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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着车来到楼下时,他才反应过来。
  蒋敏倩现在是在医院。
  但是,在哪家医院?
  景容峥不知道。
  对方不想见到他,他也不想再多问惹她心烦,于是他就不问了。
  他只能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
  但他还是固执地想第一时间见到对方。
  或许,景文超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对他不是没有一点影响。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掉,也没人接通。
  他又一次拨了过去。
  这一次,终于有人接通。
  门梓鸿含糊的声音传来,“喂?”
  景容峥问道:“你知道妈现在在哪家医院吗?”
  “医院?”那头门梓鸿疑惑的声音响起,“妈妈不是在家里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蒋敏倩气势汹汹的声音。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打什么电话!”
  景容峥问道:“你在医院还是家里?”
  那头沉默了一下,才不耐烦地说:“当然是医院了!”
  “你弟刚才只是睡迷糊了在乱说!没事我挂了!”
  不等景容峥再说什么,电话已被挂断。
  看着黑下来的屏幕,景容峥的心也仿佛被蒙上了阴霾。
  沉默地坐了几分钟,他才下车,上了楼。
  站在熟悉的门前,他迟迟没有动作。
  一直等到走廊的灯熄灭后,陷入一片漆黑,他才慢慢地伸出手按响门铃。
  “叮咚!”
  感应灯再次亮起。
  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
  没有人来开门。
  “叮咚!”
  他像个机器人,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按下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
  不知道按了多少次。
  门蓦然被人打开。
  开门的人,是门德伟。
  他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景容峥,勉强挤出一个笑。
  “小峥,你这大半夜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景容峥漠然道:“我找我妈,有事问她。”
  “她现在不在家,她在医院!”门德伟连忙道。
  景容峥道:“在哪家医院,你带我去找她。”
  “啊,这……”门德伟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道,“这都大半夜了,要不明天再去?”
  景容峥淡淡道:“我今天晚上必须见到她。”
  门德伟有些不知所措,“这,这个……”
  “我见你就是了!”
  这时,伴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满脸不耐烦的蒋敏倩。
  “人你见到了,也该滚了!”
  看到这个本该是在医院的人,景容峥既没有感到震惊,也没有觉得愤怒。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认命感。
  景容峥走进去,盯着她,“为什么没有去医院?”
  蒋敏倩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非得亲眼看到我死了,你才满意对吧!”
  景容峥转回脑袋,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生病?”
  蒋敏倩冷笑,“说什么要我去医院,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早点去死!”
  景容峥猛地拽过旁边的门德伟,将刀抵在他脖子上。
  “回答我!”他冷厉的语气森寒如冰,“你到底有没有生病?!”
  一时间,两人齐齐惊愕地呆住,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骤然爆发!
  居然还携带了危险的武器过来!
  反应过来,蒋敏倩怒不可遏地大骂道:“小畜生,你敢……”
  景容峥直接加重力道,一字一顿地道:“回、答、我。”
  感受到脖颈上尖锐的痛意,门德伟瞬间慌了。
  仿佛又看见那个小恶魔挥舞着刀,满脸狰狞追着他,疯狂地朝他砍下……
  他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惶恐不已地道:“我说,我说!”
  “她根本没有病,这都是她想出来的主意骗你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和小鸿也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伤害他,全都是这个泼妇一个人的主意!”
  景容峥没有理他,他依然固执地盯着蒋敏倩。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生病?”
  蒋敏倩撇撇嘴,“对!我没病!我为什么要有病?我活该生病吗!”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早点死吗?!我偏不如你的意!”
  景容峥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为什么要骗我?”
  或许,正如景文所说,他知道她在骗他。
  他
  也在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地配合着她欺骗自己。
  用感情欺骗自己理智。
  直到被人揭穿,不得不面对现实。
  蒋敏倩反问道:“就算我骗了你,你又损失了什么?”
  景容峥被问得一怔。
  是啊,他损失了什么?
  钱是景文超的,他有什么可损失的?
  但是,那屈辱的一幕却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咬牙挤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跪在地上向景文超要来的钱……”
  “你想要钱,我可以站着堂堂正正地给你挣!”
  他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怒吼道:“而不是被你骗着跪在地上向别人讨要!”
  “你挣?”蒋敏倩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能拿什么挣到这七十万!”
  “你要有这种能力,还会这样没出息?!别说给我买房买车了,连欠着我的抚养费都还不清!”
  “等你挣到这么多钱我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到时候孤苦无依的小鸿要怎么办?谁给钱让他读高中考大学买房结婚?”
  “你给吗?不!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畜生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只会想着害死他!”
  “我能怎么办?这个没用的窝囊废又指望不上,我只能这样做!”
  “也别显得你有多委屈一样,你不过向那个老畜生要个钱而已,我都还没嫌恶心呢!”
  景容峥哑声道:“如果你觉得恶心,那我们把钱还给他。”
  蒋敏倩不禁得意地冷笑了一声。
  “终于隐藏不住了吧!说什么我骗你,你就是找借口来为那个老畜生讨钱的!”
  “小畜生,我告诉你,这钱我是一分都不会还的!”
  “到了手的钱你还想我吐出来,做梦吧!”
  景容峥道惨笑一声,“如果我说我需要钱治病呢?没钱治的话我会死……”
  “那你就去死吧!”蒋敏倩冷冷地道。
  景容峥只觉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刺骨的寒潭中,既冰冷又苦涩。
  他不由得再一次想起那句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曾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孩子。
  现在他才明白,她所为之谋划深远的,根本不是他这个孩子。
  或者说,在门梓鸿一出生后,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她对待两人的区别。
  爱与不爱,多年下来的朝夕相处,怎么会比较感受不出来?
