今晚来别墅,我想见你。”
  余漾看了看天,“今晚?这么晚了。”
  “我让人去接你。”
  傅居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强硬,余漾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想起方才烦恼的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想了想,她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好。”
  余漾挂了电话,还在奇怪傅居年反常的态度,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载人回来,看人下车之后,余漾拦下,上车。
  车子驶出路口,余漾刚要说别墅的地址,余承志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了。
  余漾看到来电显示,面色骤变,犹豫一瞬,按下接听,那边似乎说了什么,她先是怔了怔,然后白着脸,冲前面的司机喊道:“去关怀医院!”
  余漾的车跟那辆阿斯顿马丁擦身而过。
  顾朝西又回到宿舍楼下,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车去后座拿东西,望了一眼宿舍楼,电话没通。
  正在通话中。
  顾朝西看了眼手里的资料。
  余漾忘在他的车里了。
  正犹豫时,一道身影逐渐靠近,半晌后,在他身前停下,高大颀长的身影挡住一部分路灯的光,顾朝西发现有人过来,抬头去看。
  是傅居年。
  顾朝西下意识把东西藏到背后。
  傅居年的眼扫了一眼他藏到背后的手,面无表情道:“她的东西?”
  顾朝西刚要否认,傅居年已经伸出手:“拿来。”
  两个字,不容置疑。
  分手
  空荡安静的别墅内, 除了玄关的灯一直开着,就剩一楼客厅沙发旁的那盏琉璃落地灯散发着清浅的光。
  光线昏黄,隐秘的金色温柔地铺在茶几上, 一并投下影子,反射出凛冽的光泽, 明明是暖色调,看起来却浸出几分冷意。
  沙发上深深凹陷一块, 有人靠坐在那里, 深色西装几乎隐没在黑暗里, 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凛然矜贵, 领口微散,慵懒而疲惫地抚着眉骨,闭眼假寐。
  垂在腿上的右手捏着一张纸,纸张上个人信息齐全, 明确写着留
  学用,只差盖章了。
  字已经签好。
  墙壁上悬挂的老式挂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指节顿了下,像突然按了暂停。
  他睁开眼,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眯着眼眸确定指针指向的数字, 待确认后, 唇齿间翕然发出一声笑,右手指尖却微微用力。
  十二点了, 答应来的人还没到。
  是不敢来, 还是不想来?傅居年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
  都觉得他比她年纪大, 境遇阅历多她不知凡几, 但凡两人有一个人欺骗了另一个, 伤害了另一个, 欺负了另一个,辜负了另一个,那个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一定会是他。
  但现在,所有消息全滞后于别人,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个明明是他。
  傅居年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阴过。
  他认清余漾的隐瞒时第一个反应是沉郁在胸口中的怒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问清楚其中缘由,但事实明摆在眼前的情况下,他还是禁不住想,或许她只是没有想好该如何跟他说,或许她还想要同他商量。
  她没想过要骗,更没想过隐瞒他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要出国,又能怎么样呢?
  她想去他就让她去,分隔异地是辛苦些,他也不会真的就那么强硬地撅断她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听自己的话,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
  每个月多几次出差就是了,她只要说想他,他就可以放下手中的事直接飞去看她。
  傅居年独坐的几个小时,想到了最坏的那几个可能。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短暂的时刻,他也想过,既然最开始就是因为一场赌局,她漫不经心地周游在他与别人之间,看不到几分真心,多的只是身体上的契合与愉悦,明知如此,他就该当断则断地结束这段关系。
  他从来都是这么坚决的。
  但是那个时刻总是很短暂,他很快就会觉得,或许是他太多疑的性子误会了她,她年纪太小,还不清楚该如何与人处理亲密关系,因为经历不多,所以可以我行我素不计后果,会撞得头破血流去吃一个教训,会掌握不好分寸,越线,出格,给人错误的判断,会在事情不可控之后,选择得过且过,等待事情兜不住的那天再顺其自然。
  她什么辩解都没说,他似乎已经为她找好理由了。
  仿佛如果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压下,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放过她……
  脑中闪过一个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卑微?
  傅居年无声轻笑,眼里微动的光露出深深的自嘲,他活了近三十年,什么时候跟这个词扯上过关系?就算是在最难的时候,他都能让那些挫过他面子的人难受十倍百倍不止,而余漾呢?
  他除了为她找好借口,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对蒋诗,他能不留情面地断绝关系,对储娇月,他甚至能挡住家族的压力卸她一条腿为余漾出气。
  对余漾……
  漾漾……
  傅居年心头有些倦怠,身子往后压了压,正当他重新阖上眼时,一声铃音打破宁静。
  他抬眸,茶几上的手机在响,莫名地,他不太想接听,但那个铃声像催命符一样,他不得不起身,伸手去够。
  拿到眼前,才发现来电是父亲。
  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划开接听,那边是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余叔走了。”
  傅晋升说了第一句话,傅居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消息太过突然,即便早有准备,临到眼前时也会觉得不真实。
  那边絮絮说着:“遗体告别就在明天,余家说了,老余临走前嘱咐了,一切从简,他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去送送他吧……”
  傅居年来不及换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向外走。
  比起之前纠结的那些问题,在生死面前,都不算大事。
  他更担心的是余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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