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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挽挽越走越近,张翠花吓得不敢动弹。
  “你、你滚远点!”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滚呐!从这个傻子身上滚下去!”
  张翠花丢了魂儿似的吱哇乱叫,眼见许挽挽要走到她跟前,她一口唾沫啐过去。
  “呸!”
  “你再过来我就泼黑狗血!”
  “滚呐!滚远点!”
  “戚琉璃!你个该死的小娼妇!还不把你闺女拉走!”
  许挽挽黑眸子凝视着张翠花,站住了脚步,看着张翠花打哆嗦的小身板。
  她扯唇,“你好丑。”
  张翠花气急攻心,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晕死过去。
  戚琉璃缓了缓神,她想不到,一向嚣张跋扈的恶婆婆,竟然被一句‘你好丑’吓晕了。
  戚琉璃被捏紧的心脏仿佛慢慢涨开,有了喘息的空间。
  “挽挽,妈妈先把奶奶送回家,一会儿妈妈带你去城里买衣服,好不好?”
  戚琉璃朝着张翠花走过去,弯腰把张翠花扶起来,放到背上。
  许挽挽眼睛刺得慌,她不喜欢,她很厌恶,这种感觉令她呼吸加重。
  许挽挽眉头不自觉加重,“妈妈,你为什么要背这个丑东西?”
  戚琉璃很漂亮,漂亮的人为什么要去碰丑东西?
  许挽挽很不理解。
  戚琉璃默了默,她瞅着闺女懵懂干净的眼神,望了望背上昏迷的张翠花,笑着解释。
  “妈妈知道挽挽不喜欢,妈妈把丑东西扔远点。”
  假装昏死的张翠花:她就知道这个二儿媳妇不是个好东西!
  许挽挽舒了口气,绷着小脸拦住戚琉璃,一把扯下张翠花,拎在手里。
  小小的身子,拎着一个比她大两倍的老太太,突兀又滑稽。
  “丑东西要丢垃圾场,我认路。”
  说完,许挽挽就转身。
  快跑到大门口时,许挽挽冲戚琉璃点头,口气霸道,“你不许再碰丑东西,会变丑。”
  戚琉璃:“……”
  她闺女好像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等等!
  垃圾场?!
  戚琉璃发出尖锐爆鸣声,“挽挽!你给我回来!”
  于是,许家村发生了有意思的一幕。
  一九八七年农历七月十六日,上午。
  “挽挽!快把你奶奶放下!”
  村民们听到声音,纷纷好奇,向来温柔的许家二媳妇怎么突然暴躁起来?
  于是,村民们闻声敞开大门。
  只见——
  还没人腿高的许挽挽手里拎着张翠花,足足比她大两倍,正撒丫子在村里跑。
  戚琉璃在村里狂奔,边跑边喊,那架势,头一次让人见识到温柔人的狂野。
  不少爱看热闹的村民,和猫狗都嫌弃的小孩追在戚琉璃身后,跑着要去看热闹。
  逐渐从三人的追逐,变成了半个村的赛跑。
  许家村最南边有个垃圾场,还有个大粪坑,臭烘烘的,味道并不好闻。
  许挽挽一抬手,张翠花就滚到了垃圾场里。
  张翠花一动不敢动,生怕许挽挽发现后揍她。
  “丑东西,不许再靠近漂亮妈妈。”
  许挽挽刚警告完,一回头,就看到了半个村的人,大多是生面孔,毕竟原主是痴呆儿,不记人。
  许挽挽满眼警惕,黑黝黝的眸子满是嫌弃,好多丑东西。
  “挽挽,你怎么能把你奶奶扔到垃圾场!”一个不知名的丑东西发言。
  “就是啊!挽挽,你奶奶多疼你啊!你怎么就不懂事!”又一个不知名丑东西发言。
  戚琉璃把许挽挽护在怀里,往日的温柔悉数收敛,化为锋利的剑刃。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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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挽做错事有我们当父母的管教,你们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谁让你们跟过来的?别人家的事横叉一脚,你们八爪鱼吗?”
  戚琉璃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
  “这么心疼我婆婆,你们去把她拉上来送回家吧。”
  “张汉哥,刚才你喊得声音最大,看来最心疼我婆婆,你快点下去啊,不然一会儿我婆婆该熏坏了!”
  许挽挽朝叫张汉的男人望过去,嫌弃的撇开视线,真丑。
  戚琉璃说完,村民们一时哑口无言,谁也不想下去捞张翠花。
  戚琉璃骂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还要在村里住,她真想让张翠花一直在这垃圾场里熏着!
  “妈妈把奶奶带上来,送回家,一会儿妈妈就带挽挽去城里买新衣服。”
  张翠花再怎么不好,也是许家的亲娘,是戚琉璃的婆婆。
  在农村,婆婆磋磨儿媳妇是常事,儿媳妇敢对婆婆动手,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戚琉璃不想
  惹是生非,起码在离开村子前。
  她站起来时,许挽挽拉住了她。
  “怎么了挽挽?”
  许挽挽走向张汉,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单手拎起张汉。
  众人:“!!!”
  在众人齐刷刷后退两三步后,许挽挽木着小脸,手臂一晃,将张汉扔下垃圾场。
  滚落到张翠花身旁。
  “他丑,他背,他送。”
  许挽挽说话简单,似乎不想说太多关于‘丑’的内容。
  戚琉璃完全能理解,周围村民也奇迹般意会许挽挽的意思。
  许挽挽‘完美’处理完张翠花,拉着戚琉璃往回走。
  不出半天,整个许家村都流传开许挽挽的传说——死而复生的大力神娃,但脑子还是不好使。
  “再不好好吃饭,我让许家那个小傻子把你扔垃圾场!”
  “再跑去泥里打滚,我让许家那个小傻子把你扔垃圾场!”
  “再不听话,我把你扔去许家,让小傻子打死你!”
  好长一段时间,许挽挽成了村里小孩的噩梦,垃圾场成了孩子们最怕的地方。
  张翠花丢了面子,歇了一段时间没去找许挽挽和戚琉璃的麻烦。
  至于许挽挽,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小孩子,在戚琉璃多次恳求她出门玩一会儿后,许挽挽终于有了动静。
  “五块钱。”
  对于别人家来说,这五块钱省着点,全家能吃一个星期。
  戚琉璃对孩子向来大方,她直接给了,哪怕不知道许挽挽要钱做什么。
  许挽挽把钱塞口袋里,在戚琉璃的目送下出了门。
  夏天的尾巴甩动,虽过了酷暑,但也燥热难耐。
  大人们成群凑在阴凉里嗑瓜子,小孩子们在各种地方玩耍。
  许挽挽目不斜视,坚定朝着村外走。
  “许家那小傻子出村干啥?她妈竟然放心?”
  “要我说,许家老二媳妇就是惨,男人在镇上有个厂子有啥用,还不是只把儿子接过去,留下她跟闺女?”
  “谁说不是呢,有钱有啥用,天天穿裙子,她男人也不看她,生了个傻闺女,现在她男人都不回家了!”
  “诶,我听说许家老三欠了酒钱,还不上,我估计啊,这钱张翠花得让许家老二出!”
  “唉,许家老二怎么摊上这么个娘……”
  许挽挽顶着大太阳,步伐坚定,直到……
  “应恕,你拿着呀,这是我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巧克力,可好吃了!”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正追在一个瘦削的男孩身后,手里举着巧克力糖。
  许挽挽站定脚步。
  眼前。
  一个是气运女主纪云薇……臭臭的漂亮,不喜欢。
  另一个……不认识,但极致漂亮,她非常喜欢。
  在许挽挽的信念里,漂亮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她动了。
  她朝着叫应恕的男孩冲过去,在纪云薇和应恕拉扯时,许挽挽把应恕摁倒在地上。
  变故匆忙,纪云薇和应恕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挽挽压住应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玻璃片,朝着应恕脖子比划。
  应恕沉寂着双眸,对许挽挽的行为不理解,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许挽挽皱眉,停下了动作。
  死气沉沉。
  她不喜欢。
  许挽挽刚要收起玻璃片,就被纪云薇打了手,一个不注意,被推倒在地上。
  许挽挽一声不吭,瞥了一眼被玻璃片划破的手心,眼底兴奋。
  好漂亮的红色。
  她现在是一只漂亮的碗碗。
  “应恕,你没事吧?她就是个傻子,你怎么不躲呀!”纪云薇去扶应恕,边扶边骂。
  应恕避开纪云薇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走到许挽挽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捧着手,一动不动的许挽挽。
  纪云薇又跑过去,朝着许挽挽打过去。
  “你个傻子,不在家待着,跑出来祸害人做什么!应恕以后会超级厉害,你惹不起!不许再欺负应恕了!”
  许挽挽不可能任由纪云薇打她,一甩手,将纪云薇推倒在地。
  黝黑的眸子和应恕对视,“不漂亮。”
  纪云薇咬牙,抬手就要去拉应恕,“应恕,她就是个傻子,她还会打人,咱们赶紧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叔叔和阿姨虽然不在了,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应恕避开纪云薇的手,蹲下,与许挽挽对视。
  死气沉沉的眸子落到许挽挽脸上,“不疼吗?”
  稚嫩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许挽挽抿唇,眼前的男孩很漂亮,可是眼睛不漂亮,她想挖出来扔掉。
  许挽挽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血越蹭越多。
  她有点害怕,血流完,她会碎掉
  吗?
  许挽挽不搭理应恕,自顾自爬起来,继续朝着村外走。
  纪云薇眼前一亮,希望许挽挽赶紧走丢,反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在三十年后的未来,根本没有叫许挽挽的厉害人物。
  纪云薇又看向应恕,眼底激动,这可是活生生的金大腿,未来应氏财团掌门人。
  她穿越来这个贫穷的年代,一定要和未来大佬们打好关系。
  “应恕,我带你回家吧,你放心,我会……”
  纪云薇还没说完,应恕就追上了许挽挽的步伐。
  纪云薇一脸懵,后世传说应恕不婚是有个白月光,那个傻子……不会就是吧?
  纪云薇怒火中烧,她能给应恕温暖,她就不信比不过一个流了血都不会喊疼的傻子!
  纪云薇咬牙追了上去。
  许挽挽淡定自若走着,手上的血滴答滴答流,落在土路上,格外惊悚。
  瘦削的男孩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像是一只漂亮的木偶。
  纪云薇走得实在累了,恨恨瞅着两个还在继续走的人,气愤转身,决定不跟了。
  她相信,只要多给应恕送温暖,让应恕走出失去父母的阴影,他就会记住她的好。
  她时间有限,许家村未来大佬不少,她不可能把时间都放在应恕身上。
  ;纪云薇想通了,心气也顺了,开开心心去攻略其他未来大佬。
  另一边,许挽挽和应恕终于走到了镇上。
  许挽挽到处晃悠,吓得好心路人把她拎到了卫生院。
  穿白大褂的医生骂骂咧咧,痛骂许挽挽家长不负责;又恨铁不成钢,叮嘱许挽挽受了伤一定要来医院;顺道把跟在许挽挽身后不作为的应恕大骂一通。
  许挽挽自己付了七毛钱医药费,出了医院。
  应恕依旧像个跟屁虫,跟在许挽挽身后。
  许挽挽去哪里,应恕就跟到哪里。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说我不漂亮。”应恕眼里依旧死气沉沉,但多了一抹疑惑,“为什么?”
  许挽挽突然悟了,怪不得纪云薇是气运女主,她对一个傻子都好善良!
  很明显,这个叫应恕的小男孩,是个傻子。
  许挽挽如是认为。
  “你想知道原因?”许挽挽跃跃欲试。
  应恕心头预感不好,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傻子会做出什么,可他想知道答案。
  应恕点头,他点下头的那瞬间,许挽挽拳头砸过来。
  卫生所不远处,许挽挽摁住应恕,打得浑然忘我。
  应恕被揍得疼了,终于抬手推搡许挽挽,掐了许挽挽一把,试图让她松手。
  许挽挽眼睛一亮,“漂亮了。”
  应恕动作僵硬,眼中的死气缓缓退散。
  众人上去拉架时,许挽挽住了手,还把应恕拽了起来。
  应恕一声不吭,继续跟在许挽挽身后,一瘸一拐跟着她走。
  众人迷迷糊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突然打起来,又突然和好,现在的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叫什么名字?”应恕突然问道。
  “许挽挽。”
  “我叫应恕。应该的应,恕罪的恕。”
  “恕罪?你经常犯错吗?”许挽挽问完,又自顾自回答,“可能是太漂亮惹的祸。”
  “你呢?”
  “挽留的挽。原、我小时候九死一生,爸爸妈妈想让我活着。”
  许挽挽暗叹,原主还是没能活下去,反倒是便宜了她这只碗碗。
  俩人停在一个垃圾站前,看门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头发半白,脸色红润,手边捏着一个小酒壶,身上沾染着醇香的酒气。
  说是垃圾站,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当年多少好物件都被砸了,扔到这里边。
  “进去,多少钱?”许挽挽小手一指,望向看门大爷。
  应恕跟在身后,比许挽挽高出一个头,像是忠心耿耿的骑士。
  看门大爷头一次看到小孩过来捡漏,倍感新奇,随手把小酒壶放一边。
  “五毛钱进去一次,想要什么拿什么,不过啊,前几年都拿差不多了,里边没啥好东西了。”
  许挽挽果断拿出五毛钱,塞给看门大爷,抬脚往里走。
  应恕跟上去,许挽挽停下,看向看门大爷,“他为什么不需要门票?”
  看门大爷哈哈一笑:“你俩拿不了多少东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咋了,省钱不高兴?”
  许挽挽果断点头,又掏出五毛钱,塞给看门大爷,“我会拿好多。”
  看门大爷被逗得直乐,头一次遇到这么耿直的小丫头,“行,多拿!”
  应恕眼角一抽,他想,一会儿许挽挽出来,大爷一定会追悔莫及。
  垃圾站很宽敞,陈旧的家具横七竖八摆放着,成堆的书籍散落在地、桌上,角落里还有花瓶碎片。
  许挽挽走进窗户破落的屋子,目光黏在角落的花瓶上。
  厚重的红色花瓶,瓶颈细短,瓶肩丰满,向下逐渐收敛,有亭亭玉立之姿。
  许挽挽跑过去,蹲在花瓶前,“霁红釉梅瓶?你有点脏。跟我回家叭,给我讲故事,我给你洗澡。”
  应恕站在不远处,看许挽挽跟花瓶自言自语,心脏像是被握住。
  小小一只,蹲在地上。
  应恕想,她那么傻,比他这个无父无母的还需要保护。
  许挽挽抱着霁红釉梅瓶,又如法炮制,选了一大堆陈旧泛黄的书籍。
  等了好一会儿,许挽挽直起腰。
  应恕以为他们要离开时,许挽挽把选的东西一股脑塞到木柜里,抱起木柜……往屋外走。
  许挽挽心满意足,余光瞥向应恕,想看看他会选些什么时,只见他两手空空。
  两手空空?!
  许挽挽怒了。
  “应恕,你为什么不拿?我花钱了。”
  许挽挽痛斥应恕的败家行为,但想到应恕是个傻子,她怒火消了一半。
  “算了,不拿就不拿,走吧。”
  许挽挽看着应恕漂亮的脸,彻底没了脾气。
  许挽挽抱着木柜子,应恕跟在身后,出门时,果真被看门大爷喊住。
  “你这小丫头力气够大!厉害!这柜子得三十斤吧?”看门大爷一手拿着小酒壶,一手竖起大拇指,语气骄傲。
  许挽挽来了劲,把木柜子放地上,打开木柜子,展示给大爷看。
  柜子里满满当当,书籍填满了大半个柜子。
  书籍上方是三个花瓶,还有七八个小鼻烟壶。
  估计上百斤。
  看门大爷眼睛在许挽挽和木柜子上来回打转,咽了咽口水。
  颤颤着手,“丫、丫头,你搬得动?”
  许挽挽来了劲,当着看门大爷的面,再一次抱起木柜子,甚至转了个圈圈。
  看门大爷张大嘴,畅快大笑。
  许挽挽目光怪异,怀疑看门大爷精神不太正常。
  “小丫头,你为啥选这些东西?”
  看门大爷眼底掠过一道幽光,目光炯炯瞅着许挽挽。
  “它们能给我讲故事。”许挽挽对于这些没什么好瞒的。
  “讲故事?”看门大爷格外感兴趣,看许挽挽的目光锃亮,“那你说说,这只红色的花瓶能讲什么故事,我老头子好奇。”
  许挽挽微眯眸子,“你真的想听?五块钱!”
  应恕:……
  看门大爷乐呵呵,从兜里数出五块钱,只不过并没有给许挽挽,“你得先讲故事,你讲完故事,我就给你,怎么样?”
