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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要拿后,一份贴在家里,一份给我留档,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
  “这三个月都是你的观察期,如果你再打老婆,我们绝对开除你!”
  女书记走后,门外的人群也渐渐离散。
  启强从阿姨那儿接过启盛,抱在怀里。阿盛缩在启强的胸口,一边流泪,一边打哈欠。
  “哥哥,你的脸上都是血。”启盛哭唧唧地替启强脸上的伤口吹气。
  “小傻子,你身上也是的。”
  —————
  众人都走后,启盛爸爸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爬到二楼,拉着帘子,仿佛要与妻儿、孩子们彻底隔绝。
  妈妈先把启兰报到床上哄睡,又拿来碘酒,让哥哥和弟弟们俯躺在床上,将他们的上衣拉开,给他们涂药。
  她看着儿子们背上一条一条的猩红色的血痕,不禁呜咽起来。
  启盛第一次看到妈妈哭泣,泪水盈满桃花瓣一般的眼睛,沿着苍白的脸颊,沿着樱粉色的嘴角,滴落到地上。他也第一次看到妈妈的将头发披散下来,那如瀑的黑发长到及腰。
  启盛突然意识到妈妈其实非常美,美得就像连环画里的公主。
  如果没有被爸爸欺负,如果不是整天带孩子而没时间打扮自己,妈妈肯定能永远地美丽动人。
  “妈妈你哭了?”
  “没…”妈妈的泪水依旧在流,哽咽得更厉害了,“看到你们长大,妈妈很高兴。”
  启强插了一句嘴:“妈,爸就是想杀你,打伤你一次又打伤你一次,最后慢慢地把你打死!”
  “阿强,别说了……没用的,妈妈没办法……”妈妈说。
  启强想到自己在歌舞厅打架时,虽然只是打架,却要拿出砍死人的气势,对方才会怕自己。他继续劝妈妈道:“妈妈,以后爸爸打你,你就打回去,要知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可妈妈不会打架。”妈妈转脸问启盛,“阿盛,明天要参加比赛了,记得吗?”
  “嗯嗯。”启盛犯困了,不停地揉眼。
  妈妈连忙抓住他的小手:“今天睡晚了,明早又要早起,比上学时间还要早。”
  启强连忙从床上弹起来,检查启盛的书包里是否放好手工材料:“你没带铁丝,小糊涂,幸亏我检查了,否则你明天完蛋了。”
  铁丝……
  启强晃动着已被丢弃在茶几角的铁丝,在幽暗的钨丝灯下,大家清楚地看到,铁丝上还沾着血浆。
  “妈妈我明天一定会起得早早的!”启盛坚定地说。
  启盛妈妈欣慰地笑了:“阿盛加油!”
  “弟弟加油!”启强也在鼓励弟弟。
  妈妈将哥哥弟弟抱一起:“阿盛、阿强,你们都是家里的希望。”
  “妹妹也是,妈妈也是。”启强插嘴。
  想到弟弟第二天比赛,启强整晚都在听时钟滴答声,晕晕乎乎地只做了很浅很浅的梦。
  天还没亮,他就早早地爬起来,一看时间才六点。
  以往妈妈六点不到就会起床做饭,可能是昨晚受到了惊吓,所以依旧沉睡着。
  妈妈难得多睡一会儿,但弟弟睡过头可不行。
  启强拍了拍启盛,启盛像是被睡神锁住了灵魂,毫无反应。
  “小混蛋,你别睡过头了!”启强小声说。
  他双手抓着弟弟的肩,疯狂地摇晃,终于让阿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然后……又缓缓闭上。
  “今天要比赛!”启强凑在启盛耳旁低语,又掀开他的被子,发现弟弟只穿了一件大裤衩,胸口的粉乳,像两朵小梅花。
  可爱得令他想伸手捏一捏,但还是忍住了。
  启盛闭着眼睛,像梦游般起床走到椅子边,背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
  “你还没穿衣服呢!”启强拽着启盛小声喊,并把弟弟按在椅子上坐着,生怕只穿着大裤衩的他,直接出了门。
  启强连忙为弟弟倒了一杯开水,又用热毛巾往弟弟脸上一阵猛擦。
  “现在没那么困了吧。”
  启盛终于睁开了双眼,不一会儿又闭着眼睛倒在启强怀里。
  启强有一种把弟弟死死扣在怀里,反复碾磨的冲动。但他将启盛的脑袋扶靠在椅背上,又为启盛拿来衣服,想替他穿好。
  刚要将背心从启盛的脑袋套下来时,启盛抓着背心要自己穿。
  他想让右眼再多睡一会儿,只微微睁开了左眼,再继续自力更生地穿外套、裤子。
  等一切都收拾好,启强拿着粮票,带启盛去楼下食堂买早点,嗅到肉包的浓郁香味时,启盛才慢慢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吃啃食着。
  启强看着弟弟吃包子时,鼓起雪白的肉腮,像鲶鱼一样。
  等弟弟吃完后,他用卫生纸为弟弟擦去嘴角的油。又带着弟弟走到校门口,等接送学生去比赛现场的大巴车。
  “哥哥,这次比赛
  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启强担心弟弟压力太大,安慰道:“阿盛,即使输了也没关系,你这么小就能去市里参加比赛,已经比大多数小朋友厉害呢!”
  “哥哥你真好!”启盛说,“要是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瞎说。”启强笑着摸启盛的小脑袋。
  —————
  科技比赛在另一个区举行,大巴车跨过市区又翻越几个村庄,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举行比赛的科技馆里。
  一年级的启盛,站在四至七年级的学生堆里,如同巨人世界里的小侏儒。轮到他上场时,评委席、观众席都传来一阵惊叹声。
  “这么小的孩子都来参加比赛了!”
  “真了不起啊!”
  学姐在一旁提醒启盛:“大家都在称赞你呢!”
  “真的吗?”
  “对呀,因为你才读一年级,就能参加市级的科技比赛,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
  这番话增加了启盛的自信心。来到比赛现场,他才知道,是三个人共同制作一台发射器。
  这比在家独自完成简单多了。
  “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好吗?”人群里响起一阵窸窣。
  长时间的勤劳练习让启盛得心应手,与学姐们一起提前完成了任务。
  只是那双小肉手,依旧是被胶水弄得黏黏糊糊的,沾得血痂都微微发疼。
  收工后,启盛沉湎于抠手,却只能把左手指的胶抠到右手掌,又把右手掌的胶扯到左手指,反反复复就是去不掉。
  启盛恨不得用嘴把手上的胶糊吸掉。但想到哥哥说过吸手指不卫生。
  “高—启盛小朋友!”一位阿姨站在他面前,正俯下身子,根据手里花名册的名字,呼唤着他。
  “阿姨——”
  “哈哈,应该叫我夏老师,我也是一位老师哦。”
  “夏老——师好——”听说是老师,启盛莫名有些害怕。
  “启盛同学,恭喜你们小组,这次手工比赛获得了第一名!”
  “啊!”
  三个孩子齐声大叫,学姐们激动地将启盛抱了起来。
  简直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夏老师将三个大相框抱给三个小朋友,启盛端过来时,才发现是用相框裱着科技大赛的奖状,比老师平时发的更大更沉。小启盛的手被胶水弄得脏兮兮又黏稠稠的,只能用小手臂夹着相框。
  走到领奖台时,“叭”的一声,相框掉地上了。
  “小心点,这是玻璃的。”旁边的大哥哥帮启盛捡起奖状,又看到启盛手臂上的两条血痕,好心地提醒他:“相框摔破了吗?你的手刮伤了。”
  启盛和大哥哥将相框反复翻转地检查,并没有发现裂痕。
  “奇怪,相框没碎,你的手臂为什么有这么长的血痕呢?”
  “是爸爸打的…”
  “你爸爸太可怕了,他再这样打你,你就报警啊!”小朋友说,“你真小啊,你读几年级,叫什么名字?”
  “我在京海小学一一班,我叫高启盛。”
  “我在莽村小学读书,比你大三岁,我叫李响。”
  启盛很快就忘记了莽村的学长,忘记了他的名字,也忘记了这段对话。
  但很多年后,李响依旧记着他。
  比赛结束时,叔叔阿姨们抱着幼小的启盛,喊他小不点儿,要跟他合照。
  “小不点儿,真可爱!”
  “小不点儿,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以后想做科学家。”
  “你们以后肯定能当科学家,为人类做贡献!”
  对启盛而言,这是无比开心的一天,仿佛全世界都氤氲着浓浓的爱意,全然消散了昨夜的阴霾。
  坐上大巴返校时,启盛趴在车窗上,望着沿路的风景,天空蔚蓝晴朗,绿树苍翠欲滴。车里的孩子们,像小鸟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欢唱着。
  在这些像阵阵风铃般清脆的的声音里,启盛好几次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小启盛心想,“也要让爸爸知道到我的厉害!”
  车停在京海小学,启盛抱着裱好的大奖状,迎着漫漫春风,迎着热烈的夕阳,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妈…妈!哥…哥哥!爸爸!”启盛还未爬上了五楼,就气喘吁吁地喊。
  到了走廊,他突然发现屋外站了不少人。
  就像前晚围观爸爸的家暴一样,他们磕着瓜子,窸窸窣窣。
  铁栅门开着,屋里的木门也开着。
  但围观的人们形成了一面面墙壁,堵住了启盛回家的路。
  “妈妈?”启盛的声音变小了,他莫名有些害怕。
  没人回应他。
  “阿盛,跟我来——”
  头顶上传来陌生阿姨的声音,一只手要将他抓住,被他拼命地顶开。
  奖状差点掉地上,他将奖状立在地上,再重新抱
  起,奖状背面朝前。
  “这是他家的儿子?这么小。”
  “是的吧。”
  “是啊。”
  “他家还有个大儿子。”
  “成家了吗?”
  “哪儿啊,还在读初中。还有个一岁半的女儿。家里三个没长大的孩子,谁管得了?”
  “放心吧,他老婆的兄弟也过来了。”
  从屋外到屋里,大人的声音在启盛的头顶上飘飘荡荡。
  “他们家的孩子还没放学吧。”
  “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吗?”
  “刚刚被一个女的抱走了。”
  妹妹被抱走了?
  启盛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兰……”
  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也是乌泱泱挤满了人。启盛看到大床边沿的鹅黄色帘子被大风卷起,又骤然垂落。
  帘子对面之下,尽是腿。穿了各色长裤的,露出小腿的,穿着人字拖的,穿着高跟鞋的………
  从帘子深处,传来了男人的阵阵呜咽声。
  “爸爸妈妈……”启盛只敢在心里呐喊着。
  并慢慢朝帘子深处走去。
  这天傍晚,自习铃声还没响,高启强就已经走回教室,拿着练习本和草稿纸认真做题。
  这是高启强本学年第一次上晚自习,让班主任不禁惊叹:这痞孩子终于肯用功了。
  但很快,舅舅就把他叫回了家。
  “你爸早上又喝酒了,开车带着你妈,结果都…都撞没命了…”
  高启强愣了半晌,蓦地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舅……真的吗?”
  舅舅深叹一口气,闭眼点了点头。
  高启强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只能靠着舅舅搀扶回家,一路呜咽。
  快到国营厂宿舍楼时,他猛坐在地上,哭得仿佛在求饶:“舅,我不敢回去……”
  舅舅挽着他的肩,轻声道:“阿强,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你呢……”
  高启强蹒跚地走到家门口,街坊邻居同情地握他的手,或将他搂在怀里。
  “阿强……”
  “阿强,节哀……”
  “阿强,节哀啊……”
  他们越劝,高启强哭得越厉害。
  他走进屋子,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神情或凝重或平静。他已经无力跟大家打招呼,只能被舅舅带到翩翩飞舞的鹅黄布帘之后。
  大床上裹盖的白布,罩成两具人形轮廓。
  启强知道那是什么,但不敢多想。
  他看到姑妈怀里的启兰一边吸着棒棒糖,一边抽泣。
  启盛坐在地上抽噎,装了奖状的巨幅相框被摔得四分五裂。两个大人在一旁收拾滚落的玻璃渣。
  见哥哥进来,他激动得嚎啕大哭。大人们想将他抱起来,但他死死地抱着床腿不肯撒手。
  高启强强忍着悲伤,俯身哄启盛:“阿盛,哥哥来了。”
  启盛张开双手,作出想抱的样子。
  启强蹲下来,将弟弟紧紧抱到怀里,又将妹妹也抱过来。
  兄妹三人紧紧依偎,彼此熟悉亲切的热息让他们交融得更深,这是父母遗传给他们的共同气味,混合着失去双亲的沉痛,让他们只能在互相拥抱中取暖。
  而高启强作为长兄,还要轻拍弟弟妹妹的背,表达安慰。
  随后,高启强在放置父母遗体的床头摆一盏长明灯,放一把黑雨伞。掀开床单时,他第一次看到父母死亡的惨相:满脸蜡黄,皮肤萎缩,两眼发凸,完全没有了生前的神采。
  族里的婆子们为启强递来了一盆熟饭,让他捏成饭团,放到父母的手心。
  婆子们又用他的破旧白衣服,临时为他缝了一件丧服,套在他身上。按照习俗,他要跟舅舅下跪报丧,泣诉父母的死期、死因、出殡日期。
  在高启强心里,这七天都很漫长,时间如同陷入幽暗的深海里,看不到流淌的生机。
  姑姑收礼记账;舅舅买棺材、请法师;两个不认识的女性远亲在替他照顾弟弟妹妹;爷爷被两个后辈搀扶着,念悼词时,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而高启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不堪,反反复复地给络绎不绝的客人们端茶倒水、问侯寒暄。
  沉重的葬礼就像一场悠长的交接仪式,宣布着作为长子的高启强,要正式继承父母的养家重任,也昭示着他的青春期被强制结束,提前进入成年。
  人群在第七天的晚上九点才散去,家里不再像以前那么拥挤,骤然变得空空荡荡。
  他睡不着,弟弟妹妹们也睡不着。
  他坐在凳子上,对着父母的黑白遗照,陷入了沉思。弟弟妹妹们拿着两个竹节人,在屋里跑来跑去。
  父母在世时,弟弟妹妹不到九点就已经睡了,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高启兰,高启强睡觉去!”
  高启兰伸开双手:“哥哥抱!”
  高启强
  连忙将妹妹抱到怀里。
  他学着妈妈的样子,抱着妹妹来回转悠,为她哼唱安眠曲: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启兰跟哥哥一起哼唱,笑得口水也从嘴角留了下来。启强为她擦拭嘴角,又用毛巾逗她玩:“流口水的小脏鬼!”
  等妹妹进入梦乡,启强把她抱到大床上,回头再看高启盛,依旧在玩竹节人。
  “高启盛,去睡觉!”
  高启盛将竹节人的双手拉得老高,撒娇:“我也要哥哥哄着睡。”
  启强将两个竹节人夺了过来。
  “哥哥,还我!”
  高启强将竹节人举起来,不让弟弟够到,却见竹节人的脑袋用黑色蜡笔画了头发,一个是齐腰长发,一个是中分短发。
  高启强:“你去睡觉就还给你!”
  高启盛:“我想和哥哥睡。”
  “……不行,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学会一个人睡觉。”
  启盛拽着哥哥的衣袖,撅着嘴:“我不敢一个人睡,我就要哥哥陪着我。”
  他像小猫爬树般,双手环抱哥哥的大腿,想往上爬。
  一阵酸麻从大腿传递到下体中央,令高启强莫名窝火:“别拽我的腿,拽得我酸死了。”
  启盛张开双臂:“我也要哥哥抱!”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启强瞬间心软。他知道,父母双亡后,家里的两个小不点儿会更加依赖自己。
  哎,正是黏父母的时候,却没了父母。做亲哥哥的,总不忍心弟弟妹妹受委屈。
  “好,我抱你去床上,但你要好好睡,不许吵闹!”
  启强将弟弟抱起来时,弟弟像只小喵咪,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启强哭笑不得:“阿盛,哥哥怕痒……”
  他看着弟弟的皮肤白皙滑腻,如同融雪凝成,鼻梁已经微微挺起。他能预料到,若干年后的弟弟,一定美得动人。
  而现在,这张脸还未长开,两颊挂着肉乎乎的婴儿肥,一笑起来,就露出糯米般的牙齿和一排“黑洞”——那是他前段时间刚掉的乳牙。
  这种可爱,激起了启强的占有欲,令他很想将弟弟彻底地含进嘴里。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无论对弟弟做什么,不会有任何人干涉,不是吗?
  他想把弟弟的衣服都脱光,他想禁止弟弟穿衣服,只允许他赤身裸体地在屋子里跑。
  他想弟弟快快长大,然后跟弟弟天天做爱……
  但他终究遏制了一切非分之欲,只是用鼻尖贴着弟弟的脸,深深地闻嗅着弟弟的气息。
  启盛压根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也学他吸鼻子,吸得小脑袋往后缩,又乐得咯咯笑:“哥哥在学憋气吗?”
  启强:“…………”
  启盛:“我想听哥哥讲故事。”
  启强给弟弟讲起了郑庄公的故事,还没讲完开头,启盛就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凝视着怀里熟睡的弟弟,启强敏锐地感知到,自己的下体正在慢慢苏醒……他很担心,没有父母的约束与监视,自己会做出格的事。
  启强赶紧将弟弟放在小床上。百无聊赖中,他翻开弟弟的书包,竟发现弟弟好几天都没完成作业!
  无论语文还是数学,都连续多页只写了一两道小题,甚至空白一片。老师用鲜红的钢笔,在作业里,写着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批注:“差!”
  高启盛你完蛋了!明天开始,督促你补作业!
  高启强再度掀开帘子,准备看看弟弟妹妹睡得如何。妹妹在小床上缩成一团,而大床上的高启盛不见了!
  他急得四处寻找,连床底、壁柜、门外都找遍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弟弟。
  他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一面准备报警,一面爬到二楼隔间,准备继续找,竟发现弟弟蹲在二楼书桌边,正在给注射器绑铁丝。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高启盛!”
  高启强气得抢来铁丝,正要朝弟弟背上抽过去,但想到自己亲自尝过铁丝抽打的滋味,便忍住了。
  他丢下铁丝,从衣架上拿起一根皮带,抓着高启盛的手,重重地打下去。
  不知道为何,看到弟弟痛得发红的手,启强心中燃起莫名的亢奋感。他看着蜷缩的弟弟,就像一只深夜逃出圈笼,又被主人抓住的小绵羊。
  而自己则成了绵羊的主人,随时都可以抽打他。
  没有父母的约束,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教训弟弟……启强发现,自己对弟弟浓烈的爱,能随时转化成粗暴的施虐欲,让他想奴役弟弟,控制弟弟的一切。
  但这绝不可以!
  但令他意外的是,弟弟并没有哭闹,而是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停地揉着泪水哗哗的眼睛。这样子,又让他忍不住心疼。
  “作业不写,半夜不睡觉,是想把自己玩死吗?”高启强压着嗓子,尽量遏制话中的凶劲儿。
  高启盛呜咽:“
  我不敢一个人睡……我怕鬼……我要和哥哥妹妹睡一起……”
  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偏心妹妹,第二天早上,高启强抱着妹妹送启盛上学。
  结果,上班差点迟到了。
  父母去世后,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养家糊口的重任落到了高启强身上。
  前几天的葬礼上,高父生前的厂长亲自拿着油皮纸包好的抚恤金来吊唁,缅怀一番后,特意跟高启强强调:
  “本来抚恤金只能给三百,但看到你们家没有大人了,为你争取了五百的抚恤金。”
  “你爸爸的工位还缺着,因为考虑到你还要养育两个孩子,我们就把工位留给你。你想来厂里上班,我们随时欢迎你。”
  启强万分感激,紧握住厂长的手:“谢谢厂长!”
