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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关里藏着关雎的两魄,因此它同样有记忆。
  卯时的最后一刻,令狐桀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嘶……”他打个哈欠,嘴张到一半,疼的五官一拧,倒吸凉气。
  待意识回笼,他手捧已经消下去婴儿肥的脸蛋,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含桃似的下唇,被凌虐的又红又肿。
  这么疼,他的小哥哥是该有多喜欢他?
  他又惊又喜又气,惊的是那座“冰山”竟然一夜之间被他融化,露出清澈柔软的真面目。
  喜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近十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
  至于气……切~关雎胆小鬼一个,亲完人撒丫子跑,醒来后连个影都寻不到。
  他暗自窃喜,他的小师弟果然还是喜欢着他的,全然不知某人此时此刻已成一具枯骨。
  “这是什么,凤尾蝶?”
  关关绕着屋子飞了好几圈,翅膀上撒下的荧光粉末满屋子乱飞,令狐桀打了好几个喷嚏,叫嚷道:“停停停!你快别飞了,呛得慌。”
  蝴蝶很通人性,乖乖停落在他床边,在令狐桀的注视下,床边一颗种子萌芽抽叶,茎叶相交之处舒展开一朵小粉花,温暖阳光下左摇右晃。
  令狐桀:“……”
  随后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死亡审美哈哈哈哈哈哈,一看就是师弟,师弟做的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像被细针扎了下,没由来地心口一痛,他笑出眼泪,痉挛着揪住身下的床单,眼泪越流越多,草叶轻颤抖落晨露,汇成溪水。
  〖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疼?〗
  指尖触上蝴蝶的那一刻,尖锐的刺痛透过心口,轻松变作痛苦,细针变成利剑,小溪换为血河。
  故事的结局也不难猜,关雎中了蛊虫,失去两魄,虚弱至极又死无全尸,最终魂飞魄散化作天地灵气,永世不得入轮回。
  令狐桀死后,在阴曹地府恨不能将板砖翻个遍,揪出关雎的鬼魂审问,关雎一事却始终杳无音讯。
  生死簿上消失的那张纸,正面是关雎,背面是棠陆。
  他想起他的小师弟生前最怜香惜玉,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广散谣言说鬼王娶妻纳妾,祸害佳人才子三千余。
  倒像是鬼王桀能干出来的事。
  棠陆和檐清双双醒来,刚睁开眼,便看见鬼王桀那张忍着焦躁的脸,他先是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檐清,紧接着挨着棠陆坐下。
  关关筋疲力尽,缓慢鼓动翅膀飞鬼王桀袖子里休息。
  “你说吧,孤肉身有损,禁不得像你师尊一样暂存命魂,既然不能亲眼看见往事,听一听也是好的。”
  棠陆心内一颤。
  师尊他……暂存命魂?
  因为放心不下他?
  棠陆暂止住心中疑惑,望向鬼王桀,“关雎他一直陪在你身边,关关体内有他一缕灵慧魄和一缕力魄。”
  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口,每说一句,鬼王桀的眸子便深沉一分。
  “孤绝不会姑息罪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让孤发现他,定要他偿命。”
  那个口中说着几千年已过,事情的真相早就没那么重要的人,却因关雎那句未说出口的喜欢松了气,听闻他的遭遇难受地发抖。
  鬼王桀他深吸一口气,把溢出口的呜咽声尽数吞下,仰头呆视满室繁花似锦手指。
  手指探入袖口轻柔地蹭蹭关关纤薄的双翅,叹道:“关关,看来我只有你了。”
  “关关身上的话……”
  “能猜个七八分,待会儿找你师尊确定一下就好。”
  “叮咚——任务奖励已到账,请宿主查收。”
  过了好一会儿。
  鬼王桀揉揉眉心,声音疲惫:“有功之臣,说罢,你想让孤如何赏你。”
  棠陆仔细想想,自己不愁吃不愁穿,是金银珠宝堆出来的公子哥,云崖山上的灵石都堆长毛了。
  “贵府的管家该换了。”
  “好,孤换。”
  “躺在我房间里的村花,挺好一小鬼,你好好待他。”
  “他胆子小些,孤培养他管事,当下一任管家。”鬼王桀说罢朝他勾勾手指,“小东西,你过来。”
  棠陆面露不解,檐清早有预料,按住他的肩膀,从未看透的双眼,此时一片冰凉,其中意义依然让人难以琢磨。
  “你就不能松开么?管这么严,要搁我早反了天了,我又不会害他。”
  檐清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别过去。”
  “春夏之交,雏燕离巢,你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把你这小徒儿锁死在身边吧?”
  棠陆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鬼王桀不容抗拒地点上棠陆眉心,“你瞅瞅这徒弟被你养的,不谙世事的样,跟小傻子似的。”
  棠陆只感
  到周身舒畅,暖意绕着眉心,指尖,最后汇入心口。
  “都过了那么久了,你也要想开点,”鬼王桀做完这一切,耸耸肩,“我可不希望你们两个因为这个闹翻。”
  “你这样对他,他会离开你的,你信不信?反正孤料事如神,你不信也得信。”
  “知道吗,真正的喜欢是相互成全。”
  朱缇充当解语花:“在宿主晕倒的时候,鬼王桀向师尊透露了你与谌熠是同一个人的事实了。”
  棠陆感叹:“想不到料事如神的鬼王也会出纰漏,我说檐清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我借了谌熠的光,不管怎么说,感谢这位兄台啦。”
  朱缇语塞:“呃……这本书没有替身梗,说不对鬼王说的是对的呢,算了算了,宿主奆奆以后就知道了嘛。”
  棠陆十分不满,弹弹它的大脑瓜,“你们怎么都话说一半咽肚子里,故弄玄虚的,跟我俩搁这搁这呢?”
  旁边鬼王桀给檐清做足了思想教育课,难得的是檐清居然没直接甩脸子走人,而是反常地正襟危坐,皱眉细听,虚心请教。
  一人一鬼也不知道哪来的共同话题。
  末了,鬼王推推檐清的肩膀。
  朱缇加上一句:没推动,呵呵。
  片刻后,檐清优雅起身,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向棠陆伸出手,语气放缓。
  “陆陆,回去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声,棠陆跟被五雷轰顶了似的,一脸惊恐。
  啥?
  他没听错吧?
  师尊被夺舍了?
  鬼王桀摸着下巴点点头,此言甚妙,孺子可教也。
  鬼王扔给他一块令牌,“去吧去吧,本府不留贵客,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转身又对檐清的背影叮嘱一句,“别忘了我说的话,不出一个月必见成效。”
  棠陆跟上檐清,弹了系统一个脑瓜崩,“哎,老登,你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了吗?”
  朱缇捂住脑门,“没听见,不过应该还是和宿主你有关,还有,伦家叫朱缇,不叫老登!”
  辰时,雅室侧室,
  朱缇就像个定时闹钟一样,准时醒来制造噪音,“宿主奆奆,该起床为师尊做早饭了。”
  “宿主奆奆奆奆奆,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没?”
  棠陆神情恍惚,睡眼朦胧,下意识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机,关闹钟。
  手机是不会有的,只有系统那张还在冒傻气的肉肉脸,他握住枕头边缘往系统头上一拍,捂住耳朵转过身去继续睡。
  “不行哦,误了饭时师尊要生气了,师尊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烦死了!”
  被强制开机的棠陆这才不满地嘀咕几声,掀开沉重的眼皮,从上好的云锦床褥上撕下沉重的肉体,磨磨蹭蹭穿衣洗漱。
  他想起昨晚在鬼府,他问鬼王桀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面,鬼王桀说什么来着?
