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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累!
  半梦半醒间,谢云流只觉全身酸软,仿佛连夜绕着华山跑了数圈般乏力难言,眼皮沉如灌铅,艰难挣扎半晌方才清醒几分。
  ——我昨夜干什么去了?
  哦,想起来了。
  昨天是谢云流的及冠之礼,一群狐朋狗友打着为他庆贺的由头上了华山来观礼,而后拉着他灌了不少酒。
  难怪他这会儿浑身酸软,一副宿醉未醒的感觉,记忆还有些空茫不清,想来是喝的太多,断片了。
  身上的感觉实在不舒服,谢云流下意识运转内力想要驱散酒意,却在运行之后发觉内息滞涩,经脉不畅,丹田内更是空空荡荡,干净的仿佛初学者——
  不对!这可不是醉酒的症状!
  谢云流警觉的动了动眼皮,只觉压在床上的手臂麻涨难忍,应是维持侧身的姿势太久之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此刻双臂半搂,怀抱中传来陌生的温暖滑腻触感,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谢云流:“!!!”
  他几乎是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视线聚焦,一截被散乱白发半覆着的白腻颈项映入眼帘,视线向下,是被子半遮半掩的白皙肩背:他的怀中分明正抱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谢云流霍地后仰,被褥划过肌肤的感受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他此刻正一丝不挂。
  最重要的是,被子之下,他的剑、剑还……
  酒!后!乱!性!
  四个大字重重砸下,将谢云流砸得头晕眼花,睡意全消。他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将剑身拔了出来,听到被子下传来闷闷的拨塞响动,顿时耳根一红,随即恼羞成怒:
  ——我、这、他……!!
  他有些慌乱的坐起身,扯过被子一角盖住下身,怒意勃发瞪向床上那人:
  是谁?趁他酒醉占他便宜?!
  对方被他的动作惊醒,不堪其扰的轻哼出声,身体翻转过来,微微偏头侧向谢云流所在,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容顿时映入眼帘。
  李忘生!
  才被吓出的冷汗顿时收了两分,谢云流心头的惊怒感眨眼间转化为惊恐:
  师弟?!
  他、他怎么把忘生给——
  虽然盖着被子,但先前肩背胸膛赤裸相贴的温热触感清楚告诉谢云流,李忘生此刻也是一丝不挂,脸庞上满是倦容,恐怕之前没少被折腾。
  ——禽兽啊!
  ——谢云流,你怎么能对师弟下手?!
  谢云流被自己的无耻行为震住,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盯着眼前人呆滞片刻,才找回些许理智,随即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等等,师弟的样子……
  他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眉头微皱:师弟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眼前的李忘生却比他印象中要成熟许多,观之竟有二十五六的模样,似乎比他年龄还要大了。他面颊上些许婴儿肥消散殆尽,颜容清癯,明显添了几分时间累积的成熟,眉心朱砂点做了阴阳太极形状,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仪。
  最重要的是,对方此刻一头白发,而非他记忆中的鸦羽黑发。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人不是师弟?!
  正自茫然,那人已经睁开双眼望过来,瞧见他时迷蒙的神色一顿,跟着双眸圆睁,目光震颤,脱口呼道:“师兄?!”
  ——是师弟!
  谢云流心下一松,见对方手忙脚乱爬起身,却在坐起的瞬间身体一僵,眉心蹙起,显然身体不适。忙伸手去扶:“当心!”
  手才触及对方的肩膀,李忘生就已坐起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且惊且喜:
  “师兄,你回来了?!”
  谢云流:“……”
  声音也对,是忘生没错。
  可是师弟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不该先痛斥他这个玷污了他的登徒子吗?
  还有,师弟为何会用这种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目光看他?他近来并未离山,师弟为何会说他“回来了”?
  李忘生的视线却已经转向他的发顶,眼中明显流露出惊痛:“你的头发……”
  头发?