  几年后,启强才知道,他原本可以拿一千的抚恤金。
  高父原在缫丝厂上班,主要负责厂里的技术工作。启强听厂里的老员工讲,父亲心灵手巧,技术精湛,没有几个人能代替。
  高启强年龄太小,厂里担心他无法胜任高难度的技术工作,便安排他给工厂直营的真友服装店送货,并安排真友服装店长来管他。
  店长叫周大伟,是个皮肤黝黑的胖子,他将出库、清点、运货的任务全都交给高启强,自己则坐在街边和一群人下象棋。
  在烈日炎炎的夏天,高启强大汗淋漓地骑着三轮车,将堆成小山似的衣服一捆捆地抱到仓库里时,周大伟坐在林荫下,一边喝糖水,一边鼓励他:
  “年轻人就要多干点活儿,才有成长!”
  “三十天积极肯干,你来当劳动模范!”
  高启强气得想回怼:“老母猪啃瓷碗——满嘴的破词儿!”
  但想到自己还在试用期,找不到其他像样的工作,只好忍气吞声。
  下午六点,高启强想按时回家做饭,周大伟却要他整理报销材料。
  “周主任,我再不回去,孩子们该饿了。”
  “特殊时期,可以把孩子送给邻居照顾嘛!”
  妈的,只要跟你混,天天都是特殊时期!
  高启强心里怒骂千百遍,但还是保持平静语气:“经常让邻居们帮忙带孩子,我也很不好意思……”
  “是啊,你还有带两个小娃,真不容易。”周大伟叹了口气,握住高启强的双手,表达关心:“小高啊,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因为把你当做亲弟弟,我就直说了——”
  “您讲。”
  “你现在刚出社会,是最辛苦的时候,又要照家带孩子,又要为社会做贡献,哪里忙得过来?”周大伟说,“更何况,弟弟妹妹只能跟你过穷日子,看着他们受苦的样儿,你也心疼吧!不如,把弟弟寄养在一些富人家,他能过上好生活,你也轻松点。”
  “你弟弟出生时,我们都说高家了不起,有两个男孩。很多富人想要男孩继承财产,生了七八胎,都生不出男孩。你只要愿意打听,很多富人还是愿意花大价钱买你弟弟的。”
  “你是说让我把亲弟弟卖出去?!”
  这语气把周大伟惊到了,他不敢相信,这个素日平和老实的孩子,此刻的声音里灌满了火药味儿。
  周大伟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买卖,因为很多无儿无女的富豪,真的很喜欢小孩子,也知道你们对孩子有感情。如果将孩子送给他们,他们会送一笔钱,表达感谢,这绝不是买卖。”
  “周主任,我父母在天之灵,肯定更希望我们兄妹三人不分开。”
  为了顺利度过该死的试用期,高启强极力遏制自己的怒火,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要是在以前,他早就一记左勾拳轮过去了。
  以前………高启强真怀念以前的日子。
  以前的高启强,常常是皮衣叠穿衬衫,或搭一条高腰喇叭裤,将头发蓬松地梳到颅顶,露出高广的额头和粗浓的展眉。
  如今的高启强,每天穿沾了一大片机车油污的厂服,蹬着自行车,穿梭于缫丝厂、厂直销国营服装店、厂子大院和菜市场,风里来雨里去……
  自从独自养育弟弟妹妹,高启强再也没法做叛逆少年,而是变成了“当家主母”。
  他与社会兄弟们渐行渐远。哥们请他打麻将,他要带弟弟妹妹逛公园;哥们邀他喝下午茶,他要去百货商场给弟弟妹妹们买新布料;哥们约他去打架,他要擦灰拖地做饭洗全家的衣服。
  启强以为平庸生活已经消磨了自己的锐气,可回到家后,又立马觉得周主任似乎说得有些道理。狗头
  因为高启盛、高启兰太令他头痛了!!
  他们吃饭时说话,玩闹时叫嚷,睡觉前鬼哭狼嚎。他的嘴几乎从未停过,什么都要说,什么都要问,一激动就大声尖叫。
  “吵死了!!!”很多次,高启强捂着耳朵崩溃不已。
  自从父母去世后,两岁的启兰天天缠着大哥哥,无时不刻都要启强抱。高启强无可奈何,只能甚一边背着妹妹,一边做饭、拖地
  ,最后筋疲力竭地抱着妹妹躺在摇椅上。
  原本在独自玩耍的高启盛,见哥哥抱妹妹,拿着玩具跑过来,往哥哥大腿上爬:“我要哥哥陪我玩!”
  他能应付一个小妹妹的黏腻,但他无法忍受两个小朋友的纠缠与争宠。
  更何况,大点的那个,总在诱惑自己不安分的欲望。
  启盛不知道,自己弄得哥哥勃起了好几次。他趴在哥哥身上玩得正欢时,哥哥突然弹起来,满脸红涨得冲进厕所。
  “哥,你怎么了?”
  “上厕所!”
  实际上,哥哥在厕所里偷偷地自慰。
  在意乱情狂之中,他艰难地战胜了自己的理智,颤抖着手,将内裤捂到嘴边。内裤上充盈着甜腻的奶香,高启强深深地闻嗅着这股令他迷醉的味道,又将内裤到自己勃起的阳具上,反复摩擦。
  他幻想着弟弟已经长到十八九岁,正被二十多岁的自己强干着。幻想着自己的阳具已经塞进了弟弟的肉洞里,正来回碾磨。
  在私处气味的裹罩下,这场自慰比以往更加酣畅淋漓。启强的阳具像一只饥饿的困兽,兴奋地昂扬挺拔着躯干,狼吞虎咽地肏弄着内裤,并将浓郁的黏液分泌到内裤上,仿佛宣告将它据为己有。
  父母已经不在了,假如真等到弟弟长大,将弟弟强行按到地上开苞,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把弟弟锁在家里,永远不要让他知道性爱的真相。到那时候,说不定,他还以为哥哥只是在体罚自己。
  但可是自己的亲弟弟……现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要好好呵护他才对,怎么可以做出如此违背人性的恶事?!!
  “哥哥呢?”
  “哥哥在上厕所,这么久了,应该是在拉屎!”
  厕所与客厅,仅仅隔着一道薄木板做的门。门外弟弟妹妹的对话声极其清楚,仿佛就在面前,一边看哥哥自慰,一边对话。
  如果弟弟再长大几岁,就可以一脚踢破木板门,真正地亲眼目睹哥哥是如何粗鲁地肏干自己的内裤。
  阿盛,哥哥真的很想上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精液射满弟弟的内裤。内裤被他玩得湿皱得完全不成样子,黏黏的精液还从内裤边沿滴落到地上。
  他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把弟弟拖到厕所里强奸。
  越想粗暴地扒光弟弟的衣服,越想和弟弟做爱,越要对弟弟爱理不理,拒之千里。
  就怕某一天,心理防线决堤,真的彻底毁了弟弟。
  那天傍晚,吃完饭后,启盛又抱着启强的大腿,往他身上爬,小手差点要抓到他的阳具。惊得启强忙扇他的手:“别乱碰!”
  “我要跟哥哥玩骑马。”
  什么骑马,实际是想骑哥哥。
  高启强紧紧夹住双腿,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哥哥上一天班,做一天家务,累得不想动了,自己骑自己去!”
  “哥哥,你看我新做的发射器!”
  高启强微微眯开眼睛:“嗯好看!”
  “我们玩发射器好不好!”启盛又要往哥哥身上爬。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去玩吧。”高启强连忙把他往下赶,“别老缠着我,我怕热!”
  “哥哥只抱妹妹,不抱我。”
  “你两岁时我抱得还少吗?你的尿布都是我换的。”高启强垂死病中惊坐起,“对了,高启盛,你作业写了吗?”
  话刚落音,高启盛已经跑远了。
  以前妈妈总夸弟弟认真听话,乖巧懂事。而现在的弟弟不按时洗澡,不写作业,也不睡觉。一回家就拿着竹节人和注射器四处疯玩。
  自从发现弟弟漏了很多次的练习没写,高启强天天叮嘱弟弟要按时完成,但每次弟弟总磨蹭到夜深人静,最终在哥哥崩溃的吼叫声中,悻悻地上床睡觉,拖到次日早起补写作业。
  每天,高启强都提醒自己,要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不能随便打弟弟,但因为作业的事,弟弟每天都不免挨揍。
  那天六点不到,高启强梦到弟弟妹妹尿床,惊醒过来。
  他赶紧去检查两个小不点儿的睡觉情况,还好一切正常。
  他把弟弟扶起来:“高启盛,起床写作业!!!”
  “哥………”启盛头一歪,又睡着了。
  “快点穿衣服,你昨晚一个字都没写!”高启强揉了揉启盛的脸。
  启盛抓住哥哥的手:“不捏……”
  “你不起床我就继续捏!”
  启盛只好乖乖地起床。
  为了让弟弟高效完成作业,高启强拿着戒尺守在启盛旁边。
  他翻看弟弟的书本,只见前面都整洁干净,最近几页画满各种涂鸦。
  “高启盛,你上课有没有听讲——”高启强正要训斥弟弟,竟看到弟弟咬铅笔。
  “脏死了,赶紧写!”
  启盛忙写数学的最后一道拓展题,而前面的一个字都没动。
  “倒着
  写干什么?”启强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说过,数学最后一道题比较难,是可以不写的。
  “最后一道题比较好玩。”
  对启盛而言,做数学总是轻松快乐的,他最不喜欢枯燥反复的练字作业。
  翻开方格本时,他对着密密麻麻的格子出了很久的神,想到树木还是光秃秃的时候,妈妈带自己去乡下,看一大片的稻田,也是一块块的格子拼接而成。
  现在,上学路上的花儿纷纷盛开,妈妈却不在了。
  “发什么呆,赶紧写!”启强看得不耐烦了,转身进厨房做早饭。
  前几天,一些远亲送来了几斤猪肉、面粉,姑姑婆婆们帮启强做成了叉烧包。蒸好叉烧包后,他又要洗床单,擦床垫。
  等他端着热气腾腾的叉烧包,从厨房走出来时,看到启盛正在玩竹节人。
  听到哥哥的脚步声,启盛连忙把竹节人藏到桌子底下,用大腿夹住。一只手握笔,一只手按着练习册,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高启强走近,竟发现方格本依旧空空如也。
  再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高启盛,你在干什么?!”启强气得揪起了启盛的脸,“不睡觉,不写作业,早上还有脸玩!”
  启盛抓住启强的手,竭力反抗:“不准你抓我脸!爸爸妈妈都没这样抓过我!”
  启强莫名怒气大发:“你不听话还有理?!你哥哥小时候不听话爸爸都是用棍子打用鞭子抽!”
  启盛大哭:“我不管,我要妈妈!!!”
  哭声惊醒了妹妹,妹妹也突然爬起来大哭:“妈妈,妈妈!!!!”
  爸爸妈妈,又是爸爸妈妈!
  是不是爸爸妈妈变成了鬼,还要训斥自己不该欺负弟弟?
  启强气得拿起尺子,朝着启盛的小手“啪啪啪”连续猛打几下。
  打完后,看到弟弟一直在搓自己的发红小手,启强意识到自己下手又重了。
  令他意外的是,弟弟这次竟然没哭出声,而是竭力地哽着喉咙,垂下蓄满泪水的双眼。
  哎,这孩子又在忍自己的脾气,看得真叫人难受。
  启强虽然骂得凶,但他宁愿弟弟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
  一边是妹妹在哭喊爸妈,一边是弟弟郁结于心,启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去床边哄妹妹。
  看着哥哥抱着妹妹哄,启盛呜呜地抽噎出声来。
  “不写作业偷着玩的时候,就要想到自己会挨打!”想到弟弟有那么多作业没写,启强心一横,又说起了狠话。
  话刚落音,启盛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声啼哭,豆大的泪水也从泛红的眼睛里纷纷滚落下来。
  真是不写作业,兄友弟恭,一写作业,全家发疯。
  妹妹已经不哭了,阿盛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在启强的耳边起伏不止。
  想到每天下班累得筋疲力尽,还要追着督促弟弟洗澡、写作业;想到每当弟弟缠自己时,总会唤起自己不由自主的非分之想,启强焦躁得头痛欲裂。
  高启盛啊高启盛,等到我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定把你丢出去!!!
  喂明明青春期的我是最需要大人管教的啊!
  “算了,阿盛,去厨房里拿两个包子上学去。”启强无可奈何地说。
  “哥呜呜呜呜呜……”启盛依旧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全身都在抖,始终不起来。
  “哥呜呜呜呜呜……”到了上学的时间,启盛依旧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全身都在抖,始终不起来。
  “你又不是小孩子,犯错后,不要以为哭闹就好了。”话虽这么说,启强还是一边抱着妹妹,一边走过来,朝弟弟伸出一只手臂。
  他知道弟弟在犯孩子气怀,自己揍哭的,到头来还得自己哄好。
  启盛抓住哥哥的手,慢慢爬起来,又皱着眉说:“哥哥,头痛。”
  启强连忙用亲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发现弟弟的额头比自己的嘴唇热。
  妈妈以前就用这个方法确定孩子是不是发烧。
  但启强的脑袋探过来时,启盛吓得紧闭双眼,死死地咬住牙齿,好像担心哥哥把自己吃掉似的。
  “阿盛,额头有点烫了。”
  启盛又抱着他的大腿:“哥哥,我冷……”
  启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今天请假吧,哥哥陪你。”
  高启强把弟弟抱到床上,找邻居借来体温计,在床边给弟弟喂粥喝。
  看到弟弟不停地抠手,高启强才发现,弟弟手指关节竟然出了血,他连忙拿卫生纸替弟弟包扎伤口。
  “什么时候破的皮?”
  “刚刚你打我的时候。”
  “阿盛,对不起,哥哥下手又重了。”高启强看得莫名心疼,“阿盛,讨厌哥哥吗?”
  高启盛摇了摇头。
  “那阿盛喜欢哥哥吗?”
  高启盛点了点头。
  真搞不懂小
  屁孩的心思,我都那么凶了,为什么还喜欢我呢?
  他又后悔让弟弟起这么早,长期的晚睡早起,弟弟的身体肯定会垮掉的。
  可作业该怎么办呢?
  启强真的很怕,曾经认真好学的弟弟,在自己的手上废掉。
  等弟弟睡着后,启强才下楼给周大伟打电话请假。
  “现在才请假,要算你迟到扣工资的啊!”
  “周主任,实在不好意思,弟弟发烧了,我本来也想早点请,但一直忙不过来。”
  “今天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我都替你做了,累得腰酸背痛的。”
  “谢谢周主任!”
  妈的,没我的时候,这些活儿难道不是你干吗?
  “不要老是请假,倒时候工资都快扣没了。”
  “谢谢主任提醒。”启强小心翼翼地挂上电话后,朝话筒狠狠地吐了个“呸!”
  ——————
  回到家时,他发现启盛又醒了。
  “哥哥头痛———”
  “哥哥痛———”启盛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体温已经烧到39度了,启强连忙将弟弟的外套脱下,又将冷水浸过的毛巾盖在弟弟的额头上。
  启强担心启兰会被弟弟传染,便请楼下的唐叔叔孙阿姨帮忙照顾。
  “哥哥难受——”启盛使劲地捏自己的额头。
  “阿盛不怕,哥哥陪着你。”
  这段时间,启盛特别的黏启强,几乎每句话都要喊哥哥。
  “哥哥,饿了……”
  “给你喝点粥好吗?”
  “哥哥,你去哪儿了……”
  “放心,我就在旁边呢。”
  “哥哥,妹妹呢……”
  病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惦记着妹妹,启强不禁欣慰地笑了,“阿盛,妹妹在楼下唐叔叔家呢。”
  “哥哥,是我好带还是妹妹好带。”
  “都不好带。”启强故意挑逗他,但说的也是实话。
  到了晚上,启盛的体温骤然升到四十一度。启强见过有些孩子因烧过了头,变成了傻子。他害怕弟弟也被烧坏了脑子,晚上十点的时候,他连忙抱着弟弟去了医院。
  去医院时,启强也很害怕。他听说有个小孩发烧时打了乙脑预防针,变成了傻子。
  “打针时一定要看清楚,他们要敢打乙脑针,我跟他们拼命!”启强心想。
  半夜医院的人并不多,很快就排到了。护士先用小针管给启盛做皮试。
  高启强听到,周围有人认出了他,在小声议论着。
  “这是厂子大院高家的儿子,现在在他爸爸的厂里上班。”
  “父母都不在了,这么小就去打工挣钱,不容易啊!”
  “我上次去厂里看到了,这孩子特别老实,领导把活全推给他,他就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干。”
  “我听小马说,他上个月的奖金被接管自己的领导私吞了私吞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负责真友服装店的那个。”
  “小点声,别让他听到了。”
  那些人停住嘴,朝高启强望去。高启强别过脸,假装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做皮试时,启盛乖乖地伸出手臂,又把脸别到后面,因为过于紧张,五官几乎挤成一团。
  启强比弟弟还害怕,问护士:“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先测孩子是不是对药物过敏。”护士比他想象的要耐心许多,她一边逗启盛,一边解释道。
  启盛果然出现了过敏反应,手腕上起了不少红疹子,他忍不住要挠,却被哥哥紧紧地抓住手。
  “哥哥,手痒,我不要打针……”启盛紧贴着哥哥的胸膛,委屈地向哥哥求饶。
  “阿盛———”启强想劝弟弟勇敢,但因过于焦虑而开不了口。
  “青霉素过敏,孩子不能打,换另一个。”
  打完针后,启强牵着弟弟去长椅坐着,让弟弟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在弟弟耳畔叮嘱:“阿盛,如果难受,就赶紧告诉哥哥。”
  他探下头时,准备亲额头测体温,弟弟又是紧紧闭着双眼,因为眼皮用力过猛,眉毛甚至快要撇成一对“八”字。
  这么害怕哥哥亲额头吗?
  “阿盛,这么紧张干嘛?”
  “我怕你咬到我。”
  启强忍俊不禁,又朝启盛的额头亲了几口。
  “好像没特别烫了,阿盛乖,你很快就会好的。”
  体温正在下降,启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将启盛抱到怀里,哄他睡觉。启盛睡着时,一直死死地抓着哥哥的胳膊,仿佛生怕哥哥将自己丢下。
  但取药付钱时,启强不得不将弟弟放在长椅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酸麻得不行。
  他刚把钱递给医生时,突然一道黑影窜来,倏地把启盛抱走了。
  “有人抓小孩!!!”
  高启强大喊,朝着人影方向狂奔。
  快追上时,他朝人贩子的膝盖窝猛踢一脚,又整个身体扑到人贩子身上。这时,两个盯梢的扑上来,猛踢高启强的腰,试图扣住高启强的手,嘴里还给他泼脏水:“你才是拐小孩的吧,真是贼喊捉贼!”
  启盛被震醒了,他在人贩子怀里拼命挣扎,并朝着高启强大喊:“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围观的人听到弟弟的叫喊,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热心人将盯梢的团伙拽开,高启强趁机使劲地掰开盯梢的的手,死死地勒住人贩子的脖子,又将人贩子绊得跪倒在地,这副狠劲儿吓到了围观的人。眼看启盛快要挣扎出来时,又晃来一个人影,将启盛抱走。
  启强赶忙起身去追,才发现是自己的好哥们王乐。
  “你他妈的!”高启强急得在弟弟面前爆了粗口,“把阿盛还给我。”
  “怎么,我帮你抢孩子还不乐意了?”王乐笑嘻嘻地将启盛还给启强,又给了他一沓钱,“拿去给孩子买衣服。”
  高启强低声问:“哪儿来的?”
  王乐朝人贩子使了个眼色,高启强懂了,王乐抱孩子时顺带从人贩子的衣服口袋里拿了钱。
  王乐父亲是开拖拉机的,他从小就手脚不干净,前段时间因为在菜市场偷鸡,被巡警抓去拘留,刚放出来又旧病复发。
  众人将人贩子扣押在地上,两个盯梢的本来逃走了,又被抓了回来。
  高启强抄起铁皮垃圾桶,朝人贩子脑袋上砸去:“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他准备踢人贩子的脑袋,被周围人拦住:“小同志,安全员快要来了。”
  安全员来时,两个盯梢的都否认自己是同伙,他们指着高启强辩解道:“我们以为他才是抢小孩的,所以才打他。”
  其中一个盯梢的,双手递来一本病历,其中一只手在病历底下藏了一包烟:“今天兄弟带我来看病的,不信您来看看我的病历。”
  领头的安全队长走到他跟前,接过病历时,并没有拿烟。盯梢的眼疾手快,将烟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我们在常安路的纺织厂上班,都是守法公民。”
  队长认真地翻看病历信息:“你们以前是知青吧,记得纺织厂很多都是回来的知青。”
  “对对对!”