  “也许吧,我不能出去,一是鬼界事务繁多,生死查核、安置新民、审罚治罪、誊抄名册……”
  “二是,我如今也是一缕孤魂,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肉体暂时寄存,出去后少了鬼界的天然屏障,便会魂飞魄散,”
  “但是你可以进来,我在人间各处留了通往鬼界的门,有这枚令牌就能开启两界通道。”
  再后来跟着师尊一路回门派,被师尊以灵核不稳,方便照看并督促修炼为由安置在雅室侧室休息。
  也就是说,他现在住的地方与师尊的寝房只有一墙之隔。
  看看这上好的云锦被、白玉床、缂丝软枕、蚕丝暗纹屏风、金丝楠木方桌、琉璃狻猊香炉……
  哦,连桌上的镇尺都是一张石琴里最长的两根琴键做的。
  棠陆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步出侧室,心想给人当舔狗就当做是交房租了,一点不亏本。
  今天依旧是称职的小舔狗一枚吖!
  可厨房里的情景却是他万万没想过的。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氤氲水汽中,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降尊屈贵,亲自挽袖炒菜,那俊美无俦的面容半隐匿在雾气中,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仙人在施法还是凡人在做饭。
  檐清对于庖厨一事驾轻就熟,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虾仁薏米粥、白菜牛肉蒸饺、甜蛋羹、清炒茼蒿。
  香气扑面,色泽上佳,一看就很好吃。
  “尝尝?”
  檐清示意棠陆坐下,夹一筷茼蒿,喂到棠陆口中,自己才施施然到另一边落座。
  “好吃诶,师尊好厉害。”
  棠陆一脸幸福,小口喝着碗里的粥,认真点评:“真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喜欢就好,陆陆做的也很好吃,”
  陆陆……
  棠陆扪心自问,他还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称呼,太亲密了,真的。
  朱缇探头:“宿主奆奆你给
  我买系统商店里的品鉴百味糖嘛~我也想尝尝……”
  “不行,”棠陆拒绝的很干脆,“《统德全书》中有提到,吃了人间饭菜主系统要生气的,主系统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戳开一只蒸饺,演技非常夸张,“嗯~小白菜味道最鲜美了。”
  馋死你馋死你。
  朱缇十分煞风景:“宿主就不怕师尊在饭里下毒?你好歹也是本书的男一号,能不能有点骨气。”
  “去去去,师尊若是想要我命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棠陆很想白它一眼,奈何师尊看着只得作罢,“我还说你好歹也是带过好几届宿主的模范系统,怎么‘奸懒馋滑屁’无一不占?”
  不过再看师尊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养眼,原本与系统斗嘴的气都烟消云散了好不好?
  檐清慢条斯理浅尝几口,为他夹几筷菜,“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不必以师徒相称。”
  棠陆一口下去烫到舌头。
  “嘶……”
  什么意思?
  不会是要对真壳假芯的谌熠展开热烈追求了吧?
  “小心点,才刚出锅,里面很烫。”
  檐清递给他一杯凉水,神色温柔,“你唤我‘谨之’就好。”
  朱缇抱着胳膊,无奈提醒自家宿主,“’谨之‘是师尊的字,这是要和宿主以平辈身份相处。”
  棠陆有些犹豫,口齿不清道:“这不好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徒儿了。”
  “无妨,我最厌恶那些陈规缛节,在我这里不必有太多拘束。”
  “可是在别人面前……”
  檐清抬手打断,“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唤我就好,没人敢妄议是非。”
  见棠陆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柔声解释:“若真有人拿此事为难你,我会亲自出面解决。”
  至于这“解决”方法是向他人解释清楚缘由,还是直接将胡说八道的人一剑封喉,虽然不可能,棠陆还是不由自主想到后者。
  他有些结巴:“那那那,好吧……”
  “吃吧,早饭过后我带你去晨修。”
  山前竹林里,洛萤溪累趴在地上,双丫髻都散花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顾念歌扶她几下都不见得能起来。
  程声斜靠在竹子上,若不是靠剑撑着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能把千年老竹生生压断。
  “三师兄,四师姐,五师姐?”
  棠陆随着檐清来到弟子练武的地方,四下打量一番:“师兄师姐也是来晨修的吗?”
  洛萤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立马支棱起来,随顾念歌他们一起给檐清行礼问好,随后脚底抹油似的开跑。
  路过棠陆身边苦哈哈地小声嘟囔,“晨修?不不不不,我刚修炼完可不要再练了。”
  三师兄程声拍拍棠陆肩膀,作万分痛苦状,“师弟,你那个……自求多福吧。”
  顾念歌神秘一笑,“看来师尊这是要给你开小灶呢,加油哦。”
  留下这一句三人连头也不回就走了。
  简直片刻都不想多留。
  “朱朱,师尊这是……今天早上就带弟子晨修过了?不然这一个个的怎么累成这副模样?”
  还不等朱缇回答,那边檐清已经选好位置,叫棠陆过去。
  竹林萧萧处,初夏风清时,檐清教他如何运剑。
  一招一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却丝毫不拖泥带水,落剑带起的风震得木石寸断,沟壑顿开,花瓣竹叶一齐飞舞,像画里才有的美景。
  一套剑法练下来,棠陆发了薄汗,想坐风口吹吹,却被拎回原处擦汗。
  “师……谨之,我自己来就好。”
  棠陆接过帕子,擦擦额角,有些好奇,“这是你特意选择的地方吗,三面都是竹子,只能透过来微风。”
  “嗯,晾汗容易生病,你要多注意些。”
  清风拂过,将檐清的一缕碎发吹至前额,他抬起手,却是为面前人整理头发。
  “今天就到这……”
  “我们再来一次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对视一眼。
  棠陆尴尬地咳嗽一下,笑说:“不能因为我是……就放水,连顾师姐都能累成那个样子,谨之的要求应当是十分严格的。”
  朱缇扑哧一笑:“宿主你是不是差点说出来‘不能因为我是‘谌熠’就放水’,嗯?”
  “呃,还真是。”
  他拍拍身上的灰,重新拾起弟子剑,眼中尽是快意,清澈如山间溪水,不染世俗尘埃。
  “我们继续吧。”
  檐清薄唇微抿,不置可否,但也没多加阻拦。
  朱缇跟上来,噘嘴撅到能挂个酱油瓶,“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宿主再练下去赶不上饭时了,今天有糖醋排骨呢。”
  “你先别缠着我,等我练完让师尊给你开小灶,咱们买那个什么糖。”
  “好嘞,”朱缇为达目
  的不择手段,笑的见牙不见眼,“宿主万岁!”
  棠陆每天该修炼修炼,该学习学习,该练剑练剑,该吃吃,该睡睡,无聊就把系统拎出来斗斗嘴。
  总之在云崖山过的十分惬意。
  这天,一只叼着信笺的传音纸鹤撞上了侧室镂空窗的楞,棠陆取下信笺,只见藏蓝色信封上写着“委派函”三个大字。
  棠陆有些错愕,
  这是……传给他的委派信?
  恰逢檐清推门而入,一直缄默不语的纸鹤这才扑过去,点个头炸个膀,以一个完全在棠陆意料之外的声音絮絮叨叨。
  “嘎——点苍派掌门传音于云崖仙师,点苍派掌门传音于云崖仙师,新接到下邳边涘镇刘掌柜委派信,边涘镇疑是出现千年老妖,刘家长子受妖术蛊惑,神志不清,正在医治中,”
  “请求云崖仙君三日内开到此地降妖卫道,酬金一万上品灵石、两万中品灵石、四千金玉贝、两百琉璃叶,”
  纸鹤咔痰似的,咳嗽几声,“喂?师弟,你在听吗,我这纸鹤有点痴傻,不知道能不能找对人,收到请回复!”
