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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不到。”
  “我会等到的。”他满是精光的细长两眼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他用只有我和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傍上靠山就能甩掉我了吗?没门。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我俩可是留着相同的血液,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亲人哪,我的乖儿子。”
  双拳攥紧,我怒瞪着他。
  他见我表情,知道戳中我心思,笑得愈发猖狂。
  “钱给不够,我就永远缠着你,永远不放过你!”
  是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三次。他说的对,不弄死他,我这辈子都没法获得清净和真正的自由。
  干脆在这里弄死他算了。
  这么想着,却是没法实践的。没必要为这么一个渣滓搭上自己的一生。
  况且我现在……
  我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他紧张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只要一旦发现大蜈蚣有一丁点想要攻击我的意思,他就会立即伸出尖牙利爪扑上来。
  心头渐渐被暖意塞满。
  我现在,只想和这个人过一点安生日子而已。
  拳头松开,我忍着脾气问:“你要多少?”
  “十万。”
  “没有。”真是狮子大开口,把我当提款机了吗。
  老不死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十万都没有,你这些年白混了?”
  不理会他的嘲讽,我拿出手机:“给你一万,拿了赶紧滚。”我直接打了一折,如果可以一块钱我都不想给他。
  “一万,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子的养育之恩就值一万?!你住在这么大的公寓楼里,说你没钱?你骗鬼呢!”
  屁的养育之恩,亏这东西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话。
  “我就这点,你不要就算了。”
  他哼了一声,脸上嫌弃溢于言表:“你姘头挺有钱吧,问他要啊。”
  “你再废话一块钱都没有!”我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如果手边有刀子,大概已经刺进他心口了。
  还嫌少?我从小在他身边当牛做马伺候他,他在我身上花的钱加起来可是连一万块都没有,我现在愿意给他钱已经算做善事了。还敢挑三拣四!
  “啧。”
  他最后还是拿了手机,我利落给他转了账,随后起身离开,丢下一句:“拿了钱就滚,以后别再来烦我。”
  我以为这就能结束了,可我没想到大蜈蚣会趁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暴起,伸着爪子就来扯我的头发,我没法躲开以为要挨个正着,一只手截住了他的攻击,顺势轻飘飘把我推到安全地方站着,没让大蜈蚣碰到我分毫。
  面前是他宽阔的背脊,全然笼罩在我面前,像一面安全感十足的铜墙铁壁。我的阿庭挡在我面前,挡住了他的攻击。
  大蜈蚣的手腕被他握着往相反的方向掰折,他痛得惨叫还是不停朝我怒骂大吼:“tmd你个小畜生果然藏着私房钱,居然不肯孝敬你老子,你真他妈活腻歪了!”
  我盯着他此时血红的眼,扭曲的五官,破口大骂的丑态,想到自己身体里竟然流淌着他的基因,恶心无力感涌上。
  为什么这种人会成为我的爸爸,为什么我要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到这种事情。
  我面无表情凝视着他,说:“下次再敢来找我,你少的就不是手指头了。”
  他又被踢进灌木丛里,这下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走吧。”
  我抓着阿庭的手臂,这话之后再没了力气倒在他怀里。
  他抱起我回了家。
  进了公寓之后,我就不怕大蜈蚣会追上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但想来他是没法进来大门,只好在外面蹲守,我难得几次出门,一落单果然就被蹲到了。
  卧室里,他给我清理着头上的血,红色的纱布团没一会儿就丢了满地。
  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被砖头划开来的。他蹙起眉,拽过我的手严肃道:“走,得去医院。”
  我摇摇头:“不去,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
  我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想去,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为了让他放心,我絮絮叨叨安慰他:“放心,这点小伤根本就不严重,我一点都不疼,你放心,我愈合能力很强,伤口自己就会长好的。”
  他最后还是依了我。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我躺在他怀里闭上眼休息,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我的头发。
  快要睡着时,他轻声问我:“他之前也来找过你吗?”
  “……”犹豫半天,我还是说了实话,“有过一次。”
  “什么时候?”
  我没回答。
  大蜈蚣那次来找我,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惩罚我,——有眼无珠,自私狂妄,我亲手毁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所以遭受天谴,是我咎由自取。
  “忘了。”
  我说。
  “他之前也这样打过你吗?”声音嗡嗡的,从我头顶上方传来。额头上的纱布被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一点没有弄痛我。
  “他从小就这样打我,我都习惯了。”我困得不行了,眼皮黏在一起打了个哈欠,“从来没有人帮过我,你是第一个。”
  说到这里又嘻嘻笑起来:“你对我真好。”
  他身体似乎僵了僵,随后便更加抱紧了我。
  “宝贝。”
  “嗯?”快要昏睡过去前,我等他接下来的话,可是直到睡着,都没听到他再出声,也就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翌日醒来,额头已经没那么痛了,他端来一碗小米粥喂我吃完,又重新给我换药。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嘴里甜丝丝的,兴致被勾上来了,仰起脑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去扒他衣服。
  他按住我的手。
  我歪着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有伤。”
  我更莫名其妙了。伤在我脑袋上,身体又没有,不妨碍那事儿。
  “没事。”小题大做。我一个翻身制住他,又急吼吼地去扯他衣服,他抓住我的手反扣在身后。
  “不行。”他义正词严,“等你伤好了再说。”
  “……”这算什么!荤都开了你现在让我吃素?!
  做不成那事,吃饭都提不起劲了,闷闷不乐吃下小半碗粥就搁了勺子。
  他笑了笑,端着粥碗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居然拿着一个小小的四寸蛋糕。
  我呆怔住,他端着蛋糕坐到床边,切了一小块递给我。
  鼻腔里充斥着奶油香,他什么时候买的?
  是昨天在面包店?不是去买面包,而是买蛋糕吗?
  可是……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尝尝看,店员说很甜。”
  “为什么……”
  他说:“没有规定说只有生日才能吃蛋糕。”
  蛋糕这种东西,尤其是他送我的蛋糕,于我而言的意义太过特殊。
  我蓦地红了眼眶,鼻子酸的都要掉下来了,低头不让他看到我的窘态,我接过那一小块蛋糕,叉了一口放进嘴里。
  奶油的甜味立即扩散在整个口腔之中。
  “甜吗?”
  “嗯……甜。”
  他的指腹揉上我的眼尾,带走那一滴溢出来的水液:“甜的话,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很开心的,却控制不住泪腺。
  恶臭的瘤不再流脓水。
  笼罩在我世界里的无尽黑夜被一束光照亮。
  我这具枯骨上得以生出稚嫩的绿芽,开出漂亮芳香的鲜花。
  不再是被人放弃的废品,我是被人所爱,所珍惜的,一件珍宝。
  我往他嘴里送了一口奶油,他抿抿唇吞下去。
  “甜吗?”
  他弯起眉眼:“甜。”
  半个多月后,我的伤口已经好了,还剩下一点未脱落的痂。
  他也总算肯让我碰了。
  谢天谢地,明明前二十年来都能忍,可这半个多月却憋得我整个都要爆炸了。面前有美食却不允许吃,这太折磨人了。因此后来终于被他允许的那一刻,我饿狼似的扑上去一口气将半个月的肉都吃了个回本。
  还以为是我憋得比较厉害,没想到他比我忍得更辛苦。
  我吃饱了,他还饿着。
  要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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