  “不错,不错,有为青年”队长冷笑,“以后要分清敌我再帮忙,要再严重点你就得进局子了,回去吧。”
  高启强:“队长,他们是一伙的!”
  队长摆摆手:“没有证据。”
  他吩咐下属们将人贩子押走,便很快离开了。
  高启强还要继续争辩,王乐连忙拽住他的手。
  ——————
  为了避免追查,高启强用王乐偷来的钱付了医药费,并和王乐议论:“我看不明白了,他给安全员塞烟,安全员居然没拿。”
  “说明人家作风正派,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
  “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高启强说,“如果特别正派,他不应该当众指责对方的贿赂行为吗?他不仅没要烟,还给对方留了面子。”
  “那我就不懂了,可能他没不知道正在给他递烟?”
  “烟盒碰到他手心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高启强说,“要不就是病历上的名字让他不敢妄动?”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王乐说。
  “你认识这个安全员吗?”
  “新升上来的队长,叫孟德海,管咱们这片区。”王海说,“那些知青我也听到一些消息,说他们刚从农村回来,跟乡下还有联系,两边来回倒卖男孩赚钱。”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那两人还没抓走,我就没法安生。”
  他搂住王乐的肩说:“乐哥,咱们多年的好兄弟,这事儿还麻烦你多帮帮忙。”
  王乐曾捅伤过别人,警察在厂子大院找目击者指认犯罪嫌疑人时,高启强替他作伪证。现在高启强遇到麻烦了,他理应还一个人情。
  “一定一定!”王乐爽快地答应了。
  ———
  从那天晚上开始,高启强无时不刻跟在弟弟妹妹身边,他带弟弟妹妹们出门时,总觉得有人尾随。
  启强请工匠给家里修了两道铁栅栏门,一道安在木门外;一道安在走廊上,墙壁与围栏之间,都刷上绿色的油漆。就是你们在剧里看的那样
  他每天都带着孩子去街道办哭诉:自己无父无母,没有权力没有关系和背景,常宁路有一群倒卖人口的,一直想抢走他的弟弟妹妹。
  但上次抢孩子的人贩子已被抓走了,近期也没有新的案件发生,街道办无法受理。
  高启强又写了一篇请愿书,挨家挨户地找街坊们联名,一遍又一遍地找他们哭诉,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京海偷孩子拐妇女的人,闻风而退避,不敢妄动。
  另一方面,他请王乐等几个哥们,每天到常宁路紧盯那两个贩子的动静,以便先发制人。
  ————
  不知不觉,已经到七月,启盛已经放暑假了。高启强怎么也想不明白,弟弟最后两个月都没有好好写过作业,还因为发烧请了一周的假,期末考试居然还是第一名。
  那天,启强开三轮车送货,让启盛和启兰坐在车后。启盛一边写作业一边照顾妹妹。
  中午烈日炎炎,地上热得几乎冒热气。启强把车停到榕树下,和弟弟妹妹们吃西瓜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也走到树下躲太阳。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圆脸,一对单眼皮,皮肤黝黑。看到高启强车上的衣服装堆乘了小山,被几根橡皮绳捆住固定,不禁担心启强的安全问题:“孩子,这货太多了,小心上坡路上容易侧翻啊。”
  高启强:“没办法,要运的货太多了,每次不装这么多,根本运不完。”
  说罢,他递给男人一个西瓜。
  “你们厂里也真是的,不知道多派几个人分担一下,这么热的天,谁受得了。”男人接过西瓜,又扫视着高启强,眼里充满了同情,“这么小就出来给家里赚钱,是家里的老大吧。”
  “是。”
  “你父母也真是,怎么舍得孩子在大热天干这么辛苦的体力活!”
  “没……我没爸妈了……我还要养弟弟妹妹……”高启强说,“人贩子盯住了我们家,我怕弟弟妹妹们被拐走,只好每天带着他们上班。”
  男人看了看车后座里的两个孩子,又看向高启强,深深叹了口气。
  男人的眼神让高启强鼻子发酸。因为男人凝望他时,如同一位老父亲在爱怜着自己的孩子。自从父母双亡,这是高启强第一次被当作孩子一样看待。
  男人带着启强兄妹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面、喝糖水,又给三人各买了一套新衣服。启强先是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
  “叔叔,您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临走前,启强追问道。
  “我啊,在附近的一家厂里上班。”
  此后,启强每天载着弟弟妹妹到榕树下,也曾观望过附近厂房下班的人流,却再也没看到这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真实身份是京海市刑侦支队的队长安越。
  安越早就听说高启强请愿的事。那天,他去小学接儿子,正好碰到高启强,便装作普通平民,和启强聊了起来。
  离开后,安越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着高家兄妹三人弱小无助的样子。他不理解,孩子们都是天生烂漫可爱,为什么有的无忧无虑、健康成长,有的却从小受尽磨难,得不到关怀。
  站在京海第一小学门口,望着从校门纷纷涌出的小学生,安越一时出了神,都没意识到儿子已经跑到跟前,正拽着他的手。
  “爸爸!”
  他是人民警察,也是一位父亲,他绝不接受,孩子过着颠沛不安的日子。
  “哎,阿欣!”安越给儿子来了个大拥抱。
  他感受着儿子的美好,这让他更加坚定信念,决心彻查此事。
  当晚,安越召开支队大会,开启清扫京海拐卖人口窝点的行动,并审讯了那日在医院被抓进来的人贩子,要求他供出团伙。
  次日,两个警察来到纺织厂,调查另两个涉嫌在医院拐孩子的纺织厂工人。警方还派了一群线人,在常宁路一带蹲点。
  两个纺织厂工人,分别叫张成朱墨,他们曾是下乡知青。那晚在医院为偷抢孩子的盯梢,因证据不足,未被逮捕。
  趁工作闲暇,张成和朱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共同商讨对策。
  “咱们已经被盯上了。”张成一边抽烟一边扫视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
  “咱俩只是帮忙盯梢的,又没有直接抢孩子,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朱墨说。
  “今晚逃吧。”张成说。
  “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办?”朱墨说。
  “今下午等财务回来,申请提前拿工资,明天去乡下躲一躲,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
  张成和朱墨聊天的地方,停着一台拖拉机。从外面看去,拖拉机内空无一人。两人怎么没想到,王乐正躲在拖拉机的车厢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
  张成和朱墨离开后,王乐赶紧开着拖拉机去真友服装店找高启强,正好看到高启强因为扣奖金的事与周大伟吵架。
  王乐装作买衣服的,进店晃悠,朝高启强使了个眼色,又走了出来。高启强借口上厕所,也跟了出来。
  王乐:“这混账是周大伟?”
  高启强:“对,他贪了我的奖金,我今天故意套他的话,套出了证据。要当时你在旁边就好了,还可以给我做个人证。”
  王乐:“还找什么证据,直接一拳打过去,你就什么证据都有了。”
  高启强:“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打他,反而是我受处分,除非———”
  高启强正琢磨着如何对付周大伟,但王乐没心思听这些:“我来这儿是跟你说件要紧的事
  ,那两个盯梢的,准备明天跑路。”
  高启强:“他们为什么不是今天跑路?”
  王乐:“今天他们要等财务回来领工资,领完明天跑。”
  高启强:“他们要是跑了,警察也抓不到了,可不能白白便宜他们。想到医院的事儿,我就来气,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高启强的意思是,既要给两人贩子教训,又不能留证据,还得让对方知道是自己在报仇。
  王乐:“找人打他们?”
  高启强:“上次让你帮我问老大,你帮我问了吗?”
  高启强说的老大叫卫昭,从初一开始,他跟王乐就和卫昭混在一起。启盛差点被抢后,他一面在街道办,当着众街坊邻居的面,天天卖惨;一面又让王乐联系混混老大,伺机报仇。
  王乐:“老大说自己以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现在有鞋穿了,早就金盆洗手了——”
  高启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卫昭现在行政上班,不敢跟黑社会有太多直接联系。高启强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乐,期待卫昭还有后半句的转折。
  果不其然,王乐抽了口烟,接着说:“老大说他原本不想管这事儿,但念情分,帮你找了他以前的好兄弟,也在道上混的。”
  “替我谢谢老大!”高启强知道,这是卫昭一贯的套路。他还是故作激动地表达感激之情,“以后哪里需要我打架、杀人的,再所不辞!”
  “算了,你还是奶孩子去吧!”
  高启强作揖表示感谢:“我观察了他们二人每周的工作时间,今天他们要上夜班,大概九点下班,但他们往往会提前出来。今晚还请兄弟们埋伏在纺织厂附近的小巷子里,等他们出来就开打。”
  王乐:“这时间有些紧啊。”
  高启强:“他们明天就要走了,我们没时间了。这样,今中午,兄弟们的饭和酒我全包了。”
  王乐:“行。”
  高启强:“他们不能来我家吃,街坊邻居们知道我跟兄弟们好,容易露出马脚。打人后,日后警察大概率会找我问话,搜集证据,如此一来,街坊们反而成了目击证人。”
  王乐:“那就到我家吃。搞不好警察来问话时,我早溜出京海打工了。”
  “那太好了!”高启强感激不已,又说:“别让我家俩小孩知道,他们还太小,会吓到的。”
  王乐:“你那弟弟看起来挺乖的,跟你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打架方面,你不言传身教,不怕他被人欺负吗?以后高启强的弟弟任由人欺负、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他是个好孩子,以后是要读书上进的,我可不想毁了他的前途。”
  ————————
  高启强将安越给的衣服放到委托店卖钱,又拿换来的钱和自己的一些工资,在菜市场买了十斤猪肉和一瓶白酒,送到王乐家,请打手们吃顿午饭,再请他们今晚揍人。
  这是道上的规矩,兄弟给口饭,生死一起干。
  高启强将猪肉送到厨房时,看到王乐正在杀鸡,灶台上已经摆满了还未下锅的素菜,鲜嫩可口的水果。
  “到底是我请客还是你请客?”
  “都是好兄弟,一起了!”
  王乐虽然喜欢偷东西,但盗亦有道,从不贪亲戚好友一丝一毫。招待客人时,甚至极为利落大方。
  “他妈的好久没看到你了!”
  尖细的声音从屋外飘来,高启强顺着声音抬头看,黄毛儿竟然也来了。
  他连忙起身和黄毛儿对撞胸膛:“你才他妈的,好久也没看到你,都去哪儿鬼混了?”
  除了上次在医院情急之中爆了粗口,高启强已经很久没说脏话,竟有些不习惯。
  “我们这帮人去鹏市打工刚回来的。”黄毛儿逗他,:“特地为了你赶回来的。”
  “真的?多谢好兄弟们!”
  “给你脸,你就贴着舔,哈哈哈哈逗你玩呢!”
  “吊死鬼擦花粉,死不要脸!”高启强从柜子上抄起半瓶凤城液,装作要打黄毛儿:“今天老子要把你们往死里灌。”
  “哎哟喂,好东西!”一人激动地问王乐,“这玩意儿可贵了,你从哪儿偷来的?”
  “放屁,谁说老子偷的”王乐说,“老子正大光明地从厂里薅来的!”
  “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家里藏着好酒,不给哥们喝,真没意思!”
  高启强举起凤城液:“乐哥,这酒我先赊着,敬各位兄弟们,下次再还给你。”
  高启强陪着他们喝了几盅,又纠结着要不要把弟弟妹妹接过来。
  为了不让弟弟妹妹被这乌烟瘴气的饭局影响,高启强上午将俩娃送到刘阿姨家。现在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刘阿姨夫妇俩十二点就要去上班了,难道让弟弟妹妹独自呆在刘阿姨家里吗?
  启强很不放心。
  虽然有几家街坊的女主人不上班。但她们经常敞开大门,谁都可以进屋抱孩子。特
  殊时期,把弟弟妹妹放在这样的人家,高启强总担心出事儿。
  “高启强,你养鱼呢?”
  高启强回过神来,摆摆手:“我把阿盛阿兰接过来。”
  “高启强要奶孩子了!”有人起哄。
  “哐当”一声,高启强用菜碗砸桌子,“孩子过来时,嘴巴放干净点!都是城市人好青年,都他妈给我讲文明!”
  高启强走后,众人猜拳劝酒,闹得不可开交。高启强推开门时,屋子里顿时都安静了。
  大家看到两个小屁孩一直紧跟在高启强身后,始终不敢走出来。
  大的比饭桌高一些,小的跟椅子差不多高。
  “阿盛阿兰,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要叫哥哥的,快跟他们打招呼吧。”启强的声音很温柔,与方才的粗野形成鲜明对比。
  “哥哥好——”阿盛抓住哥哥的裤腰,腼腆地看着满座的青壮,他才知道,哥哥有这么多朋友。
  “哥哥好——”妹妹也跟着喊。
  启盛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回头问启强:“哥,这里有的是哥哥,有的是叔叔。”
  众人本想保持严肃,却被启盛逗得大笑,
  不知谁喊了句:“哎哟小皇帝来了!”
  黄毛儿也跟着起哄:“阿盛,我们都是你的御前侍卫,贴身保镖。”
  “阿盛,听说有人要行刺你,我们今日特来救驾。”
  启盛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我听不懂。”启盛摇头。
  “知道搞破鞋是什么意思吗?”
  启盛摇摇头。
  “启盛,你说你哥哥搞破鞋的。”
  启盛摇摇头。
  “启盛,知道二流子什么意思吗?”
  启盛摇摇头。
  “启盛,你说你哥哥是二流子。”
  启盛摇摇头。
  “启盛,你跟你哥说滚犊子。”
  满座大哥大叔如同饿狼扑食般围着启盛,吓得启盛连忙跳下椅子,抓住哥哥的衣服,藏到哥哥身后。
  高启强张开双手,将启盛挡在身后,如同张翅护崽的老母鸡。他怕兄弟们的话越说越浑,高喊道:“我刚出去的时候,说好了要讲文明,讲文明!”
  “你说的是他妈的讲文明!”
  “搞破鞋哪里不讲文明了?”
  要是弟弟妹妹不在,高启强肯定要大喊一声“滚!”
  如今这个局面,只能巧取了。
  高启强指着带头起哄的说:“阿盛,这个哥哥才是真正搞破鞋的,说’孙哥大色狼搞破鞋。”
  启盛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乖乖地:“孙哥大色狼搞破鞋。”
  众人哄堂大笑。
  孙哥:“高启强你她妈的!”
  启强:“我说了,不准当孩子面说脏话!”
  黄毛儿:“他妈的怎么是脏话呢?那可是他的妈。”
  孙哥:“你妈的才是脏话。”
  启强发飙:“谁再喷一句粪,帮我带一天孩子,喷十句带十天。”
  王乐打圆场:“各位消停点吧,高启强跟以往不一样了,现在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又有人大叫:“王乐,你天天搞不正当男女关系,怎么到现在都没孩子。”
  启兰启盛都被大家的粗鄙话语吓得瞪大眼睛,向高启强投来求助的眼神。
  平日阳光开朗勤俭顾家的哥哥,到底交了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爸爸妈妈说,要做听话的小朋友。
  校长老师说,要做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少年。
  为什么他们竟然脏话连篇??!
  启兰低声呼救:哥,我怕……”
  启盛细语求助:“哥……我想回去……”
  启强:“阿盛,阿兰,别听他们的,吃自己的饭。”
  “高启盛,要不要喝点酒啊?!”
  高启强连忙按住高启盛的杯子:“不行!”
  “眼睛清皮肤白,喝酒肯定比你哥厉害!”
  “你哥二年级的时候偷酒喝,你爸满大院追着他打!”
  高启强:“………”
  酒过三巡,众人对启兰启盛依旧热情高涨。
  “给我做弟弟妹妹好吗?”
  高启强:“赶紧拿去吧,我早就不想要了!”
  “哥教你们抽烟喝酒打架泡妞!”
  高启强:“!!!”
  众人簇拥在启盛、启兰四周,抢着要抱他们俩,有的反复抱着乐呵,不舍得撒手。
  启强严厉地命令:“每个人顶多只能抱一次!”
  他被哥们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又大喊:“把孩子还给我!”
  “哇”地一声,启兰吓哭了。在她眼里,这群围堵她的人,如同豺狼野兽一样恐怖。
  启盛刚想从人缝里爬出去,就被人猝不及防地举起来。那人将
  脑袋埋在他的下体中间,像爷爷对孙子那样,要亲他的小鸡鸡,喊着:“我的乖宝贝,有了小鸡鸡就可以传宗接代了!”
  “我操你大爷,赶紧把孩子还给我!!”
  启强拼命地挤进人堆里,在那人快要亲到启盛的小鸡鸡时,迅速将启盛夺走,再将启兰也抱了起来。
  此时此刻,高启强无比崩溃,真后悔带小屁孩来这种地方!!!!!!!
  当天晚上不到八点,启兰已经睡着了,启强把正在丢沙包的启盛强行抱到床上睡觉。
  “哥,我还想玩会儿……”
  父母去世后,除了生病那段时间,启盛几乎都是十点之后才睡,现在毫无困意。
  “我今天专门治治你晚睡的毛病。”启强把启盛按在床上,不准他动。
  “闭上眼睛。”
  “睡不着……”
  “数羊羊,一只羊、两只羊………”启强自己数得正起劲,启盛却一言不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把眼睛闭上!”
  已经八点四十六了,启盛还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就是不肯闭眼入眠。
  “哥,孙阿姨家买了电视机。”
  “你怎么知道?”
  “小龙哥告诉我的。”
  “赶紧睡吧,说不定你能梦到我抱回来一台电视机。”
  “去小龙哥家抱电视机吗?”
  “哈哈瞎说,睡了乖。”
  “哥,紧箍咒其实是观音菩萨送给唐僧的。”
  高启强:“……现在已经很晚了,睡觉吧乖。”
  启盛:“可我还是很想听西游记的故事。”
  启强:“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龙哥家现在正在放《西游记》……我好想去看……”
  “现在立马睡觉,我就允许你明天去他们家看。”
  启盛只好闭上双眼。
  启强去天台晾好衣服后,再下楼看看弟弟妹妹睡得如何。
  “阿盛。”启强小声地喊。
  见弟弟没反应,启强放下帘子,轻轻出门。
  他要去常宁路,亲自给两个人贩子来点教训。
  但他没想到的是,弟弟其实是在装睡。听到哥哥出门的声音,启盛以为哥哥要去小龙家看《西游记》,便偷偷下床。
  他关上木门,打开两道可户内开锁的铁栅门,听到哥哥下楼梯声,又听到楼下正在放《西游记》主题曲。便关上铁栅门,跟着下楼。
  可下到四楼,启盛见孙阿姨家大门紧闭,窗轩虽敞,但被绿色的窗帘遮住。
  启盛转身趴着栏杆,看到哥哥走出了厂子大院。
  哥哥要去哪里?
  他急忙冲下楼,也跑出厂子大院,看到哥哥又朝一个小巷子拐去。
  厂街不能直通常宁路,需要走到新安路过四个红绿灯再拐几个小巷子,才能到达。
  但高启强在京海土生土长十六年,他知道厂街与常宁路的秘密通道。
  厂街左拐到大头巷,那里是缫丝厂后门。大头巷尾是一个由矮墙围筑的平台。平台靠北向下看,大概五层楼的高度,便是常宁路得的垃圾场。
  这五层楼高的墙壁由水泥填平,隔几个月就更新一幅色彩斑澜,人物神情激昂的宣传油画。
  平台这么高,跳到常宁路,大概率是会送命的。
  但平台左侧有一栋废弃的烂尾楼,楼层靠常宁路方向都是堵死的墙壁,右侧都是锁死的铁门。
  一般人都以为铁门里面是装电缆的密室,但高启强等少数几个人知道,铁门堵住的是垃圾口通道,沿着通道往外爬,就可以到常宁路的垃圾场,翻过垃圾场的矮墙,走几步就是常宁路的纺织厂。
  八点四十分左右,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张成、朱墨准备回家时,三个打手从背后偷袭,将他们拽到窄巷里,给脑袋套上麻袋,并用草绳在脖子系上死结。
  “……放开我……唔唔……”
  张成、朱墨一开始在竭力挣扎,但打手们抡起柘木棍,将二人打得跪倒在地。
  所有的打手一拥而上,用棍子猛捶四肢。将朱墨、张成打得骨头嘎吱直响,在地上来回挪动地躲避棍棒,痛得哭爹喊娘地求饶。
  孙哥用戴了手套的右手拎起朱墨的衣领:“叫朱墨是吧?上有父母下有两宝。”
  “是是是……”
  “以后再偷孩子,就把你们的孩子砍了,一命抵一命!”