  他感冒了起不来床,她会骂他怎么这么娇气不会照顾自己;
  门梓鸿感冒了起不来,她会一脸心疼地守在床前端水端饭。
  他打碎或弄坏了一件东西,她会数落上一整天;
  门梓鸿打碎或弄坏了,她只会对方叮嘱下次注意。
  他坐在电脑面前玩游戏玩久了,她会愤怒地拔掉电源线落他贪玩;
  门梓鸿玩上一整天的电脑,她说归说,吃饭时还是会盛好饭端过来。
  他犯了错,她会让他跪在搓衣板上打他;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对门梓鸿动过一根手指头。
  ……
  一件件,一桩桩。
  但是,他蒙上了自己眼睛,不愿意承认。
  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已经长大了,比门梓鸿大了那么多,对待方式自然不同。
  直接今天,这个理由如同虚幻的泡沫被直接戳破。
  他忽然想起来。
  他不是生来就是这么大,在门梓鸿还没出生时,他也有小时候。
  那在他小时候,有被这样温和耐心地对待过吗?
  他竟然想不出来。
  睁开了眼睛,他也就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
  事实就是,她不爱他这个儿子。
  他不禁有些奇怪。
  他明明已经接受了景文超不爱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蒋敏倩其实也不爱他?
  他本以为会是不一样的。
  婴儿时,他在她腹中被温柔保护,通过脐带紧密相连。
  后来,他被她含辛茹苦地拉扯到大,牺牲了青春岁月。
  他以为,她和那个被生理欲望操控的老畜生会是不一样的。
  她也在说,她对他有多好,为他付出了多少。
  大家也都在说,怎么可能会有母亲不爱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并养大的孩子?
  所以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她爱他,她只是不会表达。
  是他做的不够好,他没有门梓鸿听话,所以她总对他生气。
  他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并深信不疑地骗自己。
  直到今天,这个一厢情愿的谎言,彻底被击碎——
  她就是不爱他这个儿子。
  她让他去死。
  他总该明白。
  正如不是所有父亲会爱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
  爱自己的孩子。
  “妈妈……”
  看到忽然走出来的门梓鸿,蒋敏倩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紧张之色。
  她瞪着景容峥,掏出手机警告。
  “小畜生,你再不放手的话,别怪我报警抓你了!”
  门德伟也战战兢兢地道:“你别伤害小鸿,他什么都没做……”
  看着面前这和谐友爱的一家三口,景容峥只觉得自己是多么多余。
  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非得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后落得狼狈离场。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想必景文超那边,没准也正打算报警抓他。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他的家。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人。
  景容峥放开门德伟。
  他后退一步,对着蒋敏倩跪下,用力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你的生养之恩,我这辈子是没能力还了。”
  “祝你们一家幸福。”
  逃也似的,也没心思关注他们的反应,他快步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脑袋越来越痛,痛得眼前所见一切都扭曲模糊起来。
  胃部更是不甘示弱地抽搐,传来强烈的呕吐感。
  这一切,让他备受煎熬。
  景容峥勉强靠在墙壁上,汗如雨下,几乎快要站不住。
  痛到极致时,他不禁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是不是会这样可笑的痛死过去……
  这样也挺好,早死早托生了……
  不,他不想再转生了,魂飞魄散更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痛意终于缓缓减退。
  其他知觉慢慢归位,景容峥才感觉自己逐渐活了过来。
  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这条烂命还真是顽强。
  就像一根野草一样,都这样被人嫌弃了,却怎么踩都踩不死。
  回到唐典家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景容峥刚搬着一件酒和一提牛奶进屋,就见唐典直穿着条内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你这车也练得太入迷了吧,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景容峥放下酒和牛奶,招呼他过来。
  “刚才知道了一件好事,来,陪我喝几杯再睡。”
  唐典走过来坐下,看了眼他买回来的东西,挑眉。
  “只有酒,没有配菜,一副借酒浇愁的架势,真是好事?”
  景容峥拧开一瓶牛奶放他面前,又给自己开了瓶啤酒,皱着眉灌了一大口。
  他才说:“我妈没病,难道不是好事吗?”
  唐典讶然,“你之前不是还对我说她……”
  “她骗了我。”景容峥苦涩道。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
  入口也是晦涩的苦味。
  他有些烦躁地放下酒瓶,“怎么越喝越苦。”
  他干脆又开了一瓶白酒,还没喝,就被唐典叹着气从他手中接了过去。
  “你一个人喝当然越喝越苦。”
  看他也准备喝,景容峥连忙把酒从他手里抢过来,把牛奶塞他手中。
  “你不能喝,你喝这个。”
  他自己酗酒算了,绝不能拉上这个唯一的朋友。
  唐典愕然地端着牛奶,哭笑不得。
  “合着你要我陪你喝酒,就是我喝着牛奶看你灌酒?这算哪门子的陪?”
  景容峥不客气地道:“我说陪就是陪。”
  说完,他又灌了口白酒。
  冰凉的液体,入口化作火辣辣的灼热感,鲜明地刺激着感官。
  他忍不住赞叹道:“这酒才够带劲!”
  说着,又灌了一口,催促唐典喝牛奶。
  “你别光看着我,你也赶紧喝啊!”
  唐典无奈道:“野山珍,你要我干看着你喝闷酒,你觉得这公平合适吗?”
  “公平?”景容峥忍不住讥笑了起来。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怎么能做到一视同仁呢?”
  他灌了一大口酒,“我可以接受她的偏心,可我要怎么接受……”
  他攥紧了酒瓶,哑声道:“其实她根本不喜欢我?”
  唐典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没关系的,就算她不喜欢你,还有其他人喜欢你。”
  景容峥摇摇头,“没有,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那个老畜生只想着让我传宗接代,把他的畜生基因传下去;”
  “她……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孩子,我只不过是个欠了她抚养费的欠款人;”
  “总在纠缠着我不放的韩天奕,他追求的也不过是他的执着,和我这个人没关系。”
  “你看,他们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唐典听得心中一疼,脱口而出道:“谁说没有,还有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
  景容峥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仅有的救命稻草。
  “幸好还有你不嫌弃我。”他眼睛泛酸,“……也只有你了。”
  “也许我这辈子的运气全都用来遇见你了。”
  感受到肩头上的湿意,唐典只觉心也像是被打湿了,软得一塌糊涂。
  景容峥还在继续说。
  “虽然亲情爱情全都被我弄得一片糟糕,至少我还有你这个朋友。”
  “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我来一回也值了。”
  仿佛一股冷风吹来,唐典的心又凉了半截。
  “如果下辈子还有缘分相识的话,我们继续……”
  唐典再也忍不住,伸手扳过他的脑袋,定定地注视着这张泛着红晕的脸。
  “不是朋友,我不想再当你的朋友。”
  此时,景容峥感觉胃里像有团火,把他的脑袋烧得晕乎乎的,七零八乱的。
  不想当朋友……
  用迟钝的思绪思考了一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当我爸吗?”