  “好。”许挽挽警惕点点头,开始讲起故事。
  “它叫霁红釉梅瓶,被制造出来当天,是皇帝登基的日子。”
  “它一直被放在宫里的高架上,直到皇帝的第十七儿子谋反,宫中大乱,它被宫女偷出宫门。”
  “宫女将它典当,一个姓杜的富商将它买回家收藏,但是……”
  许挽挽面色嫌弃。
  “那个富商有怪癖,每天都亲它。不过,富商很倒霉,虽然有十三个老婆,但生的十七个孩子都不是他的。是他的。”
  “后来,富商的朋友买下它,一直传给后人。”
  “再后来,后人被抄家,它就出现在这里了。”
  看门大爷听到第一句时,脸色就凝重起来。
  他们玄门一脉式微,就缺这种有天赋有根骨的天才!
  许挽挽不知道看门大爷在想什么,但看他如临大敌,担心他不给她钱,索性伸出手,“五块钱。”
  看门大爷不吝啬,按照先前的约定,把五块钱放到许挽挽手里。
  “丫头,你真能听到?还是说家里长辈有做收藏的,你听过这个故事?”
  “对了,我姓蔺,叫蔺爷爷就好。”
  许挽挽见蔺老爷子大方,也不藏着掖着。
  “当然能听到。”
  “还有,我爸爸喜欢收藏罐头瓶,妈妈喜欢收藏金首饰,哥哥喜欢收藏铅笔头和100分试卷。”
  蔺老爷子:还挺实诚。
  “小丫头,你有天赋,想不想找到更多宝贝?学更多东西?”
  蔺老爷子像极了大灰狼,哄骗无知的小白兔。
  “我可以自己找。”许挽挽警惕性十足,“你是不是想骗我,说要收我做徒弟?”
  这种套路,她做碗碗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几次。
  后来,或是因为一件宝物,或是因为一个女子,徒弟和师父反目成仇,死的死,残的残。
  “咳,你愿意吗?我能教你鉴宝,真的,别看我是个看大门的,其实我很厉害。”
  蔺老爷子心底唾弃自己,要不是为了追回被盗文物,他也用不着伪装成看门大爷,以至于这小丫头不相信自己。
  他有预感,眼前这小丫
  头绝对是个有天赋的!
  “不。”许挽挽摇了摇头,很肯定拒绝,然后指着蔺老爷子屁股下的石墩子,“我想要要它。”
  她看到了很漂亮的绿色。
  她喜欢,想要。
  蔺老爷子跟不上许挽挽的脑回路,“啥?你要个屁墩子干啥?这块石头有啥好的?等等,这玩意儿不会是个古董吧?”
  蔺老爷子顿觉屁股发烫,但他又深深怀疑,难不成看走眼了?这石墩子是个宝贝?
  许挽挽上下打量蔺老爷子,确定蔺老爷子没有战斗力后,把蔺老爷子拽起来。
  迅速把石墩子放到木柜子上。
  还不等蔺老爷子说话,许挽挽抱起木柜子,拔腿就跑。
  蔺老爷子眼神幽怨,这丫头怎么比他年轻的时候还土匪?
  应恕刚抬脚追过去时,被蔺老爷子揪住,“小子,那丫头住哪儿啊?”
  ……
  许挽挽回村时,村口围坐着一群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
  瞧见许挽挽抱着个木柜子,柜子上边一个石墩子。
  等到许挽挽走远,村民们再次同情起来。
  “许家这傻闺女力气大了,怎么到处捡破烂啊?”
  “许家哪有一个正常人?”
  “许家这小傻子好看是好看,可力气这么大,脑子也不好使,估计啊,嫁不出去。”
  “这倒是,谁家也不想娶个会打人的傻子,不过许家老二有钱,养着她不是问题。”
  “别忘了,许家老二有个儿子,这傻子上头还有个大哥,以后啥东西不都得是这傻子她哥的?”
  许挽挽抱着柜子和石墩子进门时,刺耳声熟悉,且尖酸刻薄。
  许挽挽踹开门,把东西扔院里,迈着小短腿冲进屋子。
  丑东西又来祸害漂亮妈妈。
  不可以!
  许挽挽进屋子时,张翠花一巴掌把戚琉璃扇桌子上。
  “你个狐媚子!许褚和是我儿子,我要他点钱怎么了?你还敢不给?”
  “你是他媳妇咋了?我是他娘!媳妇没了能再找,娘没了能吗?”
  “把钱拿出来!”
  张翠花张牙舞爪,老脸皱纹横生,黝黑的皮肤,像是有上千条蚯蚓在蠕动。
  戚琉璃红着眼,身体颤抖。
  看到许挽挽,她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眸子。
  赶紧慌张爬起来,不想让许挽挽看到她这幅样子。
  “挽挽……”
  戚琉璃一出声,张翠花就打了个哆嗦。
  许挽挽随手抄起一张椅子,朝着张翠花走过去。
  “丑东西,为什么欺负漂亮妈妈?”
  张翠花忍住恐惧,指着许挽挽大声警告:“我是你奶奶!你妈是我儿媳妇,我就是找她要点钱!”
  “不给。”
  许挽挽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张翠花听到‘不给’,怒气直飙。
  她是来要钱给小儿子还债的,要是还不上,小儿子肯定会被断手断脚,这可不行。
  “你爸爸是我儿子,我找他要钱他就得给!”
  许挽挽揉了揉耳朵,黑眸漆漆,没有一丝感情,“爸爸的钱是我的,不给你。”
  许挽挽想的理所当然。
  “你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敢肖想你爸的家产,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张翠花怒气飙升,一口一个赔钱货,“你爸的家产没你的份!”
  戚琉璃听得不得劲,老一辈重男轻女是老一辈的事,可他们这一辈不能。
  “娘,挽挽是我和褚和的女儿,她有权……”
  “我呸!”张翠花唾沫横飞,“老大家还有个儿子呢,等以后老三结了婚,生了儿子,你们就分给他们,反正轮不到这死丫头片子!”
  戚琉璃捏拳,大哥和三弟家的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要他们挣了钱全都送给大哥家和三弟家?
  “丑东西,我爸爸真的是你亲生的吗?”许挽挽嘲讽。
  张翠花眼底慌乱一阵,立马大声反驳,“你爸爸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你个赔钱货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许挽挽一甩手,椅子砸在张翠花身上,疼的她尖叫不停。
  这抹慌乱被戚琉璃抓了个正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底铺陈开来。
  许挽挽上前,踩住张翠花的嘴,“丑东西,我先踩烂你的嘴。”
  许挽挽小脚一蹬。
  下一秒,直接脱离了地面。
  戚琉璃拎起许挽挽,红着眼眶,抽抽搭搭,“挽挽,妈妈不能让你犯错。”
  许挽挽不喜欢戚琉璃这么懦弱,挣扎着要下来时,戚琉璃又开口。
  “让妈妈来。”
  许挽挽垂下头,看着戚琉璃一脚一脚踹在张翠花身上。
  一边哭一边踹。
  疼得张翠花吱哇乱叫。
  对戚琉璃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许挽挽有些高兴,往戚琉璃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妈妈,吃肉末茄子。”
  戚琉璃见许挽挽开心,也笑了,把她放到地上,让许挽挽去菜园子摘两个茄子。
  许挽挽出去后,戚琉璃把张翠花扶了起来。
  张翠花一脸怨毒,“别碰我!猫哭耗子假慈悲!等老二回来,我让他休了你!”
  戚琉璃掐住张翠花的胳膊,幽幽盯着她,声音低得可怕,“娘,褚和真是你儿子吗?”
  张翠花浑身泛冷,“你放什么屁!老二不是我生的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看你被那个被那个怪物迷惑了!真是疯了!”
  张翠花挣脱开戚琉璃的手,脚步飞快往门外冲,背影慌张。
  戚琉璃摸了摸被张翠花扇红了的脸,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许挽挽摘完茄子,就看到戚琉璃黯然神伤。
  她讨厌这种氛围,心底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消失。
  她把茄子放到屋外的窗台上,抱起木柜子和石墩子进了房间。
  戚琉璃注意到许挽挽的身影,脸上又喜又悲,不知道在想什么。
  顶着大太阳,张翠花浑身冷汗跑到许老大家。
  许家早在许褚和考上大学那年分了家。
  许老爷子死的早,张翠花就成了许家最大的长辈,她向来偏心老大和老三。
  许褚和是老二,不受待见。
  当初许褚和考上大学,张翠花不乐意拿钱供他上学,直接闹到了村长家,当着全村人的面分了家。
  后来,许褚和赶上了好时候,毕了业和几个好兄弟创业办厂子。
  现在厂子红火,许家也不再提当年分家的事,扒着许褚和吸血。
  张翠花迈进许老大家,冲着正在洗衣裳的许老大媳妇张巧儿抱怨。
  “老二家媳妇就是不行!给她要三百块钱都不给,抠死她得了!”
  “许挽挽那个赔钱货还敢打我,没教养的傻子!”
  张巧儿是个泼辣的,但也有点心眼。
  张翠花要钱是给老三还账,如今没要到钱,又跑来她家,肯定是找老大来要钱。
  三百块不是小数目,村里人想挣够三百块,怎么也得大半年。
  这钱要是借出去,铁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娘,老二媳妇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您也是,您忍着她点,先让她高兴了,这钱不就能要到了嘛。”
  张巧儿不给张翠花说话的机会,又大倒苦水。
  “您也知道,子希跟子山都在上学,吃穿哪里不要钱?子山还是个男娃,以后娶媳妇也要钱呐,要不是我们家困难,我肯定把这三百拿给您!”
  张翠花被堵住了嘴,但她不信张巧儿的托词。
  俩人什么德行,早就互相清楚,可张巧儿说得对,她大孙子许子山以后得娶媳妇,老大家不能出这三百。
  这钱,还得让老二家出!
  张翠花定了定心,又开始想法子要钱。
  张巧儿瞅了张翠花一眼,心底幸灾乐祸:戚琉璃那个狐媚子嫁得好又怎样,还不是被婆婆磋磨?
  夜色降临,许挽挽跟戚琉璃在院子里吃晚饭。
  “挽挽,你的手为什么受伤?”戚琉璃小心试探。
  “不小心划伤。”
  许挽挽没有多说,戚琉璃只能压下各种揣测。
  “挽挽,明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包子。”
  “好,明天妈妈给你蒸包子。今天出去玩,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呀?”
  “认识了一个傻子,他叫应恕。”
  “……挽挽,不许这么说话,不礼貌。还有,应恕?!”
  戚琉璃叹了口气,应家那小子才7岁,他爸爸就死在了矿上,他妈妈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卷走了家里所有钱,把应恕扔在了家里自生自灭。
  “挽挽喜欢和应恕玩吗?”戚琉璃心软,“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带回来一起吃饭,他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他一个人……”
  戚琉璃说不下去。
  门外,蔺老爷子停住敲门的手,冲应恕挑眉示意:你小子幸运啊。
  “妈妈,应恕不缺饭吃,纪云薇特别善良,她会养应恕!”
  许挽挽想到纪云薇这个女主,忍不住感慨。
  虽然纪云薇有点臭臭的,还忘恩负义,但她无差别对人善良,应恕那么傻,她都愿意帮助,真不愧是未来大佬们的白月光。
  她不一样,她只喜欢漂亮的、香香的。
  门外,应恕垂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转身朝着南边的方向离开。
  蔺老爷子瞅了瞅许挽挽家的门,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离开的应恕,两难之下,决定跟着应恕走。
  蔺老爷子刚听到,应恕是个孤儿,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走丢了,那可咋办?
  至于拜师……
  蔺老爷子心底叹气,回头瞅了一眼许挽挽家的大门,等下
  次再找个时间,他必定把小天才收入玄门!
  夜空繁星点点,蚊子作乱。
  半夜,许挽挽被蚊子咬醒,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拉开了电灯,昏暗的房间陡然明亮,灯泡功率大,又是光源,蚊子瞬间被吸引,围着电灯嗡嗡打转。
  许挽挽木着脸,坐在床上,用手拍了拍窗台上的霁红釉梅瓶,“讲故事。”
  霁红釉梅瓶没有动静。
  许挽挽又用手指怼了怼,“讲故事。”
  霁红釉梅瓶还是没有动静。
  许挽挽打了个哈欠,推开窗户,把霁红釉梅瓶举起来,“讲故事。”
  这一次,瓶子嗡嗡震动,总算有了回应。
  许挽挽心满意足。
  另一间屋子,戚琉璃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听到许挽挽屋里的动静,她偷摸趴着窗户瞅了一会儿,越听心里越难受。
  这两年家里经济能力上去了,可人怎么也聚不齐。
  许褚和在厂里跟好兄弟合伙开厂子,确实挣了不少钱,可早出晚归,根本不着家。
  每次见了面,不是用钱打发,就是用金首饰打发。
  戚琉璃抹了抹眼角沁出的眼泪。
  大儿子许承今年八岁,聪明懂事,为了不耽误孩子,他们夫妻商量着把孩子送到了城里的寄宿学校读书。
  村里只以为许褚和带着许承在镇上,把她们娘俩扔在村里,其实一家子根本聚不到一起。
  戚琉璃听着许挽挽和瓶子说话,伤心她没有朋友玩伴,爸爸和哥哥也缺席她的成长。
  她捂住脸,低声呜咽,泪水慢慢溢出指尖。
  第二天一早,许挽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熟练穿好衣服,跑到厨房,看到锅里温着小米粥和炒鸡蛋。
  许挽挽这才安心跑回屋洗漱。
  戚琉璃从菜园子摘回两个青椒,看着许挽挽井井有条收拾,她又心酸又欣慰,红肿的眼睛弯了弯。
  许挽挽迎着戚琉璃的目光,淡定刷牙。
  “挽挽,一会儿你去把应恕喊来家里吃饭吧,这样家里热闹。”
  戚琉璃决定要帮许挽挽多交几个朋友,免得许挽挽对着花瓶物件自言自语。
  许挽挽应了下来,心中有些期待,她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心情会好。
  应恕,显然是她目前为止,见到最漂亮最漂亮的东西。
  ‘嘭嘭嘭’
  大铁门被敲得脆脆响。
  单凭声音,也能感受到敲门人的急促。
  戚琉璃把青椒放到院里的木桌子上,疾步去开门。
  门打开,露出许家大嫂张巧儿的脸。
  “哎呦,小戚啊,你怎么才开门呐!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吱个声,我以为你没搁家呢!”
  张巧儿先声夺人,把罪责推到戚琉璃身上。
  随后,张巧儿一把抓住戚琉璃住戚琉璃的手,往门外拽。
  “唉,娘她昨个儿晚上摔到沟子里去了,伤了腿,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你赶紧跟我过去瞅瞅吧!”
  戚琉璃力气小,比不上张巧儿这个成天下地的大嫂,一拖一拽就被拉出去十来米。
  戚琉璃知道不去不好,一边冲许挽挽挥手,一边扯着嗓子叮嘱:“挽挽,一会儿去找应恕玩,妈妈中午去应家接你。”
  许挽挽冲戚琉璃淡定挥手。
  拉着戚琉璃的张巧儿一听,眼神瞬间亮了,也冲许挽挽扯了一嗓子:“挽挽啊,找你子希姐和子山哥玩也行,别总在家待着啊!”
  张巧儿拉着戚琉璃离开后,许挽挽解决完早饭,拿上自己放钱的小荷包,出了门。
  张巧儿拉着戚琉璃来了许老三许飞龙家,进屋去探望摔断腿的张翠花。
  十多年前,许家就分了家,张翠花在许老大和许老三家各住一年。
  至于许褚和家,张翠花嫌晦气,每年要三百块钱,不过去住。
  今年正好轮到住许老三家。
  许老三是个混不吝的,游手好闲,好赌成性,又爱喝酒,手里没有积蓄,眼前这三间小屋,破破烂烂,窗户破了也还没修。
  “哎呦……哎呦……”
  屋里传来张翠花的嚎叫,戚琉璃听着,心里暗爽,但表面什么也没表现。
  “小戚,娘她心疼钱,怎么也不肯去卫生院,你赶紧进去劝劝。就说这钱不用娘出,不然哪,她那腿咋办!”
  张巧儿一脸心疼,拉着戚琉璃的手出主意。
  “小戚啊,大嫂也不想你家都担着,可你也知道,我家男人在城里开车,拿的是死工资,哪里有钱?至于老三,谁能指望的上?”
  “但凡有其他办法,大嫂也不能这么求你……”
  张巧儿情真意切,甚至掉了两滴眼泪。
  戚琉璃听得恶心,她可没忘记,前几天,她闺女躺在棺材里,这位大嫂抱怨尸体臭,说丧事菜色不好,还劝她别心疼,死了个傻子
  闺女而已,她还有大儿子许承。
  戚琉璃想拍死眼前的张巧儿,不想继续和她虚与委蛇。
  “大嫂,我家最近也没什么钱。”
  戚琉璃垂着眉,手心搅动,张嘴开始胡说八道。
  “村里都知道,许褚和带着儿子在镇上住,不要我和挽挽,每次跟他要钱,他也一直推脱……”
  “上次挽挽醒过来,他当天晚上就回了镇上。”
  “家里没什么积蓄了,今年秋季招生没赶上,明年春季招生我们挽挽肯定得参加,学费也得花钱……”
  张巧儿听到戚琉璃被抛弃,心里的得意快冲破了脸皮,马上就能笑出来。
  可一听到戚琉璃不想出钱,张巧儿窝的火气也冒了出来。
  “小戚,娘的腿还等着钱治疗呢,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再说了,你们家挽挽就是个傻子,上啥学呀,一学期二十块钱,这不是浪费钱吗?”