  随着对方伸手过来捻起他一缕发丝,谢云流这才瞧见自己束在脑后的头发竟也是纯白一片,与李忘生一般无二——他伸手捻起李忘生散乱的鬓发,与自己的比在一处,一般无二的银白发色放在一起,瞧来很是古怪。
  不,古怪的岂止是两头银发?眼前种种简直无处不古怪。
  谢云流眉头蹙起,与李忘生视线相对,一时竟连先前的尴尬情况都顾不得了,只剩下满心疑惑。
  眼前的师弟,自己的白发,还有——这间陌生中透着些许熟悉的房间……简直没有一处对劲的地方。
  李忘生也察觉到了谢云流的反应不对,见许久不见的师兄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心下一时有些惴惴:
  师兄的反应怎么如此怪异?他肯回来,是想开了吗?可为何
  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还一副赤身裸体的样子……
  自己身上的古怪感受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
  归人出现的惊喜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疑惑,李忘生的视线不由自主流连在眼前人霜白的发色上,眉心轻蹙:
  师兄在外到底经历了多少磋磨,不过短短数年而已,怎的头发全白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满心疑惑,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对方,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两位师兄可清醒了?”
  声音清越,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可纯阳宫哪儿来的女子?还叫他们师兄?
  对上谢云流同样疑惑的目光,李忘生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地想起一事:
  ——不对,我确实有个师妹,可睿儿才四岁,门外的女子声线成熟,显然不可能是她。
  来人没听到应答,又敲了敲门:“大师兄,二师兄?”
  的确是在叫他们!
  李忘生匆匆应了一声:“稍等!”便听门外之人松了口气,笑道:
  “果然醒了。两位师兄已闭关三日,实在引人担心,方才听到屋中有响动,便忍不住催上一催——我等在镇岳宫稍待,两位师兄若收拾停当,不妨出来一叙。”
  镇岳宫?
  熟悉的殿名安抚了两人茫然的情绪,谢李二人应了一声,视线相对,瞧见彼此赤裸的胸膛时又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师弟肌肤倒是白皙,似乎没留下什么孟浪的痕迹……
  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些许疑惑,还有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谢云流轻咳一声,暗道“非礼勿视”,视线游移,落在了床头处。
  李忘生也有些尴尬,虽然以前常与师兄同榻而眠,但赤身裸体还是头一遭……
  他下意识将被子往身上扯了扯,动作一大,又觉胸口滞闷,忙抬手按住胸口:
  等等,来人究竟是谁?怎地竟似先他一步知晓师兄归来一般?
  李忘生心中生疑,眉头微蹙:莫非是他受伤太重,昏迷期间师兄归来所以不知?
  不过,师兄回来的正好,师父外出未归,他又被明教法王打伤,无力支撑纯阳庶务,如今师兄归来,纯阳总算有了主心骨。
  至于他与师兄之间的心结,如今故人回归,总有开解之时,倒是不必着急。
  思及此,李忘生倒是心绪坦然了许多,抬眼看向周遭,又是一怔:
  这房间的确是他的卧室没错,可周遭的陈设怎地如此老旧?尤其是床边的桌子,明明才换不久,此刻看来却是漆身斑驳,暗淡腐朽;还有不远处的书架,架子上如此多的书籍也与他印象中不符……
  “忘生,先、先把衣服穿上吧!”
  另一边谢云流也艰难压下心中重重疑问,从床榻旁找到了两套整洁叠放的衣衫,那衣衫一看就是李忘生的堆放习惯,他的那叠在外侧,李忘生的则在内侧。他将内侧那套递给李忘生,待后者接过后才展开外侧那叠,瞧见陌生的样式时眉头微蹙:
  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定制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忘生提前给他准备的?
  昨晚他喝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门外有人等待,此刻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谢云流匆匆套上中衣,拎起外衫时神色嫌弃:这么老成的款式,一看就不是忘生喜好的风格,难道是师父恶趣味发作,新给他们定制的?
  那边李忘生也盯着手中庄重繁复的外衫蹙眉:“师兄从哪找到的衣衫?”
  谢云流穿衣的手一顿:“不是你放在床头的吗?”