  “好啊,那我给你当爷爷……”
  唐典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只觉下腹一热,这把猛烈的欲火迅速燃至全身。
  面若桃花,绯红娇艳,眼如秋水,波光潋滟。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勾人夺魄的妖精。
  “当个屁的爷,我看当老婆还差不多!”
  他再也控制不住,对着不断诱惑他的红润唇瓣,重重的吻了上去。
  他就不信,这人对他真的只有什么狗屁友情!
  就算这人嘴硬不承认,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也能给他掰成另一种感情!
  被他亲吻着的人,既没有回应,没有反抗。
  只是睁着一双湿润迷蒙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在思考。
  见状,唐典不由得心中一喜,果然不是只有什么友情!
  他不由得加重了啃咬的力道,并顺势把人压了下去。
  任由他摆弄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偏过脑袋,伸手推他。
  “别咬了别咬了,你是爷爷行了吧……”
  唐典差点笑出来,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人还在傻乎乎地计较这个。
  他灵活地上下其手,一只手钻进对方衣服里揉弄,另一只手去解皮带。
  “我不当爷爷,我只想当你老公。”
  一想到现在躺在他身下的这个人,原本也是个只在上面的1号。
  后面那块从未被人涉足的处子地,就要由他来开垦征服,他就觉得兴奋异常。
  景容峥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躺在一片松软的云朵里,不由自主地往下陷。
  让他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与此同时,却又有股烦人的力道在拽着他,不断地把他往上拉。
  拉得他胸口发闷作疼。
  他只好说:“别拉了,让我睡一会吧。”
  听着身下人发出委屈的哼哼唧唧声,唐典越发欲火难耐,硬得发疼。
  他干脆放弃小点心,急不可耐地直奔豪华正餐。
  他把人翻了个身,扒下内裤,露出挺翘紧致的臀瓣。
  揉捏了几下,他便心急火燎地翻出润滑剂,开始开拓觊觎已久的目的地。
  在那股力道越来越大的力道拉扯下,景容峥只觉得越来越难受。
  迷糊的思绪,连哪里难受都无法确定。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打起精神,从云朵里爬出来。
  睁开眼睛,他晃了晃脑袋,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沙发上,旁边是触手可及的酒瓶。
  痛意不断从后面传来,他困惑地扭头向后看去。
  便看见了让他一时不能理解的场景。
  “唐典?……你在干什么?”
  对上他逐渐清明的眼神,唐典不由得一愣。
  一丝迟疑闪过,又被迅速压了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想再忍了。
  “如你所见,我喜欢你,我想上你。”
  说着,他又插入一根手指进去。
  “别怕,当0也很舒服,我会让你爽……”
  回答他的,是一记酒瓶毫无预兆地当头砸来!
  唐典急忙侧过头,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让其落在了肩膀上。
  “呃!”
  如同重锤砸下,剧烈的痛意让他忍不住痛叫一声。
  不等他缓过来,景容峥猛地抬脚踹翻他。
  接着又扑过来,骑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揍了上来!
  凶狠猛烈的攻势下,唐典根本无从还手。
  更别提他也没底气还手。
  他只能抱头乱窜
  ,狼狈地闪躲着拳头,忍痛认错求饶。
  “别打了,我错了……”
  景容峥满眼血丝,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拳头依然如同雨点般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脸上、背上、腹部……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唐典心中一沉,隐隐生出些许悔意。
  对方这几天的表现,让他一度以为已经恢复正常了,没想到只是看起来好了而已。
  如果对方清醒状态下,也恨不得让他去死他也认了。
  但被对方这样发疯揍死又算什么?
  他忍痛挨了一拳,趁机一把抓住景容峥的手腕,仰起头,往喉头处一压。
  “想打死我吗?那就朝这里揍!”
  “我今天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了!”
  景容峥死死地瞪着他,眼底泛红,额角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却终究是没有再动手。
  唐典暗暗地松了口气。
  一时间,客厅里只听见两人粗重急促的喘气声。
  他苦中作乐地想道,如果忽略过程,还真像是酣畅淋漓地大干了一场样。
  “为什么?”
  看着他既愤怒又悲伤的目光,唐典心中的那股憋屈的郁闷感也随之散去。
  “景容峥,我喜欢你,我以为你也一样,只是在装傻充愣而已。”
  “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不该在你这种情况……”
  “装傻充愣?”景容峥诧异,难以置信。
  “你说我明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却在装傻充愣?”
  怒火丛生,他猛地一把掐住唐典的脖子,将人揪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背叛者,心里难受极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兄弟,甚至是半个家人!”
  “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想强奸我,你说你喜欢我……”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你还要说我也是。”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所以,是我错了吗?”
  他颓然地松开手,近乎绝望地慢慢低下头。
  “是不是我这个人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唐典连忙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这具快要腐烂的身体?”
  景容峥蓦然抬头,目光灼热,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那我和你做个交易,你杀了我,帮助我提前自由——”
  “我把这具身体送给你好不好?”
  唐典听得一惊,懊悔不已,他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他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色欲熏心,是我不……”
  景容峥既失望又愤怒地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在欺骗我!全部都是一群骗子!”
  “我……”
  一阵排山倒海的反胃感涌来,他猛地爬起来,冲进卫生间狂吐不止。
  一直吐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才堪堪止住呕吐感。
  他不断地喘着粗气,只觉全身的体力都已被抽空。
  连同刚才狂烈的情绪都像是已经被抽离,只剩一具又空又重的躯壳。
  只是这具沉重的身体也几乎要虚脱,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并给了他一杯水。
  是鼻青脸肿的唐典。
  景容峥没有拒绝,接过来漱了口后把剩下的喝完。
  唐典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去外面坐着,会舒服点?”