  张巧儿不信戚琉璃没钱。
  她可是看到过,戚琉璃的金链子不重样,起码十几条!
  没钱?
  鬼才信!
  戚琉璃指甲掐进掌心,什么叫她家挽挽上学是浪费?
  戚琉璃冷下脸,“大嫂,我得回去照顾挽挽,娘这里你先照顾,回头我再过来。”
  张巧儿见戚琉璃要走,瞬间慌了神。
  万一那边的活儿没干完,被戚琉璃撞上了,那可是要出大事!
  “小戚,娘还在床上躺着呢,就算要走,你也得看一眼娘啊,咱们做儿媳妇儿得孝顺。”
  张巧儿拽着戚琉璃进屋,‘孝顺’的大帽子扣到戚琉璃脑袋上。
  戚琉璃心中冷笑,进了屋,打算趁着张翠花断腿,好好气气她!
  另一边。
  许挽挽通过村里那棵一百多年的小树精,问到了应恕家的位置。
  应恕家是三间大瓦房,在村里,规格算得上不错,可见应家当年过得很好。
  许挽挽站在门外,正好看到应恕在摆放空玻璃瓶,玻璃瓶堆旁边是几个大轮胎。
  “应恕。”
  听到声音,应恕直起腰,看向门外的许挽挽,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眼神慌乱。
  “你在藏什么?”
  许挽挽注意到应恕的动作,直接奔了进来。
  应恕赶紧解释,“没有。”
  许挽挽向来是个眼见为实的行动派,应恕说的话根本进不到她的耳朵。
  她奔到应恕跟前,先欣赏了一把应恕漂亮的脸蛋,在应恕脸色渐渐变红时,她抬手一抓。
  把应恕的双手扭到跟前。
  应恕:……
  许挽挽瞅着黑黢黢的两只脏爪子,瞬间撒开了手。
  应恕的手被甩开,红润的脸色瞬间惨白,眸底氤氲出阴影。
  “应恕。”
  许挽挽抬头,皱眉。
  她不喜欢应恕的表情,虽然漂亮,但不是最漂亮。
  “应恕,你笑一笑。”
  应恕:……
  见应恕不配合,许挽挽有些恼。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直接掐住应恕的脖子。
  “应恕,笑。”
  应恕掀眸,撞进许挽挽漆黑如夜,纯净如空的眸子。
  他突然意识到,许挽挽只是单纯嫌弃他手脏,并不是嫌弃他的人。
  思及此,应恕的脸缓缓恢复了血色。
  在许挽挽越发用力掐脖子的动作下,应恕配合着勾出一抹笑。
  许挽挽满意了。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真漂亮。”
  许挽挽手还没从应恕脖子上放下来,身后就传来了纪云薇破了音的尖叫。
  “应恕!这个傻子力气很大!你快把她推开啊!”
  “许挽挽!我说过,你不许再欺负应恕!”
  纪云薇像一头发了怒的小狮子,朝着许挽挽推过来。
  许挽挽瞅着自己放在应恕脖子上的手。
  疑惑。
  她没想掐死应恕啊。
  她只是在威胁应恕。
  不过,这个臭臭的小女主好善良,总爱帮助别人。
  纪云薇马上就要推开许挽挽时,应恕直接抱起许挽挽,和她调转了站位。
  纪云薇来不及停下,一把将应恕推在了啤酒瓶堆里。
  恰好,应恕脑袋磕在了啤酒瓶碎片上,血瞬间流了出来。
  许挽挽瞪大眼睛:好漂亮!
  纪云薇慌了神,她穿越前就是个普通人,根本见不到应恕,但关于应恕的传言她听过不少,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纪云薇想抱大腿,但不希望弄巧成拙。
  “应恕,你没事吧?都怪许挽挽!她就是个傻子,她爸爸抛下她妈妈跟她,她心里扭曲,逮着人就伤害,你下次一定要离她远点。”
  纪云薇一边说,一边去扶应恕,小腿颤抖,“我带你医院吧,
  你别担心,医药费不是问题。”
  &nbssp;应恕头疼得厉害,血液黏黏糊糊,汩汩流出,很难受。
  他看向一旁的许挽挽,想知道上次她手心流血,为什么一声不吭。
  许挽挽正呆愣愣站着,眼神专注盯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许挽挽,你傻站着干什么!傻子打人就有理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伤害应恕?他跟你不一样,他以后有光明的未来,你不要拖累他。”
  纪云薇见应恕和许挽挽对视,又想起传说的‘应恕的白月光’,心乱无比。
  她是得天独厚的穿越女,她不可能比不过一个会伤人的傻子。
  “许挽挽,你听明白没有?应恕不会跟一个傻子玩!”
  应恕脸色苍白,想站起来,但腿软到怎么也动不了,甚至吐出字都非常困难,“挽挽,我不……”
  许挽挽呼吸一滞,漂亮的应恕快碎掉了!
  要去卫生院包扎!
  纪云薇还想教训许挽挽两句,让她远离应恕时,许挽挽单手拎起应恕,跑出了门。
  纪云薇咬牙,“该死的傻子!”
  纪云薇气急时,突然想到未来的应恕不婚,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许挽挽都不会是她的威胁。
  纪云薇高兴了,出门往应家不远处的破房子走去,那里住着另一个未来大佬,以后的房产大鳄,跟应恕身世差不多,也是个孤儿。
  纪云薇刚走几步,就看到了她想见的人——封沥。
  “封沥!我给你带了馒头,我妈妈昨晚蒸好的!可好吃了!你快吃!”
  纪云薇把馒头塞给封沥,心底感叹,许家村不仅未来大佬多,大佬们长得还特别好看。
  封沥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身体瘦削,神情阴郁,接过纪云薇的馒头后,冲她扯出一抹浅笑,“谢谢。”
  纪云薇心底得意,这一声‘谢谢’可不得了,她可是未来房产大鳄的救命恩人!
  “不客气啦,封沥,你一定要有信心,你未来会很厉害的!我相信你!”
  封沥看向许挽挽离开的方向,“薇薇,刚才是许挽挽和应恕吗?”
  纪云薇想起刚才的事情就生气,添油加醋一番描述,“许挽挽就是个傻子,她总欺负应恕,刚才还把应恕的头打破了,封沥,你一定要躲着点许挽挽。”
  封沥点了点头,纪云薇安心离开后。
  他眼底溢出嘲讽,啃着馒头,跑向许挽挽离开的方向。
  被抹黑多次的许挽挽拎着应恕,心里慌张。
  应恕是她最漂亮的东西。
  她好喜欢。
  不能碎掉。
  要救!
  许挽挽拎着应恕,一路跑到镇上的卫生所。
  见到白大褂医生,许挽挽直接把应恕塞到医生怀里。
  她瞪着黑黝黝的眼睛,把装了九块三毛钱的小荷包也塞给医生。
  “救。”
  医生见到这阵仗,抱着应恕冲进急诊室。
  “张医生!林医生!快来救这个孩子!”
  “快让护士拿药!”
  “工具!工具!”
  “快进手术室!”
  卫生所狭窄的过道慌乱。
  小荷包掉在了地上。
  许挽挽被着急忙慌的医生们挤到墙边。
  过了一会儿,过道恢复了安静。
  许挽挽瞅着被踩了好多脚的小荷包,蹲在小荷包跟前,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小荷包。
  许挽挽的视线上移,定格在男孩的脸上。
  漂亮。
  但,味道她不喜欢。
  封沥拎着手中被踩了好几脚,脏兮兮的小荷包,与蹲在地上的许挽挽对视。
  许挽挽不喜欢封沥的眼神。
  就好像她被放在展台,只是一个死物。
  许挽挽站起来,黝黑的眸子满是警惕。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把钱拿出来,还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小钱包送你。”
  许挽挽不想碰脏兮兮的小荷包,说完后,她觉得这个办法两全其美。
  封沥把小荷包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玩味的目光落到手术室门上,“你把应恕打进了卫生所?”
  许挽挽侧眸,迷茫又不解,“没有。”
  “可是纪云薇说,是你许挽挽,把应恕打伤了。”
  封沥靠在卫生所的军绿色墙壁上,手里捏着小荷包,摇晃。
  许挽挽盯着小荷包,缓慢解释,“我掐应恕,纪云薇要救应恕,纪云薇想推开我,应恕抱我转身,纪云薇就推倒了应恕。”
  许挽挽补充一句,“纪云薇,很善良。”
  封沥:……
  “怪不得是小傻子。”封沥嘴角小声嘀咕。
  但许挽挽耳朵灵敏,封沥的话她能听到。
  许挽挽幽深的眸光定格在封沥身上,盯得封沥后背发凉。
  “你,以后很厉害。”
  她看到了他背后的金光和紫光,有点好看。
  封沥嗤笑,眼底嘲讽,“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
  许挽挽温吞点头,“哦。你先把钱拿出来。”
  她要给应恕交医药费。
  应恕是她的,最漂亮的东西。
  花钱修修补补,应该的。
  封沥在许挽挽的注视下,把小荷包里的钱抽出来,目光落到许挽挽举在半空中的手。
  道:“既然不是你打伤了应恕,为什么要来卫生所?”
  “修补。”许挽挽停顿一秒,改口,“疗伤。”
  封沥沉默,他能不知道来卫生所是治病疗伤?
  许挽挽见封沥还要磨叽,直接伸手,把钱夺了回来。
  钱回到手里,许挽挽立马转过身,不想再和封沥说话。
  她往手术室门口走了几步,靠墙蹲下。
  封沥也没再靠近,依旧靠墙站在原地。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门打开,应恕被推出手术室。
  许挽挽跟着医生,把应恕安顿在病房。
  “小朋友,你回家去把小哥哥的家长喊来卫生所缴费,好不好?”
  医生摘下口罩,对许挽挽轻声细语。
  许挽挽伸出手,把一沓钱递给医生,“他是我的,医药费,给。”
  医生深吸一口气:“小朋友,这不是在玩过家家,真的要小哥哥的父母来一趟卫生所。”
  “我是孤儿。”
  病床上,应恕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语气平淡说出这四个字。
  医生动作一顿,接过了许挽挽手里的钱,数出了八块钱,把剩下的一块三毛钱还给许挽挽。
  “病人的小家长,医药费一共是八块钱,这是剩下的一块三毛钱,你数一数,对不对。”
  医生换了称呼,许挽挽欣然接受。
  病床上,应恕脸嘭的通红,目光在许挽挽紧绷的小脸上打转。
  许挽挽接过钱,一五一十数了一遍,将小手背到背后,端着小大人的架子,冲医生点头。
  一本正经回答:“没有出错,谢谢医生的治疗,下次我们再找你。”
  &医生畅快笑了两声,半蹲下,伸出右手,“合作愉快,病人的小家长。”
  许挽挽也伸出右手,握住医生的指尖,摇了摇,“合作愉快。”
  病床上,应恕摸了摸脸,他感觉,脸要熟透了。
  病房门口,封沥吊儿郎当靠在墙上,目光阴郁望着称得上温馨的场面。
  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出了病房。
  许挽挽爬到应恕病床边,盯着应恕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应恕,你要好好吃药。”
  “你最漂亮。”
  应恕脸上的红潮还没褪下,许挽挽得到夸赞,令他脖子耳朵全染上了绯色。
  他哼哼唧唧,应了一声,瞧着乖巧、人畜无害。
  封沥脸色阴沉,朝着病床走过去,小小的身板,气势十足,看着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恐怖。
  “应恕,纪云薇说,许挽挽把你打伤了。”
  闻言,应恕紧皱眉头,看着封沥,“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封沥:“……”
  应恕看到封沥,情绪明显下落。
  “你不喜欢他?”许挽挽盯着应恕的脸,抬手把他的眉头戳平,“不要皱眉,丑。”
  她要看大漂亮。
  应恕乖得很,甚至冲向许挽挽笑了笑。
  封沥觉得应恕疯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和气听话的应恕。
  在他的印象中,应恕要么被他妈打得半死,不吭声;要么被饿到昏厥,为了一口果子跟野狗打架。
  封沥新奇瞅着许挽挽,妄图打量出些什么,他突然想到——
  “许挽挽,你说我未来很厉害,你看应恕呢?”
  他试图挑拨两人的关系。
  以证明,许挽挽和纪云薇没什么不同——她们想用微小的恩情,绑架他们一辈子。
  许挽挽完全听不出封沥的弦外之音。
  她瞅着应恕,小脑袋往前凑了凑。
  应恕紧张撇开视线,小粉团子白白嫩嫩,粉里透红,被养得极好,比橱柜里的娃娃要精致万分。
  “应恕未来会很厉害。”
  封沥见许挽挽上了套,嗤笑一声。
  “但没有我厉害。”许挽挽捧住应恕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应恕,你是我的大漂亮。”
  应恕脸再次涨红,比天边晚霞要醉人惊艳。
  许挽挽很满意。
  她发现,只要离应恕足够近,他就能变得更漂亮。
  封沥咬牙,“应恕,她和纪云薇没有什么不同。”
  许挽挽偏过头,黑眸染尽疑惑,“昂?纪云薇比我善
  良。”
  纪云薇可是未来大佬们的白月光,无私奉献温暖的白月光。
  许挽挽没有那么多善心,她只想让自己开心。
  应恕粲然一笑,迎着封沥阴郁的神情,他附和,“挽挽说得对,纪云薇太善良。”
  善良到,要用一口馒头一颗糖,去绑架另一个人的一生。
  许挽挽看向窗外正当午的太阳,摸了摸小肚子,“应恕,我要回家吃饭了。”
  “钱给你,你在镇上吃叭。”
  许挽挽把剩下的一块三毛钱都放到了应恕手里,然后跳下了病床,往外走。
  封沥不甘心,“许挽挽,你会让应恕还你钱吗?”
  许挽挽停下脚步,“不用。”
  封沥脸上再次爬起偏执,得意望向应恕:看吧,她和纪云薇没什么不同,她就是要让你欠她人情。
  “应恕是我的。”
  说完,许挽挽迈出了病房,同时,心底对封沥抵触起来。
  许挽挽人已经迈出了病房,但话却经久不散。
  最先缓过神的,是应恕。
  心底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似乎要把他的心脏捏爆挤碎。
  封沥冷冷走向应恕,在距离他三步左右停住。
  应恕轻咳一声,毫不怯场迎上封沥阴沉的目光,咧唇,“封沥,我饿了,麻烦你帮我买一份饭。”
  说着,应恕从许挽挽留给他的一块三毛钱里,数出了两毛钱,“一份米饭一份素菜,谢谢。”
  见封沥不接,应恕笑吟吟往他手里塞过去,“麻烦尽快,我头晕。”
  封沥冷嗤一声,“应恕,你早晚会后悔。”
  许挽挽和纪云薇,本质没有区别。
  而他们,注定被遗弃,根本不会拥有纯粹的善意。
  说完,封沥拿着手里的两毛钱转身出去。
  小镇到许家村要走半个小时,许挽挽回村时,还是晌午,吃午饭的时间。
  她望向村口的大槐树,有些奇怪,平时捧着饭碗唠嗑胡说八道的婆婆们不见了。
  她好奇了一下,继续往家走,远远望去,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
  许挽挽慌张一瞬,抬脚往家跑。
  “倒霉啊,瞧这院儿乱的,东西都碎了一地,这贼真可恶!”
  “幸亏人没事儿,许老二家里有钱,偷点钱算啥?”
  “瞧许老二媳妇儿哭的,她缺这俩钱啊?”
  “就是……”
  许挽挽气呼呼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
  院子里,戚琉璃一边流着泪,一边跟村长说明情况。
  见到许挽挽,戚琉璃赶紧抱住她,哭肿了的眼睛像是杏核,她抽抽搭搭,“挽挽……挽挽……幸好……幸好你在……妈妈以为……以为……”
  许挽挽眨了眨眼,抬手一抹,湿漉漉的。
  她哭了。
  许挽挽木着小脸,把手放到心口。
  有点难受。
  想砸一砸。
  许挽挽等着戚琉璃松开手,戚琉璃吸了吸鼻子。
  没有那么漂亮了。
  但是,她有点喜欢。
  许挽挽抬手摸了摸戚琉璃的眼睛,凶巴巴威胁:“继续哭。”
  这种感觉,好奇怪。
  戚琉璃噗嗤笑了,哪有闺女这么劝人的,但是,真的好可爱!