  李忘生茫然摇头,伸手摸了摸那制式繁复的外衫,沉吟片刻翻身下地,走到衣柜的位置,瞧见同样老旧朽败的衣柜时动作一顿,还是打开了柜门,露出里面挂着的诸多道袍。
  ——几乎没有他认识的款式。
  他伸手在其中拨弄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件看着眼熟的,抽出来一看,眉头皱的更紧:
  这件道袍是师兄离开那年他二人一同定制的,一共也没穿过几次,他一直颇为珍惜。可现在手中袍服分明洗的泛白毛糙,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一看便是浆洗过无数次,早就难以上身了。
  谢云流此刻已穿上那套古怪的劲装,瞧见他手中道袍时也“咦”了一声:“这衣服怎么旧成这样?”
  “师兄,好像有点不对。”
  李忘生将那件道袍挂回去,随意取了另一件还算顺眼的披在身上,神色凝肃:“这房间中的一切都非忘生印象中的模样,似乎一夜之间经历过数十年岁月——师兄,你可还记得今夕是何年?”
  今夕是何年?
  这个问题——
  谢云流因震惊而短暂失效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察觉到李忘生言下之意,剑眉微皱:“景龙四年五月六日——不,不对,应是七日了。”
  “……”
  居然是那件事之前的师兄?!
  虽然隐隐猜到眼前的师兄应当不是与他同一时期的谢云流,李忘生还是有些惊讶,心底同时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滋味来:
  难怪师兄待他一如往昔,神色间也并无阴霾。那件事发生前,师兄就是这般模样,待人赤诚,耀眼夺目。
  景龙四年的五月七日,师兄才行完冠礼——正是他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浑然不似风雪夜时那般……
  见李忘生神色奇异,谢云流心生忐忑,追问道:“为何如此问?”
  李忘生回过神来,也未隐瞒,道:“忘生的记忆停留在开元五年,与师兄并非同时。”
  “开元?是谁的年号?”谢云流并不意外老皇帝死了,他早就听人提起对方身体每况愈下,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新皇,李隆基。”
  李隆基?
  谢云流愣了一下:“居然是他即位吗?也罢,重茂那性子的确不适合那个位置。”说着顿了顿,提到那个名字,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排斥,便顺势话锋一转:“这么说来,忘生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
  “……”李忘生并未纠正他的年龄推测,道,“所以我与师兄的记忆应是出了岔子。”
  “确实。”谢云流点了点头,神色间添了几分感叹,“一晃眼忘生都这么大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逡巡在师弟成熟许多的容颜上,自打得知对方真实年龄与自己记忆中不符,便有种“果然如此”的恍惚感:眼前人的面容的确与这个年龄对得上,彻底褪去幼态,年轻而俊美,正是人生中最巅峰的时期。
  但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刚清醒时,他和师弟……
  不,住脑!
  慌忙止住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回味,谢云流定了定神,艰难推测:莫非这几年里他与忘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两人关系骤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失忆了?还是——我出了什么变故?”
  他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双手上居然连剑茧都消失了,此刻更是体虚疲乏,内力尽失——他这些年在做什么?
  而且,师弟刚刚睁开眼看向他时,神色中明显有震惊有欣喜,那是久别重逢之后才会有的神情:师弟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李忘生并不惊讶师兄的敏锐,却不愿提及当日之事,含糊道:“的确有些,三言两语不便说清。眼下还是先弄清楚你我遭遇再谈不迟。”
  谢云流不大喜欢这种含糊其辞的表述,正要追问,却见李忘生眉眼微垂,神色间透出几分黯然与局促,一时哑然:
  ——罢了,他不想说,我又何必逼他?
  于是他强行压下追问的冲动,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指,顺着他的心意续道:“你将此事告知于我,可是已有猜测?”