  景容峥没有拒绝,被他扶着在沙发上坐下。
  唐典又给继续给他倒了一杯水,景容峥沉默地喝完,然后开口。
  “我这个人不懂爱情,也不懂亲情,更是不懂友情。”
  唐典连忙道:“对不起……”
  景容峥打断他,“你听我说完——”
  “对于你说的喜欢,我也不懂是什么感情。”
  “但我想,我至少能懂明码标价的交易。”
  “我刚才对你说的交易永远有效,在我死之前,只要你答应,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沉默地拿起地上的裤子穿上。
  唐典怔怔地盯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要和我……绝交?”
  景容峥恍若未闻,没有回答。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以前登记过遗体捐献,如果交易完成后还有什么器官可以用,麻烦你帮我捐了。”
  唐典箭步上前,慌张地追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你还没有和我兑现!”
  景容峥恍惚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悲伤。
  昨天,他们之间的相处那样的轻松和睦,历历在目。
  不过才一天,这一切就化为乌有。
  他问道:
  “你要我怎么兑现?”
  “我希望你能原……”
  在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后,唐典不由得顿住。
  沉默了一下,他改口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去医院治好你的病。”
  他状若轻松地笑了笑,“哪怕是恨我一辈子也行。”
  景容峥心中酸楚更甚。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转过身,打开门,向外走去。
  “你就当我不认账吧。”
  “真的没有……”
  听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快步走向电梯。
  “婆婆妈妈不是你的为人,唐典,不要破坏你在我心里最后的形象。”
  唐典最终没有再追上来。
  “哗啦……”
  来到下面,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迎面扑来。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
  豆粒大的雨滴倾盆而泻,仿佛乌黑天穹破了个口子。
  景容峥在大雨中发动车子,开了一段路程后,视野内已是模糊一片。
  他再也忍不住踩下刹车,泪流满面地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泣。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唐典之间也会走到这种地步?
  身边亲密的人,全部都被他弄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是不是像他这样凉薄的人,就不配拥有感情?
  也许是吧。
  这样也好,他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只是这具身体还在挣扎着苟延残喘。
  他不知道还要痛苦地熬上多久,才能熬到最后那一天。
  唐典看起来是不想做那个交易了。
  听说国外有些国家支持有安乐死,但费用昂贵……
  影影约约的,他仿佛看见前方黑沉雨幕中,出现了一点黄色,似乎在移动?
  景容峥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擦了擦眼睛,再次仔细看去。
  那个小黄点确实是在缓慢移动。
  会是什么?
  可能会是塑料袋?
  还是某种活物?
  鬼使神差的,他下了车,冒雨走向那个黄点。
  “轰隆!”
  天际一道雷霆炸响,也照亮了那个黄点。
  刹那间,景容峥如遭雷击。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湿漉漉的毛发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只剩一个骨架子。
  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球,要掉不掉地挂在脑袋一侧。
  它拖着两条后腿,趴在水洼中,艰难地一点点向前爬行着。
  他颤声道:“二黄?”
  一叫出口,他回过神来。
  他的二黄已经没了,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只是一只很像它的猫。
  但是,这只可怜的猫看起来也是奄奄一息。
  他急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猫。
  猫没有反抗,不知道是不是没力气了。
  景容峥心中更加焦急。
  上车后,他打开地图,搜索到距离最近还在营业中的宠物医院。
  选了用时最短的导航路径后,他踩下油门,迅速开了过去。
  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哪怕是一只猫。
  也幸好路上根本没有多少车,让他敢把油门踩到底,疯狂地超速行驶。
  景容峥分神看了眼旁边。
  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躯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时就会停止。
  看得他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也不知道导航导了什么路,开的路越来越偏僻。
  周围高楼大厦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野草灌木。
  原本路上还零星有几辆车经过,现在是一辆都没有了。
  景容峥看了眼距离,距离目的地还剩一半多。
  他踩下刹车,想了一下,开始更换目的地为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给人治病的医生,至少应该能处理一下伤吊住这只猫的命,让它有时间支撑到去宠物医院吧?
  他有些懊恼,怎么一开始就没有想到先这样做呢。
  车子刚一启动,一道白影忽然从旁边冲了出来!
  景容峥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
  “吱!!!——”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停下车后,他有些惊魂未定。
  刚才那好像是个人,那他有没有撞……
  前面,一个女孩忽然冒出,满脸惊惧地扑上前车盖,对坐在车里的他喊着什么。
  暴雨隔绝了所有声音,只剩磅礴的雨声。
  景容峥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他只看出了她的口型。
  她在喊救命。
  救命?
  景容峥一愣,难道是想让他载她一程?
  可是他现在正赶着去……
  下一秒,他明白过来女孩的救命是什么意思了。
  又有三个男人从旁边野草丛里钻了出来,围住了女孩。
  他们举起手中的西瓜刀,恶狠狠地瞪了景容峥一眼,拖住不断挣扎的女孩就走。
  看着旁边的猫,景容峥犹豫了几秒,迅速做出取舍。
  他捧起猫放到方向盘后面,“抱歉,请你坚持住。”
  说完,他拿起那把刀插进皮带,迅速下了车。
  追上三人拦住后,景容峥没有多说废话,直奔主题。
  他大声道:“放开她。”
  其中一个平头男人举起手上的西瓜刀,指着他吼叫着大骂。
  “滚!再多管闲事的话,小心老子干掉你!”
  景容峥忙不迭地点头,露出一个谦卑歉意的笑,他上前一步,右手摸向口袋,像是要掏烟孝敬——
  银光闪过,一把修长的刀深深地插入平头男人腹部!
  看着这一幕,四男一女纷纷惊住了。
  一击得手,景容峥迅速拔出刀,血如泉涌。
  从天而落的雨水,飞快地冲刷掉上面的血迹,露出银亮的刀身。
  平头男人手上的刀却是再也无力拿稳,掉落在地。
  他痛苦地弯下腰佝偻着身体,紧紧地捂住腹部血涌不止的伤口。
  旁边,被惊呆住的另外两个男人也总算反应过来。
  他们二话不说地举起刀,一左一右地向景容峥砍过来。
  景容峥迅速弯腰,躲过了左边一刀。
  另一刀却重重地砍在了他的后肩上。
  痛得他一个趔趄向前,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顺势捡起脚边的西瓜刀,咬牙直起身。
  然后挥舞着两把刀,主动疯狂地朝两个人砍去!