  戚琉璃抹了抹眼泪,语气依旧温柔,但身上多了些什么,“挽挽,你回房间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一会儿妈妈带你去报警。”
  许挽挽点头,迈着小腿进了屋子。
  屋里一片狼藉,泛黄的古籍被乱糟糟扔在地上,花瓶们碎了一地。
  许挽挽怔愣在原地。
  她的小漂亮们,受伤了。
  许挽挽撇着嘴,闷不吭声把地上的碎片收拢在木柜子里。
  手指被划破好几道口子。
  手心上的旧伤刚愈合,再一次被划破,甚至添了几道新伤。
  血在擦在花瓶碎片上,衣服上,柜子上。
  触目惊心。
  许挽挽抱着柜子,往门外跑。
  那个蔺老头,一定有办法。
  许挽挽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蔺老头,修补受伤的小漂亮们。
  许挽挽出现的一瞬间,喧闹的围观村民寂静,纷纷给许挽挽让路。
  戚琉璃正跟村长描述,瞅着许挽挽跑开,她顾不上其他,抬腿跟了上去。
  “这傻子又抱着柜子去哪儿啊?”
  “谁能知道?不过傻子好像流血了,也不知道喊疼,这脑子啊……”
  “唉,幸亏傻子不是我家的,不然啊,就算养大了,屁用没有。”
  “有用啊,会浪费粮食,哈哈哈……”
  村长见状,呵斥众人安静,“行了,乡里乡亲的,少说两句,都出去!往人家门口胡咧咧,不嫌臊得慌!”
  村长在村里话语权重,又深
  受爱戴,村民们再想八卦,也停了嘴。
  村长叹了口气,帮忙给许家锁了门,又强调了一遍不准靠近许家,等公安来了,得侦查现场破案。
  提到公安,村民们也正视起来。
  凑在村民外围的许家大嫂张巧儿脸色剧变,赶紧追上村长的步伐,“村长啊,咱们村最近不是在评选最美村镇吗?这事儿要传出去,咱们村名声不就坏了?”
  走在旁边的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村长,许老二家里不缺钱,他们丢点钱就丢点钱呗,咱们村名声坏了咋办?”
  “就是啊,不是有个厂子想开在咱们村吗?要是耽误咋办?”
  “村长,不能因为一个许老二家,就耽误咱们整个村子呐!”
  村长脸色凝重,面对村民们七嘴八舌,他转过身呵斥,“把嘴都闭紧了!这事儿我去镇上找褚和商量。”
  “村长,你可得劝劝许老二,让他别让媳妇儿闺女胡闹,咱们村的未来比啥都重要!”
  村长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村长背着手往家走,村民们见状,成群散开,继续讨论刚才的事。
  张巧儿边走边忐忑,拐弯进了许老三家。
  从村里到镇上,许挽挽抱着个沾了血的木柜子跑,小小身板与大木柜形成强烈反差,引得路人频频围观。
  胜在正是晌午,吃饭的时间,街上人不多。
  “挽挽!跑慢点!”
  “挽挽!”
  戚琉璃喊不住许挽挽,只能一边大喘气,一边使劲儿跑,生怕被许挽挽甩掉。
  路边,封沥拿着一个铁饭盒,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站在原地,盯着母女俩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拐进卫生所。
  镇上的卫生所条件一般,封沥拿着铁饭盒迈进病房。
  病床上,应恕正在使劲儿搓衣服,试图把衣服上的血迹硬生生搓掉。
  封沥冷嗤一声,把铁饭盒扔到应恕怀里,“头不晕了?”
  应恕没搭话,而是直接拆开了铁饭盒,看到粘稠的米粥,两个煎蛋。
  他扬眉,“封沥,两毛钱买不到吧?而且,这鸡蛋煎的真丑。”
  封沥脸黑,避开应恕的视线,望向窗外,“本来想给你放咸菜,老板说只剩下鸡蛋了,算你好运。”
  应恕也不矫情,又抽出了两毛钱,“给。”
  封沥接过钱,犹豫几秒后,还是说道:“刚才我看到许挽挽那个傻子正……”
  “她不傻。”应恕咽下米粥,认真反驳,“封沥,她不傻。”
  封沥怀疑许挽挽给应恕喂了迷魂药,简直比纪云薇的大馒头和糖还管用。
  “你看到她怎么了?她没回家吃饭?”应恕问道。
  “她抱着一个木柜子在大街上跑,手上沾满了血,她妈跟在后边追。”
  封沥简单描绘了一下,余光看到应恕把饭盒往旁边桌上一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应恕,你找死?”封沥按住应恕。
  应恕眼神偏执,迸发的阴沉郁色比封沥还要浓重,再也没有先前的和善。
  他单手攥住封沥的领口,满身戾气,“她去哪儿了?”
  “南边。”
  封沥话音落下,应恕便松开了手,冲出了病房。
  封沥扯了扯被扯皱的衣领,望向窗外,正好看到应恕脚步虚浮的身影。
  ……
  “挽挽!”
  戚琉璃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许挽挽的步伐。
  一把将许挽挽扯到怀里,声音哽咽。
  “挽挽……”
  许挽挽看了一眼戚琉璃,冲看门的蔺老爷子望过去,指着柜子里的花瓶碎片:
  “它们疼,修补。”
  缓了一下。
  继而。
  许挽挽扯下脖子上的小金锁,血刺呼啦往蔺老爷子跟前捧。
  “医药费。”
  戚琉璃轻哄,“挽挽,妈妈带你去卫生所包扎,等回来,爷爷就帮你把花瓶修补好?好不好?”
  戚琉璃不确定对方能不能修补花瓶,但当务之急是稳住许挽挽,带她去卫生所包扎。
  许挽挽固执地望向蔺老爷子。
  等着他的回答。
  蔺老爷子瞅着许挽挽手上的血,眼神不忍,又敬佩,心道是个好苗子。
  “你先去包扎手,等你回来,虽不能全修补完,但修补一个不成问题。”
  闻言,许挽挽抬手往前。
  把沾满血的小金锁往蔺老爷子手里塞。
  蔺老爷子眼底为难,望向戚琉璃,戚琉璃赶紧冲他点头,示意他先收下。
  蔺老爷子握住小金锁,黏腻的手感令他心生几许怜惜,拿出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小丫头,现在可以放心去包扎了吧?”
  许挽挽点了点头。
  转身便轻车熟路往卫生所方向走。
  戚琉璃松了一口
  气,冲蔺老爷子弯腰鞠了一躬,低声道谢后,赶紧追上了许挽挽。
  许挽挽步子铿锵,一滴眼泪也不掉,戚琉璃跟在后面,心一抽一抽的疼。
  走了五分钟左右,许挽挽看到了跌跌撞撞、脸色惨白的应恕。
  她的大漂亮,好像要碎掉了。
  许挽挽不高兴。
  小步子迈的更快,气势汹汹冲向应恕。
  一把擒住应恕的胳膊。
  “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会碎掉!
  她的,最漂亮的东西。
  不可以碎掉!
  许挽挽眼底怒气横生,小脸不善。
  应恕顾不上解释,拉着许挽挽胳膊往卫生所走。
  原本狂躁暴戾的气息顿时消散,如同风浪停止的海面。
  平和,包容。
  但隐藏着无数未知又凶险的汹涌。
  卫生所。
  刚收拾完东西,手上拎着一堆药和铁饭盒的封沥看到二人,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后。
  戚琉璃一路默不作声,看到封沥和应恕,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许家村命最苦的俩孤儿,在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已经能独当一面。
  戚琉璃跟在三人身后,突然瞥见封沥手里的饭盒,想到许挽挽还没吃午饭,她又转身进了卫生所对面的小餐馆。
  这一次,医生把许挽挽和应恕安排到一个病房。
  医生处理完许挽挽的伤口,又去检查应恕头上的伤,没有大碍后,夸了许挽挽两句。
  “小姑娘,真勇敢,划了七道口子都不喊疼,一会儿让护士姐姐给你拿糖吃!”
  许挽挽点头,应付一下医生的关心。
  戚琉璃拎着四个铁饭盒,进了病房进了病房。
  医生瞅见戚琉璃哭得眼睛红肿,咽下了教育家长的话,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默默退出了病房。
  “挽挽,妈妈买了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鱼排,咱们先吃饭。”
  戚琉璃打开饭盒,放到许挽挽面前,“等一下妈妈喂你。”
  说完,戚琉璃又把两个铁饭盒递给应恕和封沥。
  “你们是挽挽的朋友吧?刚才谢谢你们把挽挽带来卫生所,还没吃中午饭吧?凑合吃点,等挽挽手好了,来阿姨家,阿姨给你们做大餐。”
  应恕大大方方接过铁饭盒,极有礼貌冲戚琉璃道谢,“谢谢阿姨。”
  封沥有些别扭,迎着戚琉璃和善温柔的目光,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铁饭盒。
  二人把铁饭盒打开。
  应恕的是芹菜炒肉和清蒸虾盖饭。
  封沥的是红烧肉和土豆鸡块盖饭。
  二人愣住,这时候比前两年日子好过许多,但肉还是紧俏,平时一个月能吃一顿就很不错,尤其是二人家庭各有难处,吃肉显然是奢望。
  他们和许挽挽认识不久,戚琉璃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了许挽挽的好朋友,饭菜与许挽挽没有任何差距。
  “来,妈妈把鱼刺都挑干净了,吃吧。”
  戚琉璃夹着鱼肉,动作轻柔,语气温柔,哄着许挽挽吃饭。
  许挽挽盯着戚琉璃红肿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眉头紧皱。
  伺候着许挽挽吃了半碗饭,许挽挽就摇头了。
  她没有多少胃口。
  戚琉璃愧疚,“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许挽挽拍了拍戚琉璃,黑眸滴溜,盯着应恕和封沥:“你们不饿?”
  戚琉璃闻声抬头,见应恕和封沥饭盒里的饭没动静。
  赶紧催促,“快吃饭,一会儿就凉了,吃凉饭对肠胃不好。”
  应恕执起筷子,一口菜一口饭,一板一眼吃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但应恕脸很漂亮,吃起东西来赏心悦目。
  封沥见应恕动了,也跟着吃了起来。
  “小恕,这几天你住卫生所吗?”戚琉璃‘慈祥’看着应恕。
  应恕是她闺女交的第一个朋友,在她这里,是堪比亲儿子的存在。
  “我下午回家。”
  应恕根本不打算浪费钱住院,他的钱有限,挣钱困难,他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浪费。
  “你回去是得自己做饭、换药吗?”
  应恕眸底黯淡,“是。”
  戚琉璃摸着许挽挽的头发,“小恕,你养伤这几天得多吃新鲜水果和肉类,补充好蛋白质才能更快恢复。”
  应恕沉默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谢谢阿姨提醒。”
  心底自嘲,他仅有的钱根本吃不起几顿好饭,至于更快恢复伤口,于他而言,没什么实质性作用。
  “阿姨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过阿姨有个不情之请。”
  应恕打起精神,望向戚琉璃:“阿姨你说。”
  他吃了人家一顿肉,怎么也该还回去。
  “挽挽的手受伤,我希望她在家养伤,但她一个人肯定会无聊,
  阿姨想请你和小沥来家里住几天,陪陪挽挽。”
  戚琉璃说完,许挽挽从她怀里爬出来。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应恕,“陪。”
  她的大漂亮!
  稚嫩的嗓音霸道,又理直气壮。
  戚琉璃冲应恕歉意一笑,低声纠正许挽挽,“挽挽,我们是在邀请,要有礼貌。小恕哥哥和小沥哥哥答不答应,要他们自己决定。”
  小恕哥哥……
  小沥哥哥……
  俩人一个耳尖通红,一个别扭撇开了视线。
  许挽挽伸出手,推开戚琉璃的脑袋。
  望向应恕:“应恕,答应。”
  语气霸道。
  小奶音稚嫩又嘹亮。
  戚琉璃:……
  应恕掀眸,望向许挽挽,瞧着她凶气十足的鲜活表情,乖乖点头。
  戚琉璃尴尬笑了笑,“挽挽年纪小,不太懂事。”
  应恕淡定反驳:“挽挽很懂事。”
  “……”
  戚琉璃见搞定了应恕,便望向封沥,“小沥,你……”
  “抱歉阿姨,我最近有事,不能过去。”封沥指甲掐进手心,面色如常吐出拒绝的话,“阿姨,我先回去,谢谢您的午饭……我会还您的。”
  封沥拎着他带来的铁饭盒,在戚琉璃欲言又止的表情下,踏出了病房。
  病房外,封沥抬起手。
  手心被掐出血印,有点疼。
  但达不到用药的程度。
  他仅有的药,不需要浪费在这些小伤口上。
  封沥以为,他是悄无声息离开的,没有人在意。
  病房里。
  “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许挽挽眉眼染上燥意,抬手去擦戚琉璃的眼泪。
  她不喜欢戚琉璃这种哭。
  她喜欢在小院里,戚琉璃抱着她哭。
  应恕闻声望去,眸光闪烁。
  戚琉璃看着许挽挽清澈乌亮的眸子,干净到不染杂质尘埃,勉强笑了笑,“挽挽,妈妈只是心疼小沥哥哥。”
  “心疼?”许挽挽抿唇,“那你把他偷回家,他没有爸爸妈妈,好偷。”
  戚琉璃噗嗤笑了,抚着许挽挽的头发,轻声解释,“挽挽,偷孩子是违法的,不能这样。”
  许挽挽望向应恕,眼神慌了慌,但立马一脸镇定,“哦。”
  只要应恕不说,没有人知道应恕是她偷来的。
  应恕看着许挽挽如临大敌,但强装镇定,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脑海中回荡着——
  “应恕是我的。”
  心软乎乎的,像是阳光下的棉花团。
  在病房歇了一会儿,戚琉璃带着许挽挽和应恕去拿了几天的药,又带着俩孩子往镇上的家走。
  镇上的院子不大,没有村里的五间大瓦房大,也没有足够的地种菜,但胜在院里是青砖,足够平整干净。
  许褚和忙着厂子的事情,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家待着,饭也不在家吃,院里几乎没有生气。
  戚琉璃把药放屋里,一回头,许挽挽爬到了院内枣树上。
  应恕站在树下,仰着头,紧皱眉头,手臂微微张开,像是随时准备接住许挽挽。
  戚琉璃头发炸起来,火急火燎跑到枣树下边,“许挽挽!你给我下来!找抽是不是!手刚受伤就胡闹,没揍过你是不是!”
  许挽挽扒拉着枣树上的果子,黑眸疑惑,翻了翻以前的记忆,诚实摇头:
  “没有。”
  记忆里,戚琉璃真的没有揍过孩子。
  她只会哭。
  戚琉璃磨牙,气也消了大半,又恢复了温柔妈妈的模样,“挽挽,你还受着伤,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许挽挽耿直回答:“去卫生所包扎。”
  戚琉璃:……
  应恕听到戚琉璃牙齿咯吱咯吱响,心底好笑。
  他抬起头,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为他本就漂亮惊艳的脸,镀上一层金光。
  “挽挽,树上的枣子有我漂亮吗?”
  戚琉璃:?
  只见,许挽挽果断摇头。
  “那你下来,我陪你玩。”
  &戚琉璃望向许挽挽,见她小脑袋猛点。
  然后,呲溜,从树上滑了下来。
  戚琉璃愣愣瞅着许挽挽捧住应恕的脸,小脑袋凑上去。
  戚琉璃瞳孔放大,满是震惊。
  在她即将冲出去时,许挽挽后退,放下了捧着应恕脸的手。
  “应恕,你最漂亮!”
  应恕红着耳朵,一脸羞涩。
  戚琉璃:她闺女会撩妹!不对,撩男!
  许挽挽欣赏了一会儿应恕,突然想起被打碎的花瓶,小脸立马紧绷。
  瞬间不高兴。
  应恕和戚琉璃心被吊起来,立马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许挽挽转头朝外跑,被应恕拽住了后衣领。
  “昂?”
  许挽挽疑惑。
  “挽挽,外边太热,中午又没什么人,你去哪儿呀?”戚琉璃赶紧搂住许挽挽,不想让她出去乱跑。
  手上的伤还没养好,可不能又添新伤。
  “我的小漂亮们,在蔺老头那里。”
  许挽挽解释清楚了。
  戚琉璃深吸一口气,“挽挽,妈妈陪你一起去,还有,要叫蔺爷爷,要有礼貌。”
  许挽挽迟疑一下,“蔺…爷爷?”
  蔺老头才几十岁吧?
  她可是几百岁!
  “对呀。”戚琉璃没忍住,捏了捏许挽挽白嫩的小脸,笑弯了眸子,“挽挽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叫错,对不对?”
  许挽挽黑眸滴溜,戚琉璃好像以为她什么也不会。
  迎着戚琉璃温柔似水的眸子,许挽挽勉为其难点头。
  “嗯。”
  喊叫喊吧,反正她现在看上去才四岁。
  许挽挽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一个转身,甩开戚琉璃就往外冲。
  戚琉璃:……
  见状,应恕跟了上去。
  许挽挽在前边跑,小步子又稳又快。
  应恕和戚琉璃在后边紧追不舍。
  推着自行车的一对小情侣笑笑闹闹,女生指着许挽挽,对男生笑言:“以后我们的女儿也会那么漂亮吗?”
  男生憨憨一笑,“肯定漂亮,随你。也会健康,你瞧那小丫头跑得多快!”
  俩人羞涩对视。
  戚琉璃一脸懵逼,没好意思打扰小情侣的浪漫幻想:
  谁家有个这么壮实的女儿,以后肯定不缺锻炼!这两天跑的步,比上学跑操还累!