  檐清上前接过信笺,回复也是十分简单粗暴,只有一个“嗯”字。
  功德圆满的纸鹤这才满意点点头,扑棱着飞到窗棂上,像是想到什么,扭头又说:“对了,师弟,此番行动须谨慎,我看信中的描述,那妖物修为应该不浅,嘎——总之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
  棠陆心里犯嘀咕,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搬的动檐清这尊大佛,刚嘀咕完,识海里叮咚一顿乱响。
  “您有一条新的任务,随师尊前去,保护南宫挽卿。”
  “不是,原着里师尊不是最厌恶男主多管闲事了吗,你让我跟他对着干?”
  他真的很想把任务系统揪出来质问一顿。
  高低得来个邦邦两拳。
  这是要他做任务呢?还是要他小命呢?
  “哎,宿主稍安勿躁,任务系统这样布置任务一定有它的道理。”
  朱缇从系统空间里钻出,拍拍棠陆的肩膀,“我看好奆奆呦!”
  它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告诉他原着中的部分可识别台词。
  棠陆听后无语至极。
  他面露难色,在檐清查看信笺时试探开口:“谨之,我可不可以跟你……”
  “不行。”
  看吧,连反应的时间都不需要有,多么干脆利落,多么冷酷无情。
  檐清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于生硬后,耐着性子解释,“那妖物已经修炼千年,此番诸多凶险难以预测,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会受伤的可能。”
  他强调道:“眼下你应该做的是勤修多炼,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带你下山历练。”
  说罢手轻轻搭在棠陆左肩,“乖。”
  棠陆一时被迷惑住,“哦……好……”
  “呦呦呦,还‘乖’,”朱缇一副吃了狗屎的样,指挥道:“奆奆你清醒一点,好什么好啊,支棱起来嘛。”
  “就按我说的做,打蛇打七寸,奆奆你永远是师尊的后顾之忧,永远是他的软肋逆鳞,相信我!”
  棠陆如梦初醒,反唇相讥,“这话听着咋这么奇怪呢,算了,也不指望你能吐出什么象牙。”
  他追上檐清的背影,猛地环住他的腰,按朱缇教的那样干巴巴念台词:“可是我怕,我怕离开谨之后,让有心之人有调虎离山之计可施,纵使世间千凶百险,”
  他忍着肉麻,小声道:“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安全。”
  檐清风华绝代的容颜浮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朱缇给他比了两个赞,在旁边作口型提示他。
  棠陆抬头凝望檐清的眼睛,不躲不闪,坦坦荡荡,“谨之,我离不开你,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危,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肩膀上传来尖锐的痛意,疼的他眼眶发红,硬生生挺着念完最后一句——
  “不要嫌我累赘,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内心疯狂吐槽:擦啊,谁家系统牙口这么好,差点掉块肉,疼死了!
  檐清被他这么一出戏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中尽是无奈,手指关节刮刮他泛红的眼尾。
  “没有嫌你累赘,陆陆,拒绝你是为你好,云崖山有我设的禁令,旁人无法入内,可以确保你是安全的,”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分寸,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对你的良苦用心。”
  棠陆继续耍无赖,“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会担心你担心到茶饭不思,我会难过,会饿瘦,会生病的。”
  檐清犹豫半刻,似乎在考虑可行性,但三思后还是一根根掰开他攥住他衣摆的手,眼中带有责备,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留下一句,“誊写《礼记·仪礼上》,留在云崖山等我回来。”
  棠陆揉揉眉心,一个劲往外吐苦水,“我都说了他不会同意的。”
  这下可真是
  欲过山无蹊隧,欲渡泽无舟楫了。
  朱缇灵光一现,不怀好意道:“那宿主可以真瘦一个给他看看嘛。”
  于是乎,刚吞完系统商店里买的辟谷丹,棠陆就被从修炼竹林抓回饭堂。
  整整一大碗的蛋花汤被搅和得见蛋不见花,棠陆握个勺子愣是没喝一口。
  虽然看起来真的很香,蛋花柔软,汤底奶白,边上一圈薄薄油花搭配翠绿的葱段,勾得人食欲大振。
  “你现在还不会辟谷,需要靠进食来获取能量。”
  檐清话中带有警告的意味,“我以为你只是不欣赏我的厨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怎么,不带你去就要闹绝食?”
  他面有愠色,“我吩咐程声在我离开后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如若你瘦了一斤半两,我拿他试问。”
  棠陆:“……”
  不是,程兄,你是不是得罪过他?怎么躺着还中枪呢。
  他摇摇头,“这不关他的事,分明是我……唔”
  他顿了顿,舌尖顶着被塞到嘴里的猪排,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吃饭。”
  棠陆含着肉点点头,别说哈,还挺香,猪排火候控制的非常好,外皮松脆可口,肉质柔嫩多汁。
  “别吃了,宿主,师尊下午就启程了,你这样完不成任务的!”
  檐清见他乖乖吃饭,愠色稍霁,挽袖又为他新盛一碗汤。
  朱缇沉默,
  朱缇抓狂,
  朱缇实在看不下去了,飞起一脚踹翻被棠陆美滋滋捧着的碗。
  棠陆浑身一震,手滚烫,心拔凉。
  系统你个坑爹的玩意!!!
  檐清眸色暗了暗,扯过一旁的手帕替他擦拭烫红的手指。
  这动静可不小,引来不少旁人侧目,同样在饭堂就餐的洛萤溪捂住眼睛,一眼都不敢多看。
  连饭都忘了咽,口齿不清道:“完了,师姐,小师弟他玩大了。”
  再是不喜与师尊相处,也不能直接摔碗啊!
  一向稳重的顾念歌眼中也有不少诧异,“师弟他举止反常,想必是和师尊产生了龃龉。”
  洛萤溪一脸担忧,“那我们要不要帮帮师弟?”
  顾念歌看着自家小师弟脚步踉跄,一脸畏惧,被阴云围绕的师尊用力拽走。
  她轻轻叹息,“罢了,我们若是替师弟求情,师尊定会从重严惩师弟。”
  转过头柔声对洛萤溪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争吵,我们不便插手,小溪还是好好吃饭吧。”
  被扔回房内,棠陆有些晕头转向,立刻爬起来,面对的却是“咣”一声关上的门。
  他用力敲击门板,哀声道:“谨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对不起……”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有离开,棠陆能感受到他的声音自罅隙中传来,可惜语气不太好。
  “禁足两个时辰,好好反思。”
  说是禁足,可平时这个时辰,他也是要按照安排来完成功课,在侧室里练字帖、抄诗文、习术法。
  左右都是出不去,差别不大。
  罪魁祸首朱缇心最大,看到这一幕,似笑非笑道:“还真是‘禁足’啊。”
  “你还有脸出来!”棠陆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揪它耳朵,“这下可好,捉鸡不成蚀把米,连我都被关起来了!”
  “哎哎哎,奆奆轻点嘛,伦家错了呜呜呜——再说这算哪门子关啊,你不是本来也……痛痛痛!”