  他只有一个人,对方有两个人,敌我悬殊。
  狭路相逢,只有悍不畏死的勇者方能胜!
  更何况,他也不怕死!
  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提前解脱。
  他求之不得!
  两个男人也举着刀,和他对砍在了一起!
  倾盆大雨中,上演着殊死搏命,刀光交错,血雨溅洒。
  天地间,除却源源不绝急骤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
  痛!
  越来越痛!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景容峥不知道自己被砍中了多少刀,他又砍中了对方多少刀。
  眼前一阵阵晕眩,视野所及处的事物不断旋转扭曲。
  雨滴落在身上,如同冰雹重重地砸下。
  他急促地喘息着,几乎快要站立不稳。
  这时,一股力道猛地从后面传来。
  他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挥刀砍去,却只砍到了坚硬的玻璃上。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瞬,这时他才发现,他已身处车上。
  旁边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那个女孩。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了车,又趁机把景容峥拽了上来。
  她焦急地催促道:“快!快把门关上!”
  景容峥将刀对着追上来的用力投射出去,顺手拉上门。
  一直没有熄火的车便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险些摔下座位的景容峥总算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痛意,以及深深的疲倦感迅速吞没了他。
  让他无比地想睡过去。
  睡过去就不会疼了。
  睡过去就不会有痛苦了。
  “帅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麻烦你帮忙报个警!”
  听到女孩的提醒,景容峥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去摸手机。
  却感觉全身异常沉重,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仿佛陷入了沼泽,越想动弹就越困。
  “帅哥,你别睡啊!快醒醒!”
  “抱歉,我有点累……”
  事实上,景容峥不仅是感觉又累又困,他还感觉越来越冷。
  冷得疼痛都好像变得迟钝麻木了。
  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意识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
  “帅哥,这是你的猫咪吗?你快醒醒,它好像快要不行了!”
  猫?
  昏昏欲睡中,景容峥艰难地撑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
  他看到了那只猫。
  它那只仅剩的独眼,半睁半闭地看着他。
  应该是对着他。
  露出来那半只眼球上也覆盖着一层白膜。
  他根本看不清它。
  也没力气再凑近。
  想必它也差不多。
  ……自己好像要和它作伴一起踏上那条路了。
  恍惚中,他模模糊糊地想道。
  可它不像他这么没用……它都撑了……很久……
  它拼
  命……用力爬……它很想活……
  是他……对不起它……
  在彻底睡过去前,景容峥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句话。
  “如果它活……照顾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交代清楚,就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一切彻底黑了下去。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景容峥躺在如茵的翠绿草地上。
  微风徐徐,送来阵阵弥漫着青草味的空气。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感觉暖融融的。
  他看向旁边,一只肥胖的橘猫也懒洋洋地瘫在他身边,伸展着四肢。
  他伸手,捏了把橘猫肥嘟嘟的肚子。
  “二黄,别躺了,你该运动了。”
  名为二黄的橘猫翻了个身,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挠起二黄的下巴。
  “这样可不算,你要跑起来,多走走也行。”
  二黄舒服地眯起一只眼睛,从喉咙间发出“咕噜”声。
  “那个姐姐说过,猫太胖了也不行,对身体不好。”
  他把二黄抱起来,推着它往前走。
  “别躺了,快去走几步。”
  二黄走了两步,随着他一松开手,又跟没骨头似的躺下了。
  他无奈道:“好吧,等回去后我就不分肉给你吃了,免得你真胖成猪。”
  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二黄抬起脑袋用独眼看向他。
  他无语道:“一听到吃你就来劲了,要你动一动你就躺下了,真是馋又懒。”
  像是明白他没有给食物吃的意思,二黄又放下了脑袋。
  这时,一只黑色蝴蝶凭空飞来。
  它盘旋在一人一猫上方,翩翩振翼,优美神秘。
  一人一猫都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二黄蹲坐起来,用一只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蝴蝶。
  景容峥也在好奇地打量蝴蝶,“黑色的……会不会有毒啊?”
  话音未落,一道黄色身影猛地一跃而起,敏捷地朝蝴蝶扑了上去。
  蝴蝶灵活地闪过,振翅飞远。
  二黄追逐了上去。
  景容峥一惊,也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二黄,别追了!”
  “咔嚓!”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只见前方地面猛地裂开了一道裂缝!
  “二黄,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道黄色身影像是失力一般,瞬间坠向裂缝深渊!
  几乎是本能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试图抱住它。
  但他扑了个空,只有无止无尽地失重感传来。
  巨大的惶恐攫掠住他的心脏,“二黄——!!!”
  景容峥猛地惊醒过来。
  入目之处,只有雪白的墙壁,安静运行的仪器。
  没有二黄,也没有深渊。
  这只是一间病房。
  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以及苦涩药味。
  而他自己,则是包得跟个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身上还连着不少管子。
  原来他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涌来,也让他大概能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景容峥不禁想苦笑。
  这条烂命就这么顽强吗,居然还没死成。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甩着手的水,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景容峥,他先是一愣,旋即惊喜道:“小景先生,你醒过来了?!”
  不等景容峥说什么,他立马快步走出了病房。
  几分钟过后。
  几个医生护士进了病房,围着他进行各种询问检查。
  景容峥一一配合他们。
  他不想活是一回事,但不影响他尊重这些努力把他抢救回来的医生。
  问完后,护士开始拆掉他身上的管子,几个医生则是走到一旁讨论起来。
  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医生走过来对他开口。
  “小伙子,目前来看你的身体恢复得挺不错。”
  “但是你脑袋里的那颗肿瘤不能再拖下去了,需要尽快动手术切除。”
  “我们的建议是,再观察两到三天,等你的身体稳定下来后就进行手术。”
  “到时候将会由着名医生的周医生主刀,他有着三十多年的这类手术经验,成功率极高。”
  “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治疗费用。”
  “那位谢先生说了,你住院期间,所有的一切相关治疗费用都由他负担。”
  “这位周医生也是他特意联系请过来的。”他忍不住感慨道,“这么知恩图报的有钱人真是不少见了。”
  “小伙子,你就好好养伤吧,争取尽快把身体恢复好,到时手术成功几率也更高。”
  医生交代完离开后,高壮男人走了进来。
  他倒了一杯温水,问道:“小景先生,你要喝水吗?”