  许挽挽跑到垃圾站时,蔺老爷子正坐在地上,面前一堆工具,还有一只小酒壶,他正对着花瓶修修补补。
  见到许挽挽,蔺老爷子笑颜展开。
  “小丫头,手好点没?还疼不?”
  许挽挽摇摇头,“什么时候修好?”
  “别急,今个儿修一个磕碰少的,其他的得过个几天才能修补完。”蔺老爷子怕许挽挽伤心,赶紧保证,“你放心,铁定给你修补好。”
  “你什么都会修吗?”许挽挽歪头。
  澄澈的黑眸如一汪清泉,蔺老爷子撞进去,不禁心软几分。
  声音越发轻柔,“会修,这些瓷器、画卷啥的,我都会修。”
  “小丫头,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学,我还能教你其他的,只不过不太方便说。”
  蔺老爷子余光扫了一眼追过来的戚琉璃和应恕,想抓紧时间忽悠许挽挽拜师。
  毕竟,在玄门,好苗子都是靠抢的。
  万一,以后这小丫头被他师兄弟瞅见,不得抢的头破血流?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纷争,他一定要先抢到这个宝贝小天才!
  “你拜我为师,绝对不会吃亏,我保证!”
  许挽挽盯着蔺老爷子。
  瞧着他身后的金光和黑气,眨了眨眼。
  “可是,你中毒,快死掉了。”
  蔺老爷子一惊,瞬间压低声音,扼住许挽挽的胳膊,眸子锐利如鹰,“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只有他师兄知道。
  这小丫头从哪里去知道?
  “昂?”许挽挽迷糊,“你后背有。”
  她太弱了,恢复的能力才千分之一。
  能看到,但什么也做不了。
  “挽挽!”戚琉璃担惊受怕,想把许挽挽从蔺老爷子手里解脱出来,“挽挽怎么了,快回来,妈妈带你回去睡午觉。”
  蔺老爷子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讪笑两声,放开了钳住许挽挽胳膊的手,“挽挽,你很有灵气。”
  许挽挽点头,对蔺老爷子的话很赞同。
  蔺老爷子爽朗大笑,站起身,看向戚琉璃,“这孩子未来必成大器。”
  戚琉璃不明白蔺老爷子的意思,附和笑了两声,想把许挽挽拽回来。
  蔺老爷子语气真诚,“我想替师父收挽挽做小师妹,希望你们能答应。”
  戚琉璃脑袋嗡了一声,瞅着蔺老爷子半白的头发,冒昧问道:“您师父……高寿?”
  戚琉璃对蔺老爷子的话持怀疑态度。
  她家闺女除了能跑能闹,还有啥天赋能被看中?
  而且,老爷子的师父……年龄很大了吧?能教点啥东西?
  “我师父已经仙逝。”蔺老爷子尴尬扯了扯唇,“但我能做主,而且我们这一派讲究辈分,挽挽的天赋,确实更适合做家师的徒弟。”
  戚琉璃瞬间警惕,“你们是做什么的?”
  “修补文物字画,辅助追查犯人,受人邀请解疑答惑之类的。”
  蔺老爷子生怕戚琉璃认为他不是好人,连忙自报家门,“我是家在临京,我大儿子叫蔺位温,是临京博物馆馆
  长,我二儿子叫蔺位东,是个军人,你放心,我绝对是好人。”
  听到军人二字,戚琉璃放了心。
  “这事主要看挽挽意见,我们尊重孩子的想法。”戚琉璃松了口。
  蔺老爷子目光炯炯,期待望向许挽挽。
  眼里写着:快答应吧!快答应吧!
  许挽挽黑眸幽幽,吐出七个字:“符箓丹药风水宝?”
  蔺老爷子乐得拍手,“对对对!”
  一点就通的小天才!
  他师父死得早啊,不然收这么个小徒弟,铁定会高兴到上蹿下跳。
  许挽挽说得太快,又前后不搭,戚琉璃没听懂,也没想到玄学上去,倒是一旁的应恕暗了暗眼神。
  “来,这是见面礼,余下的见面礼,等有时间我带你去见师兄师姐们要!”
  蔺老爷子格外兴奋,从简陋的布袋子里翻出一个小令牌。
  厚重的古铜色,繁杂的神秘花纹,沉甸甸的质感。
  无一不在彰显它的不平凡。
  许挽挽接过小令牌,把玩了两下,塞到应恕口袋,微微仰头叮嘱:“应恕,看好我的小漂亮。”
  她的大漂亮,要用小漂亮装饰。
  花瓶太大,小令牌刚好。
  应恕直觉这令牌不简单,郑重点头,随后他迎上蔺老爷子幽怨的目光。
  应恕:确定了,令牌绝对不简单。
  “令牌不能丢,一定要好好保管。”
  蔺老爷子没有扫兴,也没有把许挽挽和应恕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只是再强调了一遍令牌的重要性。<要性。
  许挽挽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看蔺老爷子修补花瓶。
  应恕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伞,站在许挽挽身边,气质淡漠,目光却格外专注。
  看得戚琉璃眼热,在她心里,应恕完全是一个好哥哥。
  她交代了一声,便往肉铺走,晚上,她要做顿大餐,庆贺闺女终于有了真心的朋友。
  封沥回许家村时,沉着脸,周身气压极低,遇到的村民都绕道走,没人愿意靠近。
  封沥眼无波澜。
  回到家,或者说,回到破破烂烂的小院子,破碎的窗子,漏雨水的屋顶,掉渣的墙,裂了缝的木门,组成了一个词——封沥的家。
  院里没有杂草,因为封沥不喜欢。
  夏天杂草长得勤快,封沥除草更勤快。
  封沥把铁饭盒放到矮桌上,里面有半碗米粥,两个丑丑的煎蛋。
  应恕先吃的米粥,应该是不舍得吃煎蛋,想留下来最后吃,没想到最后没吃上煎蛋,反倒是吃了一顿肉。
  “呵。”
  封沥把铁饭盒盖上,打算晚上吃。
  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他不会浪费一点粮食。
  “封沥!封沥!”
  门外的声音很熟悉。
  封沥走出屋子,看向门口的纪云薇。
  她正拿着两个馒头,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应恕家探头。
  封沥压下眼底讽刺,朝着纪云薇走过去。
  “薇薇。”
  纪云薇见到封沥,高兴地把一个馒头塞给封沥,“呐,我晚上要和明珠一起玩,就不过来啦,这是给你带的晚饭,一定要吃饭。”
  “应恕呢?他头好了吗?我给他带了馒头!”
  封沥垂眸,浓密的睫毛压住眸底的沉色,“薇薇,应恕从没要过你的东西。”
  原来,从一开始,应恕就比他多了一个选择。
  纪云薇小脸一僵,她并不擅长掩藏情绪。
  在封沥面前,她显然不够看,也无法掩藏。
  “封沥,我相信应恕会要的!”纪云薇一脸肯定,“我对他是真心的,我一直把他当好朋友,就算他是冰块,也会被我捂化!”
  “封沥,你们只是暂时落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你未来绝对会非常厉害!”
  纪云薇日常打鸡血。
  封沥瞅着手里的馒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谢谢薇薇。”
  纪云薇听到这句‘谢谢’,高兴地神采藏不住。
  有了这句谢谢,这位房产大鳄应该会永远记住她的恩情吧?
  如果能爱上她……
  又或者,她帮助过的大佬都爱上她……
  纪云薇脸一红,看向封沥的眸子带了几分羞涩,“不客气,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身为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她帮助过的大佬一定会爱上她!
  她得认真筛选一下,她未来的老公,一定是最厉害最有钱最有背景的那个!
  至于其他人……
  肯定会心甘情愿做她的备胎舔狗!
  她可是他们的恩人,他们会护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
  封沥默默退后一步,纪云薇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有点恶心。
  “对了,封沥,
  我还要给应恕送馒头,再见啦。”纪云薇摸了摸泛红的脸,转过身要走。
  “应恕在许挽挽家。”
  纪云薇冷不丁停下脚步,小脸升腾起怒气。
  迎着封沥沉郁的神色,纪云薇赶紧转换表情,楚楚可怜,“可是许挽挽把应恕打伤……应恕怎么还和许挽挽在一起玩呀?”
  纪云薇心底慌张,心头萦绕着前世听来的传言——应恕有一个惦念了许久的白月光。
  纪云薇像是溺了水,胸口闷涨,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封沥沉默,没有回答纪云薇的话。
  “封沥,你千万不要和许挽挽一起玩,她就是个傻子,她会打人,还伤害了应恕,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纪云薇紧盯着封沥,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封沥比起应恕,未来的成就不会差。
  既然她抓不住应恕,那就不能放过封沥。
  她这样的天之骄子,应恕错过,是应恕的损失,以后他后悔,想靠近她纪云薇,她会给他设置好多考验,她不允许喜欢自己的人喜欢过别人。
  封沥望着纪云薇固执与高傲的眸光,有一瞬间刺痛。
  她的高傲,是建立在施舍给他食物的行为上。
  这种感觉很窒息,也很畅快,就好像——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就是一滩烂泥。
  “封沥,你是不是也想去找许挽挽?”纪云薇狠狠瞪着封沥,心中气愤,顿时口不择言,“别忘了,我才是给你饭吃的人!许挽挽就是个傻子!”
  话音一落,纪云薇脸色唰地白了。
  她……她怎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封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我什么好吃的都分享给你,但是许挽挽没有,她只会打人,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封沥抿唇,给纪云薇扔下两个字,转身进了屋子,“稍等。”
  看着封沥进了屋子,纪云薇心中忐忑,不知道封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由得,纪云薇想起前世看财经杂志,上面对封沥的介绍。
  孤儿、白手起家、冷漠薄情、私生活干净到没有一个女人能近身。
  纪云薇脸噌地红了,这样的男人绝对是老天爷送给她的,她绝对会是他的例外!
  封沥再次出来时,手里的馒头不见了,纪云薇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接受了她的馒头,绝对是接受了她!
  她会成为未来房产大鳄唯一的例外,放在心上一辈子的白月光。
  封沥迎着纪云薇潮红的小脸,迷迷瞪瞪的眼神,表情复杂。
  “封沥……”
  “这是一块钱,这几天我总共吃了七个馒头,两个鸡蛋,一颗糖,这些钱你拿着。”
  “镇上的馒头一毛钱一个,鸡蛋一毛钱一个,糖也是一毛钱,正好一块钱。”
  封沥条理清楚算账,将数出来的十张一毛钱递给纪云薇,“给。”
  他刻意说清楚,就是想让纪云薇清楚:他不再欠她什么,他就算是一滩烂泥,也轮不到她踩在他身上找优越感。
  纪云薇羞羞答答接过,“不用这么客气。”
  她没想到,封沥现在就开始回报她,如果再长大些,封沥爱上她绝对不成问题。
  封沥不知道纪云薇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赶紧逐客,“你走吧。”
  &nnbsp;纪云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把钱塞在口袋里,冲封沥弯眸,“你先忙吧。”
  她得赶紧走,听说封沥小时候上不起学,到处碰壁挣钱,这才有了未来的房产大鳄。
  她可不能打扰封沥的成长线,不然他做不成房产大鳄怎么办?
  想到这里,纪云薇赶紧离开。
  封沥重重叹出一口浊气,看着纪云薇离开的背影,他浑身骤然一松,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
  环视小院,封沥乍然感觉空荡,比起应恕院里堆满的空瓶子,他突然望向刺眼的太阳。
  或许,他也该试试,去朝着太阳生长。
  此时,太阳西移。
  封沥站的位置巧妙,他沐浴在阳光中,身后的影子落在墙打下的阴影里。
  ……
  天色愈晚,许挽挽摸了摸咕噜叫的小肚子,决定回家吃饭。
  “等会儿,先把你的小金锁戴好。”
  蔺老爷子见许挽挽站起身,赶紧拽住。
  相处时间虽不算长,但他深知许挽挽招呼都不打,想走就走的性子,洒脱得很。
  蔺老爷子掏出小金锁,小金锁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金闪闪,款式简单,大气。
  许挽挽没拿小金锁,指着地上还未修补完的花瓶,“医药费。”
  “找不开。”蔺老爷子就着许挽挽的话说,“这样吧,等你下次来,给我带个大鸡腿,我好久没吃了。”
  “好。”许挽挽抓起小金锁,乌亮的眸子和蔺老爷子交
  汇,“谢谢。”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在她做碗碗的时候,被摆在架子上,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价值不对等的交换,一定是人类复杂的感情在作祟。
  情意不能用金钱衡量,但可以放在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中,比如一顿饭,一顿酒。
  蔺老爷子心底像是被纵了一把大火,燎原似的,疯狂。
  蔺老爷子眼眶湿润,怜爱的轻抚许挽挽的头发,一抬手带起一阵酒香,“爷爷等着你的大鸡腿!”
  许挽挽板着小脸,扯下蔺老爷子的手,纠正道:“是师兄。”
  她才不要叫爷爷!
  蔺老爷子哈哈大笑,“行行行!小丫头还怪要面儿。”
  许挽挽和应恕离开时,正巧与接他们的戚琉璃相遇。
  戚琉璃下午没陪着许挽挽,反倒是跑了大半个镇子,买了鸡鸭鱼牛羊肉,还有不少时令蔬菜,晚上做一顿大餐。
  回到小镇院子时,门开着,院里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许挽挽眼前一亮:有坏人!
  她脚步陡然变快,往小院冲进去。
  “村长,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温润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事情发生在村里,况且是我的妻子孩子独自面对,我没办法替她们做决定。”
  许挽挽停下脚步,趴在屋外的门处偷听。
  她转过身,冲应恕和戚琉璃嘘声,让他们不要说话。
  戚琉璃和应恕冲她点头,随后也凑到了许挽挽身边。
  “褚和,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报警处理影响就大了,有个厂子相中咱们村,想在村里建厂子,这天大的好事,要是被这么个贼搅和,多可惜!”
  许挽挽一把砸开门,屋内二人一惊。
  许褚和见到许挽挽,眼底浮现激动和小心翼翼,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注视着。
  许挽挽进屋,眸光在许褚和和村长身上转悠了一圈,默默点头。
  长得不错,身上还有点气运,那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叭!
  “挽挽啊,出去玩会儿,我跟你爸爸聊点事情。”村长派头起来,冲着戚琉璃指挥,“小戚啊,去把孩子带出去玩会儿,我跟你家褚和商量点事情。”
  “不用商量了。”
  许挽挽爬到凳子上坐下,又觉得有点矮,小腿一蹬,站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望着村长,语气霸道。
  “报警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说了算。”
  村长恼怒,拍桌望向许褚和,“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褚和,你开厂子是挣了点钱,瞧瞧你媳妇孩子成什么样子了!”
  许褚和将许挽挽从桌上抱起,将许挽挽塞在自己怀里,沉眸望向村长,“村长是希望我妻子孩子受了委屈憋着?那我拼命挣钱是为了什么?”
  “褚和,你一个大男人,要宽宏大量啊!如果那厂子在咱们村开起来,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你们家虽然有点损失,但换来了一个村的挣钱路子啊!”村长慷慨激昂,“小戚,快劝劝你家男人!别这么固执。”
  许挽挽小脑袋探出,黑眸滴溜溜盯着村长,“就报警!气死你!”
  许褚和眸底含笑,将许挽挽小脑袋摁回怀里,冷冰冰看向村长,“明天我回趟村里,如果能私了,我自然不会耽误村里的财路,如果不能,那村长也怪不到我们,毕竟,有错的是贼,对吗?”
  许挽挽小脑袋挤出来,“对!”
  许褚和轻笑一声,揉了揉许挽挽的头发,笑意不达眼底,“村长,该吃晚饭了。”
  村长眼神一跳,眼里火热,他可是看到了,厨房里鸡鸭鱼肉啥都有,堪比吃席!
  “村长,早点回去吧,回家晚了,婶子又该唠叨你了。”许褚和并未留村长吃饭。
  村长讪讪一笑,灰溜溜离开。
  戚琉璃把院门关上,进了厨房做饭,应恕跟着戚琉璃进厨房帮忙。
  吃晚饭时,许褚和才注意到应恕,对于应恕,他见过几面,只能说知道,但不了解。
  是夜。
  主卧。
  “挽挽睡着了?”许褚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戚琉璃嘘声,去看许挽挽恬淡的睡颜,随后安下心,转身给了许褚和一巴掌。
  “你说你,挽挽都说了要和应恕一起睡,人家朋友关系好,你非要把挽挽抱过来,让应恕一个人睡,有你这样的吗?”
  许褚和将戚琉璃扯进怀里,喑哑的嗓音含笑,“我是挽挽亲爹,不比那臭小子亲?媳妇儿,你这心可偏到没边儿了。”
  “别乱动!”戚琉璃低声警告,眸子紧张瞥向许挽挽的方向,“挽挽还在呢!”
  “放心,她睡着了。”
  声起声落,尽是暧昧。
  许挽挽翻过身,睁开黑溜溜的眸子,好奇瞅着起伏的被子。
  她本想假装睡着,等他们睡了,就偷偷溜出去,去和大漂亮睡觉,结果他们不睡觉,还背着她玩游戏,说悄悄话!