  朱缇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揉揉红肿的耳朵,“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奆奆。”
  棠陆瘫在地上,依靠在门旁,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你还有脸问,不知道,凉拌。”
  兴许是这一天又是练武又是折腾来折腾去,有些累了,他原本在想对策,不知不觉间眼皮竟发沉,意识也昏昏沉沉。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感受到身后木门被推动,他才被惊醒,从地上忽地站起来,揉揉眼睛。
  “谨之……”
  对方手里拎着食盒,只扫一眼,长眉蹙起,“怎么坐在地上睡觉,夜间这么凉,连外衫也不知道披一件。”
  棠陆摸摸鼻子,答非所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看你表现。”
  棠陆被带到椅子上,檐清抬手,略施法术燃起烛灯,哪怕只有一小块区域,原本冷冷清清的房间变得温暖起来。
  棠陆总算看清对方,他穿着暗紫间群青色的长袍,曲裾曳地,长发披散,拢至左肩,依旧是唇色浅淡,眉目俊朗,恍如谪仙的一个人,只是多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檐清取出碗筷餐盘,并不递给他,而是固执地舀起一勺炒饭,递至他嘴边。
  棠陆干笑一声,讪讪收回欲拿碗筷的手。
  内心:你人还怪好的嘞。
  就这样,一勺饭,一勺菜,要不了多久就碗见底盘见光,棠陆摸摸撑出弧度
  的肚皮,简直饕餮满足。
  他撑着下巴,吃饱了撑得无事可做,端眯着眼睛详檐清的侧脸,“对了,谨之,你不是应该在今天下午就出发了吗,”
  檐清拾掇好碗筷,头也不抬,“还没,我先派几只纸鹤去打探消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
  “这样啊……等等,我们?”
  他抓住重点,一拍桌子,眼睛亮了亮。
  扑过去给檐清一个熊抱,欢呼道:“太好了!”
  朱缇手舞足蹈,“耶耶耶!妥协啦!”
  檐清有些无奈,闭了闭眼睛,戳戳他额头,“你啊……”
  他正色道:“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紧紧跟在我身后,未经许可不得出手,哪怕是帮人。”
  棠陆连连答应:“当然!”
  下邳,
  此时正是赏花观景的好时节,边涘镇素有“繁花之镇”的美誉,可谓是水抱青山山抱花,花光深处有人家。
  那浅粉、嫩黄、娇红、藕荷色成团成簇,香风一吹便成了流动的烟霭,沉沉压在水边,点缀在汀上,河端更是热热闹闹,张帆的张帆,摇桨的摇桨,呼喊的呼喊。
  岸上赶集的赶集,叫卖的叫卖,讨价的讨价,担柴的担柴,卸货的卸货,简直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升平日久,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檐清召回纸鹤,悉数塞到棠陆怀里捧着,自己则一只只拆开获取信息。
  棠陆头上落了一只,肩上站了两只,怀里捧一堆,甚至有三只窜来窜去给他编小辫,他还得留心别给它们一屁股全坐扁了。
  朱缇一瞧,乐得直打跌,打趣他:“奆奆你好像抱窝的老母鸡哈哈哈。”
  二人根据委派人所留下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仙师,就是这样的情况,请一定救救砚儿,”
  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贵妇人抬袖擦擦眼角泪水,哀戚道来。
  说话的正是刘氏,与委派者刘掌柜共同经营祖上传下来的食馆“醉仙阁”,借河运交通之便利,加之内助手艺之精湛,日子过得可谓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可惜好景不长,刘掌柜长子刘砚却在帮助其父检查货物后神志不清,只知道嚷嚷河里有古怪,其余一问三不知。
  刘氏一家只得暂停营业闭门谢客,先是派了几位山野散修来看,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说是中了妖族的邪术,解药便是那妖的心尖血。
  刘掌柜也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素闻仙君修为深厚,法术高强,犬子的性命就仰仗仙师了。”
  讲到最后,抚掌作苦闷状。
  棠陆出面安慰,“刘掌柜与夫人感情笃厚,家境殷实,令子必定是有福之人,”
  又转向刘氏,“令子福禄深厚,定会性命无虞,谨之……云崖他最擅长这种事,有他在,你们放心好了。”
  刘氏满脸倦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借仙君吉言,希望砚儿能早日恢复。”
  檐清捏着纸鹤的翅膀,五指轻握将其点燃,他起身,看向在座的二人,幽幽开口:“令郎在何处?”
  刘掌柜答道:“在二楼的房间休息,请仙君随我去看他……”
  “不必,将他安置在一楼,面向边涘的方位,七日之内他的症状会有所缓解,半月后恢复正常。”
  他对棠陆道:“去边涘河中央。”
  二人一路步行至河边,向附近的渔民租了条小船。
  棠陆扒拉扒拉床尾贴的行止符,一边咬几口从树上摘的野果,涩得他舌头发僵。
  为了外出不误事,只能靠檐清为他备的辟谷丹饱腹,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难耐的很。
  当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檐清把他胃口养刁了也并非没有可能。
  朱缇嗤道:“这下宿主知道我的感受了吧,叫你说话不算话,不给我买品鉴百味糖。”
  “谁叫你最后坑我,算了不说这个了,朱朱,边涘河上这么多来往的商船民船,这么多纤夫渔民,妖怎么只伤他不伤别人?”
  他脑海里出现三个小人,一个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另一个人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最后一个小人推开二位,怒道:“少给我提受害者有罪论。”
  他也不知道该信哪个。
  朱缇沉思:“嗯……不知道诶,原着在此处一笔带过了,连坑都不填,就算填了也是句句离不开口口,页页缺不了**,能理清缘由的我敬他是条梁山好汉。”
  “但是奆奆可以问师尊,他收集了不少信息。”
  “是哦,”棠陆点点头,回望那身着蓝衣端正立在小船前端的人,出声询问。
  “谨之,那妖族怎么只挑刘砚下手,莫非他与妖族之间有过节?”
  只见檐清仙君,云崖仙人,负手端立,玉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不知。”
  “……”
  棠陆疑惑:“那,那些纸鹤……”
  “其中几只负责调查河附近的异样,所幸一
  切安好,那妖物似乎并不想与世有争,因此在河心设下重重障眼,独自清修,深居简出。”
  他迎着天光,语气柔和,“其余纸鹤打探了边涘的美食美景,我们完成任务后不必急着回去复命,可在此地逗留几日,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关你紧闭的那几个时辰里,我仔细回想你我二人的过去,发现出门游玩的次数屈指可数,是我疏忽大意,整日闭关而忽视了你的感受。”
  他语气笃定,“今后不会了。”
  朱缇哭笑不得:“不是吧,宿主奆奆,你们是来做任务的还是来度蜜月的呀?”
  棠陆一掌将它拍飞,“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少胡言乱语。”
  “童言无忌嘛~”
  另一侧,檐清足尖一点,跃下低台,轻声道:“就是这里,记住我嘱咐你的话,待会跟好我。”
  说着在他和自己身上各贴了一张避水符,用捆仙索系住各人一只手腕,带着棠陆纵身跃入看似平静无波的水中。
  当棠陆再次醒来,别说是檐清了,连绑他俩的那根捆仙索都不见了。
  更糟的是,他发现他正躺在别人的床榻上。
  最糟糕的是,床的主人就坐在他旁边。
  那饰佩环戴金钗的女子转过身来,冲着他粲然一笑,美得亦正亦邪,雌雄莫辨。
  她道:“小仙君,你醒了?”
  纤纤玉指轻轻挑起他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她应该是极好看的,只不过妆容过于浓艳,细长的挑眉配上上挑且锋利的眼线,平添了几分攻击性。
  不知怎的让人看了心里犯怵。
  棠陆往床里侧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警惕道:“你是谁?”
  “我是谁?”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丹唇微勾,“我自然是这水下宫殿的主人,至于你,小仙君,你是来我这里游玩观光的么?”
  朱缇揉揉惺忪睡眼,“这么说,她就是我们要抓的妖物?”
  棠陆:“十有八九,光咱们俩不可能擒得住她,谨之去哪了……嘶……”
  下巴传来钝痛,那女子两指钳住他下巴,他挣了两下都没挣开。
  下颌骨都快被掐碎了都……
  救命!
  她又道:“说起来我还救了你一命呢,这境中遍布险障,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险些命葬鱼腹,不过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棠陆皱眉后退,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啊。
  他在识海里问朱缇:“遍布险障,谨之会不会有事?”