  “我问过医生了,多喝水可以促进伤口疗愈。”
  景容峥拒绝了。
  “谢谢,我不渴。”
  高壮男人好脾气地放下水杯,“这是我该做的,你不用和我客气。”
  “如果你什么时候渴了,随时可以叫我。”
  “对了,”他自我介绍起来,“我叫乔毅平,是谢先生安排负责照顾你的护工。”
  “刚才我已经把你醒过来的事通知过谢先生他们,以及你的家人朋友了。”
  “再等一会儿,他们应该就会过来了。”
  “谢先生是谁?”景容峥问道,“昨天晚上我看见的是个女孩。”
  “那只猫……活下来了吗?”
  乔毅平愣了一下,“谢先生是……”
  “叮咚!”
  门铃声响起。
  伴随着女孩清脆的声音。
  “乔大哥,是我,谢祁嫣。”
  乔毅平走过去开了门,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快步走进来。
  正是景容峥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女孩。
  看到景容峥,她满脸激动与欣喜地小跑过来。
  “帅哥,原来你真的醒过来了!我差点以为要看一辈子的睡美人了!”
  “嫣儿,别乱说话,快向救命恩人道谢。”
  一个柔和不失威严的女声插话道。
  是刚走进病房的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气质优雅且干练,柔美的眉眼与女孩极其相似。
  听到她的话,谢祁嫣似模似样地向景容峥一抱拳。
  “帅哥,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她笑得眉眼弯弯,“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有以身相许了。”
  “等你好起来出院后,我就是……”
  “嫣儿,别开玩笑了。”
  西装女人走过来,把提着的果篮放下。
  她含笑向景容峥打招呼,礼貌又不失热情。
  “小景先生,你好,我叫祁雅潼,是嫣儿的母亲,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景容峥有些惊诧,看起来只是相差十多岁两人,竟然是母女关系。
  她郑重道:“六天前的那个晚上,多谢您能不惧危险,冒险从那群绑匪手中救下我女儿。”
  “我已了解当时情况,若不是您奋不顾身地伸出援手,只怕我再也没机会见到我女儿了。”
  说完,她弯下腰,对景容峥鞠了一躬。
  旁边的谢祁嫣也跟着照做。
  景容峥一惊,想伸手阻止她们,但一动弹,就感觉僵硬如石的身体作痛起来。
  他只好说:“其实我没有特意救她。”
  “我只是凑巧路过那里,心情不好,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祁雅潼摇了摇头,笑道:“无论如何,小景先生你都对嫣儿有着救命之恩。”
  “作为报答,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和嫣儿父亲能够做到都会满足。”
  旁边的谢祁嫣也补充道:“我也能报答你的,比如以身相许哦。”
  祁雅潼歉意道:“小景先生,让你见笑了。”
  她对谢祁嫣摇摇头,“嫣儿,你也十七岁多了,别还总说孩子话。”
  谢祁嫣不服气道:“我没开玩笑,难道你不满意这个女婿吗?”
  “长得好看不说,还有侠义心肠,现在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啊!”
  “什么好男人,嫣儿这是交男朋友了?”
  伴随着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响起,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进病房。
  和祁雅潼极为相似的正式装扮,他也是一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成熟英俊。
  整个人看起来刚从会议桌上下来一样,严肃冷漠,极具有压迫感。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像是助理的男人,提着个果篮。
  看到他,谢祁嫣有些不满地道:“谢帅哥,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呀?我们都来了好一会了。”
  男人看了眼腕表,神色和缓下来,语气温柔。
  “嗯,是我迟到了大概五分钟,我向你道歉。”
  “不是向我,你要向景帅哥道歉。”谢祁嫣道。
  男人从善如流地看向景容峥,“抱歉,让你久等了。”
  有过刚才的经验,景容峥自然不会以为这人会是谢祁嫣哥哥之类的身份。
  更有可能会是父亲一类的长辈。
  但谢祁嫣对这人的这种态度,又让他有些不确定。
  在他沉默期间,对方已经主动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谢瑀成。”
  “身为嫣儿的父亲,我很感谢你的见义勇为。”
  “瑀成,我们刚好谈到要如何感谢小景先生的救命之恩。”祁雅潼忽然出声。
  谢瑀成看了她一眼,“小景先生可是有什么需要?”
  随即,他望向景容峥,“我自当尽我所能。”
  景容峥没有回答,只是问谢祁嫣,“那只猫怎么样了?”
  谢祁嫣一愣,“差点忘了告诉你。”
  她面露愧疚之意,“对不起,医生已经尽力了,你的猫咪还是没能保住那只眼睛。”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它移植义眼,我已经打听过……”
  “不用了,谢谢你,它能活下来就好。”景容峥勉强对她露出一个笑。
  “麻烦你帮它找一个负责的主人收养……”
  “你怎么能因为它瞎了一只眼睛就忍心抛弃它呢!”谢祁嫣愤愤不平地打断他。
  “就算它变丑了,也不是它自己愿意的,它也很伤心啊!”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将它抛弃,它会有多难过你有没有想过?!”
  祁雅潼道:“嫣儿,不要这么没有礼貌,别人的猫别人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
  她又向景容峥道歉,“抱歉,小景先生,请别在意嫣儿的冒犯。”
  “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难免有些孩子气。”
  景容峥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更何况他也认同对方的想法。
  他解释道:“它不是我的猫,只是我在路上遇见的。”
  “相逢有缘,我就顺便送了它一程。”
  谢祁嫣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我就说嘛,你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虐待猫咪的人渣啊!”