  许挽挽撇了撇嘴,气得彻底睡着了。
  潮汐停歇,浪花拍打在岸上,一切归于平静。
  “琉璃,今年搬到镇上吧,我去过庙里,也去了一趟道馆,两位大师都说不用在许用在许家村待着了。”
  许褚和揽着戚琉璃,强劲的臂膀展现出流畅的肌肉。
  戚琉璃声音多了几分黏腻和困倦,“嗯……”
  俩人刚说完,许褚和后背一疼。
  “嘶……”
  “怎么了?”
  戚琉璃紧张,赶紧从许褚和怀里爬出来。
  许褚和咬着牙,拉开灯,屋里一亮。
  夫妻俩看到睡得四仰八叉,小脚乱蹬的许挽挽。
  “看看我后背青了没。”许褚和无奈。
  戚琉璃噗嗤一笑。
  “你这么娇气啊……青了……”
  戚琉璃讪讪摆手,“我给你找点药膏擦擦。”
  许褚和手指头轻捏许挽挽的小鼻子,好气又好笑,“臭丫头。”
  许褚和上完药,折腾到了半夜,夫妻俩终于睡了。
  许挽挽噌地睁开眼,小身子一扭一扭,从窗户爬了出去。
  她刚爬出去,原本呼吸平稳的许褚和便睁开了眼。
  眼睁睁看着许挽挽像一只大耗子,爬进了应恕睡的房间。
  许褚和叹气,转身在睡得安稳的戚琉璃额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这几年委屈你了。”
  这几年生意太忙,他根本不敢松懈。
  戚琉璃带着许挽挽在许家村住,受了委屈从不跟他说,可他心里一清二楚。
  夫妻俩为了彼此、家庭,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褚和有时候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没办法兼顾家庭和工作,可他不能舍弃工作,只有把厂子办得更好,生意做大,他才能托举家人过更好的生活。
  许褚和的吻很轻,不含一丝亵渎,落在戚琉璃的额头,缓缓向下,落在鼻尖,也止步于鼻尖。
  另一边,许挽挽从窗户上爬进屋子,轻微的动静瞬间让应恕清醒。
  “挽挽?”
  许挽挽见应恕醒了,也不墨迹,窜到他怀里。
  “挽挽?”
  许挽挽为了等许褚和戚琉璃睡着,睡了两小觉,终于等到了。
  她困得要命,抱住应恕,小奶音凶巴巴,“闭嘴!睡觉!”
  应恕脸爆红,只是在昏暗的夜色中,没人看得到。
  最欣赏的人,已经呼呼大睡。
  应恕怀里软软的,还有香味,他一动不敢动,直到没了意识,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凌晨,应恕猛地惊醒,胸口沉甸甸的,有溺水的感觉。
  他垂眸一瞅,嘴角抽搐两下。
  胸口趴着个小团子,时不时吧咂吧咂嘴,还流口水。
  应恕伸出手,犹犹豫豫,又放下,闭上了眼。
  许挽挽这一觉睡得很香,梦里有一座珠宝山,都是她的!
  可醒过来,珠宝山没有了。
  许挽挽咂咂嘴,脸上湿漉漉的,她才意识到……她睡觉流口水,差点给应恕洗了个澡。
  许挽挽脸颊微红,悄咪咪从应恕身上爬下来,眼睛一骨碌,拍醒了应恕。
  应恕双眸迷茫,半梦半醒。
  嘹亮的小奶音夹杂着怒气,又朝着他打来一巴掌。
  “应恕,你尿床!”
  应恕彻底清醒。
  他望着眼前气呼呼的小脸,凶巴巴耀武扬威,指责他尿床的小团子,好笑又无奈。
  他扯着自己的衣服,胸口湿漉漉一片,没反驳许挽挽。
  许挽挽稍带些心虚,漆黑如墨的眸子闪烁。
  院外洗漱的许褚和听到动静,敲门进来。
  “我刚才听说尿床?”
  许褚和眼里幸灾乐祸,身为一个有女儿的老父亲,他非常希望女儿能记住身边男孩子的糗事,从而让这些臭小子没有可乘之机!
  许挽挽再一再二,小表情不止凶巴巴,还染上了着急,小手一指,“爸爸,他尿床!”
  应恕听到了自己的沉默,以及许褚和畅快的两声笑。
  “哈哈,这么大了还尿……”
  许褚和还没说完,就看到应恕拎起衣服,胸口湿漉漉一片,像是一张世界地图。
  他嘲笑的话语戛然而止,并望向凶气十足的许挽挽。
  谁他妈尿床往自己胸口尿?
  “挽挽啊,爸爸带你洗漱去。”许褚和果断跳过这个话题,抱起许挽挽,摸了一把许挽挽的小屁股,“不是你尿的?”
  许挽挽当即炸毛,“是他尿的!”
  许褚和:……
  许挽挽直勾勾盯着许褚和,嫁祸的小手指着应恕,霸道且理直气壮,“就是他!”
  “口水,叔叔。”应恕提醒。
  许褚和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也炸毛,他闺女怎么流口水流到臭小子身
  上了!
  许挽挽点头,“他的口水!”
  许褚和磨牙,随后一脸正经,抚了抚许挽挽的头发,冲应恕道:“我给你找一件小承的衣服,他比你大一岁,身量比你高不了多少。”
  “谢谢叔叔。”
  许褚和抱着许挽挽往外走,压低的声音传进应恕耳中。
  “挽挽啊,你流口水怎么还流到人家身上去了?还说人家尿床,幸亏那小子脾气好,不然你可就挨揍了。”
  “不过没关系,你爹我一只手就能摁住那小子。”
  “来,再叫一声爸爸。”
  “不!”
  应恕一板一眼穿上鞋子,垂眸听着院里父女俩打打闹闹的动静。
  门吱嘎轻响,他面色如常。
  “小恕,这几件是小承的衣服,都还是新的,他没穿过,你来试试。”
  戚琉璃抱着一沓衣服,放到床上,冲应恕招手。
  应恕走过去,眸光落到衣服上。
  衣服很新,款式新潮,面料看上去就贵。
  戚琉璃翻出一件黑色小衬衫,一条黑色裤子,搭配在一起,给应恕介绍。
  “这是小承看电影,瞧上了人家男主角的衣裳,非闹腾着要买,这哪能买得到?我只能给他做一身,那臭小子嫌弃是我做的,死也不穿,还闹绝食。真想打死他!”
  戚琉璃一边掸衣服,一边骂许承折腾。
  可应恕听得出来,嫌弃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对许承的不满。
  这种话……他似乎也听过类似的。
  他的亲生母亲在卷钱私奔前,也说过不止一次要打死他。
  应恕睫毛颤了颤,落下的阴影正好挡住他眼底的死寂。
  戚琉璃没注意到应恕情绪,骂完许承,她把应恕拽过来,伸手要给他换衣服。
  应恕吓了一跳,压住衣服,表情羞愤,“阿姨,我自己来。”
  戚琉璃噗嗤笑了,站起来往外走。
  “那行,你自己来吧,阿姨去做饭。这衣服你都试试,全都,全都是小承没穿过的,合适的你先穿着,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应恕点点头,能有衣服穿就好,更何况,是新衣服。
  应恕换好衣服出了屋子,正巧许挽挽洗漱完,看到黑衬衫黑裤的漂亮美少年,眼睛都直了。
  “应恕!”
  许挽挽喜欢且永远无法拒绝漂亮的东西。
  她朝着应恕张开胳膊,应恕站在原地,有些羞涩,强装淡定,被许挽挽抱了个满怀。
  “我的大漂亮!”
  许挽挽很满意。
  应恕也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千疮百孔’的老父亲——许褚和。
  闺女当着他的面去抱其他臭小子,还喊大漂亮。
  怎么,他这个亲爹不帅吗?
  许褚和酸气震天,但是没人搭理他。
  吃早饭时,许褚和绷着张脸,活像是谁欠他八百块。
  戚琉璃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示意他注意点,转头给许挽挽和应恕夹菜。
  许家的早餐中规中矩,熬的小米粥,炒了一盘鸡蛋,热了热昨天剩的馒头,还有戚琉璃腌的豆角子。
  饭菜都是热的,粥在碗里,菜在盘子里,喝下去胃是暖的。
  应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过饭。
  他爸爸矿难死后,妈妈带着钱私奔,他一个人靠着几块钱生活,平时吃饭,只需要一个碗,因为一个碗就足够放下所有食物。
  应恕慢慢吃饭,想将这种感觉留久一些,日后再回到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算有个盼头。
  应恕吃得慢,但吃的不多,他常年吃不饱,身体为了适应,大脑主动减少饥饿感,导致他食量比普通孩子要小。
  应恕放下筷子时,戚琉璃手疾眼快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别拘束,多吃点,小孩子长身体呢,吃得少长得矮。”戚琉璃半是哄半是吓唬,把新的一碗小米粥放到应恕跟前,“吃完。馒头就别吃了,不好消化,多吃点鸡蛋。”
  应恕一时失声,哑了哑嗓子,闷声道:“谢谢阿姨。”
  戚琉璃笑了笑,“不客气。”
  许褚和幽幽盯着应恕:臭小子,有本事,他媳妇和他闺女竟然都向着他。
  应恕迎着许褚和的目光,丝毫不惧,淡定垂眸吃饭。
  许挽挽右手受伤,缠着纱布,没办法拿筷子,许褚和乐呵呵喂许挽挽。
  吃完一碗饭,啃了一个馒头,许挽挽终于摇头,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往许褚和大腿上爬。
  “我跟你说个秘密。”
  许挽挽揪了揪许褚和的耳朵,示意他低下头。
  许褚和不明所以,但又格外欣喜闺女的亲近,笑眯眯低下了头。
  “张翠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许褚和笑意僵在脸上,错愕望向怀里的许挽挽。
  许挽挽声音很轻,戚琉璃和应恕都没
  有听到,但二人能发觉许褚和情绪不对。
  “挽挽,来,妈妈抱抱。”
  戚琉璃担心,她的挽挽到处惹祸,万一惹到许褚和,许褚和把闺女揍了,她……她能踹死许褚和。
  戚琉璃如临大敌的目光,顿时让许褚和委屈起来。
  “你最爱我还是挽挽,或者许承?”
  戚琉璃:?
  应恕:?
  许挽挽眼睛锃亮,裹着纱布的小手举得老高,“最爱挽挽!”
  许褚和压住许挽挽的小手,楚楚可怜重复,仿佛戚琉璃不回答,他就不罢休。
  “你说啊,你最爱我,挽挽,还是许承?”
  面对许褚和的‘无耻追问’,戚琉璃直接拿起一个馒头,塞到他嘴里。
  “废话真多。”
  许褚和一脸愤愤,拿下馒头就要继续不依不饶时,戚琉璃瞪了他一眼。
  “挽挽,你去换一件最漂亮的衣服,一会儿咱们回村搬家,来镇上跟爸爸一起住,好不好?”
  戚琉璃话音一落,许挽挽立马点头,“好!”
  应恕的动作便彻底僵硬,将头埋在碗里,机械式喝着小米粥。
  “你摩托车呢?咱们骑摩托车回去。”
  戚琉璃想着安排好一切,顺顺利利回去,以后迎接新生活。
  谁知,许褚和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走着回去也挺好,离得也不远,正好锻炼一下身体。”
  戚琉璃盯着许褚和,“说实话。”
  许褚和心一横,把许挽挽挡在自己跟前,低声:“摩托车被偷了。”
  戚琉璃脸色扭曲。
  “三万块的车,说被偷就被偷了?!”
  许挽挽小耳朵一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果断从许褚和身上爬下来,钻到了应恕身上。
  应恕腿上一沉,嘴角轻翘,将许挽挽固定在自己腿上,以免掉下去。
  “许褚和,你他妈混蛋!今年才买的车,说没就没了?!当初不让你买,你非买!”
  许褚和见戚琉璃火气上来,笑了笑,甚至开口调侃,“保持住,一会儿回去就这么发脾气。”
  戚琉璃脑瓜子嗡嗡的,她深吸一口气,“你给我端正态度,这车还能找回来吗?”
  许褚和摊手,“没就没了吧,找回来是不太可能,不过我能再买一辆。”
  戚琉璃冷嗤,甩给许褚和一巴掌,“有这三万块,还不如留给孩子花,我现在看你就多余。”
  许褚和心脏中了一箭,委屈巴巴拉戚琉璃的手,“别生气了,没到三万块,两万八,你放心,我好好干,能挣回来。”
  “您许厂长还真是厉害。”
  戚琉璃阴阳怪气来了一句,虎着脸,看向应恕和许挽挽。
  “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出去,别耽误我刷碗。”
  “我来刷我来刷。”
  许褚和把戚琉璃哄出客厅,揉了揉笑僵的脸,重重叹了口气。
  许挽挽惊讶,跑过去抱住许褚和的大腿,“爸爸,为什么妈妈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
  许褚和眸光微沉,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像是被针扎一般。
  是他太没用,不能让妻子在外面强硬。
  如果当初继续留在……
  许褚和眸色微冷,将这个想法掐灭。
  他把许挽挽抱起来,强颜欢笑给她解释,“因为爸爸妈妈互相爱着对方,所以妈妈可以在爸爸面前做真正的她自己,你太小,还不能体会。”
  许挽挽若有所思点头。
  “挽挽,你记住,你妈妈最爱我。”
  许挽挽:???
  应恕:……
  许褚和抱着许挽挽炫耀,“刚才你妈妈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其实她最爱的是我,只有我能跟她在一个户口本上一辈子,我俩生前在一起,死后也会埋在一起。”
  许挽挽摩挲下巴,“你怎么知道死后会埋在一起?万一我把你们分开呢?”
  许褚和:“……”
  应恕:“……”
  “许挽挽,你别找抽,你妈妈就是最爱我!你跟她才认识四年,我跟她认识十年了!”
  “哦,就不把你们埋一起。”
  “许挽挽!”<挽!”
  “就不把你们埋一起。”
  “许挽——”
  “许褚和!你敢打挽挽我就打死你!”
  许褚和脸黑,许挽挽在许褚和怀里得意洋洋扭动。
  下一秒,许褚和把许挽挽塞到了应恕怀里,“带她出去玩。”
  应恕抱着许挽挽,还没踏出去时,口袋里被塞了一沓钱。
  “给你五块,你俩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许褚和黑着脸傲娇哼声,“赶紧走,别耽误老子干活。”
  应恕瞅了一眼许褚和,抱着许挽挽往院外走,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对镇上还算熟悉,所以深知镇上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会儿
  又要回村,他不打算带许挽挽去远处玩。
  “我知道谁偷了爸爸的摩托车。”
  许挽挽坐在应恕腿上,把玩着小令牌,冷不丁出声。
  应恕并不怀疑,他总觉得许挽挽不是普通人。
  她和蔺老爷子说的那些话,他听懂了风水二字,或许……
  “是谁?”
  应恕眸子闪了闪,心中有了计较。
  “是聚水镇东边七里地村子的一群人。在一个月前的晚上,偷走了爸爸的摩托车。”
  许挽挽垂眸把玩着小令牌,“那群人偷过好几次东西,是惯犯。”
  许挽挽抬起头,黑眸泛冷,“应恕,他们欺负我。”
  应恕心口一滞,他想说:我帮你教训他们。
  下一秒。
  许挽挽捏起小拳头,话语森森。
  “所以,他们应该成为听话的傀儡,或者安静的尸体。”
  从前,人们都是这样做的。
  她看到了好多。
  可以收服欺负过自己的人,训话成听话的尖刀;也可以直接抹除他们的生命,泄愤报仇。
  应恕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他没想到,怀里这个小粉团,思想竟然如此危险又……与他契合。
  “挽挽,不能……”
  “应恕,你要听话呐。”许挽挽很温柔去碰应恕的脸,“你可是我最漂亮的东西。”
  应恕:……
  “回答我。”许挽挽霸道捏住应恕的下巴,很高傲仰头。
  应恕被迫仰起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瞅着许挽挽的鼻孔:“……好,听话。”
  “你俩……”戚琉璃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你俩在干什么?”
  怎么互相用鼻孔对着对方?!
  两张漂亮的脸蛋是这么用的吗!
  戚琉璃很是痛心,拉着许挽挽和应恕进了房间,给许挽挽换了七八套衣服后,最后敲定一套红色蓬蓬裙。
  至于应恕,他对衣服要求不高,也就没有换。
  虽然摩托车被偷了,但许褚和在镇上有几个好兄弟,借了一辆摩托车开回了村。
  许家村村口消息传得最快,许褚和骑着摩托车回来的消息,瞬间席卷整个许家村。
  加上昨天许家遭贼、许挽挽抱着木柜子跑,该不该报警等事情,看热闹的村民捧着瓜子冲到了许家门口。
  “许老二这些年越来越出息了,这摩托车齁贵吧?”
  “我听说得好几千块!要命啊!”
  “看来他开厂子挣了不少,我听村长说,那贼就偷了几百块钱,还有三个金项链,看许老二这么有钱,肯定不会计较。”
  “他计较啥,就丢了这么点东西,咱们村要是开不上厂子,那才是大事!他许褚和担得起责任吗?”