  “系统检测不到主角有受伤的迹象,奆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那女子抓住棠陆的脚踝骨往回拽,倾身压上,附在他耳边低语:“无以为报的话,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放开我!”
  “猪蹄你倒是帮帮我啊!”
  朱缇小手一撑,看戏看得很投入:“哇哦~”
  棠陆又踢又踹,愣是没踢动半分。
  书里都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筋骨,这话说的不对,眼前这位姑娘应该是水泥做的身躯。
  也忒结实了些。
  就在他感慨时,蓦地被扯倒,撞上那平坦、坚硬、结实的胸膛。
  他摔得眼冒金星,抬起头,和她对视一眼。
  朱缇咋咋呼呼:“嗷嗷,宿主,系统检测到了,他就是南宫挽卿,是个八尺男儿,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女装示人。”
  南宫挽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嘻嘻一笑:“被发现咯。”
  棠陆很想白他一眼,语气不善,“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的是,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啊。
  “自然是双修啊,这样我就能沾染上仙君的气息,可以光明正大出去走走了。”
  “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不沾染仙君的气息,也不会有人拦得住你吧?”
  南宫挽卿苦笑一声,“小仙君这是有所不知啊,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仙门百家人多势众,我形单力薄,若是被认出身份来就不好了。”
  棠陆从他身上下来,无情揭穿:“那你不该招惹麻烦才对,刘家的长子,是你害的?”
  “仙君终于肯兴师问罪了,他伤了我的子民,我怎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南宫挽卿冷笑一声,“你们仙门百家,只许他们周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
  棠陆真的很想召出弟子剑,“咔嚓”一剑下去谁也近不得他身。
  朱缇警告道:“宿主,保护好南宫挽卿,他是很重要的角色,对推动剧情发展以及维持时空平衡有重要作用。”
  南宫挽卿手指朝他勾勾,有些邪气地道:“仙君不想委身于我的话,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欺身上前,手扯住棠陆的前襟,“那就是让我吃掉仙君的灵核。”
  正拉扯时,一个寒冷的声音闯入。
  “放开他!”
  棠陆浑身一震。
  谨之?
  他在识海里大骂系统不是人,身体却快过脑子,在寒气扑来的一瞬间,迅速挡在南宫挽卿身前,作肉盾护其安全。
  檐清收手时已经有些晚了,皮肉刺痛,他硬生生挺下,继而剑尖停住,不再没入半寸。
  渗出衣衫的鲜血与棠陆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收回剑,棠陆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痛到冷汗直流,坚持道:“谨之,我们还不能伤他。”
  檐清被这一幕狠狠刺到,沉下脸,“陆陆,你为了保护一个妖物,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他们跃入水中,遇到妖族险障,被分离到两个地方,他担心棠陆有恙,立刻寻踪追迹地赶过来,看到的却是那妖族女子与所爱之人谈笑相拥的画面,如何能不让他愤怒?
  可这愤怒背后,更多的是无奈吧。
  尤其是当他的陆陆奋不顾身挡在那少女身前的那一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卷土重来。
  可檐清问的还是他怎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而不是问他为何与他对峙。
  他上前扶住棠陆,三下五除二点穴止血,再用灵力催化伤口愈合。
  南宫挽卿心下一动,“陆陆?”
  不怕死地重复一遍:“陆陆,你还好吗,我这里有伤药!”
  二人异口同声:“闭嘴!”
  檐清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力,用力扯过棠陆,“他的名字不是你一介妖族宵小能叫的。”
  配上他阴郁的神色,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手中灵力也逐渐强盛。
  “谨之……”棠陆下意识想要去拦,挣了一下,“好啦,他又没对我做什么,我们何必为难他。”
  南宫挽卿惋惜道:“陆陆怎么这样,刚刚云雨完就不认人,还有这位哥哥,好生没眼力见,没看到我们夫妻二人正在行那洞房之事吗,你却强行打断毁人兴致。”
  话说到一半蓦的地一皱眉,嗅嗅空气中灵气的味道,像嗅到鸡屎的狐狸似的,眼睛嗖一下亮了。
  嗅觉告诉他,眼前这人的灵气十分醇厚,修为不浅,再想想这人能闯过他设的层层障碍,并且毫发无伤,想必修为在棠陆之上。
  他舔舔森森尖牙,咧开嘴角甜甜一笑,“不过我瞧着这位仙君也是一表人才,刚才是我待客不周了,不如我们……”
  棠陆抓狂:“你别乱说啊!”
  nozuonodiewhyyoutry?
  “轰”的一声,檐清挥掌,南宫挽卿早有预料,匆匆躲开,方才落脚的地方被蓝色光芒炸出来一个巨大的黑窟窿。
  檐清气急反笑,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外走:“也是,她‘不曾’对你做过什么,是我不识时务闯进,成了你们过河拆的桥,打鸳鸯的棒。”
  棠陆自然听出来语气中的不对劲,却又不敢再说什么惹怒他。
  朱缇见状,连忙说:“奆奆,你还不能和檐清回去,他毁坏了部分障眼,导致妖气泄露,又有一批仙师受到妖力吸引赶往这边了,”
  “除魔卫道本就是仙师本职,如果我们走了,南宫挽卿定会陷入水火当中。”
  它摊手耸肩:“没办法了,帮人帮到底吧。”
  棠陆瞠目:“我都用命保护他一次了,还不够,我还得保证他一辈子性命无虞?”
  有猫饼吧?
  身后传来南宫挽卿伤心欲泣的声音。
  “哥哥要走了吗?”
  棠陆深知这声“哥哥”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美人师尊。
  不走,不走在你家蹭饭吗?
  随着对方面色越来越不耐烦,他内心天人交战,深知这次必定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的手不自觉揪住衣袖末端,苦涩道:“谨之,我们还得取他的心尖血制成解药呢,对不对?”
  南宫挽卿刚好听到,掩口嗤笑:“陆陆可真是冤枉我了,什么心尖血,什么解药,那就是个普通小妖术罢了,过个七八日就自己消了。”
  棠陆:“……那……妖气会招来其他仙君的,他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们带他走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妖也是一样的……”
  若是从前的檐清,做事与否只凭心情好坏,定是要留下“与我何干”四个大字,拂袖走人,连眼神都懒得奉欠。
  出乎他的意料,檐清冷笑道:“也是。”
  他瞥一眼二人,“你们二人两厢情愿,我再从中阻拦,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南宫挽卿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贴上来,不过他不敢近檐清的身,只得抱住棠陆的胳膊不撒手,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
  他故作柔弱状,眼睛却时刻紧盯檐清的心口,隐没在细纱中的喉结上下滚动。
  三人御剑出了水面,檐清强忍住将棠陆就地正法的冲动,独自前行,棠陆见他情绪不好,没敢再开口,回头示意南宫挽卿跟上。
  二人共乘一剑,棠陆故意
  站远些,南宫挽卿却直接贴上他后背,手也不老实地摸上他胸口的伤,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对于妖族来说,仙君的灵核堪比珍宝,只要得到它,就有自由出入各大门派的权利,思及至此,手指竟不自觉地呈爪状,扣进皮肉里。
  南宫挽卿手腕一紧,倏然被箍住,棠陆强忍痛处维持脚下平衡,一脸愤恨地瞪着他。
  刚才那一番动作,伤口必定崩开了。
  “听着,以后不准说出引人联想的话,也不准再做出对我不利的举动,你应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哦,知道了嘛,干嘛这么凶。”
  南宫挽卿咽下口水,抽回手,仰着脸,美目盼兮,一副可怜的模样。
  棠陆清清喉咙,“你少装柔弱了,劲这么大,妖力这么浓郁,说你不是妖王我都不信”
  南宫挽卿原形毕露,抱着胳膊甩甩头发,“得了吧,真正的妖王自出世便失去了踪影,都说是被仙君道长捉住了,我不过是个替补的。”
  “你以为你们这么幸运,随便路过一个魔就是魔尊,随便碰见一只妖就是妖王,随便遇到一只鬼就是鬼王?”