  “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高启强从垃圾堆翻到街上,拐进巷子,戴上棉线手套,接过棍棒,朝张成、朱墨的锁骨、屁股狠狠砸去,砸得锁骨发肿,屁股渗血。
  孙哥:“今晚的事儿,要敢说出去,直接杀你全家!”
  朱墨、张成二人痛得“哎哟喂”直叫,又连忙讨饶:“……不敢……不敢……警察来问也不敢……”
  “你们的屁股怎么出血了啊,说!什么原因?!”
  “不小心摔地上摔伤的。”
  “还算识趣,学狗爬给我看看。”
  “哎哟喂……求哥哥行行好,腿都要断了……”
  高启强静静地看着兄弟们戏耍二人,全程一声不吭。
  众打手离开时,留下在地上哀号的二人。
  王乐和高启强各拿一根棍子,沿着垃圾通道爬到烂尾楼,再锁上铁门,快走出门口时,高启强和王乐同时看到对面立着一个人影。
  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大伟在对面的草丛里撒尿,那张黝黑肥硕的脸正对着烂尾楼大门口。
  在路灯的照耀下,周大伟也突然看到他们从黑暗中冒出来,眼睛发红,大汗淋漓,充满悍气。
  周大伟怵得大叫一声。
  王乐正在兴头上,棍指周大伟,大吼:“叫你妈叫!”
  高启强知道,周大伟几乎每晚都要来大头巷打麻将,搞不好还拿从自己这儿贪来的奖金做赌注。
  如果周大伟看到自己拿棍子从烂尾楼走出来的样子,万一警察真的调查群殴,他就成了目击证人。草丛就在平台边,说不定刚刚周大伟正全程看到他们打人。
  趁着痛打人贩子时的施暴快意还未消散,高启强抡起棍子朝周大伟额顶击去,将平日在周大伟这里积下的怨恨统统宣泄出去。
  周大伟到底是个胖子,这一棍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他缩身转后准备捡石头回击,但很快,腰和腿又被启强、王乐砸了好几棍。
  高启强、王乐不约而同扑向周大伟,使尽浑身解数,才将他绊倒在地。
  这架越打越痛快,两人对着周大伟狠踢几脚,又用棍棒猛打数下,痛得周大伟屁滚尿流。两人又将棍棒交叉夹在他的脖子上。高启强问:我那五块钱奖金去哪里了?!”
  周大伟嘴皮子在打哆嗦:“强哥……强哥……饶了我吧……”
  高启强:“别说他妈打废话!”
  周大伟:“我……我拿的……”
  高启强:“现在还给我!”
  周大伟只好乖乖将手伸进口袋里,摸五块钱,不小心将两枚筹码也掏了出来。
  王乐眼疾手快,抢走筹码:“哈哈,这下找到你赌博的证据了。”
  高启强防止他伺机反抗,:“把手举起来!”
  周大伟只好将手伸直举起,又不停求饶:“两位爷爷千万别说我赌博的事儿,求你们了,给你们当牛做马也愿意。”
  高启强:“今儿打你这几下子,你要敢报警,我俩顶多关几天,放出来继续找你算账,要敢影响我的工作,直接要了你的狗命,听懂了吗?!”
  周大伟哀嚎:“懂懂………我不说,绝不会敢说……”
  高启强:“真的吗?有什么凭证呢?”
  周大伟:“我对着老天起毒誓!”
  高启强:“不行,你平日里不是说讲科学,禁止迷信吗?你立的毒誓可不能当真。”
  说罢,他朝王乐使了个眼色。
  王乐坐在周大伟腰上,用脚踩住他的脸。高启强脱下周大伟的鞋袜,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将周大伟的小脚趾砍断。
  周大伟正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王乐将鞋头塞进他的嘴里。
  高启强:“砍下你的一根脚趾作证,如果敢跟警察讲,其余九根脚趾也都砍掉!”
  周大伟痛得大汗淋漓,浑身发红,张开双手拼命挣扎,却摸到一块鹅卵石。
  他赶忙抓起鹅卵石,朝王乐身上砸去。
  石头砸得王乐额顶流血,他强忍剧痛,猛地起身,要将王乐抱摔在地,又抓住不远处的大石块,朝高启强的脸上砸去。
  “不——”
  草丛深处突然传出小孩的声音,让高启强意识到周大伟的袭击,迅速躲过。
  但小孩的声音把三个人都惊住了。
  高启强反应极快,趁着周大伟出神,迅速抄起木棍朝周大伟额头猛锤数下,将周大伟打晕倒地。
  草丛左侧又响起一阵声音,一道小小的黑影从草丛里窜出来,跑远了。
  王乐蹲下来检查周大伟的情况,高启强顺着声音去追,竟发现是启盛……
  小小的身影往大头巷深处跑去,跑得极快,头也不敢回。
  追赶中,启强突然感到脚下硌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看到地上是启盛掉下的两个竹节人。
  他捡起来细看,竹节人都被黑色蜡笔画了头发。一个是波浪长发,一个是中分短发。
  是的,高启盛拿着两个竹节人,偷偷尾随哥哥,一路跑到大头巷平台。
  他以为哥哥趁自己和妹妹熟睡,偷偷跑出去玩耍。
  为什么哥哥晚上可以出去玩,我们就得睡觉?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启盛一路跟了过去。
  直到大头巷尾平台处,哥哥突然消失了,他翻遍草丛,站在平台边缘向下看,怎么也找不到哥哥。
  哥哥去哪里了?
  附近有一栋废弃的
  楼房,启盛鼓起勇气走进去,但楼房深处是无尽的黑暗,吓得他立马退了出来。
  楼外路灯闪耀着橘光,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夜虫轻鸣,启盛忍不住胡思乱想。
  哥哥怎么失踪了?他是进了楼房吗?
  黑暗无光的楼房,是不是通向地狱?
  会不会有坏人抓走哥哥,或者妖怪吃掉哥哥?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哥哥也要离开我们吗?
  穿堂风从巷子的另一头传到这一头,冷得启盛直打哆嗦。
  “哥,你在哪儿?”他忐忑不安地呼唤着。
  “阿强哥,你在哪儿啊?!”他一边呼唤,一边东张西望。
  “阿强,哥,你去哪里了?”
  启盛蜷缩在草丛里,呜呜哭起来,他不想失去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胖伯伯缓缓走来,像四处游荡觅食的黑牛。
  启盛吓得将头埋在茅草之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黑牛”,不敢出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道黑影扑过来,压倒了胖伯伯。透过草丛缝隙,启盛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人是上次招待大家吃饭的王乐哥,另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
  他亲眼看到,哥哥和王乐哥正在围殴胖伯伯,如同两只恶狼围攻身形比自己大一倍的猎物,为了制服对方,使出浑身蛮力拳打脚踢,任凭伯伯痛得哭爹喊娘,也不停手。
  他亲眼看到,哥哥们将胖伯伯踩在脚下,威胁他的身家性命,抢走胖伯伯的钱。哥哥甚至拿出小刀,将胖伯伯的脚趾砍断。
  看到胖伯伯痛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启盛好像也被割了脚趾一样,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双脚。
  假如哪一天惹哥哥生气,他会不会也砍下我的脚趾?
  他从未见过这样凶狠的哥哥,满眼充斥着嚣张气焰,如同厉鬼附身……
  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启盛完全不敢动弹,害怕哥哥抡起棍子,朝自己猛捶。
  可看到胖伯伯要拿大石头砸哥哥,他又害怕哥哥会被胖伯伯砸死。
  “啊—-不———”他吓得忍不住大声喊。
  提醒了哥哥,也完全暴露了自己。
  等哥哥往自己走过来时,他惊得迅速起身,拼命往家的方向逃去。
  慌忙中,手里的两个竹节人都掉地上了。
  逃跑时,启盛听到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仿佛很快就要扑向自己。他不敢回头,害怕被哥哥们抓住,像胖伯伯那样挨揍。
  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员工宿舍五楼,在月光的照映下,他将小手伸进铁栅门里,将门内的锁拧开,再将铁栅门关上。
  可第二道铁栅门的锁无法外开,启盛试着拉了几下门,铁门紧锁,只是微微晃动,发出“吱呀”几声。
  启盛听到哥哥回来的脚步声,他吓得蹲坐在铁栅门边,双手紧抱小腿。
  哥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外栅门开了,启盛吓得将头埋进大腿里。
  哥哥的声音已逼近自己的身体,他紧闭眼睛,双手将腿抱得更紧。
  “我还怕你没关门,你竟然关了门,但进不去了哈哈哈。”
  哥哥的声音平和而又愉悦,令他十分意外。
  他慢慢抬头,看到哥哥俯下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脸上绽放温柔的笑:“大晚上别一个人跑出去,小心被坏人抓了。”
  啊,可我为什么觉得哥哥才是坏人……
  高启强用钥匙开了两道门,等启盛进来,再锁门。他转身正要招呼启盛睡觉,只见启盛自觉地爬上大床,盖被躺好。
  不会像之前那样,吵着要跟哥哥、妹妹一起睡;玩闹半天不肯闭眼。
  现在根本不需要哥哥提醒。
  按常理,高启强会为弟弟半夜跑出来而发怒。更何况这个小不点还成了自己打架斗殴的目击证人。
  可看弟弟的万分恐慌样子,启强一点火也没有,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又不能像对待周大伟那样简单粗暴。
  但万一这个小笨蛋和别人聊天时,把这些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呢?
  高启强坐到床边,见启盛连忙闭上眼睛,忍不住又笑起来:“小盛,别装睡了……”
  他俯身亲切地说:“小盛,今晚在大头巷看到什么,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讲,亲妹妹也不可以哦。”
  启盛一脸疑惑地看着哥哥。
  他想到老师说,要做诚实的好孩子。
  高启强:“今天被哥哥打的人,是想把阿盛拐走的坏人,哥哥为了保护阿盛,必须将他们打怕,他们就不敢欺负阿盛了。”
  启盛:“哥,我以为你被妖怪附身了,我好害怕……”
  启强:“哈哈,不会的,这世界没有妖怪,妖怪都是《西游记》里编的。”
  启强:“小盛,答应我,今晚的事情不要跟任何讲,哪怕警察叔叔来问,也不能讲。他们问你今晚发
  生了什么,你就说哥哥在带你睡觉,自己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启盛点了点头。
  启强:“阿盛,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如果你跟任何人讲了,警察叔叔肯定知道,他们把哥哥抓走后,你就永远都没有哥哥了。”
  启盛满眼惶恐地凝望着哥哥。
  哥哥爱打架,又教说谎,该不该被警察抓走?
  可自己并不希望警察抓走他…………
  他第一次觉得哥哥是那样陌生,那样可怕。
  从那个晚上开始,启盛不再贪玩吵闹,次日默默吃完早饭,就趴在书桌上写作业。
  写完算术写语文,写完语文练生字,练完生字便在草稿纸上胡乱涂鸦。
  他不敢离开书桌,害怕哥哥勃然大怒,拿棍子打自己。
  整个上午,他没有跟哥哥说过一句话。
  真的不能和警察讲吗?那受伤的胖伯伯该怎么办?他还躺在那里吗?
  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跟哥哥出门买菜时,小盛看到十字路口的交警叔叔,正认真地指挥交通,一身挺括制服,神情十分威严。
  真的不能和警察讲吗?
  讲的话,哥哥会被警察抓走,我就没有哥哥了……
  “阿盛该过马路了。”
  启强注视着弟弟,他已经大致猜出了弟弟的小心思。
  他伸出手,想让弟弟牵自己。
  但弟弟怯怯地看了启强一眼,又低头躲过哥哥的眼神。他并没有牵哥哥的手,而是迅速跑开了。
  ————
  下午,两名警察来访。
  高启强知道他们会来,但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警察:“您好,昨天晚上,大头巷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事件,两个被打的人是纺织厂员工,均身受重伤,在医院救治。根据群众反映,6月18日,您曾在医院和他们发生肢体冲突,我们要对你做一些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果然,受重伤又不危及生命。
  那天,高启强和兄弟们商量好,只用棍棒敲打四肢和锁骨,不致命但会骨折;难愈合且限制行动。
  最低也得在医院得躺几个月以上。
  高启强面不改色:“好的。”
  高启强觉得,警察应该感谢自己。
  京海正严厉打击人口拐卖犯罪。如果不是高启强们将那两个人贩子打伤,警察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姗姗来迟地抓捕,两人早就逃之夭夭。
  警察:“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期间,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高启强:“七点大概在洗碗吧,然后拖地,带孩子们洗澡,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哦对了,他们睡了,我也就睡了。”
  说得越随意,怀疑的可能性越小。
  警察:“你们家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是吗?”
  高启强:“是。”
  警察:“妹妹呢?”
  高启强掀开帘子,警察看到妹妹正在床上睡觉。
  那天晚上,妹妹八点就睡了,对后面的事一概不知。即使警察要问她,也问不出结果。
  警察:“小丫头真乖!你的弟弟呢?”
  但弟弟不一样,弟弟亲眼目睹了自己打人的情景。童言无忌,极容易说漏嘴。
  高启强正在掐豇豆,听到“弟弟”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才回复:“跟姑妈出去玩了。”又补充了一句:“本来也要带妹妹去的,但妹妹要睡觉。”
  “出去了?”警察疑惑地拉开床帘,又往厕所里看了看。
  果然不见弟弟的踪影。
  警察很快离开了,高启强松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好兄弟告诉他,警察下午会来厂子大院调查,他便打电话请高妍姑妈来家里做客。再找个理由,让姑妈带弟弟出门看杂技表演。
  杂技表演要持续到很晚,警察不会等这么久。
  弟弟要出门避警察,妹妹要留在家里。
  如果跟自己同居的两个孩子都错过此次警察调查,警察也会怀疑的。
  —————
  高启强丢垃圾回来,听到小盛和姑妈爬楼梯的声音。
  启盛曾经很怕姑妈,但今天,姑妈带他看杂技,请他吃美食,让他不禁对姑妈亲近起来。
  比对哥哥还亲近。
  他把姑妈的手往下拉:“姑妈,我不想回家。”
  高妍:“还想玩吗,天都要黑了。”
  启盛:我怕哥哥……”
  高妍:“怎么,哥哥打人吗?”
  启盛低下头,犹豫了很久,摇摇头:“不知道。”
  高妍担心启盛被哥哥打怕了,不敢说实话。她连忙撸起起启盛的袖子,又掀起他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被哥哥打伤。
  但小盛的皮肤白皙无暇,看不到一丝伤痕。
  高妍:“小盛,如果哥哥乱打你,我亲自
  教育他,让他亲自跟你道歉。”
  想到哥哥有一大群凶神恶煞般的朋友,想到昨晚骇人的场景,小盛第一次觉得哥哥深不可测。
  他仰着头,向高妍投来了弱小无助的眼神:“姑妈,我还是不敢回家………我好害怕………”
  高启强听到对话,不禁皱下眉头。
  弟弟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地排斥自己。
  他莫名火大:高启盛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从小带你长大,总是都让着你,你凭什么排斥我?
  值得这么生气吗?小孩子没记性,过几天或许就忘光了……
  弟弟害怕我了,也就不会整天纠缠我,这不是好事吗?
  但,火气还是无法消解……
  凭什么?
  为了保护你,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才去找关系打群架,每天不辞辛劳地照顾你,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你凭什么疏远我?
  启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酱油壶,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坏主意。
  次日傍晚,启强让弟弟出门打酱油。
  虽厂街大路可直达厂子大院。但打完酱油后的启盛,喜欢钻进巷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绕回家。
  他一路捡了不少漂亮的小石头,把口袋都塞满后,又看了一会儿蚂蚁搬家,才往厂子大院方向跑。
  但在偏僻的转角,一个散着蓬发,满脸涂满黑墨,身披棉絮的怪人,张牙舞爪向启盛走来,发出飘飘然然的声音:
  “小弟弟,跟我一起走吧”
  “啊鬼!”启盛吓得转身飞逃。
  可刚要转到另一个巷子里时,他又被另一个“穿着破烂脏脏衣,浑身画满刺青的“鬼”堵住去路。
  “谁家的儿子,怪可爱的,让我咬一口尝尝!”
  启盛试图从墙边骗过去,但“鬼”的反应极快,张开双手,猛冲过来,几乎要将他抓住。
  幸好启盛反应还算快,“鬼”刚碰到他,他蹲下身子,从对方腋下钻了过去,差点将酱油瓶摔地上。
  “啊!”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朝鬼的身上吐了一口痰。
  可刚跑出去几步,又遇到了第一个鬼。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往鬼的脸上洒去,随后转身往回跑。
  “救命,救命!”
  这一带都是工厂的库房,正值假期,无人回应他。
  后方和左侧的巷子被两个“鬼”堵住了,前方是高墙。他只能跑到右侧的巷子,差点撞到到了第三个“鬼”。
  “小盛,小盛———”
  不能回答!回答他就会被索命!
  “警察叔叔,救救我……”启盛绝望地哭喊着,但右手还不忘紧紧握住酱油瓶。
  鬼怪们从三个方向缓缓向他逼近,几乎要将他围住。
  没有退路了吗?天都快黑了。
  左后侧巷子由一片拥挤不堪的唐楼相拥而成。这里是粮管所的商铺,一楼是门店,二三楼都是米仓和办公室。现在晚上八点都已经下班了。
  在唐楼与唐楼之间,形成了一线天的窄道,如同楼群的裂缝,深不见底。
  启盛往一线天窄道逃去,但越深入,越幽暗见不到亮光。他抬头,看到楼宇与楼宇之间已经连在一起。
  再深一点,路已经窄到无法挤进去。
  “哥……”启盛多希望哥哥能来救自己。
  “小盛,小盛,小盛…………”
  远方鬼怪的呼唤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招魂。
  “不要,不要!”启盛双手捂着耳朵,大哭,“我要哥哥……哥哥……哥哥………”
  天彻底黑了下来,一线天已陷入死一般的黑暗里。穿堂风灌入细细的窄道,吹得启盛浑身发冷。那阵阵呼啸声,仿佛鬼怪的嗥叫,惊得启盛瑟瑟发抖,也产生了幻觉。
  透过盈盈泪光,他仿佛看到爸爸妈妈正向自己飘来。
  真的是爸爸妈妈吗?
  “呜呜呜呜呜,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你们变成鬼了吗?”
  可爸爸妈妈面无表情,身体在飘飘荡荡中变形。
  “呜呜呜呜呜爸爸妈妈,我不想死……”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风停了,又涌起,启盛蜷缩成一团,依旧在不停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熟悉但又奇怪的声音:“阿盛,阿盛!”
  是哥哥,哥哥来了!
  但细仄的密道,让哥哥的声音略略有些变形,变得沉重、粗旷。
  如果不是每天都要听到哥哥的絮叨,对哥哥的声音特别熟悉,启盛差点都认不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启盛拼命地呼叫着,嗓子都要喊哑了。
  哥哥,你一定要听到我的声音啊,我快要被鬼吃掉了!