  许褚和停下摩托,扶着戚琉璃下车,随后将许挽挽抱在怀里,而应恕直接跃下了摩托车。
  戚琉璃忍不住提醒,“下次别这么莽撞,你还小,摔断腿怎么办?真是让人不省心。”
  应恕乖乖点头,心中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格外喜欢这种算不上批评的批评,他想,戚琉璃大概是最合格的母亲。
  戚琉璃不知道应恕所想,从墙缝里摸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锁着的大门。
  门内院子一片狼藉,屋中门大开,桌椅凌乱倒在地上,摔碎的碗,推倒在地的柜子,散落一片的衣服,无一不彰显着偷盗者的穷凶极恶。
  戚琉璃眼眶一红,肩膀突然被搂住,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这些东西砸就砸了,你和挽挽没事就好。”温和的声音包裹着无限的温柔,“这件事处理完,我带你去城里买金项链和金手镯。”
  戚琉璃破涕为笑,轻轻锤了许褚和一拳,“省着点钱花,三万块的摩托车被偷了,家里又遭了贼,你再给我买金项链和金手镯,咱们全家喝西北风活着?”
  许褚和扯唇,眸底氤氲着笑意,“不至于,许厂长挣钱能力很强。”
  “哼!”
  许挽挽撇开脑袋,视线正好与应恕相撞,她拍了拍许褚和,“应恕,抱。”
  说着,许挽挽冲应恕伸出胳膊。
  许褚和眸子微眯,目光在应恕紧绷的小脸上看不出端倪,便将许挽挽递了过去,然后专心抱着戚琉璃安慰。
  许挽挽揽住应恕的脖子,在他不算广阔的胸膛里扭了扭小身子,调整好姿势,自在得很。
  应恕则努力维持着力气和动作,以确保许挽挽不会摔下去,也不会难受。
  “许二哥,你家这摩托不便宜吧?是不是得大几千块钱?”
  村民们呼啦啦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起许褚和办厂子挣了多少钱。
  许褚和将戚琉璃环在怀里,但姿势没有过分亲密,将许挽挽和应恕拉到他身旁,撑起保护者的姿态。
  “摩托车是借的朋友的,至于多少钱,我也不太清楚。”
  许褚和没有什么耐心,眼
  前这群人都是凑热闹,或者掺和事才来,他也没必要交底。
  “许厂长肯定是挣了不少钱,就是不愿意说!”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扯了一嗓子。
  “许厂长还怕我们抢你的呀?哈哈哈……”
  “许厂长这是发达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了呗!”
  “许厂长做人可不能忘本哈哈!”
  许挽挽小眉头轻挑,趴在应恕耳边,“他们在眼红爸爸会挣钱。”
  应恕看着许挽挽黑黝黝的眸子,惊讶于她的通透,浅浅应了一声。
  许褚和懒得计较这些似是而非的嫉妒话语,他扶着戚琉璃,“你进去坐会儿?处理完这件事,估计要小半天。”
  戚琉璃摇了摇头,红着眼眶,美而妖,妖而不媚,许褚和眼神暗了暗。
  “村长,张翠花和许飞龙什么时候过来?”许褚和凝眸望向一直不出声的村长,“我已经找到了确切证据,证明是许飞龙偷窃,如果张翠花还没来,那就报警处理。”
  村长黑着脸站了出来,许褚和的话,分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枉他昨天跑去镇上跟他商量村里建量村里建厂,不能有污点的事。
  “褚和啊,叔昨个儿不是跟你商量了吗?咱们村要建厂子,这可是大家伙的发财路,咱不能因为一个贼,就白白扔掉这个机会啊!”
  村长话音一落,村民们纷纷附和,毕竟村里建厂子的事,直接影响的就是他们的收入,谁不想多挣点钱?谁不想在家门口挣钱?
  “许厂长,你不能自己发达了,就不管我们这些乡亲们的死活啊!”
  “不就是丢了点东西嘛?要是害的村里人都没了活路,许褚和你就是罪人!”
  “许厂长你都买得起摩托车了,竟然还在意那么点钱,抠门都没你这么抠的!”
  “许褚和,你不能报警!”
  “对!不能报警!不就是一点钱吗?许褚和你又不缺钱!”
  一声一声讨伐,将许褚和推到村集体的对立面。
  许褚和眼底冷漠,面上仍旧和颜悦色,轻拍戚琉璃的肩膀,安慰她。
  “褚和啊,报警就算了,再说了,许飞龙可是你亲三弟,你还能把他送到牢里去?”村长和稀泥,“这样吧,我让他给你道个歉,剩下的事,你们许家关起门来解决。”
  村长当了几十年村长,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损失,不是他承担,他自然愿意碰碰嘴皮子劝人。
  “既然村长也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法,那我还是报警吧。”
  “不行!”
  人群外,张翠花尖锐的声音刺破而来。
  引得村民纷纷望过去。
  张翠花两条腿捯饬的飞快,皱皱巴巴的脸一片狰狞,张牙舞爪冲过来。
  “许褚和!你要是敢报警,你就是不孝!我不许你报警!你个没有教养的东西!亲弟弟你都敢出卖!”
  戚琉璃默默靠紧许褚和,想给他点温暖。
  许褚和眼底除了讽刺,就是对戚琉璃主动的满意。
  他环住戚琉璃的腰,沉下声,“许飞龙恶意偷窃六百五十八元,已经构成了犯罪。”
  “他是你弟弟!一家人算什么偷!他是在借你的钱!”
  张翠花尖锐反驳,黑朽的脸耷拉的很长。
  “我看你就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张翠花指着戚琉璃,恶意满满,“她就是个狐狸精!搅得家宅不宁!她还生了一个傻子!你——”
  “够了!”
  许褚和冷声打断张翠花的恶意谩骂,朴素的衣着包裹着他的强劲,压得众人不敢直视。
  “钱是许飞龙偷的,偷完钱当天,他去了白房子和七大街。”
  “我镇上和城里都有朋友,他们拍了照留了证据,并且能够提供人证。”
  张翠花一听,慌了神,脸色惨白,“他是你弟弟!就是借了你几百块钱花,你怎么这么小气!非要逼死我是不是?”
  村民们听到‘白房子’和‘七大街’,瞬间明白了许褚和的意思。
  ‘白房子’是镇上的一处暗门子妓院,人尽皆知。
  ‘七大街’是城里的棋牌赌坊一条街,也是青阳县的特色,只不过这两年严打,‘七大街’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
  曾经有句话形容这个盛况:白房子和七大街,只有两种人不会踏进——孩子和穷鬼。
  许挽挽伸出手,怼了怼应恕的脸,“白房子和七大街是什么?”
  应恕避开她的视线,吞吐了两秒,“等你长大后,再告诉你,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想轻飘飘吐出一句‘不知道’,可这三个字仿佛千斤重,他怎么也吐不出来。
  许挽挽倒是没有不依不饶,点了点头,就将目光继续放到张翠花身上。
  “你胡说八道!”
  张翠花臊红了脸,村民的打量的眼神令她抬不起头。
  “你弟弟才不会去白房子和七大街!”
  张翠花指着戚琉璃,气得脸发绿,她只想祸水东引,不要让村民再注意白房子和七大街。
  “是不是这个狐狸精跟你胡说八道的?你竟然为了一个狐狸精,跟你娘我离心,你不孝!”
  “褚和啊,别看你现在有钱了,可你到底是你娘的儿子,不能让你娘寒了心呐!”
  “要我看,都是戚琉璃这个外乡媳妇挑事,人家弟弟跟哥哥借钱,她非要挑拨成偷钱,还要让人家母子反目,这是搅事精。”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闹得家宅不宁?还生下一个傻子闺女。”
  “要我说,直接休了!那傻子闺女养大也没用,还不如送城里的孤儿院去,反正也死不了。”
  许褚和听得火冒三丈,他以前从未听过村民们这种话。
  他以为戚琉璃在村里被张翠花找麻烦,也还能应对。
  没想到,一个村的流言蜚语,全都压到了他的妻子身上。
  许褚和刚要呵斥,许挽挽就从应恕怀里弹射出去,小身影迅速得很,一脚踹飞一个。
  谁说了戚琉璃的坏话,全都接连飞了出去。
  一时间,村民们齐刷刷后退。
  有的慌忙去扶自家被踹飞的老娘们和老爷们。
  许挽挽站定在人前,小脸硬邦邦,脆声凶道:“不会闭嘴,我来教你们。”
  许挽挽瞄了一眼戚琉璃,小眉头轻皱,又掉眼泪,真烦!没有那么漂亮了!
  许挽挽为戚琉璃‘消失的美貌’烦躁不已。
  “许褚和!你不管管你这傻子闺女吗!你就让她这么丢许家的人吗!”张翠花大吼。
  许褚和冷眸,许挽挽动作快,抬脚踢出一块石头,打在张翠花嘴巴上。
  “你闭嘴。妈妈不喜欢听。”
  许挽挽深呼一口气,‘恶狠狠’警告张翠花。
  每次张翠花开口,戚琉璃就会减少漂亮。
  不可以!
  她的大美人妈妈,一定要漂漂亮亮!
  “挽挽做得很棒。”许褚和把许挽挽抱到怀里,亲了一口。
  许挽挽眨了眨眼,淡定移开视线。
  戚琉璃笑眯眯拉了拉许挽挽的手,看着张翠花被踢中嘴巴,心里出了一口恶气,“谢谢挽挽。”
  一家三口,好到任何人融不进去。
  应恕如是想到,心底不免失落。
  “褚和啊,这是你亲娘,你哪能让孩子打你亲娘啊!”村长嗷嚎起来,“不孝!这可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许褚和轻笑一声,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我厂子里还有活要忙,这样吧,我给两个选择,这件事尽早解决。”
  “你说。”
  一众村民,包括张翠花,都紧盯着许褚和,只要不报警,做什么都行!
  “一是报警……”
  “说二,直接说二!”急不可耐的村民吼道。
  村民接二连三的插嘴。
  许褚和勾着唇,“很简单,只要许家和我签订断绝关系书,我就不报警,当然,欠的钱必须在一年内还清。”
  “不行!”张翠花嘶声大吼,眼里慌张,“不能断绝关系!”
  如果断了关系,以后谁能每年拿钱给她养给她养老?她还得用这些钱,给小儿子还债!
  绝对不能断!
  张翠花眼神如幽洞里的毒蛇,死死盯着许褚和。
  “那就是选一,报警。”许褚和轻描淡写,“报警也好,许飞龙偷钱,狎妓,赌博,足够判他十年八年了。”
  “你、你不能报警!”张翠花慌忙冲向许褚和,抬手就要拽住他,“老三不能蹲监狱!”
  “不蹲监狱就签断绝关系书。”许褚和避开张翠花的手,沉声更显气势,“不选,那就直接报警。”
  说着,许褚和抱着许挽挽,抬脚往院外走。
  完全不给张翠花耍无赖的机会。
  张翠花被吓得面如土色,想到报警后她小儿子就会坐牢,前途尽毁,忍不住大叫。
  她赶紧追上许褚和,“我签!我签!”
  村民们义愤填膺。
  “许老二你太过分了!那可是你亲娘啊!”
  “许厂长挣了钱,连亲娘都不要了!”
  “可怜啊……”
  “要我说,跟许老二断关系,还不如把许老三送监狱去,老二可比老三有出息多了!”
  “也是,不知道翠花婶子为啥不待见许老二,拿着祸害老三当个宝!”
  张翠花憋红了脸,对于说她糊涂的人,她一个一个骂过去。
  “你们懂个屁!我们家老三大器晚成!他许老二伤害亲娘和亲弟弟,早晚要遭雷劈!”
  许挽挽小嘴一张,就要吐出张翠花不是许褚和亲娘。
  许褚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乖,一会儿爸爸给你买巧克力吃。”
  许挽挽点了点头,小脑袋窝到许褚和脖颈处,软乎乎蹭了蹭。
  应恕仰头盯着许挽挽的动作,对比自己和许褚和的身高差距,不免泄气,挽挽被他抱着,没有被许褚和抱着舒服。
  许褚和冷厉的眸光射向张翠花和一众村民,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习惯了许褚和的温和,从来不会生气,可这次……
  “我听说你昨天摔断了腿,怎么,一天就能养好?”
  许褚和凝视着张翠花,黑眸摄人。
  张翠花没搭话,迎着村民们或是嘲讽,或是怜悯的目光,只能粗着嗓子掩饰,“不是要签字吗,我签!别废话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许褚和冷笑一声,眼前这些人明知是怎么一回事,宁愿睁着眼睛说瞎话。
  淳朴?
  他妈的,他当年真是信了邪,才放心把妻子和女儿放到村里。
  许褚和拿出准备好的断绝关系书,一式两份。
  张翠花不会写字,用手印代替。
  当手印按下时,许褚和身上仿佛有什么枷锁断开,浑身一轻。
  他抱紧怀里的许挽挽,软乎乎、香香的一个小团子。
  “我按了手印,你不能报警!”
  张翠花死死盯着许褚和,要他再次保证,她和许褚和断了关系,没了养老钱,决不能再失去小儿子。
  算命的说过,她小儿子以后是人中龙凤!会发大财!
  至于这个买来的老二,算命先生说,是个短命的!
  张翠花想到短命,看许褚和的眼神越发恶毒,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死掉。
  许褚和无视张翠花阴毒的眼神,收好断绝关系书,“自然。”
  张翠花松了一口气,下一秒,许褚和的话,令她脸色剧变。
  “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些年你们许家也没怎么养过我,但我前前后后给了你们许家近一万。”
  许褚和迎着村民们惊诧的目光,语气平淡道出。
  “我从未亏待过你们许家,希望各位村民做个见证,我许褚和和许家断的干干净净。”
  说完,村民们唏嘘。
  没想到许褚和不是许家的孩子!
  怪不得张翠花从来不管许褚和,无论许褚和多优秀,她眼里就从来没有过他!
  “褚和,既然你家以后住镇上,村里的房子会空下来吧?不如卖掉这处房子,如果村里或者周边村里有想要的,可以让他们跟我联系,咋样?”
  闻言,村民们再次躁动起来。
  许家这房子在村边上虽然偏,但是大瓦房,门窗都是上好的材料,家具看着就贵,但既然要卖,肯定是能还价,没准还能捡漏。
  村长心里活泛,他看着许褚和这房子,自然心动,这可是村里最气派的房子。
  他是村长,简直再合适不过!
  只要许褚和同意卖房子,他就能收拢到自己手里!
  张翠花瞅了一眼气派的大房子,心里泛酸,但一想到算命的说的话,她满脸嘲讽。
  许褚和是个短命的,有命挣钱没命花!
  她家老三未来可是厉害的大人物!
  眼前的房子算什么,她小儿子能给她买十栋更好的大房子!
  张翠花靠着算命先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许褚和应了一声,扫了一眼房子,心底没什么感触,“我考虑考虑。”
  许褚和没管众人什么心理,把许挽挽和应恕放到车上。
  他和戚琉璃一前一后,将两人夹在中间,启动摩托车。
  车子刚响,一个跛脚的老太太拦了上来。
  “小戚,挽挽!先别走!”
  戚琉璃赶紧扯住许褚和的衣裳,“先等一下,我跟赵婆婆说两句。”
  许褚和停下车,他对赵婆婆不熟悉,但戚琉璃偶尔提起过。
  赵婆婆是两年前来许家村寻亲的老太太,刚找到亲生儿子,儿子就出事死在了厂子的机器下,赵婆婆生活拮据,一个人住在土屋子里。
  想到这里,许褚和眸光微动,翻身下了摩托车。
  叮嘱许挽挽和应恕,“坐好,别摔下来。”
  许挽挽乖乖点头,靠在应恕怀里,眨巴着眼睛,欣赏应恕的美貌。
  应恕被盯得眼神乱瞟。
  许褚和走向戚琉璃和赵婆婆。
  “赵婆婆,这些衣服又添了不少麻烦吧。”戚琉璃接过赵婆婆递过来的包袱,“谢谢您。”
  “谢啥,你们母女俩稀罕,我老太婆高兴还来不及!”赵婆婆头发花白,衣服却格外利索,她拍了拍戚琉璃的手,“行了,我得回去洗衣裳,你们也走吧。”
  “诶!赵婆婆,这钱你拿着。”戚琉璃从兜里掏出一沓钱,估摸着有一百多。
  “我不要。”赵婆婆推回去,“我老婆子做的衣裳还没这么值钱。”
  “赵婆……”
  “琉璃。”许褚和拉住戚琉璃的手,礼貌冲赵婆婆点头,“赵婆婆,我们以后会常住镇上
  ,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答应。”
  赵婆婆打量了两眼许褚和,点了点头,“你说吧,我老婆子也没几年活头了,有啥忙,我能帮就帮。”
  “这房子我们卖了多少有点不舍,我想请您帮忙看管着。”
  许褚和话一出口,顿时引得村民们不满。
  这哪里是看管,分明是把房子白白送给这赵老婆子!