  朱缇插话:“别太荒谬了,那鬼还真是鬼王。”
  棠陆感慨:“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应该是太不走运了才对。”
  因为带着个电灯泡南宫挽卿,原本的游玩计划全部泡汤。
  这次不玩也就罢了,左右以后出去的机会有的是,烦人的是电灯泡一路上喋喋不休,把棠陆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南宫挽卿变着花样想接近檐清,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和檐清隔着至少六尺的距离。
  他开始变着花样惹檐清注意。
  “云崖哥哥,快看嘛,这下边好多乌篷船!”
  檐清恍若未闻。
  “云崖哥哥,我站的脚好痛啊,我们下去歇歇吧。”
  檐清置之不理。
  “云崖哥哥,干嘛离人家这么远嘛。”
  南宫挽卿声若黄莺,理着长发,美丽的脸上充满幽怨。
  檐清无动于衷。
  棠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扯扯檐清的袖角,“谨之,我们给他下个禁言吧。”
  也不是棠陆不想亲自禁言他,实在是这个法术他还没学到,系统商店里的禁言药水贵的要死要活,绝对不是他现在的积分数额能买得起的。
  檐清不知想到什么,质问他:“她又没对你做什么,何必为难她?”
  朱缇嘿嘿一笑:“奆奆,这话我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棠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我怕他扰你清静……”
  “为师无妨。”
  朱缇恍然大悟,“好家伙,这是一言不合就把师徒身份往外搬啊,好无情好冷漠诶,苦了奆奆了。”
  “奆奆,你不会吃醋了吧?”
  棠陆不假思索:“没有,只是嫌南宫挽卿吵。”
  “可是最该嫌吵的应该是檐清才对。”
  朱缇暗中思忖,这是情窦初开了吧,孩子!
  见檐清不愿意理人,棠陆有些着急,一时气头上,说话开始不过脑子,“你听我解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他根本就是个男的!”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悔透透的了。
  肠子都悔青了
  檐清反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我……”
  怎么解释都会让人浮想联翩吧?
  也不能说是南宫挽卿承认了吧?
  现在问他,肯定又不认。
  真的很烦!!!
  “不必说了,”
  檐清轻甩衣袂,烈风自二人之间穿过,掀起滚滚尘埃,如同一道屏障,与他划开界限。
  “既然认为男子和男子之间,不会有感情上的发展,又何必在乎他对我的纠缠?”
  “更何况,我对他不曾有过回应。”
  回到门派后,棠陆随便丢给南宫挽卿几个据说可以遮掩妖气的丹药,随便找间弟子宿舍将他安置在里面,随便吩咐几位会拳脚功夫的厮仆好生看守,最后随便落下几道新学的禁制结界。
  棠陆跑去了师尊宿处。
  不出所料,檐清又双叒叕在闭关,雅室覆盖了一层淡蓝色结界,这对棠陆而言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他站在门前,却并不敲门。
  “谨之,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他有了自保能力我定放他离开,不会再让他打扰你平静了。”
  内心os:“好险,差点把“等到任务完成之后”说出口了。”
  果不其然,门内并无回应。
  棠陆抿抿嘴,看来只好放出杀手锏了。
  他演技非常浮夸地皱眉吸气,声音颤抖道:“谨之,我心口痛,之前那一剑,好像伤到内里了。”
  门果然开了,檐清绷着脸,没好气:
  “过来,为师看看。”
  作为结界的掌控者,这一切,都落在檐清的眼里。
  他岂会不知棠陆这么说只是缓兵之计,眼下先把那妖族安置好,待过个几十日再找新的借口将他留下。
  仗着他不会拒绝他的请求,胡作非为。
  一想到陆陆处处要维护那个觊觎他的妖物,不惜与他作对,更重要的是不惜他伤害自己,檐清便铁下心不再理他。
  可听到棠陆喊痛,他又没办法不担心他。
  棠陆见事情有转机,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忙不迭跟着进屋,坐在凳子上解衣带。
  檐清替他拉好窗帘,路过屏风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一点,略施了个小法术。
  等棠陆感到冰凉的手指探上肩头时,檐清已经打开了他面前的医药箱,只见箱里齐刷刷摆着瓶瓶罐罐、成套的刀片、银针、镊子、剪刀……
  一时间寒气冲天,寒光刺眼,寒意顺着棠陆的尾椎骨往上蔓延。
  不知檐清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修长好看的手专挑最长的那片刀。
  檐清抬头瞥了眼棠陆,意思十分明显。
  棠陆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笑道:“这这这……也没多严重吧,上点伤药就好了,用不到这个。”先把刀放下呗,有话好好说。
  檐清脸上寒意更甚,“之前的确用不到,但现在伤口的烂肉需要清除干净。”
  棠陆本不甚在意,现在低头仔细一瞅,自己都吓了一跳。
  本来快愈合的伤口自边缘开始溃烂,周边的血液赫然是紫黑色,是中中毒的征兆。
  “这是怎么回事?”
  檐清道:“我怎么知道你同那妖物做了什么,才使得胸口的伤都能感染上妖气。”
  棠陆吓得一哆嗦,认命闭眼,强迫自己不要躲闪,刀片贴上来的一瞬间,想象中的皮肉刺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后颈猛地钝痛一下。
  他跟个小鹌鹑似的,两眼一翻晕倒,被提溜着倒在檐清怀里。
  晕倒之前听到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直接治病不行吗,非要把人吓唬一遭,瞧瞧,脸都吓白了。”
  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前者身着华衣,一身珠光宝气,打扮颇为讲究,面容癯瘦,正是主授疗愈的尧司;后者着水红色轻铠,头戴赤红发扣,长发高高扎起,马尾末端垂直腰部,显得整个人飒爽利落,面有忧色,正是主授攻伐的仙师颜迟。
  尧司坐在床边,十分暴躁:“若不是阿迟拦着,我早就出来了,你居然还禁言我,还念不念同窗情谊了?”
  檐清放下刀片,闻言挑眉,“怎么,不看戏了?”
  “那也得分人啊,他若真是陆陆……也罢,先治病。”
  颜迟抚摸棠陆的头顶,手指穿过他蓬松柔软的发丝,直言:“陆陆若是想留下那妖,便留下,他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信他。”
  尧司捏起刀片,手心直冒汗,故作镇定道:“谨之,等他醒来后你和他好好聊聊,听见没,陆陆他就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人。”
  颜迟点点头,附和道:“你最了解他。”
  “知道,我在意的不只是这个,”檐清按住棠陆身体,防止他睡着后乱动,见棠陆无意识地哼哼几声,语气不悦:“轻些,你把他弄疼了。”
  “有本事你来!”
  尧司气的想跺脚,却不敢撂挑子不干,说话时手上一刻不停。
  “行了,各位稍安勿躁吧,说说正事,”颜迟沉声,“正如我所调查的,临安、上邳、曲屏、东郢这四处近些日子不太平,初步推测动乱的始作俑者是魔族。”
  “如果把九州比作一张信纸,这四个地方刚好位于东南的边界,动乱有逐渐向前推进的趋势。”
  “下一步,就是点苍。”
  尧司质疑道:“两百年前,那魔尊受到各大门派征讨,他已是强弩之末,经历战事后,应该受魔气反噬,灰飞烟灭了才对。”
  檐清伸手,抚平棠陆蹙起的眉心,反驳道:“鬼王桀那里并无记录,但不代表他灰飞烟灭。”
  尧司:“哦,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祸害遗千年,还真是一语中的。”
  “现在要做的,一是加强结界,解决动乱,保护山下百姓,安抚民心,二是,保护好陆陆。”
  颜迟声音有些沙哑,“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尧司挠挠头:“听你们这么一说,不会真的有场硬仗要打吧?”