  “哥哥,哥哥………”
  一道亮光穿过沉沉黑暗,又上下左右地晃动着。启盛连忙昂着脖子,朝亮光
  处凑过去。
  “阿盛,不要怕,哥哥看到你了!”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启盛激动得又抽噎起来。
  “阿盛……”
  哥哥的声音就在耳边,启盛刚反应过来,哥哥就已将他紧紧地抱住,用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用宽阔的身体为他挡住肆意的晚风,让他不再害怕,“阿盛,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哥……我碰到鬼了,我好害怕……”
  “鬼?傻仔……哥哥带了手电筒,鬼就不敢过来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启强刚要拉启盛起来,启盛又蹲下来道:“哥……还有酱油。”
  这毛小子怕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记得酱油,高启强哭笑不得。
  ———————
  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小盛依旧紧张得抖个不停。
  在茫茫黑夜里,夜虫鸣叫声都能让小盛吓个不停。他双手死死地拽着哥哥的手臂,像将要坠下深渊的人正死死拽住垂在悬崖边的枝桠。
  他淡忘了前几日哥哥深夜打人时的凶恶相,此时此刻,他觉得哥哥是世上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他害怕一松手,哥哥就消失不见了……
  小盛不知道,那三个鬼怪是哥哥的朋友,他们早已和启强计划好,在小盛打酱油回家的路上,突然出击。
  为的是和哥哥唱红白脸,让小盛放下对哥哥的忌惮,把哥哥当作自己的守护神。
  “阿盛……”
  启强的手臂如同被千斤坠拖扯,被弟弟拽得酸得不行,但他的心中却欢喜不已。
  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需要弟弟的依恋。趁着这份快意,他将弟弟抱起来,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保护欲。
  高启强胡乱联想到在生物课听到的零碎知识,他不禁怀疑,父母离开人世后,为了保证后代存活,父母对弟弟妹妹的爱欲,是不是都无形灌注到自己身上,以便让自己更好的养育同胞。
  虽然日日为弟弟烦恼,但在厮磨之中,他感到自己对弟弟爱得更深了。
  爱到要不择手段地拿捏他,让他永远地依赖自己,再全力以赴地为他牺牲一切青春自由的妄想,做一个平庸朴实的当家兄长。
  如果父母还在,他的诡计肯定很快就被识破。但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可以使尽各种手段,将弟弟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分不清,这是长兄爱护弟弟的本能驱使,还是忤逆人伦的邪念作祟。
  他也懒得去琢磨这些。
  被弟弟疏远一阵后,他才发现拥抱弟弟几乎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这个暑假,小盛又长高了,他快抱不动了。但在拥树中,他用自己的身体充分感知着弟弟的身体。在与弟弟同频的吐纳中,感知着弟弟鲜活的灵魂。他感知到,弟弟正沉浸于这种充盈的安全感,但依旧微微颤抖着。在这个过程中,启强学会在呼吸中放松自己,不再让体内的欲望肆意失控。
  “傻仔,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刚刚过来时什么也没看到。”
  “可我看到,也摸到他们了!”
  “那这些鬼可能怕你哥,你哥过来,他们都藏起来了!”启强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等出了巷子,我就不抱你了,你现在太重了!”
  “好,但你要牵我的手。”
  “那肯定。”
  出了巷子,一排排街灯散下橘光,照亮前行的路。启强并没有放下小盛,而是一直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弟弟以为哥哥忘记了刚刚的约定,他不敢直接问:“哥,鬼真的怕你吗……”
  “都说啦,世上没鬼的,你刚刚肯定是太紧张了!”
  “可是……”
  启盛回头,隐约看到几个无脸的白衣人在幽幽的暗巷里飘荡,像深海里的游鱼永远不会跃到岸上,他们也没有跟到巷外的路灯旁。
  ——————
  洗澡时,启盛要哥哥守在门外,一直跟他说话。
  “小盛,明天哥哥给你做一个金箍棒,这样你就不怕鬼了!”
  “啊,鬼也怕我的金箍棒吗?”
  “怕的!”
  “哥……”
  “怎么了?”
  “今晚我可以和你、妹妹睡一张床吗?”
  “……”
  “好啊。”
  晚上,启盛听着故事,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趁着弟弟妹妹熟睡,启强悄悄地在弟弟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在弟弟脸上留了很久,让弟弟在迷糊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但这一口很轻很轻,只是唇珠与唇峰稍稍触到弟弟的脸颊。
  弟弟在睡眼惺忪中举起小手,要将哥哥的脸抵开,但他的小手停留在半空中,又落到床上。
  他突然咧嘴笑了,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启强已经知道如何控制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欲火,那就是把这一切化作无尽绵长的爱,让弟弟惬意享受,欣然接纳,并最终不可自拔。
  阿盛,哥哥真的很爱很爱你。
  但哥哥会慢慢等着你长大……
  21弟弟变了
  有人在开狄区的文化宫旁找到了失踪多日的周大伟。他因为后脑损伤,变成了重度失忆的傻子。
  来文化宫读书的学生,街头的混混经常欺负他,导致他浑身是伤,警方已无从考证,是谁打残了他的后脑。
  高启强听到消息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警察基本找不到自己殴打周大伟的证据了。
  除非他们再来找弟弟谈话。
  路过区医院时,他看到周大伟满头缠着绷带,被老婆搀扶着的样子,居然有点心疼。
  心疼曾欺负自己,又被自己打残了的人,这种心情真奇怪。
  但没办法,如果不对周大伟下狠手,后面会更麻烦。
  他听到一些消息:前段时间,连续多个城市发生了极其恶劣的杀人事件,全国各地正紧急展开扫黑除恶工作,严厉打击各类犯罪活动。
  在以前,打架斗殴可能关几天就放出来了,但现在很有可能直接枪毙。
  因此,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保持淡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高启强很快止住了内心的胡思乱想,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他不知道,安越在街道另一边注视着自己。
  先是纺织厂的人贩子四肢骨折、锁骨断裂,又是缫丝厂的周大伟沦为智障。
  在安越看来,这些都与高启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决定亲自去高启强家调查。
  他先是顺道和几家街坊邻居了解高启强的情况。这里人都说高启强老实本分,一个人不辞辛苦地养育着弟弟妹妹,待人热情友善。
  安越来到高启强家时,他正带着弟弟妹妹在楼顶种土豆。
  启强启盛一眼就认出了安越,是在榕树下和自己吃西瓜,并带兄妹三人吃饭、买衣服的中山装叔叔。
  “叔叔好!”兄弟俩异口同声。
  “妹妹,快叫叔叔。”
  “叔叔好。”
  但穿着一身警服的安越却好像不认识兄妹三人,并没有搭理他。
  他全程板着脸,问了高启强关于周大伟和人贩子的几个问题,并让辅警做好记录。
  在高启强以为他要结束时,他突然叫住了启盛。
  “小朋友,警察叔叔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启盛看了一眼启强,又看了看安越,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小朋友,我们回屋里聊吧。”
  为了避免高启强的干扰,安越带启盛进屋。
  等过了一会儿,高启强才偷偷开门,走到二楼隔间,看到鹅黄色的帘子被拉上了,帘子上隐约浮现着安越和启盛对坐的身影。
  如果他在旁边,还可以偷偷指引弟弟,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启盛小朋友,家里居然挂了你这么多的奖状!你真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叔叔知道优秀的孩子一定是非常诚实的,是吗?”
  启盛点点头。
  “7月29日,也就是前天晚上八点,你还记得哥哥在干什么吗?”
  警察不知道厂子大院和常宁路纺织厂之间的秘密通道,他们只能按大路行程推断,厂街距离常宁路一个小时的路程,人贩子是九点下班后挨的揍。如果高启强打人,他八点就要开始行动了。
  “我不会读钟。”
  安越这才想起,眼前的小屁孩还没到七岁,刚读完一年级。
  他又想到最近七点左右天才黑,又换了个问法:“前天晚上天快黑时,哥哥在干什么?”
  “哥哥在找李阿姨借棒槌,洗我和妹妹的衣服,不小心把妹妹的衣服搓破了!”
  “洗完衣服之后呢?”
  “在给我跟妹妹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哥哥说白骨精为了吃唐僧肉,先变成一个老奶奶……”
  安越哭笑不得:“好了,叔叔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
  他们的对话,启强听得一清二楚。
  傻小子,真要把那晚的事一事不差地抖出来呀!
  安越又问:“哥哥讲完故事后,又干了什么?”
  启盛低头想了想,说:“讲完故事后,哥哥不停地要我立马睡觉,我说什么,他都叫我睡觉。”
  来高家之前,安越听到邻居们说,父母离世后,启盛经常晚睡。
  他推测,如果启强真的与这些斗殴事件有关,那他让弟弟早睡,大概为了尽快出门,奔赴常宁路。启盛如果八点左右就睡着了,那启强很有可能在九点左右到达常宁路纺织厂附近。
  高启强也听出来,启盛的话,简直是在给自己送刀。
  傻仔,你的废话比流水账还详细!
  高启强已经想象到,警察刚跟弟弟问完话后,就扑过来,将自己押上刑场,直接枪毙的画面了。
  “所以启盛八点就上床睡觉了吗?”
  安越凝视着启盛的眼睛,想从他那纯真无邪的眼神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启盛在发呆,安越又问:
  “前天晚上上床睡觉后,哥哥出门了吗?”
  启盛被安越的眼神吓得低下了头,像因为犯错而害怕被长辈批评。
  “阿盛,怎么了,害怕吗?”
  “我怕哥哥打我……”
  高启强:“……”
  “为什么?”
  启盛双手不停地抓扯着自己的短裤脚:“因为我晚上总是不睡觉,哥哥生气了会揍我。”
  “所以那晚启盛挨揍了吗?”
  “差一点……因为我不睡觉……”
  “所以阿盛几点睡的呢?”
  “我不会读钟。”
  过了一会儿,启盛把头抬起来说:“我睡觉时,长针指着12,短针也指着12。”
  这小屁孩晚上十二点才睡?!身体怎么受得了!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
  既然弟弟说自己哄他睡觉哄到十二点,那在纺织厂九点发生的打人事件,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安越看了一眼时钟,确定时钟没坏,又拍了拍高启盛的脑袋:“阿盛,你一定要早点睡啊,晚睡长不高。”
  “嗯嗯。”启盛乖乖地点头。
  “你上床睡觉时,哥哥出门了吗?”
  启盛仰视安越,认真地回答:“没有。”
  警察走后,启强反复回味着他们的对话。他意识到,弟弟说的都是实话。
  被哥哥哄睡觉是真的;从大头巷回来后,十二点才睡也是真的;十二点睡觉后,哥哥的确没有再出门。
  那些絮絮叨叨的流水账,也恰好避开了哥哥出门的事实。
  不知道弟弟是有意还是无意。
  “哥——”
  他听到启盛在叫唤自己。他想夸弟弟刚才表现极佳,但又克制了表扬的冲动。
  启盛冲上楼梯,差点撞到他的怀里。
  “小心点,别摔着了!”启强微笑道。
  “哥,我刚刚有点害怕警察叔叔。”
  “哈哈,他们又不是坏人,你害怕什么?”
  “因为……他们长大得好高大,样子很严厉,比老师还严厉。”
  看来你哥还不够严厉,所以你总在哥哥面前任性……
  启盛双手缠绕着启强的手臂,用脸贴住他的手腕,要把他往阳台上拉,“哥,我还想种土豆!”
  还是这么黏人,他会一直这样地黏自己吗?
  望着弟弟天真烂漫的神情,启强突然意识到,今天第一次看到弟弟说谎。
  周大伟被找到后,继续留在真友服装店上班。
  因智力受损,他已做不成管理者。店里的活儿细碎繁琐,没人愿意顶替,厂长便让高启强做代理店长,每个月工资涨到19块,多领5张布票,周大伟则成了他的小跟班。
  高启强并没有对周大伟落井下石,而是与他轮流看店、送货。有次,周大伟把三轮车开到泥潭里,他帮忙推车,弄得满身脏污。
  众人看在眼里,都感慨高启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如果他做了大领导,肯定要造福不少人。
  虽然工资涨了,但自从妹妹读幼儿园,家里又开始吃紧。
  饭已经变成了粥,炒萝卜已经换成了炒空心菜。
  启强总担心弟弟妹妹吃不饱,把菜往弟弟妹妹的碗里赶,自己几乎只吃粥。
  启盛依旧忘不了妈妈烹饪的美味,与之相比哥哥做的饭实在难以下咽!
  父母去世后,一到饭点,他总磨磨蹭蹭不肯吃完,跟哥哥讨价还价,吃完几口就绝对不会再吃。
  但渐渐地,他也会将哥哥盛到碗里的青菜叶强行往嘴里塞。
  真难吃!启盛忍不住将饭粒吐到衣服上,又立马抓起来继续塞进嘴里。
  必须吃,不吃就会饿得睡不着。
  “阿强!”
  木门被推开,只见孙哥拎着一条海鱼站在栅门外。
  还没进门,高启强就被鱼腥味反胃到直作呕,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真腥!”
  弟弟妹妹可能是太馋肉吃了,好像根本不在乎鱼腥,都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鲜嫩的鱼肉,忍不住舔嘴。
  “吃了吗?”
  都是老朋友了,启强懒得跟他假惺惺地客套。
  “吃了,难不成来你这儿吃残羹剩饭?”孙哥说,“你们厂真抠门,居然不给你发肉票?”
  “我存了几斤肉票了,现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根本买不到肉。”启强问,“你这鱼哪儿来的?”
  孙哥作了个“嘘”的动作,“去海边找渔民,私下拿布票换的。”
  高启强捏着鼻子,赶紧将鱼丢进盆里,又把窗子全都打开,才让腥味稍稍消散了些。
  孙哥:“阿强,我找你来商量个事。”
  “说。”
  “我们一
  起去鹏市打工吧。京海工资太低了,你看看你,每天累死累活都只能啃馒头。很多香港老板都去鹏市做生意,我们跟着打点零工,比在京海赚不知多多少,还有机会去香港,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还可以自己创业做老板。”
  这番话让高启强极为心动:“多少人去?”
  “要出去打工的,都组成两个车间了,有的去鹏市,有的去穗城。”
  高启强看着在一旁的阿盛阿兰,半晌才问:“弟弟妹妹跟我一起去鹏市?”
  “当然可以啊!”
  “去鹏市住哪儿?一开始肯定找不到房子。找到了也可能是七八个人上下铺挤在一起,阿盛阿兰怎么受得了,更何况他们还要读书,怎能跟我们一起瞎折腾?”
  “想这么多干什么!把他们送给亲戚不就好了吗?”
  高启强沉默了一阵,摇头:“不行……”
  “我家亲戚少,舅舅舅妈要照顾病重的姥爷;姑妈一家做生意,经常出差,交给他们我不放心。”启强说,“要不你们先出去探探路,等弟弟妹妹长大点,我再带他们一起出来,跟你们混。”
  这话说得很违心,孙哥说的难道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吗?
  启强莫名烦躁,又看到启盛光顾着带妹妹玩耍,把椅子弄翻,又在地上打滚儿。
  哎……整天没心没肺地闹,到现在还不能为哥哥分担忧愁……
  “高启盛!”高启强忍不住吼了一声,把孙哥、弟弟妹妹都吓到了。
  刚吼完,他又后悔将情绪撒到弟弟的身上,小孩子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的,何必难为他们呢?
  他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了许多,“别光顾着玩,把碗筷收一下。”
  孙哥笑:“阿强,声音挺大,看来还不够饿啊!”
  启强:“………”
  孙哥走后,高启强恨不得将海鱼丢出去。
  但想到弟弟妹妹很久没吃肉了,他用夹子夹住鼻子,强忍着用菜刀拍晕活鱼,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熬鱼汤。
  阿盛已经长大了些,要为家里做事了。每个周末的下午,他都会拿着蛇皮袋,带妹妹去附近的工地上捡废铁或麻绳,卖到废品站,赚点零钱。
  回来的路上,两孩子饿得不行。启盛便拿出二分钱买了一根油条,掰两半,大半的给妹妹,小半的留给自己。
  刚推开第一道铁栅门,启盛启兰就闻到浓郁的鱼香味。
  “啊,可以吃肉啦!”启盛兴奋地带着妹妹冲进家里。
  喝鱼汤时,兄妹三人几乎同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启强帮弟弟妹妹抹去嘴角的残渣,又看到他们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不禁感慨:要是能保证你们顿顿都这么营养,该多好。
  转眼已到11月,京海的冬天没有刺骨的寒冷,但阵阵西风送来不少凉意。
  启盛七岁生日那天,高启强正在加班整理报销材料,姑妈高妍急冲冲找来,并绝望地告诉他:
  “阿强,小盛被姑父抱走了!”
  姑妈最近在京海三小附近买了房子。启强曾叮嘱启盛,放学时,如果哥哥没来接他,就去姑妈家吃晚饭。哥哥下班后会把他接回家。
  姑妈与姑父一直被当作众人恩爱夫妻的典范。但从昨天开始,他们突然闹离婚、争财产、吵得不可开交。
  启强本来今晚要提醒小盛,最近不要去姑妈家,没想到,仅仅晚了一步,小盛就被抱走了。
  “抱……抱走了?抱去哪里了?”启强连忙追问。
  “我已经报警了……让几个人帮忙找……还没消息……”
  启强急得将一沓报销材料猛摔到地上:因为下班晚了两个小时,我就要永远失去弟弟了吗?!
  他顾不了那么多,跟姑妈一起跑了出去。
  “今天听说你加班,我让他晚上直接来我这儿吃”高妍说,“但我在家里等了很久很久,小声都没回来。我去学校找,老师说他已经被姑父接走了。”
  “姑父经常去什么地方?”
  “他常去的地方,我都问遍了……”
  没过多久,有人来找高妍:“妍姐,小盛被送到蓝天孤儿院了!”
  孤儿院?
  姑父为了支付高昂的离婚补偿费,大概要把启盛拐去卖钱。但孤儿院是公益机构,他怎么会赚到钱呢?
  还是纯粹的报复心理?
  到了蓝天孤儿院,两人直接闯进院长办公室。高妍拿出启盛的一张照片,这是前几天她带弟弟去照相馆,提前拍的生日留念照。
  “院长,这是我侄子,刚被人强行抱到你们孤儿院了,我们要把他领回去。”
  院长扶了下眼睛,慢条斯理地问:“抱到我们院,我怎么没印象?叫什么名字?”
  “高启盛。”
  院长让秘书找主任,主任联系专管人员进出的副主任,副主任让干事通知广播站,召集孩子们到院子里集合。
  启强在广播站俯视所有的孩子,高妍在操场
  上依次翻寻了个遍,都没找到弟弟。
  干事又通知各组护工队长,让他们抱来几本厚厚的姓名册,依次查询。
  终于,一个年迈的队长婆婆高呼:“找到了!刚刚被一个叫樊坤吴的人给领养了!”
  她激动得忘记放下了手上的放大镜,依旧拿它对着眼睛,将眼睛折射得跟鹅蛋一样大。
  启强的内心如五雷轰顶,瞬间说不出话来。
  “凭什么刚抱走就送人?!”高妍气得踢翻了椅子。
  “我们的领养都是按规定走流程,哪条法律规定刚抱来的孩子不能让爱心人士领养?!”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根本忽悠不了高妍和高启强。
  “你们就是涉嫌违法,我如果找不回弟弟,你们都要受到处分!”高启强:“樊坤吴呢?我要找到他!”
  干事找到负责孤儿领养机制的主任,主任让新来的实习生翻阅相关档案,找到了樊坤吴的家庭住址,递给了高启强。
  樊坤吴祖籍虎州,是启盛姑父的客户,靠出口茶叶,炒卖洋货赚了不少钱。
  老婆给他生了五个女儿,今年又怀了一个。他给医生塞红包,让老婆照b超,结果影像显示还是女儿。
  在樊坤吴看来,女儿终究是泼出去的水,是不能继承家庭产业的。老婆比他大十岁,已经是高龄产妇,这胎生下后,再怀孕的几率很低。因此,他打算买个男孩做儿子。
  和大多数富人一样,樊坤吴选养子时特别挑剔。
  熟人们帮他物色了不少男孩,要么面相不好,要么八字不合。他都没看中。
  高妍老公把启盛介绍给樊坤吴,樊坤吴看到照片,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
  “眼神鑫利,眉清目秀,额头软滑,面相非常好!”