  “许二哥,房子卖了多好,赵婆婆这么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褚和啊,这房子现在不卖,以后可没有好价钱了。”村长开口,眼底浮动着贪婪。<贪婪。
  赵婆婆惶恐,她连忙拒绝,“我一个将死之人,不能耽误你卖房子,村长说得对,这房子拖一拖,可就降价了。”
  许褚和和戚琉璃对视一眼。
  戚琉璃笑着挽住赵婆婆的胳膊,将钥匙塞到她手里,“您帮个忙吧,我和褚和都是念旧的人,与其卖了这房子,不如让您住。我可一直拿您当亲人,您就当我孝顺您的。”
  卖掉房子,戚琉璃多少有些不舍,她带着女儿住了四年,日子再怎么苦,那也是她的回忆。
  赵婆婆来得巧,这房子不至于空着,也能让赵婆婆换个生活环境。
  一举两得。
  有人欢喜有人愁。
  村民们大多酸赵婆婆白捡了一个大房子,而张翠花则怒气冲冲上前抢钥匙。
  “我是你婆婆,怎么不见你孝顺我?我看你喝了狗尿!迷瞪了眼!”
  许褚和将戚琉璃挡在身后,浑身冷涔涔,发狂的张翠花打了一个冷颤,讪讪停在原地。
  许褚和拉着戚琉璃上了摩托车。
  “褚和,去小恕家一趟,他最近住咱们家,得把需要的东西收拾收拾。”戚琉璃扯了扯许褚和的衣服。
  “知道了。”许褚和应了一声,“抓紧,别掉下去。”
  许褚和摩托车开得很猛,像是赶着去投胎。
  戚琉璃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不添点钱买小轿车,反而是买比正常摩托车贵好几倍的摩托车——
  男人,就喜欢找死。
  看着许褚和四人远去的背影,张翠花恨恨咬牙。
  “没良心的狗东西!枉我把你养这么大!”
  “噗嗤,翠花婶子,这话你可说错了,人家褚和哥可不是被你养大的,是他自己争气,没死在你手里,咋滴,瞪我干啥,我说错了?你冬天不给褚和哥买棉衣,上学不给交学费……”
  “又不是亲生的,当然不可能好好养。行了,翠花婶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少说两句。”
  村民们成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要我说,翠花婶子就是傻,有这样的儿子,管他是不是亲生呢!竟然偏心,啧!”
  张翠花咬牙切齿,冲着村民们嘲弄的背影怒吼,“你们懂个屁!我们家老三会挣大钱!”
  ……
  摩托车以极快的速度行驶,最终停在应家门前。
  许褚和停下车。
  许挽挽小脸绷得紧,车刚停下,她就蹦了下去。
  “挽挽!”
  应恕下意识去抓许挽挽,免得她摔倒。
  许挽挽躲得快,一蹦跶,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应恕三人刚要松一口气时,许挽挽啪嗒跪在了地上,正好冲着应家大门。
  许挽挽抿唇:“……”
  腿软。
  再也不要坐摩托车了。
  三人着急忙慌下车,应恕动作最快,跃下车,正好蹦到许挽挽身边。
  下一秒,他跪在了许挽挽身旁。
  应恕:“……”
  腿软。
  好像起不来了。
  许褚和眉头皱得紧,望向安安分分下车的戚琉璃,“他是不是在嘲笑我闺女?”
  戚琉璃腿也软,碰到踏实的土地,瞬间有了跪下去的冲动。
  听到许褚和这句话,她一巴掌扇到许褚和后脑勺,咬牙切齿,“以后开车慢点!”
  戚琉璃扶住摩托车,缓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扶起许挽挽和应恕。
  旁边是封家,听到摩托车声音的封沥,迈出了门。
  封沥的出现,瞬间引起了应恕和许褚和注意。
  许褚和懒散坐在摩托车上,盯着封沥的动作。
  封沥走到戚琉璃面前,迎着戚琉璃疑惑的目光,将手里一沓薄薄的钱塞到她手里。
  “谢谢阿姨的盒饭。这是两块五。”
  封沥特地跑去卖盒饭的店,问了价格。
  两块五一份。
  他全部身家也才三十多块钱,这两块五,足以令他的生活雪上加霜。
  封沥塞完钱,火速跑进院子,将门关了起来。
  戚琉璃心口一滞,泪水啪嗒啪嗒掉。
  许褚和气息微沉,翻身下车,将戚琉璃揽进怀里,将她手里的钱扣了出来,“别哭了,我给他留五百块钱。”
  许褚和对封
  沥没什么同情,他小时候的日子,没比封沥好多少。
  但他不喜欢戚琉璃伤心。
  五百块对他来说不多,但足够封沥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戚琉璃点了点头,止住了泪水,“可是,他以后怎么办……”
  许褚和默然,他又不是封沥亲爹,他凭什么管封沥死活?
  但这话他不能跟戚琉璃说。
  许挽挽瞅着哭得凄厉的戚琉璃,又看向紧闭的封家破门。
  于是。
  许挽挽动了。
  她迈着稳健的小步子,走到封家门前,应恕不明所以。
  下一瞬,许挽挽一拳砸开了封沥家的门。
  ‘轰——’
  惊得三人齐刷刷往许挽挽身上瞧。
  院子里,封沥坐在角落,手指在地上揪下刚生长出来的杂草。
  破门声响起,他唰地抬头。
  许挽挽正木着小脸,朝他走过来。
  封沥心底一寒,他猜不出许挽挽的心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许挽挽盯着封沥看了两眼,“跟我回家。”
  封沥脑袋一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听到许挽挽声音的应恕,手指无意识蜷缩,垂落鸦羽般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心疼你。”许挽挽温吞吐出几个字,“她担心你死掉。”
  封沥抿唇,因为年纪小,凤眸尚且圆润,里面充斥着倔强,“不用,我可以养活自己。”
  许挽挽蹙眉,一把拽住封沥,把他往门外拉。
  封沥满身尖刺和拒绝。
  许挽挽把封沥拉出来后,站定在许褚和面前,伸出小手,拍了拍许褚和的大手,“加油挣钱。”
  她的大漂亮要养,妈妈的小可怜也要养。
  一定要挣好多钱。
  许褚和瞅了一眼满身刺的封沥,又望向温和乖巧的应恕,感觉肩上的担子格外重。
  突然,手中温软,他望向另一侧,正是戚琉璃。
  她心疼望着他,低声道,“我跟着赵婆婆学了裁缝,也能挣钱。”
  戚琉璃知道自己心软的毛病,本来想哄着许褚和包了两个孩子上学的钱,没想到自家闺女直接要把俩孩子带到家里养着。
  话已经说出口,如果再拒绝……
  戚琉璃担心应恕和封沥心里难受,万一再想不开……
  对于戚琉璃的担心,许挽挽就直白很多。
  许褚和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闺女和妻子,又看向两个倔强的臭小子,忍不住牙疼。
  “你俩去收拾东西,我会养到你们十八岁,十八岁后,你们彻底独立,许家不再提供任何物质帮助。”
  &nnbsp;许褚和的语气听起来不近人情,但对应恕和封沥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许挽挽扯住应恕的手,一板一眼盯着他开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她的大漂亮,不可以离开她。
  应恕耳尖通红,没敢在许褚和面前回答许挽挽这句话。
  许褚和气笑了,单手拎起许挽挽,和她黑黝黝的大葡萄眼对视,“应恕是他自己的,懂不?”
  许挽挽果断摇头,“我抢来的。”
  她做碗碗的时候,见过太多太多,谁抢到就是谁的。
  无论人还是物。
  许褚和黑脸,迎着许挽挽懵懂又坚定的眼神,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难得怀疑自己,莫非土匪基因也会遗传?毕竟,戚琉璃就是……
  “爸爸,张翠花还有三个月寿命。”许挽挽滴溜转眼睛,“我们到时候回来吃席吗?”
  想到吃席,许挽挽吸溜了一下口水。
  她从初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自己’的席面。
  好丰盛。
  好好吃。
  许褚和眸底诡谲,将许挽挽抱到怀里,“挽挽怎么知道张翠花会死?又是怎么知道张翠花不是爸爸的母亲?”
  他本就心底存疑,刚才试探性说出张翠花不是他亲娘,没想到张翠花真的没有反驳。
  而这一切,他家挽挽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挽挽眨眨眼,趴在许褚和耳边,“我是小妖精。很漂亮的小妖精。”
  许挽挽捻了捻手指,她的能力在恢复,虽然很慢很慢。
  许褚和:……
  “唉。”许褚和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许挽挽的小脑瓜,“嗯。”
  改天得去趟寺庙和道馆,颂德大师和记真道长应该能答惑。
  应恕和封沥收拾完,一人拎着一个小包袱,应该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许褚和把许挽挽放到车上,应恕和封沥一个接一个也爬到了车上,戚琉璃坐在最后。
  五个人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显然很挤。
  戚琉璃使劲儿拽着许褚和的衣服,胳膊伸得笔直。
  摩托车开起来,戚琉璃被颠簸得屁股疼。
  开出许家村,戚琉璃终于憋不住。
  “你那破摩托被偷得挺好!这摩托车还给你朋友,再也别借了!”
  许褚和在前边开车,没听清,“什么?”
  戚琉璃扯着嗓子吼:“我说你王八蛋!开慢点!”
  许褚和还是没听清,“什么?”
  戚琉璃:“王八蛋!!!”
  许褚和还是没听清,于是干脆回了一句,“知道了!”
  许挽挽:???
  应恕&封沥:“……”
  即将进入聚水镇,许褚和放慢了车速。
  正拎着馒头,往许家村走的纪云薇看到许挽挽一众人,眼珠子凸出来,脑袋一热,拦在许褚和车前。
  许褚和赶紧刹车,转变方向,摩托车差点掀翻。
  这才没撞飞纪云薇。
  “许挽挽!你要带封沥和应恕去哪里!”
  纪云薇冲上来就是一顿指责。
  许挽挽坐在摩托车上,居高临下:“带他们回我家。”
  “你——”纪云薇瞪大眸子,“你怎么能带他们回你家!你会害了他们!”
  纪云薇满脸怒气。
  封沥和应恕都是未来的成功人士,他们一定要经历磨难,怎么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呢!
  万一他们被许家养废,未来就不会有应氏财团掌门人和房产大鳄的存在!
  许挽挽这是在害人!
  许挽挽不理解。
  纪云薇不是善良白月光吗?应恕和封沥被她带回家,吃穿都有,不比他们自己生活要好吗?
  许挽挽盯着纪云薇,黑眸幽幽,若有所思。
  “你是想亲自养他们吗?”许挽挽歪头。
  “当然不是!”
  纪云薇眼神一慌,她家条件尚可,但如果收养封沥和应恕,肯定会生活拮据。
  而且,封沥和应恕都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干涉。
  “既然你不想养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许挽挽小眉头蹙起不悦,“你时不时救济他们,又是想获得什么?”
  许挽挽使劲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纪云薇身后的命途是双线,一明一暗,也就是说,她是重生者。
  一个救济未来能人的重生者。
  跳出‘纪云薇是纯善白月光’这个世界前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纪云薇被戳穿心思,心底一慌,她急躁反驳,“我怎么会想得到他们的回报?许挽挽你污蔑我!你就是个傻——”
  “闭嘴。”戚琉璃脸色难看,“你家长就是这样教养你的?”
  纪云薇瑟缩一下,转眼又底气十足,“我就是担心封沥和应恕。”
  纪云薇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封沥和应恕,她想着,凭借往日馒头和糖果的面子,他们会护着她。
  看着纪云薇的表情,封沥和应恕便看穿了她什么心思,忍不住恶心。
  知恩必报和挟恩图报是两回事。
  没有人愿意被拿捏。
  尤其是从小生活环境恶劣的人,恶狼只想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不用担心我们。”应恕面无表情,回头瞥了一眼封沥,“我和封沥很感激许叔和戚姨,他们给了我和封沥上学的机会。”
  提到上学,这是应恕和封沥最向往,却最不敢想象的事。
  如果上学,他们就必须放弃白天时间挣钱,而放弃白天时间挣钱,意味着他们难以过活。
  上学和活下去,根本不可兼顾。
  纪云薇偶尔一个馒头,一颗糖,并非雪中送炭,也不会改变他们的困窘。
  最重要的是,她妄图用滴水之恩,换来涌泉相报。
  “上学?!”
  纪云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们要去上学?!”
  纪云薇不敢相信,如果应恕和封沥去上学,那就意味着,他们彻底脱离了上辈子的轨迹。
  因为,上辈子的应恕和封沥,并未上过学,都是一边白手起家,一边学习,是苦难造就了两个商界大佬。
  “你还有事吗?”许褚和不耐烦,总觉得带回家两个狼崽子,以后麻烦事不会少。
  纪云薇抿唇,总觉得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倔强望着封沥和应恕,“你们真的要和许挽挽走吗?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我爸爸有钱。”许挽挽举起小拳头,很烦纪云薇啰里啰唆,“我可以把他们养得漂漂亮亮,你养不起。”
  许挽挽突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劝道:“总不能阻止他们奔向更好的人吧?”
  她记得,被放在藏书室的展示架上时,收藏她的人会看着书突然哭起来,然后说——算了,总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人吧。
  应恕:“……”
  封沥:“……”
  戚琉璃噗嗤笑了起来,意识到场景不对劲,又赶紧捂住了嘴。
  许褚和则默默回头,盯着戚琉璃,信誓旦旦,“没有人比我更
  好。”
  戚琉璃倏地脸红,美眸一瞪,尽是娇嗔。
  许挽挽&应恕&封沥:……
  纪·被无视·云薇受不了,气得跺脚,“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信我一次!我一定能带你们过上好日上好日子!”
  只有她纪云薇才知道他们的成功路怎么走!
  没有她,封沥和应恕一定会废掉!
  “我爸爸是厂长,我们家的日子很好。”
  许挽挽语气平淡,道出一个纪云薇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许褚和:……感觉还得努力,不然以后不够闺女炫耀的。
  纪云薇恨得牙痒痒,心底嗤笑许挽挽的‘傻’,厂长家的好日子,和未来掌握全球前十的大集团相比,根本算不上好日子!
  “我可以带你们过上世界首富的日子。”
  纪云薇急不可耐画下大饼,甚至忽略了里面的逻辑性。
  话音一落,许褚和乐不可支。
  “小姑娘,你要是有这能力,怎么不自己去做世界首富?”
  纪云薇脸红,她当然没有成为世界首富的能力,但她可以激励出一个世界首富,然后成为世界首富的夫人。
  许褚和瞅了一眼白日做梦的纪云薇,启动摩托车,直接越过她。
  纪云薇吃了一嘴的摩托车尾气,气得脸发绿。
  两个小女孩跑向纪云薇。
  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戴着粉色头花,白白嫩嫩,模样可爱。
  一个梳着一个小辫子,头发干燥泛黄。
  两姐妹脸一模一样,但待遇却格外不同。
  “明珠,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纪云薇瞬间调整了心情,虽然失去了两个未来商界大佬,但她还有未来的时尚教母做闺蜜,不亏!
  纪云薇拉着许明珠的手,把许挽挽抢走封沥和应恕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许明珠拧眉,“简直太过分了!许有纯,你说是不是!”
  另一旁的许有纯沉默,没有应答。
  纪云薇皱着眉白了许有纯一眼,“明珠,你怎么又把你姐姐带出来了?她上次还污蔑你偷了钱婶子家菜园子里的茄子。”
  许有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看上去极度木讷。
  许明珠模样灵动,抱住纪云薇的胳膊,“嘻嘻,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姐姐呀,再说了,姐姐犯错,爸妈会打姐姐的。”
  听到‘打’这个字眼,许有纯瑟缩了一下,但仍旧没有抬头。
  夜色朗朗,繁星点点,树影婆娑,小院灯光明亮。
  戚琉璃刚做好饭,门外响起两道交谈声。
  “许哥,这桌子结实还好看,你眼光真不错。”
  “主要是它足够长。”
  戚琉璃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正好看到许褚和正和另一个男人往院里搬大长桌子。
  “怎么弄回来这么大一张桌子?”戚琉璃上前搭把手。
  许褚和给了戚琉璃一个眼神,让她靠边,不需要她出力气,看到戚琉璃没有再走过来,他才开口,“家里添了两个人,总要买张大点的桌子方便吃饭,以后小承回来也得上桌。”
  戚琉璃点点头,看向帮忙搬桌子的陆青,“麻烦陆青兄弟帮忙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嫂子,我媳妇也做了饭,家里还有个闺女等着我回去。”陆青笑了笑。
  戚琉璃也没强求,她和陆青认识快十年了,双方都没什么可矫情的,“行,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我买了点石榴,你给弟妹和孩子拿两个吃。”
  “好嘞,谢谢嫂子。”
  等收拾放置好桌子,陆青离开,许家也开饭了。
  戚琉璃以为,应恕和封沥会吃不少东西,她就多做了些,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但是,众人都吃完饭,她家挽挽还在吃,比以前吃得都要多。
  五碗米粥,四张小饼子,三个煎蛋,两根玉米,林林总总三盘子炒菜。
  “挽挽…不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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