  颜迟揉揉太阳穴,“不好说,可以获取的消息有限,我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时无声,尧司麻利地结束手头工作,绑好绢帛,檐清这才肯坐下,视线一刻不离棠陆,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颜迟道:“一旦魔族入侵,受影响的肯定不止点苍及其附近,我暗中联系了沧渊阁的阁主和碧落天的掌门,他们和先掌门是故交,可以信得过。一来让他们加强防备,二来若是真陷入险境,我们能得到最快的支援。”
  似乎是觉得气氛太沉重,她对尧司笑道:“到时,你可别搬着你那把孔雀太师椅来看热闹就行。”
  “你少来,我哪有那么心大。”
  檐清拢好棠陆的衣襟,“若不成功,我们有最后一张底牌。”
  颜迟立刻反驳:“不行,风险太大了,当年陆陆只是随口一提。”
  “我信他。”
  尧司比檐清更激进,撑个下巴出馊主意:“与其静待其声,不如引蛇出洞,来个先发制人,”
  “两个月后有新生入门测试,你可以让陆陆以你首席弟子的身份随从。”
  檐清不假思索,“我不会拿他的安全冒险。”
  “可面对几个不成气候的魔族余党,你足以护住他,现在出手,尚且有斩草除根的可能,”尧司摊手,“我们总不能任其党羽渐丰吧,到时候可就难有回寰之地了。”
  颜迟打断,视线仍锁在棠陆身上,“阿尧,此事容后商榷吧,谨之,我们先回去,你照看好陆陆,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走到门头,颜迟侧过身,斟酌道:“掌门师兄最近卜了一卦,”
  “看卦象,是要变天了。”
  不知睡了多久,棠陆再醒来时和高高在上的檐清面面相觑,鼻尖萦绕着木槿淡淡的香味,舌根能苦死人的药味弥漫开。
  “叮”的一声,是瓷勺碰到碗的声音,檐清放下药碗。
  棠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躺在别人腿上,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哈——”
  挣扎着想起来,却扯到伤口,脸都皱成包子褶,檐清强势地按住他肩膀,开口训斥叫他不要乱动。
  朱缇看在眼里,小声提醒自家宿主:“小心一点哦,奆奆,谨之对你可小心了,光煎药就花费两个时辰呢。”
  棠陆扁嘴:“对不起嘛,谨之。”
  “我早就说过,你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向我言谢。”
  话虽如此,语气中尽是不满,“我早说过,她是妖族,你为仙君,自古仙妖不两立,若是让人发觉你与她暗中勾结,只会平添诸多麻烦,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你为她这么做。”
  他叠好手帕,去擦棠陆嘴角的药渍,“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有所欺瞒。”
  棠陆方一张嘴,朱缇连忙制止。
  “不不不,奆奆,说了会出大麻烦的,主系统会惩罚你的。”
  棠陆定了定神,全然把系统警告当作空气,目光烁烁,“谨之,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
  “就是这样的,如果说书中的世界是一个平行时空的话,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借着别人的身体来执行任务。”
  隐去了做任务是为了回去,只说为了维持时空平衡不得不这样做。说实话,事到如今,他竟然有些动摇回去的念头了。
  虽然他只是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但据说穿进平行世界的人都是猝死的,不能排除原身已故的可能,问朱缇,朱缇又不说。
  檐清敛眸,“所以不顾一切地救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棠陆点头:“对,就像委派一样,身居其位就要尽其职,不得不做。”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忧愁,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朱朱,谨之怎么没反应,不能对这具和谌熠一模一样的身体下手吧?”
  朱缇无力道:“不会,但是系统惩罚下来了,一个时辰内必定生效,奆奆自求多福吧,在下爱莫能助了。”
  “嗷。”
  罚就罚吧,真的,无所谓了。
  他挠挠头,“我棠陆以生命起誓,绝无半句虚言,骗人天打五雷劈。”
  檐清两指扳住他下巴摇头,“别说胡话,”
  他食指按上他下唇,眼底有几分思考,“我早知你来自其他时空,但我心悦的是你本身,而无关你的目的,你的身份。”
  他接着道:“鬼王桀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但若是我告诉你,你定不会相信,或许还认为我在透过你的身影,去看另一个人。”
  棠陆:“这……”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
  “努力只能及格,拼命才能优秀。”
  “??”
  “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
  檐清有些好笑地解释道:“每次有师弟师妹受不住修炼之苦,想要放弃时,他总会把这些大道理搬出来,久而久之,这些话就成了我们之间的暗号。”
  这个“他”是指谌熠没错了。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这些,你和他本质上是相同的,这种相同又不同于只有魂魄相同,经历不同的转世。”
  “相信我,现在想不明白的,都交给时间,不要总是对我隐瞒,让我知道你的难处,陆陆。”
  棠陆心下熨帖,眼中眸光微动,脑袋靠向对方那
  侧,像头温顺的白鲸,答道:“好。”
  檐清捏捏他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这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怪我,下不为例。”
  棠陆摇头,“不不不,怪我,我当时没和谨之说清楚,谨之才会生我气,设身处地想一下,换我我也会生气的。”
  就在二人说体己话时,棠陆腰间的玉佩振动几下,他取下绶带,侧耳细听,大惊失色道:“不好,南宫挽卿逃出去了,我明明留人守卫的。”
  他精心布下的结界,全毁了。
  这个挨千刀的。
  檐清扶他躺好,拉上薄被,“你躺好,我去找她。”
  “可是……”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对她怎样。”
  说着执剑起身,步出雅室。
  檐清走后,棠陆瘫在床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疲惫道:“朱朱,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任务,一定要离开这里呢。”
  “那边,说实话,似乎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既无父母双亲,又没伴侣挚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朱缇摸摸棠陆的头顶,“就像宿主所说的,为了维持时空平衡吧。”
  一刻钟后。
  棠陆低头盯着地上的四只蹄子,安静如鸡。
  对面铜镜映着他珊瑚瓣形状优美的双角、匀称的身体、修长的四肢。
  是的没错,他被主系统变成了一头鹿,一头公鹿。
  “稍微往好了想想,得亏不是变成毛毛虫呢,主系统待奆奆您不薄啊。”
  朱缇穿梭在鹿角间,找根舒服的杈躺下,两条肥腿晃荡来晃荡去,晃得棠陆头晕目眩,很想把它甩飞。
  朱缇嘿嘿一笑:“而且现在变成鹿,就不必受伤口折磨,不必卧病在床,我们可以出去探险喽!”
  棠陆只能发出几声鹿鸣,试图甩头把朱缇甩飞,未果,却不小心刮掉了桌台上一盏九瓣莲花灯。
  棠陆也觉得闷,外边阳光明媚的,晒一会儿太阳也没什么的吧?
  “奆奆,传音玉佩有新动静,南宫挽卿说他在沁香院,他说有话要对你说。”
  去什么去啊,他没憋好屁。
  等等……沁香院,那不是四师姐和五师姐的住处吗?
  “他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来找你,定是有要事要说。”
  “他现在都未必能认出我。”
  棠陆慢吞吞移出院子,内心泛苦:那有什么要事啊,一天天的就……
  还没想完,兜头一黑
  朱缇这个心机深的直接在麻袋落下的一瞬间,撒丫子辽回系统空间,不忘留下一句:“奆奆好运哦!必要时刻我会传音指点你的。”
  棠陆一头乱麻,听到洛萤溪的惊喜声,咋咋呼呼的,“卿卿快来,这里有只小鹿妖!”