  他又排了启盛的八字:
  “这孩子竟然是土命,我正好缺土。”
  “五行相生,无相冲相克相刑之理!”
  樊坤吴激动得拍手叫好,“这孩子肯定旺我,我要定他了!”
  樊坤吴谨慎,为了“合法”地将启盛拐走,让启盛姑父以“父母双亡”为由,将启盛送给孤儿院,再以在孤儿院领养孩子的名义,将启盛带走。
  蓝天孤儿院一直以这种方式遮掩专供富人的卖子产业链,并从中牟取暴利;而姑父也以中介的身份拿到了不少钱。
  樊坤吴费尽心机,花了高价才得到启盛,当然不肯轻易放回去。
  他也料到,启盛嫡亲的家属,肯定会找上门来。
  所以,在高启强、高妍来到樊宅之前,他已经带着启盛藏了起来。
  一藏就是四年。
  第一辑完
  四年过去了,转眼已到1987年。
  高启强得到消息:樊坤吴为了凑齐交罚款的钱,临时把启盛秘密地卖给了在岛城月亮湾居住的远房亲戚。
  今晚,他骑着找别人借的三轮篷车,从京海到岛城月亮湾,只为与弟弟重逢。
  这四年来,高启强常常带着远亲近戚们去樊坤吴的豪宅门口,举着横幅和大字报闹事,也想找机会翻墙或硬闯进去。但大多时候,樊宅大门紧闭,高墙森严,根本无法深入。
  这四年来,高启强也在法院不断地打官司与上诉。
  但樊坤吴为了打赢官司,买通了不少关系。法院按照法律综合评估监护人条件时,认为高启盛父母双亡,哥哥未成年,没有抚养能力。认为樊坤吴走了领养的流程,养阿盛属于‘合法’行为,且家庭富裕,生活稳定,具有评估优势。
  高启强密切跟踪樊坤吴的行迹,一度带着妹妹从京海辗转到虎州,听人说在京海本地电视台看到弟弟一晃而过的影像后,又回到京海。
  时间一久,跟着一起集会的亲戚越来越少。
  高启强想起一起混社会的朋友们,可朋友们出去打工了。
  渐渐地,只有他一人在樊宅外,孤军奋战。
  高启强常常梦到高启盛。
  梦里的启盛永远都是小不点,要不是六岁时背着书包乖乖回家;要不是两三岁时满地爬。他甚至梦到弟弟被人虐待,满身是伤。惊得他半夜醒来,捂着胸口唉声叹气。
  四年过去,启兰已经读小学,高启强也19岁了。他偶尔在路上看到启盛昔日的同班同学,都已经是五年级的大孩子了。
  启盛大概也长高不少吧。
  这四年来,启强常常自责没有看好弟弟,那天若能按时下班,弟弟早就平安回家了。
  最开始,高启强也会胡思乱想:他真的会对阿盛好吗?会不会虐待阿盛?
  阿盛有时候脾气很倔,会不会在樊家受委屈?
  又或者阿盛在那里已经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忘记了哥哥。
  说不定,他在喊樊坤吴爸爸。
  如果樊家人真的待他很好,让他留在樊家,比在矮破小的高家幸福多了。
  只要弟弟幸福,什么都可以随他愿。
  但直到1984年
  的某一天,也是弟弟被樊家抱走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高启强在樊宅门口静坐示威时,突然听到上方飘来一阵清甜的呼唤声:
  “哥哥,哥哥!”
  他抬头,看到高启盛正趴在二楼玻璃高窗上跟自己妈打招呼。
  启盛的小身体不停地晃动着,他双手死死地抓着窗子上的把手,以避免摔倒。
  樊坤吴已经把他锁在家里好多天了,仅仅为了不让高启强见到他。
  可能血脉相连,心有灵犀。虽然没有人告诉启盛,但启盛总觉得哥哥应该就在家门外,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这天,趁着仆人不注意,启盛搬来椅子,又在椅子上摆凳子,一级一级地爬上去,颤颤地踮脚,扒着窗子向往观望。
  果然,哥哥就伫立在窗外墙角,等他回家。
  看到阔别已久的哥哥,启盛激动得眼泪哗哗直流。
  哥哥,我好想你!
  “阿盛,阿盛!”高启强拼命挥手。
  哥哥想你了!
  “你怎么爬上去的?小心啊!”
  一年过去了,原来弟弟还记得自己,他肯定也想见到哥哥!
  窗子太高,筑了严密的防盗网。启强要找借位爬上去,将启盛救出来,就看到一人将启盛抱走了。
  “阿盛!阿盛!”
  这场阔别重逢转瞬即逝,高启强都没有看清弟弟的样子。但他信心倍增,坚信弟弟依旧爱自己。
  樊坤吴一直不肯弟弟见自己,说明弟弟还是很想和哥哥在一起的。一旦弟弟能上法庭,他肯定会选择哥哥。
  那一刻,高启强坚定信念:必须要和弟弟见面,才能知道弟弟真实的想法!
  1987年,姑妈高妍通过新闻发现京海正在展开“偷税漏税整治行动”,便建议启强举报樊坤吴偷税。
  没曾想,为争夺抚养权,打官司屡次失败的高启强,这次竟然给樊坤吴沉重的打击。因为偷税,樊坤吴面临三年监禁,还要赔付让他几近破产的高额罚款。
  举报之前,高启强就预料到,樊坤吴为了交罚款,极有可能转卖启盛。
  他利用老乡关系,找姑妈等亲友借了三万块钱,偷偷买通了樊坤吴的贴身男佣,以便打听启盛的下落。
  樊坤吴偷税罪名成立后,高启强找到其贴身男佣,得知樊坤吴为了抵交罚款,将启盛卖给了住在岛城月亮湾的远房亲戚。
  樊坤吴做事谨小慎微,转卖启盛的事,除了买卖双方,只有贴身男佣知道。
  四年了………
  折腾了四年,终于迎来一线生机。
  得知启盛的下落后,高启强开着三轮车,毫不犹豫奔赴岛城。
  岛城月亮湾的豪宅倚靠矮山,高启强很快找到翻墙入室的途径。
  四年漫长无果的等待,让高启强不再相信当面协商能收回弟弟的抚养权。
  这次,他要直接抱走启盛。
  翻墙的时候,透过三楼茶色玻璃窗和洁白透光的窗纱,启强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在橘色灯光中闪烁、漂浮。
  是阿盛吗?高启强特别激动。
  他翻进内院,潜入客厅,在茶几上,看到一盒速效救心丸和一瓶降压药。
  是阿盛的药吗??难道他得了心脏病?!!!
  本来保持镇定的启强,一看到药瓶,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他身边。
  “给我滚出去!!!”尖锐的声音响起。
  启强迅速抬头往声音方向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拿着烟灰缸朝自己砸来。
  高启强连忙往后退,并护住自己的头部。
  “我是来找弟弟的!”他赶忙解释,“我不是贼!”
  “哪里来的流氓贼盗,滚出去!”中年男人正要抄起凳子,突然捂着胸口,赶忙俯身拿降压药吃。
  “你刚买来的孩子,是我的亲弟弟,我找他四年了。”高启强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涉嫌犯罪,但我太想我的弟弟了,因为一直联系不到您,只好………”
  高启强感觉,这人并不像樊坤吴那样强硬狡诈,应该比较好说话,他决定保持礼貌,打感情牌。
  “你说豆豆是你的弟弟?”
  豆豆?樊家给他改了名字?
  “您是不是从樊坤吴那儿买来了一个孩子,他是我的亲弟弟,樊坤吴把我弟弟抢走了。我从小将弟弟带大,我知道弟弟的生活习惯,他肠胃不好,对花粉过敏,樊坤吴为了躲我或者躲债,带着弟弟东逃西藏,他敏感怕生,哪里受得了这些折腾?我就想见见他,看看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
  说着说着,泪水在高启强的眼眶里打转,他抬头,见三楼房门紧闭。
  小盛会不会就在房间里,偷听对话?
  如果这家主人对他好,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想在这里住,也可以………
  哥哥会尊重你的要求……
  但阿盛………哥哥很想再见
  到你……
  “………你这做哥哥的真不容易啊……”中年男人沉思片刻,给高启强递纸巾,让他擦拭眼泪,“我可以让你们见见面,但我为他花了不少钱,豆豆也挺招人疼的。你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考虑好,让我一下子放手,我还真舍不得……让我想想……”
  高启强嘴唇嚅动,刚要开口,忽听到“砰”的骨头砸裂的声音。只见汩汩鲜血从睡衣男人的额顶渗出,如红色瀑布般流满全脸,又淋落到身上。
  睡衣男人双眼瞪大,瞳孔瞬间发散。他刚要抬起反抗的右手,很快沉下。不到两秒,他轰然倒地。
  高启强看到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瘦弱男孩,站在睡衣男人身后。男孩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和一条短裤,双手吃力地握着青铜制的老式电话机,电话机上沾满睡衣男人赤红色的血液。
  “阿盛?”高启强试探着走近他。
  他仔细端详着孩子的模样,微微上翘的眼角,薄而粉嫩的嘴唇都和以前一个样。
  是阿盛……
  阿盛竟然杀人了?!
  他两颊的婴儿肥早已褪去,皮肤苍白得透出几丝病态,神情憔悴,眼眶下是重重的黑眼圈。
  脸颊染了几片血花,映得脸更是白如枯鬼。
  孩子啊,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启强刚想伸手触摸启盛,启盛突然也双腿一软,晕倒地上,如同被夺走魂魄。
  “阿盛……”启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慌乱无措。他担心睡衣男人没死透,又来反击弟弟,便俯身检查,确定睡衣男已经没有呼吸。
  在这紧张万分的特殊时刻,高启强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法考虑繁琐复杂的法律责任和道德伦理,甚至没想过弟弟会不会像刚刚那样攻击自己,他只想着保护弟弟,不能让别人知道弟弟杀了人。他拿起烟灰缸,朝睡衣男的尸体上狠狠锤了几下。
  男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他转身将阿盛抱到怀里,是触摸熟悉肌体的特有感觉,亲切的热息也瞬间涌入他的怀里。
  衣服上的血也不慎弄到弟弟的身上。
  哪怕不看怀中人的模样,启强也完全肯定,这就是弟弟,离开了自己四年有余的亲弟弟。
  高启强激动得泪如泉涌,语无伦次:“高了……长这么高了,已经满十一岁了吧……都要认不出了………记得我吗?”
  他感受到启盛身体的温热,弟弟脉搏的每一次律动都能激起他的每一声啜泣。
  启盛慢慢醒来,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哥哥。
  “阿盛,我是你的亲哥哥啊———”
  “火……好多虫子……鬼火、猫……”
  启强没听懂弟弟在说什么,弟弟是不是疯了?
  “小盛……记得我吗?”
  他感知到弟弟的心脏跳得特别快,脸上却突然洋溢起兴奋神情:“记得……是阿强哥哥……我好热……我想回房间吃药粉”
  “吃药?什么药?你心脏没事吧?”
  “没事……我想吃药粉……”
  高启强扶着启盛回房间,发现房内书桌上放着一包白粉。启强闻了一下,总觉得不对劲?
  是毒品吗?!
  “启盛,这是什么?”
  “药,”启盛指了指外面,“他每天都要吃几次,说吃了什么都会有,心情会特别好。”
  这个狗杂种居然让启盛吸毒?!!
  所以刚刚阿盛是毒瘾发作杀人吗?
  怪不得他精神状态这么差……
  高启强想起,给吸毒的人催吐,大量排汗,可以缓解毒品对身体的影响。
  床上没有厚被子,他紧紧搂住启盛的身体,热得起身拼命抵抗:“好热,放开我……”
  “小盛,浴室哪里?我给你排汗。”
  “好热……放开我……”启盛热得抖来抖去,朝浴室方向指去。
  启强将启盛强行抱到浴室,要给他烧热水冲澡。
  启盛被哥哥突如其来的蛮力吓坏了,眼里充斥着惶恐。
  “哥………不要……”
  浴室里有浴缸和淋浴喷头,启强不太会用。
  他想让启盛在浴缸里泡个澡,但调节水温时,发现启盛用沐浴的喷头冲冷水,水瀑从他的头顶淋到全身,脸上的血花早已被冲干净,头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黏在湿漉漉身体上,衣服褶皱形成一条条水洼。
  “不能冷水,会感冒的!”启强一面调节冷水,一面抱住启盛,想给弟弟增加点温度。因为动作过于粗暴,又不小心调成烫水,烫得启盛拼命挣扎。
  “烫!”启盛大叫,“不要!”
  他竭力推开哥哥的拥抱,但毒瘾正在消耗他的能量,让每一次抵抗都显得绵薄无力。
  启强笨拙地关掉水阀,将水温调小后打开,密密麻麻的水珠纷纷砸落在兄弟二人的身上,瞬间湿透他们全身,让兄弟俩仿佛水乳交融。
  “我害怕———”启盛呜呜哭起来
  ,“我会热死的。”
  “阿盛乖,哥哥不会害你的,你要用热水出汗排毒!”
  启盛听从哥哥的劝解,但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挣扎,只是幅度小了很多。
  “阿盛乖……淋热水排毒……”
  弟弟的脸色在水光的倒映下,苍白得极其可怖,顶光让他的眼窝深陷,如同一具僵尸。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热————火在烧我———我要吃药……”
  启盛眼神迷离地望着哥哥,他拼命地掰扯哥哥的手:“我要回去吃白粉……”
  启盛的样子令启强有点害怕,但越害怕越要将弟弟搂得更紧。
  就好像哥哥的怀抱能融化弟弟身上的阴冷………
  “阿盛,忍住……把毒排出来就好了……听哥哥的话……”
  “阿盛,嘴巴长大,哥哥帮你把毒品吐出来。”
  启盛半信半疑地张嘴,四年没见哥哥了,他对哥哥感到陌生了。
  启强将两根手指伸进弟弟的嘴里,启盛难受得拼命要吐出来,却被哥哥用虎口抵制他的下颚。
  “唔———唔———”
  极度难受的反胃感让启盛强烈挣扎,他拼命摇头,双手竭力要把哥哥的手臂拽开,却被哥哥按坐在地上。
  “哇”地一声,启盛大口地呕吐着,双眼也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窝着手掌接水,为自己漱了几次口。
  咽喉好难受,哥哥真的不会害我吗?
  启强轻轻拍着弟弟的肩背,把脸贴在弟弟的脸颊,以此给予弟弟更多的信任感。
  就像小时候那样。
  在这眉睫之间的距离里,他看着启盛樱红色的嘴唇湿得点缀了莹光。
  他很想朝着晶莹粉嫩的唇肉上亲一口。
  看着启盛紧张兮兮的样子,启强又心疼,又莫名兴奋。
  心疼弟弟受苦,兴奋的竟是又能尽情控制弟弟。
  小盛虽然长大了,但还是个孩子,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哥哥的掌控。
  他很喜欢这样。
  关于这些,他不敢多想。
  “这畜生是不是一直让你吸毒?”
  启盛摇摇头。
  “什么时候吃的。”
  “晚上。”
  “以前吃过没有?”
  启盛摇头。
  “白粉不能吃,会让你变成傻子最后死掉的!”
  启强将水阀关掉。他凝视着弟弟的侧脸,看到水珠沿着白皙的脸颊轮廓滑落到下颌角。
  催吐之后,弟弟的脸上泛起红晕,冲淡了苍白的鬼气。
  他的脸也长开了,褪去婴儿肥后,显露出漂亮的脸部线条,漂亮得令他窒息。
  “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他将衣服上的血渍搓洗干净,又用浴巾为弟弟擦脸,抱回房间:
  “阿盛,赶紧换身衣服,免得感冒。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或者收拾行李,我送你回家。”
  启盛热得浑身冒汗,一面扒拉自己的湿衣服,一面晕晕乎乎地问:“哥哥呢?”
  “没事,我的干得快。”
  启盛的身体像刚从锅炉里打捞出来般,红得如熟透的粉藕。刚刚擦干,很快又被汗水浸湿。
  他热得五心烦躁,又因为毒品发作精神恍惚,扯着干净衣服不肯穿,只想赤身散热:“哥哥,太热了!”
  高启强用毛巾为他擦汗,又确定窗子紧闭,安慰:“你稍稍休息下再穿衣服,哥哥下去办点事,一会儿上来陪你。”
  启强下楼清理犯罪现场,擦拭烟灰缸上的血液,将青铜电话机放回原处,睡衣男人的尸体拖到旁边,再将地上的血迹拖干净。伪造头部不慎撞击青铜电话机的死亡现场。
  启强经常教育弟弟妹妹诚实守信、待人为善;可真看到了弟弟杀人,他一心只想帮弟弟抹除杀人罪证,
  他的脑海里,还反复回现着弟弟的杀人场景。
  是毒瘾发作了?还是被樊家人教成了坏孩子?
  擦拭指纹的时候,他发现茶几下放着几包白粉。
  要知道他是吸毒惯犯,纵然大富大贵,启强怎么也不会让弟弟跟他住。
  启盛在半梦半醒中跌跌撞撞地收拾着行李,突然瞟了一眼房里的保险箱。
  男主人不在家时,启盛曾摸索出保险箱的密码,看到里面放了几根金条。
  今晚,他再次试着将保险箱打开,金条不见了,只有一份繁体字文件。
  启盛好奇地拿出文件,却读不懂里面的句子。顺手将文件放进行李,夹在开衫里。
  放好衣物后,他突然感动胸口发闷,又是一阵抽搐,倒在地上。
  启强进来时,看到启盛热得在冰凉的地板上左右滚动,扯开衬衫,又要把灰色短裤向下扒拉。两条瘦长的白腿也极力外开,微微绷直脚背。
  汗水让他全身潮湿,如刚在水里浸泡。
  “这么热吗?”启强关切问
  道。
  “好痒……难受………”启盛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往胯间摸去。
  启强走近,看到弟弟胯间鼓鼓囊囊,隔着裤子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弟弟的那活儿如蛋壳里发育成熟的小兽,正以破壳而出的气势慢慢向上顶。
  他意识到,弟弟勃起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弟弟住过岛城月亮湾,启强把弟弟的东西全都打包放三轮篷车上,载着弟弟一起回家。
  为了防止神情恍惚的弟弟从车上摔下来,他用橡皮绳在后座上围着弟弟缠了几圈,再固定到两边的门上。
  一路上,他多次停下,观察弟弟情况。
  启盛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休憩的姿势。两眼半睁半闭,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
  “好热………难受………”他不停地喃喃。
  “乖,忍一忍,快要回家了。”
  到了厂子大院,上床睡觉时,启强看到弟弟下体中央的那活儿又勃起了。
  启盛似乎并不知道怎样把控它。他眉头紧锁,双手想按住活物儿,刚凑近又不想碰它,两条腿一会儿摊开,一会儿合拢,又踢开了被子。
  阿盛真的长大了,身体都有反应了。
  “阿盛……”启强莫名心疼,他想帮弟弟,但又不敢。
  犹豫再三,他还是放下了帘子。
  启盛焦躁得不停地翻动,弄得床咯吱咯吱直响,虽然双眼紧闭,但明显根本没睡着。
  “阿盛………”启强又叫了一声。
  “哥………难受死了……”
  启强下床掀起帘子,见启盛双手伸进衣服里,胡乱抚摸自己的身体,又将睡裤扯到大腿上。
  胀大的软体活物儿,已经从内裤侧边探了出来。
  “唔呜呜呜呜……”弟弟的的呻吟声,勾得启强内心发颤。
  几度踌躇后,他终于伸出双手。
  一手帮弟弟扯下内裤,另一只握住弟弟的小手,手把手地教他握住活物儿自慰。
  启强的大手感受到弟弟小手背的温热,虎口边缘难以避免地触碰到弟弟发烫的玉根。
  除了给婴儿期的弟弟换尿布,十八年来,没有布料间隔,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肌肤感知弟弟的生殖器官。
  一个正在悄然苏醒的小兽。
  “唔唔…………”启盛发出享受的声音。
  启盛的身体回归平静,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下体中央。洁癖的启盛从未触碰自己的活物儿,他从未想过,它竟能让身体放空,陷入迷醉———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的奇妙快感,只是身体的强烈反应,但其它任何形式的身心愉悦都无法代替。
  “还难受吗?”启强稍稍加大了速度。
  “嗯嗯,舒服……”启盛爽得上下晃动。
  启强很想含住弟弟精致的活物儿,深深地吮吸着,但理智促使他很快放手。
  手把手教弟弟,是为了让弟弟找到放松的方式,不再饱受欲火的煎熬。
  而不是趁机将自己的欲望释放在弟弟身上————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得让弟弟自主手淫。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亲眼见证小盛肉体发育的重要时刻:
  小手包裹的玉根儿染上一层绯红,慢慢发胀地翘起。极度的愉悦使启盛的双腿内扣,本能地要用大腿内侧夹住命根子,使快感更加强烈,直至冲向高潮。
  趁弟弟神智不清,他多想肆意亵玩弟弟的肉体,毕竟哥哥欺负弟弟,是一种生物本能。
  他强行闭上双眼,转身坐在地上,有意地避开这幅让他情难自控的画面。幸好连续几日的长途奔波,及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很快陷入困顿,睡了过去。
  哥哥的手松开后,启盛在半梦半醒中学会释放性饥渴的方法。他一边手淫,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伸进衬衣里,抚摸自己的身体,幻想哥哥正压在自己的身上,抱着亲吻自己的肌肤。
  是哥哥手把手教他自慰,抚平他身体的骚动。这让他记忆与生命深处,对哥哥的爱本能又重新被唤起。
  由于阔别太久,他一度对哥哥心存忌惮。但这四年来,他不也一直盼着哥哥将自己接回家吗?