  “但是你也可以收养它呀,你们这么有缘。”
  景容峥犹豫了一瞬,才说:“我没有……我没有能力当好一个合格的主人。”
  “只能拜托你给它找一个负责任的主人。”
  祁雅潼点头道:“小景先生,请你放心,我们自然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景容峥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另一边。
  那个名叫谢瑀成的男人,正拿着手机在和身后助理低声说着什么。
  两个看起来友善有加的女人,十之八九不会答应他。
  这个看起来只会剥削无产阶级的男人,应该不会拒绝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
  像是察觉到了景容峥的目光,他抬起头。
  发现是景容峥,他微微一怔,问道:“小景先生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景容峥没有急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祁雅潼道:“麻烦你们可以先……”
  闻弦知雅意,不等他说完,祁雅潼笑道:“我们今天就不多打扰了。”
  “小景先生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
  言语之间依然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一点被支开的不悦感。
  景容峥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想起身送人又做不到。
  他只能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祁雅潼道:“小景先生不必客气,是我叨扰了才是。”
  两个女人离开后,景容峥也不绕圈子,直接对谢瑀成说出自己的目的。
  “谢先生,我要的报答很简单,帮我去国外安乐死。”
  “等我死后,你们就不欠我什么了。”
  听到他这话,助理忍不住面露讶然之色。
  谢瑀成却是波澜不惊。
  “请稍等一下。”
  他转头对助理道:“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转达。”
  助理点头,“明白了,谢总。”
  说完,他也离开病房,并带上了房门。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谢瑀成拉过旁边椅子,在景容峥床前坐下。
  景容峥不理解他这副要细谈的架势,“谢先生,你给个准话就行了。”
  谢瑀成端过桌上的水,递给他,“要喝水吗?”
  景容峥只能暂时压下急切,凑合着招呼他。
  “你渴就喝吧,这水是干净的,没人喝过。”
  谢瑀成没有喝,他放回水杯。
  “小峥,我虚长你十五岁,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谢哥。”
  对于他的拉近关系,景容峥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怕他会狮子大开口?
  有求于人,他也只能耐心道:“谢大哥,我只要这一个报答。”
  “我觉得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谢瑀成道:“办起来确实不难,但我要怎么向嫣儿交代?”
  他淡笑了一下,眼角浮现几道不明显的鱼尾纹。
  “对她说,你的救命恩人被你爸送去安乐死了?”
  “一个恩将仇报的坏印象,我肯定是跑不了。”
  “小峥,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景容峥道:“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也可以写遗言说明与你
  无关,不会牵连你的。”
  谢瑀成并不接他这话,说起另一事。
  “我问过医生,手术就算失败了,也不一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但如果成功了……”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办到?”景容峥不耐烦地打断他。
  “不能的话我就去找你的妻子祁女士,她应该会乐意帮我这个小忙。”
  谢瑀成笃定道:“很遗憾,我这个前妻只会拒绝你。”
  “所以你才会第一时间找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不是吗?”
  景容峥愣了一下,冷笑道:“看来你们所谓的感谢,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显然,这人是不打算轻易答应下来。
  谢瑀成并没有被他激怒,平静道:“小峥,或许你并不知道一件事。”
  “在你昏迷期间,就如何报答一事,你的父母就已经和我们谈过。”
  景容峥的脸色不禁一变,脱口而出,“你们凭什么告诉她?”
  话一出口,他也反应过来,他住院这种事情肯定是要通知蒋敏倩。
  他忍不住问道:“那她知道后没出什……”
  说到一半,自知之明让他没法再自作多情地问下去。
  他又不是门梓鸿,对方怎么可能会为他担心。
  谢瑀成道:“你放心,你母亲蒋女士的精神不错。”
  “还曾与我们讨论过多次,要如何督促我们尽快履行对你的报答。”
  哪怕没有见到过,景容峥也能够想象出那种场面。
  仿佛在催债一样,咄咄逼人,生怕别人赖账不认。
  他嫌丢人,但他刚才的表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尴尬地问道:“那她怎么说?”
  让他庆幸的是,面前这人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不愧是成功的资本家,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谢瑀成道:“蒋女士提出要一千万,和一套不低于三百万的房子。”
  “景先生的要求是,与谢氏集团下面的一家子公司成为战略合作伙伴。”
  这个答案,在景容峥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外。
  他想到蒋敏倩会要钱,但没有想到对方会要这么多。
  更没有想到的是,景文超那个老畜生也有脸提要求。
  他迟疑着问道:“那你都……答应了?”
  这不禁让他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已经要了这么多,他刚才居然还在挟恩图报。
  谢瑀成不疾不徐地道:“嫣儿一命,这些要求自然不为过。”
  “但嫣儿毕竟是被你所救,你才是当事人。”
  “蒋女士与景先生虽然是你双亲,也不可能代替你做决定。”
  “履行报答,至少也要等你本人醒来问过意见再说。”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现在看来,你确实有自己的主见。”
  景容峥几乎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瞧,这一家子真是够无耻的,仗着一点恩情,就肆无忌惮地狮子大开口。
  景容峥也不再觉得丢脸,反正脸都已经被丢光了。
  他直接说:“景文超那边你不用理,他没养过我,我和他早已经没有关系。”
  这人同样是一个父亲。
  不出意外,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后,或多或少地会痛斥或鄙夷他。
  出乎他的意料,谢瑀成竟然完全看不出异色。
  “你才是当事人,自然由你决定。”
  景容峥愣了一下,纵使再有偏见,也忍不住生出一丝佩服。
  这人的涵养确实厉害。
  也幸好那个老畜生,还没有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
  谢瑀成又问道:“那蒋女士所提的要求呢?”
  “她想要钱和房,你却只想要死亡——”
  他微微一笑,“小峥,你说我应该选择哪一种方式来报答呢?”
  景容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干脆不要脸到底。
  “谢大哥,我觉得两个都同意,都对你来说也不难。”
  谢瑀成忍不住笑了,“乖孩子可不会这么贪心。”
  听着他这种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语气,景容峥只觉心中一阵抵触。
  他毫不客气地道:“真心想报答的人也不会这样讨价还价,再三找借口。”
  谢瑀成竟也不生气,反倒从容不迫地承认下来。
  “合格的商人自然要会讨价还价,而不是宁可严重亏损也死要面子。”
  景容峥一时惊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不,应该说是装都懒得装了,直接露出黑心无耻的本质。
  果然是该死的资本家!