  李忘生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在叹息:“此地与忘生记忆中也有所不同,印象中许多新置办的家具,如今俱都变得陈旧不堪,先前仔细保管的衣衫也变得破旧发白,除非有人刻意设局,否则——忘生恐怕也失忆了。”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谢云流的意料之外,但他知道师弟一向谨慎仔细,定是观测到了足够多的细节才会下此定论,不由蹙起眉:
  “那么,刚刚那个喊你我二人师兄的人——”
  “忘生并不认识。”
  谢云流了然:“换而言之,此地也有可能并非你我所熟知的年月。”
  他抬眼打量这间处处眼熟、又颇为陌生的房间,正如李忘生所言,这间房屋中的很多物件的确过于老旧,一些眼熟的摆件也都明显有了年头,触手温润,显然时常被人把玩:这种老化程度绝非作假。
  而他之所以会觉得眼熟,是因为很多家具他还留有印象,摆设习惯也与李忘生相仿——这间屋子毋庸置疑属于李忘生,却未必属于眼前的李忘生。
  “看来离开此地前,我们需得多寻些线索。”
  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摆件,谢云流干脆打开了桌下暗格查找线索:他与李忘生的关系素来亲厚,平日虽不会随意翻动对方的东西,真动手时也并无忌讳,还要招呼正主同他一起翻看。
  李忘生也不觉有异,同他一起对眼前的房间进行了严密而细致的探索,力求不放过任何细节。
  而后两人便看到了归置整齐的道藏书籍,被保管得当的、谢云流的旧道袍,妥善收起的陈旧剑穗、玉佩……直到谢云流从隐秘的床头柜中捧出一只陈旧的匣子,从中摸出一只保存完好的布偶时,李忘生一把按住了他想要继续研究匣中内容的手腕:
  “师兄,我觉得这些算不得什么线索,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是吗?可我觉得……好吧!”
  对上师弟真挚到近乎恳求的神情,谢云流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将那只已经褪色的忘崽崽重新放回匣子里,见李忘生几乎是迫不及待将匣子合上藏回床头柜,星眸微眯,眼中闪过些许兴味:
  看样子师弟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虽然只
  来得及大致扫过匣中之物,但那些东西,分明都是这些年来他送给对方的,时隔这么久还被妥善保存着——这木头倒是有心。
  李忘生神色镇定的放好木匣,拍了拍衣襟站起身,又恢复成那副淡定模样:“此地线索有限,师兄,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想来外面有人可解你我疑惑。”
  “嗯……”谢云流收回打量对方的视线,有些遗憾的颔首应下,“走罢!”
  两人简单整理了仪容,却没找到熟悉的佩剑。谢云流看到床头武器架上悬着几把刀剑,便走上去简单品鉴一番,架子上的剑都是好剑,中正平和,与李忘生气场相符,唯独一把横刀与之格格不入,做工精良,却隐隐透出饮血后的煞气。
  最重要的是,那把横刀与另一把做工精良的宝剑,被摆在了最上方的位置。
  师弟怎会收藏这样一把刀?
  “师兄?”
  见谢云流迟迟未动,李忘生忍不住开口催促。后者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疑惑,应声后随意选了一对佩剑递出其一给李忘生,而后便同他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
  屋外日头正盛,抬眼望去,熟悉的雪景映入眼帘。眼前的确是纯阳宫,又与他们印象中并不相同:周遭建筑比印象中雄伟许多,部分建筑依稀可见熟悉的布局,但大多数都是陌生的。极目远眺,每隔一段路途便能瞧见镇守的弟子,再远一些,太极广场倒是变化不大,尚有零星弟子正在习练,比印象中更加雄伟的镇岳宫便矗立在那处,无声等待着两人造访。
  他二人此刻内力空虚,干脆并肩联袂沿着山道一步步走了过去。路上遇见不少往来弟子,瞧见两人尽皆注目,有的神色古怪,有的欲言又止。两人一个都不认识,便全做未见,走的远了还能听见身后隐隐传来讨论:
  “是我纯阳弟子吗?”
  “刀宗的吧?不然怎会穿那位同款衣衫?”
  “另一个穿着道袍,应该是纯阳弟子,但这般出色的容貌之前怎么未曾见过?”
  “穿着道袍的可未必只有纯阳弟子,你忘了那些离开的……”
  “……”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本想从那些弟子的讨论声中分析出些许现状,然而走了一路,除了收获一箩筐“刀宗”相关的疑惑之外,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有,“那位”是谁?
  谢云流心中疑惑更甚,侧目看向身旁,李忘生仍旧一脸淡定,只是眼底茫然之色与他一般无二,对上他的视线时睫毛微颤,低声道:“师兄可察觉什么异常了?”