  这四年来,他被强行送给孤儿院,被先后卖给两个陌生男人。樊坤吴为了躲高启强和债主,带他东逃西藏,不断地换学校。
  这四年来,他没交一个朋友。
  就读上一所学校时,他被全班同学孤立。甚至听到一些同学背后叫他“野种”。
  但他不愿跟樊家人倾诉,只能把这些委屈憋在心里。
  四年的颠沛,让他倍加渴望哥哥的关爱。
  他渴望的,不止是生活中的关心与照顾,更是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抚摸与舔舐。
  “哥哥………”启盛在喘息中呼唤着,玉根儿蓦然射出一滩白浊。
  “哥————”
  得到充分释放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哥哥早已不在身边。
  他摸了摸胯下的床单
  ,黏黏地湿了一片。
  刚刚身体里射出来的是什么?
  他感到好奇又羞耻,就像四岁时候尿床一样。
  没有尿骚味。
  脏死了……可不能让哥哥知道。
  对了,哥哥呢?
  哥哥?你不会又丢下我了吧………
  启盛赶忙起身,才发现哥哥就睡在床脚下。
  “哥,你怎么了?”
  他担心哥哥出事,顾不得穿上裤子,下床要将哥哥抱起来,却怎么也抱不动。
  启强的上半身原本靠着床边,突然滑下,躺在地上,又用手臂枕头。
  启盛:“…………”
  哥哥也睡得太死了吧!
  换好床单后,启盛将被子和枕头抱下来,给哥哥枕上枕头并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被子里,把脑袋待在哥哥的肩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哥哥的小腹上。
  他要和哥哥一起睡在地上。
  启盛的神志渐渐恢复,眼里的世界也如浓雾渐开,变得澄澈。他稍稍抬头,就看到哥哥浓密的睫毛,其中有几根还是倒着长的。
  他郑重地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这四年来,他俩都在成长。弟弟从小不点长成大男孩;哥哥也从青春少年即将迈入成年。
  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哥哥的身形比以往更加伟岸,胸膛比以前更加的挺括宽广。四年过去,在哥哥面前,他依旧显得那么娇小,因而依旧需要哥哥的庇护。
  当忌惮消弥,经历了四年的分离,他好像比小时候更加黏哥哥,甚至害怕哥哥随时会消失。
  哥哥,千万不要再离开了我………
  四年来,他有好多话儿想对哥哥说。
  他也一直想问哥哥,是不是你让姑父把自己卖给孤儿院?
  但在今晚,哥哥长途跋涉地自己他送回家,就足以证明,他也不愿意和弟弟分开。
  启盛将脸贴着哥哥的脸颊,内心在恳求:
  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好吗?
  启强梦到弟弟被警察抓去枪毙,半夜惊醒,才发现弟弟就睡在自己身边。
  这个傻仔怎么也睡地上了?
  毒瘾发作滚到地上了?
  但又怎么会睡在被子里,且紧紧搂着自己呢?
  他大概明白了,弟弟看自己睡地上,不仅给自己盖被子,还钻进被窝里陪了自己一晚上。
  真是痴线!
  启强要将弟弟抱起来,却摸到弟弟肥软的肉臀————傻仔竟然还没穿裤子?!
  他帮弟弟套上内裤和睡裤,将弟弟抱到床上,再替他盖好被子。
  启盛被哥哥折腾醒了。
  “哥………不要………”启盛连忙挣扎。
  他以为哥哥要把自己抱走,有点应激了。
  樊坤吴为了躲仇家或债主,乃至上次把他卖到岛城月亮湾,都是半夜把他弄醒,强行抱到陌生的新地方。
  “别抱我走……”
  启强将他轻轻放到床上,他才稍稍安心。双眼死死地凝视着哥哥,不敢闭眼,生怕哥哥突然消失。
  “傻仔,在大床上睡觉多舒服?”启强的声音很轻,“天还没亮,好好睡吧。”
  “哥……你别走好吗?”
  启强忍俊不禁:“我走哪儿去?”
  “阿盛………”很多问题在启强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但他还是想试探一下弟弟,“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比如你吸毒又杀人……再比如特别难受的时候,哥哥教你的那些………
  启盛摇摇头,眼神懵懵的:“不记得了,只记得身上特别热,特别难受……然后我就睡着了……”
  真的不记得了吗?
  看着弟弟纯真无邪的神情,启强甚至觉得,昨晚的惊心动魄,不讲出来,也许就永远不存在了。
  他更担心逼问这些,导致弟弟情绪波动,最终在别人面前露馅。
  就像醉汉醒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撒酒疯。毒瘾发作,应激杀人,清醒之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启强甚至觉得,弟弟忘了是好事。
  “阿盛,你知道自己昨晚住谁家吗?”
  “不认识。”他刚被卖到这一家。
  启盛只隐约记得,深夜被樊家的管家扰醒,强行抱上车,带到新的城市。
  那个地方具体叫什么名字,他都不清楚。
  “在此之前住在谁家?”
  “樊……”启盛低头弄手指。樊坤吴养了他四年,工作忙碌,每周只能探望一次,却总是很耐心与体贴。
  这四年,樊坤吴一直要启盛叫自己爸爸,他就是不肯开口,樊坤吴也从未发过脾气。
  既不肯叫他爸爸,又不好直呼其名,启盛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阿盛,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嗯嗯。”
  “阿盛,忘掉樊坤吴之后的那个家,就当作你从未去过岛城月亮湾。”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其实是好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被樊坤吴卖了。你就当作自己这四年一直住在樊家。如果别人问,你就说是樊坤吴入狱后,我从樊家将你抢了回来。”
  启盛点点头。
  “别人没问,你也不要主动讲。”启强说,“如果一直问你,你就装作没听到。”
  岛城月亮湾男主人之死肯定会被发现,必须抹除启盛和这户人家的任何联系。
  趁哥哥转身去干别的事情时,他微微眯开眼,接着窗外透过的月光,观察家里的新变化。
  五十平米的小家做了一个隔间,大小床都放在隔间里。用来隔床的鹅黄色帘子也挂到了衣柜上。
  他又晕晕乎乎地睡着了,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透过阳光,他发现隔间是涂了黄漆的木雕,四面也贴了墙纸,给屋子带来了温馨的颜色。
  走出隔间,他看到墙上挂了几排用木框裱好的金灿灿奖状,其中一大半都是自己的。
  奖状下放了一座皮质沙发,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连环画。
  是妹妹阿兰吗?
  应该是,四年过去,她也长大了。
  或许是心有灵犀,启盛看她时,她也恰好抬头看着启盛。
  “你是高启兰吗?”
  “是。”
  “阿兰,你还记得我吗?”
  启兰一点儿都不害羞,眨巴眨巴大眼睛:“你是我二哥,我一直听哥哥念叨你。”
  “昨晚怎么没看到你?”
  “哥哥说要去樊家接你,昨天让我去舅舅家住了。”她又兴奋地蹦跳到厨房门口,朝启强喊,“哥哥,二哥醒了!他刚刚和我打招呼。”
  启强一边洗肉一边伸出头:“醒了呀,昨晚睡好了吗?”
  启兰拿出铁盒子,打开给启盛看,里面竟是启盛做的发射器。
  原来自己离家的这几年,哥哥妹妹一直都在用心保留自己的各种物品。
  就像珍藏文物一样。
  启强摆在饭桌上的大圆盘,已放满了热气腾腾,色彩缤纷的菜肴。
  “哥,你不去厂里上班吗?
  “我辞了。”
  启强朝弟弟微笑,他不敢告诉弟弟,当年为了跟孤儿院打官司,得罪了上面的人,厂里以矿工为由,把自己开除了。
  “啊,那现在你在哪儿上班呀?”
  “在菜市场租个鱼档卖鱼,时间比较自由。”启强笑着说,“好不容易把亲弟弟接回来了,今天我给自己放一天假。”
  启盛不禁笑了。
  “来,吃饭了!”
  锅里还烧制着清蒸鲈鱼,但桌子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
  启兰兴奋不已:“今天的菜比过年还丰盛!”
  “毕竟你二哥回来了,这比过年还让人高兴!”
  启强为弟弟妹妹舀肉汤,妹妹立马埋头吃,嘴里还不停嘀咕:“好久都没吃到肉了!”
  启强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他的厨艺日渐精长,妹妹和邻居都有目共睹。
  可启盛轻轻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怎么了?”启强赶忙问,“是不是盐给多了?”
  启盛摇摇头,勉勉强强地继续啃食,但那副样子,实在不像是喜欢。
  “阿盛,这里还有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启强将清香荷叶包制的糯米鸡放到弟弟的碗里。
  这四年,启盛在樊家吃惯了名厨烹饪的山珍海味,对这类家常菜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剥开荷叶,也是应付地咬了一两口。
  “味道怎么样?”启强关切地问。
  “可以。”话说得很勉强。
  “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随便夹。”启强有些失落。
  “嗯嗯。”
  启兰虽小,也能看出端倪:“二哥,你要不喜欢吃,我就全吃光了啊。”
  两位哥哥哭笑不得。
  下午,启强带弟弟妹妹去商场。
  他专门去几家价格贵但质量好的服装店,给妹妹买了一条裙子后又想给弟弟买一套衣服。
  可这四年,启盛被打理得洋气惯了,对这些平民店的衣服一件都不喜欢。
  又要养活两个孩子,开销比以前大。启强花钱找关系,换了个靠街道口的摊位,卖鱼的人变多了。
  放学时间正处于饭点,买鱼的人络绎不绝地涌来,启强忙得脱不开身,只能让启盛带妹妹回家。
  但因为一年级比五年级早半个钟放学。启盛常常还没走到校门口,妹妹就被街坊帮忙接回去了。
  刚转到新学校,启盛没什么朋友,渐渐地又是独自一个人回家。
  小时候的他,乐于与同龄人嬉戏打闹;现在,他只想将内心封闭起来,不与任何同学来往。
  不是高冷,而是害怕……
  因为,有几次,启盛偷听到同学们在传自己的八卦:
  “他爸妈早死了,是个孤儿!”
  “啊,那他为什么没进孤儿院?!”
  课间,启盛常常独坐教室,看着窗外成群的孩子们,内心无比羡慕:
  要是你们愿意跟我一起玩就好了……
  一天放学,启盛发现学校旁边有一家游戏厅。
  樊坤吴或其佣人经常带他去游戏厅,有时能玩个一整天。
  启盛有些怀念以前去过的各个游乐场所,现在哥哥几乎都不会带他去了。
  在高家的日子无聊极了!
  隔着玻璃墙,看到厅内色彩绚烂的游戏机屏幕,启盛心痒痒。
  玩一次游戏就要一块钱,这可是他一个整月的零用钱。
  启盛回头看到成群的同班同学们,想了个主意。
  他指着游戏厅朝同学们喊:“你们进去玩过吗?”
  “没有,里面好贵的。”
  “高启盛,你玩游戏我就跟老师讲!”
  高启盛声音怯畏但又坚定:“我有个办法能让大家都进去玩游戏,你们不想玩就算了。”
  小伙伴们都被他激将:“什么办法,我们保证不跟老师讲。”
  高启盛:“我们每个人出一毛钱,凑够一块钱,就可以轮流玩一次游戏。”
  “可我们只有八个人。”
  “我还有个主意,谁再多出两毛钱,谁就可以玩得比别人多。”
  见孩子们都不吱声,启盛举起手说:“这二分我出吧。”
  同学们每人攥着硬币,高高兴兴地走进游戏厅,玩到天快黑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此,孩子们每到放学,都成群地涌进游戏厅,玩得不亦乐乎。而高启盛也终于交上了一群又一群的游戏搭子。
  一天,启强提前准备好晚饭,并叮嘱启盛:“晚上我回来比较晚,你和妹妹的饭我都做好了,你晚上热一下就好。最近傍晚容易变天,放学你回来早一点,将楼顶的衣服和鞋子收下来,以免下雨淋湿。”
  启盛点头答应,但放学后,还是跑进了游戏厅。
  等到乌云密布,将整座京海市染成黑色,大雨倾盆而下,启盛才恍然想起回家收衣服的任务。
  他想坐电车回家,摸摸口袋,才发现零花钱全都用完了。
  这个月才过去才过去三天啊!
  启盛只好淋雨走回去。
  到了家门口,他浑身湿漉漉的,鞋子灌满水,裤脚沾满了泥。而妹妹启兰一直站在家门口等着他。
  启兰:“哥,你淋成落汤鸡了!”
  启盛:“是刘阿姨把你接回家的吗?”
  “是。”
  “你没钥匙就在她家等一会儿嘛。”
  “下雨了,我想上来收衣服,没想到你还没回来。哥你要完蛋了,大哥肯定揍死你!”
  启盛打开门,径直上楼顶。
  七八件衣服被狂风卷落,浸湿在积水里。竹竿上只挂着两个可怜巴巴的衣架;三双鞋子也被大雨砸得东倒西歪,其中一只最小的鞋还在水洼里打转。
  真的全完了!!!
  启盛冒着大雨去捡了三只鞋子,正要放到门外的走廊上晾着,就看到哥哥回来了。
  “你怎么湿成这个样子?!”启强赶忙进门拿毛巾为弟弟擦头,“小心别感冒了。”
  他看到流了一地污水的三只鞋子,大概猜出弟弟没能赶到下雨之前收衣鞋。
  启盛低着头,等哥哥的责骂。令他意外的是,哥哥并没有批评自己。
  启强:“进来,衣服脱下来,擦干净再换身衣服。”
  启盛悻悻地进来照办。
  启强的语气很平和:“以后,下雨了就坐电车回来。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最近这段时间你怎么总这么晚回家?在外面写作业吗?”
  启盛摇摇头,他怕哥哥检查自己的作业,不敢说谎。
  “那干什么去了?”启强一边问,一边接过他的湿衣物,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枚游戏币时,他已经明白了,“去打游戏了?”
  启盛低头,不敢说话。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这混小子竟然打游戏?!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家庭,还能去游戏厅打游戏?!
  启强的心里腾起一团怒火,但他并没有责怪弟弟,而是轻声细语:“那种地方以后不能去了,小心上瘾,耽误学习。”
  “嗯嗯。”
  书包也湿透了,启盛将书本都拿出来。为了不让哥哥看到见他偷偷将考试卷子夹进美术书里,再一起放到桌上。
  但这个小动作,已经引起启强的注意。
  他用洗衣粉泡好衣服,又去厨房做饭,趁弟弟上楼写作业,他翻开美术书,是语文单元试卷,只得了59分。几个鲜红的大错叉实在令人触目惊心,看得高启强内心直冒火。
  以前读书多聪明啊!樊家难道这四年没让他读书?!!
  59分?!他要成废物了!
  启强继续强装平静:“阿盛、阿兰吃饭了!”
  启盛慢吞吞地坐到餐凳上,他对这些家常菜,实在不感兴趣。
  每周只能吃几餐鱼肉,平日里几乎都是素菜,都快把他吃绿了。
  启强:“吃土豆丝吗?”
  启盛摇头,夹了几粒白米饭,慢悠悠地塞嘴里,嚼了半天。
  启强:“豆腐汤呢?”
  启盛摇头。
  启强:“今天没时间弄,明天哥哥烧一盘红烧肉好不好?”
  启盛点头。
  启强忍着怒火,但话里已流露不悦:“但今晚也要吃点,你小时候从没这样挑食,可好养活了”
  启盛点点头。
  启强:“自己夹菜。”
  启盛终是忍不住开口:“哥,我不想吃了。”
  “你回家这几天哪里好好吃过饭?是我做的饭不合你的胃口吗?”
  启盛停了半晌,“是………”
  “哪里来的少爷脾气?!吃饭、穿衣服都挑三拣四—————”
  他越说越气,终忍无可忍,将启盛碗里的饭菜倒盘子里,又将碗猛地砸地上,全碎了。
  “我现在没接你放学,你是不是天天跑去打游戏?!”
  启盛吓得缩着身子,哆嗦地点了点头。
  启强将淋湿的一摞书本砸到地上,再将语文试卷抽出来,将分数一面举给弟弟看,“一二年级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一百,现在直接不及格了?!考成这个样子,还有心思玩游戏?!”
  他从扫帚柄上掰下一根细棍:“伸手!”
  启盛呜呜地啜泣着,不情愿地伸出手,被哥哥连打了十下。
  “今天是让你长记性,这双手用来写作业的,不是用来打游戏的!”
  “零花钱呢?!”启强突然意识到,下雨天,没伞的弟弟不坐电车,肯定有蹊跷。
  启盛哭得根本说不了话。
  “说!”
  “用完了……”
  “这才过去几天?”启强深吸一口气,“每个月我只给你一块,钱用完了,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多给的。”
  “你不读书,玩物丧志,到初中老师不管你,哥哥也教不了你,你难道也想跟哥哥一样,读完初中来菜市场卖菜吗?”
  启强将弟弟拽上楼顶,雨已经小了很多,积满水洼上是七零八落的衣服、鞋子,竹竿上的衣架也不翼而飞。
  他带着弟弟捡衣服、鞋子。
  将衣物抱到屋棚下时,启强不允许弟弟进屋:“阿盛,你真的想回到哥哥身边吗?”
  “想……”
  “想回来,就站在这里反思一下。高家不是养少爷的地方。”
  启盛鼻子一酸,眼里又泛起泪光。
  “哐”地一声,启强把门关上了。
  雨势变小,弟弟站的地方又有遮雨棚,应该问题不大。
  启强知道,弟弟还未适应生活状态。这段时间,他给弟弟的耐心已经够多了,必须适时惩戒一下,让弟弟振作起来。
  但启强根本想不到,自己刚关上门,弟弟就跑出屋棚,跑到天台中央,淋雨痛哭。
  雨水在启盛的眼里蒙起一层水雾,泪水融进雨水,沿着脸颊及下颌,形成一道道水柱,再次湿透他的全身。
  我犯了大错,哥哥是不是特别特别讨厌我?
  他不让我进屋,是不是不要我了?
  樊家虽然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经常把他锁在家里,将他与同龄伙伴隔绝开,实施一对一家教;又经常逼他吃各类花花绿绿的保健品,吃到医生检查出肝功能受损才肯罢休。
  更何况,樊坤吴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樊家再气派,也绝不是自己的家………
  哥哥不会要把我送回樊家吧?