  景容峥冷冷地问道:“也就是说,你只会答应其中一个?”
  谢瑀成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来,不疾不
  徐地抚平西装褶皱。
  “小峥,你不用急着决定,我有充足的耐心等你。”
  “手术及后续治疗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全部承担,这个不属于报答范围内。”
  景容峥移开目光,有钱人这种装腔作态的傲慢姿态令他看得反感。
  身上真脏了拍拍也就算了,明明一点灰尘都没有,还要装模作样给谁看?
  提醒他这个穷屌丝赶紧识趣地跪下,上前帮大老爷舔干净皮鞋吗?
  命运也真是奇妙。
  竟然让他有机会化身为吸血蚊,从这个黑心资本家身上挤出一丁点蚊子血。
  这种机会他为什么要错过?
  至于死不死的,总有办法的,总不会比活着还要难。
  求助别人安乐死是一种死法,实在不行,自我了断也是一种死法。
  只不过痛了点而已。
  景容峥直接道:“你不用等,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你答应我妈的要求就算报答了。”
  听到他的话,已经走到门口的谢瑀成回身。
  “你确定?”
  “应蒋女士所提出来的要求,一千万将会全部转到她的账户中。”
  “而那套房子,也会过户到……”他顿了一下,“她的孩子门梓鸿名下。”
  景容峥不禁沉默。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母爱。
  属于他的母亲对另一个孩子毫不掩饰的爱。
  哪怕这种爱,是通过利用另一对父母对孩子的爱谋取而来的。
  他像一个局外人,见证了彼此双方对各自孩子的爱。
  羡慕吗?嫉妒吗?
  本来就是他欠她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妄想更多。
  他移开目光,轻声道:“就这样吧,算是我欠她的赡养费。”
  “孝心可嘉,”谢瑀成道,“从某种利益角度来说,我应该这么称赞。”
  “但作为父亲,如果嫣儿这么做,我会……”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了。
  景容峥忍不住再次看向他,追问道:“你会怎么样?”
  谢瑀成走过来,俯身双手撑在病床外侧,低头对他微微一笑。
  “小峥不妨猜猜?”
  景容峥一愣,语气硬邦邦地道:“我不猜。”
  “你爱说不说,我又不是非得知道。”
  谢瑀成忍不住笑了,“那就是我很想让你知道。”
  他的语气一转,“如果嫣儿学你这么做,我会反思自己——”
  “我究竟是有多失败,才会让我的女儿这样拼命地委屈自己来讨好我?”
  如同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景容峥脱口而出,“你骗人!”
  “我知道你很会说,但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只要你以后有了新的孩子,到时候就一定会嫌弃她这个和前妻生的孩子!”
  他眼眶发红,“恨不得她马上去死,好让你可以全心全意地爱这个孩子……”
  渐渐的,他说不下去了。
  不只是因为快要控制不住心中酸楚,更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丑陋不堪的嫉妒。
  以至于让他这般失控,说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来。
  他哑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你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以后你不爱她了,也请别骂她去死……”
  眼前忽然一白,然后传来轻柔的触感,以及淡淡的香味。
  景容峥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人竟然在给他擦眼睛。
  原来他竟然哭了吗?
  对方是平时给女儿擦习惯了顺手发一下善心吗?
  强烈的难堪与尴尬感袭来,让他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连忙伸手,一边努力找出个合理的解释,一边试图抢过纸巾自己擦。
  “其实我刚才只是眼睛被眼睫毛扎到了,以前常这种情况……”
  然而一动,痛意就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幸好谢瑀成拿开了纸巾,没再给他擦了。
  但看清对方的动作后,他一时呆住了。
  谢瑀成正在抚平那张半湿到发皱的纸巾,将之慢条斯理地折叠起来。
  景容峥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没见识,以及油然而生的古怪。
  原来有钱人扔个垃圾也要这么讲究吗?
  那他们家里的垃圾桶里的垃圾,也都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吗?
  还是仅在外面这么讲究,以显示与泥腿子的不同?
  谢瑀成问道:“哪怕被她这样伤害,你也要放弃逃避痛苦的机会,选择成全她的投资?”
  景容峥一愣,这句有些莫名奇妙的话,让他一时忘了关注垃圾,并有些疑惑。
  “投资?谁的投资?你说我在逃避痛苦?”
  谢瑀成把叠好的纸巾放进内衬口袋,“你想安乐死,其实就是在逃避痛苦
  。”
  “我没有!”景容峥想也不想地反驳。
  “这种绝症注定是要死的,结果也只不过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以及助理的提示。
  “谢总,距离与段总定好的约见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谢瑀成解开袖扣,整理好袖口,有条不紊地重新戴好。
  “你的病是不是绝症还要看医生。”
  “究竟选择哪种报答方法,你可以继续考虑。”
  “至少在你做完手术之前,我不会践行报答。”
  听到后面一句,景容峥顿时被激起怒意。
  “凭什么?你想耍赖吗?!”
  谢瑀成平静道:“凭死人没有能力抗议活人,哪怕我拒不报答。”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实现的意义,你才能谴责我忘恩负义。”
  这种嚣张的态度,更让景容峥心里不爽。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我死后怨气不散变成鬼纠缠你吗?”
  一说完,景容峥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竟然会说出这么离谱幼稚的威胁来。
  他明白,这也是因为他拿对方没办法,才只能寄托于鬼神一说。
  说到底,挟恩图报本来就没什么道德可言,他又有什么立场指责对方。
  更何况,别人也没说不报答,只是要等几天而已。
  何况对方现在还在不遗余力地出钱救他的命。
  只是,他没法领这种情。
  “谢先生,你有这钱浪费给我做手术,还不如折现给我母亲,也算是报答了。”
  谢瑀成却反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蒋女士无形中施加给你的想法?”
  “我很有兴趣和你讨论,可惜时间不允许。”
  “你好好休息,安心准备接受手术。”
  说完,他走了。
  留下惊愣住的景容峥。
  什么叫这不是他自己想法?这怎么不是他自己想法?
  死一直是他自己的意愿,把钱省下来还蒋敏倩,也算是偿还她的抚养费和赡养费了。
  她高兴,他也高兴。
  皆大欢喜,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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