  “……并未。”
  谢云流忽然心情大好:看来虽然隔了数年,师弟对他的依赖一如既往。可惜那些人口中所言实在没有参考价值,他只能遗憾的咂了咂嘴,随意搪塞,“就是对他们口中的‘刀宗’有些兴趣。”
  李忘生若有所思:“听他们言下之意,师兄身上袍服与‘刀宗’有关,先前师父曾言,我纯阳剑法可分为‘剑宗’与‘气宗’,这‘刀宗’莫非又是一支?”
  谢云流脚步忽然一顿,他想起哪里不对了。
  放在武器架最上方的,为何会是一刀一剑,而非双剑并立?
  除非这两把武器,乃是屋中人的常用佩刃。
  刀宗……么?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太极广场周遭,镇岳宫矗立在太极广场西侧,此刻附近正有不少弟子练剑修行,大门口有两个小道童守在那里,门外还有巡逻弟子往来不歇。
  两人视线在那群人身上转了一圈,并不愿意与之打交道,略一商议便默契的选择了避开人群,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跃上镇岳宫屋顶,悄然推窗而入。
  这活儿谢云流过去没少做,纯阳在他那时一共就兴建了三座殿宇,师父常年修行讲经的自是正殿纯阳宫,余下两殿便是镇岳宫与三清殿。吕洞宾安排他镇守三清殿,应对祭典人际往来、武学教习等外务,师弟则镇守镇岳宫,负责经文教习与运营庶务。
  纯阳的祭典举办的不算多,因此相较李忘生,他的时间要充裕许多,便时常来镇岳宫找师弟切磋。有时也会潜入镇岳宫房梁之上,美其名曰突击检查师弟功课,实际不过是促狭心起,想逗逗师弟这木头呆子罢了。
  如今故地重游,虽然镇岳宫已经修葺的与印象中大不相同,但正殿变化不大,主要窗梁仍在。倒是李忘生想都没想便跟着他一起跳上来,让谢云流颇为诧异,转头瞥了眼他一切如常的神色,忍不住调侃般冲着他挑了挑眉。
  接收到他的视线,李忘生薄唇微抿,露出个略显腼腆的笑来,视线越过他向左前方望去,示意那边是正殿方向。
  谢云流:“……”
  行,果然熟门熟路了。
  他二人此刻虽然丹田空虚,但轻身功法还在,对此地又熟悉,进入之时并未惊动旁人。一路寻着房梁找到正殿,便瞧见殿中正有四人或坐或站,轻声商议着什么。
  那四人三男一女,观之皆已年届中年,那女冠与另一胖道人坐的最稳,看来神色淡定;另外一个身形壮硕的却忍不住在厅中走
  来走去,不时与另一边虽然端坐、却眉心紧皱的道人交谈一二,看起来定力完全不如另外两个人。
  ——很好,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谢云流悄然观望一圈,转头去看李忘生,后者也在专注打量,视线扫过另外两人,在那端坐的胖道人身上顿了顿,又转向唯一的女冠,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跳,眼中露出些许沉吟之色来。
  “卓师弟,别转了,我头晕——”
  祁进被卓凤鸣走来走去转的眼晕,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师兄他们既已清醒,想来不久之后就会过来,你且稍安勿躁。”
  于睿也安抚道:“卓师弟,坐下喝杯茶吧,想来师兄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可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卓凤鸣顿住脚步,走到祁进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视线忍不住向门口张望,“掌门师兄素来守时,太极殿离得也不远,这……该不会是伤势未愈吧?大师兄和他双修真的有效吗?”
  “别提那两个字!”祁进磨了磨后槽牙,“等就是了。”
  卓凤鸣转头看他,满脸不赞同的神色:“祁师兄,性命双修乃是正经功法,且掌门师兄既然主动提出,定有其用意。经文有云,性命双修,阴阳圆融,性为命根,命为……”
  “闭嘴!”祁进霍地站起身,正当众人以为他不耐之下想要发作时,却见他倏然纵身而起,剑气直冲梁上某处:
  “何方宵小?滚下来!”
  随着剑气过处,梁上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声,一柄眼熟的长剑被击飞,锵然落地,同时跃下的还有另外两道身影,神色戒备地立于大殿中央。
  梁上有人,他们竟然都未发现?!