  有人在远方应答,是个很好听的清澈少年音,“这就来。”
  周围再度亮起,换了男装的南宫挽卿身如修柳,面如冠玉,手里却十分滑稽地提溜几只兔子,他和棠陆大眼瞪小眼,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简直一副内伤发作的样子。
  他认出他了?!
  洛萤溪抓了一麻袋小兔妖,见状不解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这片区域有鹿妖呢,想必是从他处来的,”
  她弯下腰,冲着棠陆友好笑笑,“卢帮,哈兹可呀,且那支那。”
  朱缇翻译道:“这是妖族语言,问你从哪儿来。”
  棠陆:“不好意思,是你师弟,来自静室,找你旁边那位,谈谈。”
  声音小了些,洛萤溪没听清,正欲再问,南宫挽卿拍拍她肩膀,嘴欠道:“他说他出生在一只破箩筐里,带走吧。”
  棠陆:?!
  南宫挽卿回过头,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欠揍,手放在嘴边,“我说陆陆,这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待会可有你受的。”
  棠陆被泡在木桶里打泡沫。
  和一群毛茸茸的兔子。
  洛萤溪怕他一蹄子踩扁小兔子,还非常贴心地给他们分开了浴桶。
  作为一个没去过澡堂搓澡的人,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正赤裸身体在他人面前洗澡的事实,哪怕他现在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鹿。
  鹿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棠陆懒洋洋地伸伸脖子,耳朵扫过侧脸,他说道:“谨之怎么还不来。”
  朱缇道:“其实他已经来过了,颜迟仙师说魔物动乱,临时有重要的事要他处理,谨之在南宫挽卿身上打下限制符,命洛萤溪好生看守。”
  如此看来,洛萤溪还真是“看守”的很好。
  好到根本没人能看出来这是在看守妖族,反倒像在顾念歌去颜迟那听学后,给自己找了个新玩伴。
  此时正值夏初,细柳扶风,鸟叫蝉鸣。
  南宫挽卿的手指灵巧地在长发之间穿梭,为洛萤溪重新编小辫子,又把兔子带来的花朵编成花环,庄庄重重地戴在洛萤溪头上,完工后端着
  胳膊端详一阵,再来嚯嚯棠陆的鹿角。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一头鲜花的少女和满头草的野鹿。
  嚯。
  南宫挽卿离得近些,悄声对棠陆说:“妖族的嗅觉比其他种族更加灵敏,我可以认得出来你是谁,当然,也能听懂你说话。”
  棠陆面如土色:“说吧,你来找我目的何在,别墨迹。”
  “陆小郎君,做笔交易怎么样啊,我可以通过气味辨认出你,自然也能辨认出其他,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自以为足够安全的点苍派,其内部已经被安插眼线了,”
  南宫挽卿一根根伸出手指,邪气一笑::“且不止一个哦。”
  棠陆不信:“你少来唬我,点苍派御守一事由林喻仙师掌管,就连仙师出入门派结界都有记录,四条出入口有颜迟仙师弟子轮流看守,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混进来?”
  南宫挽卿笑嘻嘻道:“怎么不可能呢,我不就混进来了吗?”
  “你那是谨之他……因为带你的人是谨之所以颜迟仙师没有多去过问。”
  “哎呀,不信就算啦,你哪里知道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仙师及弟子不会是叛徒呢,”南宫挽卿眯着眼睛,撸起袖子扇扇汗,“现在魔族可是蠢蠢欲动呢,你们又是镇守魔界的关键位置,魔族一有行动肯定最先波及你们呀。”
  “我可不怕一万,就怕某人怕万一——”他尾音拉的极长,暗示感极强。
  棠陆气极,不得不着了他的道,“你……到底想怎样?先说好,太麻烦的我不帮。”
  “这哪里是帮,分明是等价交换,你让你师尊收我为徒,我就告诉你那些人是细作,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棠陆用鼻子哼了声,“你一个妖族,又不能平稳运转灵力,拜谨之为师作甚?”
  “闲得慌,想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不行么?”
  “怎么样,陆陆心动没?”
  棠陆没好气:“心动个屁!”
  檐清让一个被他视为敌人的妖族成为他的徒弟?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洛萤溪蹲在地上,阳光下握把小木梳给兔子顺毛,嘴里嘟囔着什么卢帮什么也倪什么噜里。
  她本就生的可爱,纯洁的面庞配上那鲜花和被阳光映的金黄的发丝,活脱脱一个花仙子。
  云崖山不比尧司山有那么多的弟子厮仆,云崖只有他们师兄弟、师姐妹几个,每个人的住处都相当宽敞。
  比如洛萤溪和顾念歌合住的院子,是个四进院落,前院秋千、花架、葡萄藤应有尽有,后院还有个说是种植草药实则种了一堆鲜花的小园,小园直接连通灵气汇聚的幽僻处,那里常有低等级的小妖族聚集。
  而修真界的人对这种没有杀伤力,又长得软萌可爱的小妖物完全没有防备心和抵抗力,有的人甚至直接拿小妖当灵宠养。
  所以修仙界和妖族关系还算缓和,近些年没出什么大乱子,南宫挽卿是个小小的意外。
  南宫挽卿这个小意外,看洛萤溪看得嘴角不自觉上扬,赞不绝口,“小溪可真漂亮,说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也不为过。”
  洛萤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奖过奖,不及师姐漂亮。”
  南宫挽卿接着道:“小溪会说这么多妖族语言啊,好厉害。”
  洛萤溪十分开心地舔舔下唇,“哪里哪里,不及师姐厉害。”
  “那你还给小动物们洗澡,心地很善良呢。”
  “这些都是师姐的吩咐啦,我只是照言执行啦,嘿嘿。”
  这下南宫挽卿不乐意了,抱着胳膊,语气中尽是不满:“小溪很喜欢你师姐吗,明明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不要总是提起别人,也不要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才对。”
  洛萤溪成功抓住重点,“师姐才不算别人呢,她对我最好啦!”
  “……”还真是,半句不离顾念歌。
  这下轮到棠陆乐了,笑的四蹄乱蹬,笑的眼泪纵横,笑的满地打滚。
  洛萤溪忙完手里的活,伸伸懒腰,“卿卿,你忙完没,我们把它们放回后花园吧,师姐看到我们这么能干,一定会高兴的。”
  “好,小溪等我一下,”南宫挽卿回头,对棠陆说:“距离你身上的法术失效还有一段时间,你仔细考虑哦。”
  这叫什么,给了他两个选择,却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两人一鹿正收拾着地面,突然贴着地皮刮起阵微风,吹起的尘埃绕着南宫挽卿周身转一圈,最后化为实质锁链拴住他的右手手臂。
  棠陆再一抬头,檐清和顾念歌御剑而至。
  分明是去接受委派平息动乱,檐清却穿了件纯白带有精细花纹的外袍,水仙花瓣一样盈盈落地,广袖无风自动,上下翻飞,远眺一眼,简直是蝶振双翼。
  顾念歌身着淡紫色弟子服,十分规矩地跟在檐清后面,望向棠陆的方向时眉头明显一蹙。
  那目光中有疑惑不解,也有惊讶和愠怒。
  她薄唇微
  抿,以一个来者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棠陆身后的南宫挽卿,目光刻刀似的,把南宫挽卿堪比城墙的脸皮生生削薄了一层,人也削矮了三寸高。
  “师尊师姐,”
  洛萤溪躬身行礼,粲然一笑:“你们回来啦。”
  “嗯,听学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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