  余下纯阳三子警觉起身,待瞧见那两个潜伏进来的不速之客的模样时,卓凤鸣与祁进不由一怔,于睿与上官博玉却是失声惊呼:
  “掌门师兄?!”
  “大、大师兄?!”
  闻言卓凤鸣与祁进一呆,不敢置信地看向上官博玉:
  “谁?大师兄?”
  “他真是谢——他……?”
  谢李二人:“……”
  偷听被发现也就算了,怎么眼前这几人的反应如此古怪,仿佛没见过他们一般?
  谢云流下意识站在李忘生身前,戒备地盯着先前出剑的道士,若非他反应迅速掷剑挡住了那一击,他与忘生定会被剑气所伤。他二人此刻内力空虚,防御气场根本下不出来,若对方再度出手,他还真无法保证能与忘生全身而退。
  相比起谢云流,李忘生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他神色复杂的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走上前与他并肩,视线落在面色惊异的于睿与上官博玉身上,顿了顿,试探道:
  “睿儿,博玉?”
  骤然听见许久未闻的儿时称呼,于睿目光微闪,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不对,再看李忘生面上神色,不由蹙眉:“掌门师兄,你——莫非是行功有异,出了岔子?”
  她此言一出,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师姐此言何解?”
  “两位师兄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掌门师兄这般可有异常?”
  几人连声询问,面上均是如出一辙的担忧,谢李二人凝神旁观,见眼前这几个所谓的“师弟师妹”神色关切不似作假,心中微松,戒备之意顿减。
  他二人情绪变化,聪慧如于睿自然察觉到了,她抬手先示意卓凤鸣等人稍安勿躁,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冷峻又不乏好奇的谢云流,视线最终落在李忘生身上:“师妹先恭贺两位师兄功体大成,得以回返盛年模样。”
  回返盛年?
  谢李二人对视一眼,作为吕洞宾的弟子,他二人对此并不陌生,师父曾经说过,修道者功法大成、达半仙之境时,的确会重塑肉身,回返盛年。但那等境界岂是寻常就能达成的?没个数十年苦修想都不必想。
  更何况,他二人此刻丹田空空,哪有半点功法大成的模样?
  其他几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个个眉头紧锁,上官博玉直接道:“师妹,你没弄错吗?”
  “仅从外表上来看,两位师兄的确是功法大成之相。”于睿其实也不确定,尤其见谢李二人均满面犹疑,越发察觉事情有异,“但师妹见两位师兄脚步虚浮,似有真气不稳之象,所以大胆猜测,两位师兄是否在行功途中出了岔子?”
  李忘生摇了摇头:“说来惭愧,此事我二人亦不知……”
  “忘生!”谢云流一把按住李忘生的肩膀。
  “无妨。”对上谢云流不赞同的视线,李忘生微微摇头:“师兄,我信得过他们。”
  谢云流犀利目光扫过眼前众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信得过师父收徒的眼光。”
  李忘生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自打得知于睿和在场其他人的身份后,他心底戒备大减:于睿和博玉都是可信之人,另外两个师弟虽未见过,但先前关切神色并非作假,并
  无防备的必要。
  更何况,师父收徒严苛,非他信得过的弟子不可能收入门墙。
  谢云流略一沉默,手上力道稍松,算是默认了他的选择。
  “实不相瞒,我二人一觉醒来,记忆出了岔子,近期的事情记不真切了……”
  说服了谢云流,李忘生转向于睿,言简意赅将他与谢云流如今境况讲述了一遍,至于醒来之时赤身裸体的异状,则被他直接瞒下了。
  “……所以,如今究竟是记忆有岔,还是出于其他玄妙缘故,我二人也分辨不清。”
  听完李忘生的讲述,于睿秀眉微蹙,沉吟道:“难怪两位师兄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心有顾虑。此事的确蹊跷,或与那月泉宗主的奇异之处有关。”
  言罢见两位师兄对她所言一派茫然,便知他们完全不记得月泉淮此人,于睿微微一哂,抬手虚引:“说来话长,两位师兄权且入座,听我等慢慢道来。”
  谢云流颇有些稀奇地看着眼前这“师妹”落落大方居于主导、余下三人全无异议的境况,走向上首主位时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李忘生的衣袖,以目示意:
  ——这师妹哪儿来的?有点意思。
  “……”李忘生微微摇头,他比谢云流还诧异,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于睿还是个年仅四岁、略显早慧的稚童罢了,与如今这般沉稳可靠的模样堪称天壤之别。
  心情颇为微妙。
  他二人互动的自然且不避讳,下方纯阳诸子尽数看在眼中,也是心情各异:掌门师兄与大师兄这般和平相处的样子,可真是鲜见。
  唯独上官博玉眼眶一酸,忙垂首端茶,才没一把年纪露了怯,心中却是感慨万千:遥想当年,大师兄与二师兄便是如此相处自然,亲如手足,谁知后来却……
  恍如隔世。
  感叹归感叹,几人还是简明扼要将近况告知给了两人,从月泉淮在中原武林四处挑战说起,到纯阳六子结天道剑阵诛杀月泉淮,个中细节详略得当,着重介绍了月泉淮其人的狂与奇,还有那一战的凶险微妙之处,末了总结道:
  “……两位师兄作为天道剑阵的阵眼,将毕生功力尽数散于天道剑阵当中以推动大阵运行。其后与月泉淮抗衡时,两种力量碰撞之时曾一度显现异象,短暂展现盛年之貌,之后又复归正常,我一度以为是眼花了。”
  于睿言罢看向其余几人,卓凤鸣点了点头:“我当时也瞧见了,但还以为是力量碰撞导致的幻觉,并未在意。”
  祁进与上官博玉亦然。
  “之后月泉宗主自焚而亡,两位师兄内力空虚,说要闭关恢复。大师兄原想回返刀宗,却被掌门师兄劝住,说你二人内力同出一源,双修可有事半功倍之效。”
  于睿说着,一双妙目望向谢李二人,见后者目光微闪,神色中显出些许尴尬,贴心的略过询问细节的想法,续道:“之后两位闭关,一连数日食水未进,亦不曾现身,我等十分担心,今日听到太极殿中传来响动,才会前去探看。”
  ——原来他们之所以呈那般姿态醒来,是因为双修之故。
  谢云流艰难消化着于睿讲述的那些细节,终于明白醒来时他为何与师弟私处相连,身上却毫无狎昵痕迹,原是在运转双修功法。
  但——双修有数种方式,交止乃是最为亲密的一种,他二人会选择此种方法来行功,是不是说明他与忘生……
  思及此,谢云流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之人,却见李忘生眉心紧皱,显然在被所思之事困扰:“内力耗尽后,即便行双修之法,也只能恢复内力,却不该有重返盛年之效——这其中恐怕还另有蹊跷。”
  于睿赞同道:“个中原因,恐怕只有两位师兄自己,或者师父他老人家可以解答了。然而两位师兄如今记忆有失,师父他老人家战后又再度羽化,为今之计,只能先去非鱼池看看,能否请他老人家再度显归,以解疑惑。”
  闻言谢李二人一惊:“师父已经飞升了?!”
  于睿笑道:“师父他老人家早在十几年前就飞升了,只留一具分身在非鱼池旁,偶尔可点灵现身于人前。然而此事事关重大,除了我们几人外,门下弟子皆不知晓。”
  她说着顿了顿,续道:“此次月泉宗主兴师动众前来纯阳,指名道姓要与他老人家一战,是以师父特地点灵回返,却并未参战,而是引导我等领悟天道剑阵迎敌。战斗结束后,他老人家便再度仙游而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度归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师父竟已飞升,李忘生心底油然生出几分神往之情,“稍后我与师兄先去看看他老人家,希望能有所得。”
  余下众人尽皆赞同。他们修行境界距离谢李二人还差很远,整个纯阳宫,只怕唯有吕祖能为他二人解惑了。
  此事就此议定,正当几人要继续提及那一战的细节时,谢云流忽然开口问道:
  “所以,现在究竟是何年份?我二人如今年岁几何?你们口中的刀宗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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