  启盛越想越伤心,哭得越来越厉害。
  几道闪电划过黑云笼罩的夜空。
  要是在以前,启盛肯定立马躲避闪电。可现在,一想到哥哥不要自己了,他恨不得被雷电劈死。
  如果我被雷劈死了,哥哥会跑上来抱着我哭吗?
  轰隆隆几声雷响,启盛应激地蜷缩身子蹲下,又直接坐在雨水汩汩的地上。
  呜呜……哥哥不爱我了,我该怎么办?
  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
  启强听到雷声,赶忙上来,要带弟弟进屋。
  “阿盛?”
  没看到弟弟,启强吓坏了。
  隔着蒙蒙烟雨,他根本看不清弟弟在哪里。
  他连忙冲进雨幕里,四处寻找,才发现弟弟坐在两盆铁树的另一边,正痛哭流涕。
  在启强的记忆里,弟弟从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如同要将整个世界吞没的滂沱大雨。
  他赶忙脱下衣服,盖到弟弟脸上,为弟弟挡雨。
  “乖,我们进屋去。”
  他以为弟弟会抗拒,没想到弟弟顺着他的拉力,跟着走进屋里。
  由于刚刚坐在湿地上,启盛不仅浑身湿透,屁股、裤腿都沾满了青苔与黑泥。
  启盛一向有洁癖。平日里,淋湿一次后,他绝不愿让自己淋湿第二次。
  这次哭着淋雨,哭得坐到了脏兮兮的地上,是有多伤心啊!
  好了,自己今晚又得多洗一套衣服了。
  “呜呜呜呜呜………”
  “阿盛,好了好了,哥不骂你了。”
  启盛还在抽泣。
  启强连抱着他拍了拍。
  启盛想让自己停下来,但越想停,越哭得越难以自控。
  “呜呜呜呜……哥……哥不要我了吗?”
  “傻仔,怎么会不要你?”启强故意逗弟弟,“你现在脏死了,再淋雨,越淋越脏,我就真不要了。”
  他想让弟弟认识到,兄弟间发生冲突矛盾总比外人多,但闹得再激烈,转眼间都能消解。
  紧接着,他又关心地问:“饿不饿?你刚刚都没吃。”
  “有点……”
  “不好吃的东西,忍着多吃几次,也就习惯了。”启强笑道,“我做的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吧。”
  洗碗后,启强带着启盛上楼收衣服鞋子,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哀恸的音乐。
  兄弟俩顺着声音往远处望,只见两爿骑楼之外的礼堂,正在举行葬礼。
  堂院里聚满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举着伞,或穿黑色中山装,或穿绿色警服,正低头吊唁。
  礼堂外的梧桐树影,将花圈与悼词半遮半掩,只有遗容上面的“永垂不朽”四个楷书大字,清晰可见。
  “谁去世了?”
  “大概是警察。”
  启强拉着弟弟走到阳台另一头,这里的树杈不再遮挡遗照了,可当他看清那张笑脸时,顿时大惊失色。
  黑黑的皮肤,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因而显得那样的慈祥亲切———
  这不是那年站在榕树下的大伯伯吗?
  启强还记得,当伯伯知道兄妹三人没有父母后,没说一句伤心的话,直接带大家吃美食,买新衣服。
  后来,为了调查常宁路打人案,伯伯来厂子大院走访,启强才知道他是警察。
  真是个好人啊,可迄今为止,启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启强在天台上走来走去,换了好几个位置。暮霭渐沉,他努力辨认被婆娑树影笼罩的字,始终没能看清他的名字。
  “好像叫什么宇超?还是安超?”启强问,“小盛看得清吗?”
  “第一个字是安,又好像是宁。”
  启强又问弟弟:“还记得他吗?”
  启盛诧异地摇摇头。
  “你小时候,跟我我坐三轮车四处送货,这位伯伯给我们买好吃的,买衣服。他给你买的衣服,我还放在柜子里,你现在肯定穿不了了。那衣服布料很扎实,又透气,我曾让妹妹在家里穿过。”
  “他真好啊……死的时候跟照片差不多大吗?”
  “是的……差不多大……”
  “啊?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也是这么早就去世了……”
  是啊……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健康长寿一些?启强也不明白。
  冒雨罚站后,启盛改掉了“少爷脾气”。
  他每日用功读书,再也没进过游戏厅,而是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省下来,给自己买试卷和字典。
  渐渐地,从单元考到期中、期末,他的成绩越来越好,语文次次都是95分以上,数学几乎都是满分。
  他又主动报名奥数比赛,并获得了省一等奖。
  因学习过于刻苦,还未上初中的启盛就已经戴上了眼镜。
  小学毕业后,启盛原本可凭借奥数成绩,去省会重点中学。但该升学名额被别人花钱找关系抢走,他只能留在京海读初中。
  也是他哥当年读的学校。
  启盛不甘心,打算初中三年继续猛拼,争取考进临江省最好的高中。
  为了让成绩名列前茅,他甚至提前学习高一的理科知识。每天除了刷题,便是泡实验室,通过实验,帮助自己强化对物理、化学知识点的记忆。
  这几年,启强也考虑和几个人合伙创业,赚大钱。
  1989年,他筹备开饭店,启兰连续做了个两个手术,使启强不得不停下,安心陪护妹妹。
  1989年,启盛开始读初中,启强担心弟弟像自己当年那样,跟混混学坏,紧盯了一段他的学习,见弟弟依旧好学上进,高度自律,便放下心来。
  终于等弟弟读初二,妹妹身体恢复,启强再次决定找人合伙做大生意。
  恰好厂街菜市场的负责人向思嘉计划做水产,高启强花钱托关系自荐入伙,他那干练利落的行事风格
  让向思嘉颇有好感,但亦有几位优秀且出身比他好的竞争者,让向思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向思嘉踌躇再三,让高启强暂帮她负责养殖,保证水产的数量及质量。以此作为考察,再决定是否留用。
  高启强十分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每日四五点起床为弟弟妹妹们留下早餐后,就去水厂巡塘。除了清理鱼塘里的脏物,定期消毒、投喂,还要看鱼的生长及吃食情况,检查水体温度、碱度、溶解氧等指标等等,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万事开头难,启强估摸着,这两年,京海zf一直在大力扶持私营经济,水产养殖一定会越做越大。
  虽然在卖苦力,但看着水里肥硕鲜美的鱼儿,嬉戏游动着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在原本一潭死水的生活里泛起潋滟的希望。
  高启强坚信,向思嘉肯定会为自己开绿灯的。
  再坚持几年,他就能成为水产养殖界元老级的人物了。
  ———————
  启强每日早出晚归,启盛要独自适应初中生活。
  每天,启强都会问他:“班里最近怎么样?没同学惹你吧。”
  每次,启盛都回复:还好………
  但他从未告诉哥哥,刚读初一,第一次全校集合时,就听到校长通报初三学生抢劫出租车的恶性事件。
  他从未告诉哥哥,读初中这两年,学校几乎每天都有学生打架斗殴。或是拦在食堂门口抢同学食物;或是把女生剪成阴阳头;或是全班孤立一两个同学。
  下晚自习后,启盛一路忐忑不安,担心突然冒出几个混混,拦住自己找事情。
  他恍然知道哥哥当年读初中的状态。
  看着自习课翻墙逃课的学生,他也明白了哥哥读初中时,为什么傍晚就能回家。
  混混分两种,一种在外拉帮结派、打架砍人,但从不霸凌班里的同学;另一种在校装腔作势、恃强欺弱,通过欺负弱势的学生彰显自己的气势。
  高启强的东家向思嘉,有一个独子叫周辉,属于第二种。他发育较早,人高马大,如果不是穿着校服,别人都以为是个成年人。
  启盛从未跟哥哥讲过,周辉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在学校老是欺负自己。
  周辉经常跟踪启盛上洗手间,趁其不备,从身后偷袭,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
  “高启强的弟弟是吧!”周辉双手握住他的胸脯,来回揉搓着,搓得启盛浑身放空。
  “放开……我……”启盛竭力反抗。
  “你哥哥在我妈妈那儿打工,你要不听话,我就让我妈妈解雇他!”
  哥哥?启盛咬着牙,一瞬间竟恍惚地停了下来。
  周辉的手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摸,一把握住他的命根子:
  “好白好软的鸡巴,跟小学生的一样小。”
  这嚣张的语气又激起启盛的反抗,自己的下体怎么能随便让外人摸呢?!
  他竭力挣开,躲到一边,并快速提上裤子,才发现周辉带了个同学围住自己,其中两个冲上来,要拽他裤子。
  “不要碰我!”
  “童子鸡还怕羞呢,快给哥几个瞧瞧!”
  启盛连连后退。
  周辉:“你哥是个在菜市场买菜土狗,怎么你长得白白净净、文文绉绉的。”
  “不准骂我哥!”启盛要打周辉,却被另两个同学按住手。
  周辉讲他的裤子扒拉下来,狠狠地捏着他的活物儿,“这么小一只,就像白蚯蚓一样!”
  启盛被捏的浑身发麻,又突然生出剧痛,痛得他猛地朝周辉脸颊咬了一口,又为他骂自己哥哥而生气,踢了他一脚。
  “操你丫的,狂犬病发作了是吧!”
  周辉将启盛猛推倒在地,几个孩子对着他狂踢几脚,才离开厕所。
  洗手间里的其他学生只是瞟了几眼,便熟视无睹地做自己的事情。行侠仗义只是武侠里的情节,现实中没人敢与混混作对。
  启盛痛得蜷缩着捂肚子,上课铃响过一遍后,他才艰难地站起来。
  他忍着痛,扯下几条卷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活物儿,想把周辉的脏手留下的污渍擦掉。
  虽然已到初二,但启盛的身体和五官都还没长开。在虎背熊腰的周辉面前,他瘦小得如同一只白兔。
  他又打开水龙头,浇淋活物儿,折腾了很久才提上裤子,离开厕所,回到教室。
  虽然已经上课了,但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纸飞机到处飞,粉笔头到处扔,后两排的学生更是站起来打闹嬉戏。
  启盛喊了声报告,默默回到座位上,他打开书袋,要拿出练习册,却翻出一包鼓囊囊的白包。
  “卧槽,他竟然偷童淑的卫生巾!”
  “卧槽!”
  启盛听到身后的同学都在议论自己。
  卫生巾?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童淑会有卫生巾?
  童淑是坐在他隔壁组的女生,家里条件比较好,同
  龄女生来例假时只能用布,而她已经能购买卫生巾了。
  “高启盛可真下流啊!”
  “每天装模作样,实际上是个猥琐的流氓哈哈哈。”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密,启盛连忙将卫生巾塞进抽屉里,埋着头,始终不敢回头看他们。
  “童淑哭了!”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句。
  同学的起哄声和童淑的哭声在启盛的耳边交融着,几乎要将他笼罩得几乎透不过气。
  他强装淡定,双手颤抖地拿出练习册和草稿本,竭力让自己专心做题。
  突然,斜前方传来周辉的笑声,依旧是那么的嚣张与放肆:
  “童子鸡,刚刚反抗我,现在这就是你的下场!”
  启盛将头埋得更深了,他已经差不多猜出,是周辉捣的鬼。
  他已经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写作业,只能在稿纸上拼命涂黑团。
  周围同学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可能早已转移话题,但在启盛心里,他们都在针对自己。
  凭什么他们欺负我,嘲笑我。
  他越想越气,画黑团的力度越来越大,笔尖摩擦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沙沙的响,直至戳了个破洞。
  五天后的星期天,在顺才广场,周辉被几个高中生群殴并挑断脚筋。
  周辉在顺才广场被群殴昏迷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厂街菜市场,吓得启强四处寻找弟弟下落。
  流氓地痞越来越嚣张了,居然在人流密集的顺才广场,当众砍人。
  启盛性子软,如果不小心惹到了他们就惨了。
  启强沿着启盛周末捡废品常走的路线,一路找了好久也问了好久,在顺才广场几百米外的岔路口,一位熟人竟告诉他:“我刚看到阿盛去顺才广场去了。”
  ?!他不要命了?
  顺才广场人流量大,废品多。但那儿长期被几个强势的拾荒佬霸据,启盛通常都不会去。
  “什么时候去的?”
  “刚刚,有人从顺才跑过来,说顺才一群混混在砍人。小盛扛起袋子就往顺才方向跑。”
  “他疯了?”
  “他说顺才广场现在正乱,那里拾荒的老头子无暇赶他,他趁机过去多捡一些纸皮。”
  傻仔到底是什么脑子?拾荒老头不赶你,难道不怕流氓混混砍你吗?
  启强连忙往顺才广场方向冲去。
  周辉早已经被送到医院,那些砍人的流氓混混也造就散了。
  行人们成群地聚在一起聊起刚刚发生的暴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高启盛!高启盛!”启强一边找,一边大声呼唤弟弟的大名。
  终于,在顺德广场边的一座工地旁,他看到两个四五十岁的拾荒佬正正围着启盛拳打脚踢,嘴里骂骂有词:
  “没爹没妈的野种,竟然偷老子的废品!”
  启盛早被打倒在地,双手抱着头,拼命地要挣扎出两人的包围圈。
  他的眼镜也掉落在地上,摔断了一条眼镜腿。
  启强顿时气红了眼,搬起路边的大石头,要往两人身上砸去:
  “老不死的畜生,老子砸死你们!!”
  两人吓得狼狈躲开,其中一人慌得弄丢了棍子,被高启强捡起来;另一人举着棍子,试图理论:
  “你弟弟偷我们东西,这么小就当贼,你管过没有?!”
  启强无心接话,抡起棍子,只想跟这两个欺负弟弟的暴徒拼命。他用力地朝两人身上打,吓得这两人连连退散:
  “打伤我弟弟,看我不要了你们命!”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两位废品佬是李成才父亲李澈的喽啰,虽然平日跋扈,但也被启强的气势吓得连忙逃出巷子,并丢下一句威胁:
  “等着吧,找人打不死你!”
  两人逃远后,启强连忙回来找弟弟。弟弟的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裸露着上半身。他痛得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双手胡乱摸找着地上的眼镜。
  “两畜生居然连你的衣服都抢?!”启强将眼镜捡起来,一边将弟弟抱扶起来,一边骂。
  “……不是……我自己脱下来的……”
  启强帮他架好眼镜:“…………你脱衣服干什么?”
  启盛刚要回答,废品佬们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混混从工地那边冲过来:
  “就是这俩,小的那个是个小偷!”
  启强拉着启盛赶紧跑,但启盛腿伤痛得厉害,根本用不了力。
  他握住摔断的眼镜,放进口袋里,手也塞进口袋,避免眼镜再次掉落。
  眼看这群地痞越来越近,启强连忙将弟弟横抱起来飞跑,远离工地,冲到人山人海的商场里,辗转到一家歌舞厅。
  这家歌舞厅的主人叫李澈,是这群地痞的背后靠山。
  高启强估摸着,这群地痞都在跟李澈混,应该不敢在歌舞厅乱来。
  但他抱着弟弟,跑得很慢,并不能甩掉地痞。地痞
  们跟得很近,很快也挤进歌舞厅。
  二十岁出头的大男生抱着十几岁赤着上身的大男孩,在人群里实在过于显眼。进了歌舞厅后,启强走过几个长廊,绕到男性洗浴池处,刚将弟弟放下,就看到那几个废品佬在对面东张西望地走过来。
  兄弟俩几乎同时惊得蹲下来。启强蹑手蹑脚地打开身后的储物柜,将弟弟塞进去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柜身是木漆的,玻璃柜门上贴了单向玻璃透膜,外面看不清里面,但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兄弟俩在狭小的空间里紧紧依偎着,目不转睛地望着柜门外,警惕危险到来。
  外面那群混混并没有离开,其中两个坐在对面浴池边,一边做鱼疗,一边跟周围人闲聊,只要兄弟俩打开柜门,他们就能立马看见。
  第三个一边转悠一边抽烟,偶尔两次踱到柜子边,还用手敲柜面,吓得兄弟俩搂得更紧了。
  启强全程注视着这三人的动静。虽然没有看着弟弟,但他的手肘不断用力夹住弟弟的肉身,那只大手也在弟弟的腰部上下摩挲,仿佛自己稍微放松,弟弟就会在自己怀里消失一样。
  “哥……痒……”启盛的声音轻得只有气息的律动。
  启强惊得连忙将手缩了回去………他猛地意识到,刚刚一直在摸弟弟的细嫩皮肤。
  而弟弟的声音,仿佛重度疲累后的呻吟,在他心里久久回味。
  柜内空间极其逼仄,兄弟俩只能肉身交缠地搂抱一起,稍微分开一点,就有可能撑开柜门。
  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共生在母体的双胞胎,在晦暗闷热的子宫里相依为命。他们被汗水浸湿,汗水又将他们相互交融在一起。他们呼吸着的彼此的呼吸,倾听着彼此的心跳乃至脉息。
  启强想,虽看着臭小子长大,但第一次跟他近凑得这么久。
  启盛想,哥哥第一次竟然能抱我这么久。
  哥哥的怀抱能替他阻挡外界的腥风血雨,哥哥就是他生命里的大山。
  突然,灯全灭了。刺眼的白光又从对面扑来。适应了强光后,兄弟俩隐约看到对面白布正在放电影。
  可是看着看着,实在不大对劲。
  银幕里两个男人竟然在交颈缠绵中互相扒光衣服。隔着玻璃柜门,启盛清晰地看到,他们互相用手安抚着对方的发涨的活物儿,并不断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
  这是启盛第一次看到这类视频,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之间可以这样。
  看着看着,他不自觉地发出粗喘,他看着粗壮的男人正咬着瘦弱男人的嘴唇,并用力地吮吸着。随后又粗暴地将瘦弱男人翻到背面。
  启盛惊愕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哥哥突然将他的脸拽过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使他无法看到接下来发生的内容。
  即使看不到画面,启盛能听到镜头里男人的呻吟声,还有柔软肌肤碰撞的噼啪声,带着起起伏伏的节奏,还有周围人们群交时层层叠叠呻吟声,纷纷诱得启盛直打哆嗦。
  他的活物也慢慢苏醒,急切地寻求抚慰………
  他的脸在哥哥的胸口蹭来蹭去,想以此缓解自身的燥热。却不经意嗅到哥哥温柔的体香,并无法自拔地沉醉其中。
  而那早已翘起的发硬活物儿,也不由自主地顶撞着哥哥的肚脐。
  “哥……受不了……”
  “忍忍……乖……”
  启强看到,弟弟的脸慢慢凑近自己的脸颊,那薄薄的粉唇几乎要亲到自己。
  启盛快要亲到哥哥时,发现被哥哥察觉到,又立马缩了回去。
  启强没有责怪他,而是装作毫不知情。
  他默默地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想趁着灰暗的光线,带着弟弟逃出去,但那几个人已经坐在柜子附近,只要打开柜门,就能被他们发现。
  他吞了吞口水,在弟弟面前,他强装淡定,但柜门外的靡丽的声音及画面也令他销魂。
  他的阴茎也早已勃起,为了不伤到弟弟,他偶尔用手指悄悄抚弄自己的阴茎,试图缓和自己的欲求。但怀里阿盛光滑细腻的肌肤,情难自控的喘息,都早已将他推向情海的深渊……
  现在唯一能克制他的,便是对伦理道德的顾忌。
  他不能对亲兄弟下手,虽然他很想很想……
  启盛的手伸进自己的裤子里,本能地为自己手交。
  启强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
  “哥,我不行了……”启盛委屈地求情。在哥哥的怀里蹭来蹭去,动作越来越大。
  “别动了…别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动静……”
  “我受不了……”启盛情不自禁地抓住哥哥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塞。
  他正处在懵懂的14岁青春期,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从未有过性爱经历,哪里能抵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欲望诱惑?
  看着弟弟煎熬万分的样子,启强很是心疼,终究伸手穿过弟弟的短裤筒,摸到里面发硬的肉杵已经从内裤边沿钻了出来。
  他握住弟弟的
  肉杵,小心翼翼地上下搓动。启盛不禁发出断断续续的惬意呻吟,脑袋在哥哥胸口来回摩挲,又轻轻咬住哥哥的衣领。哥哥的大手催化将身体的欲望催化得越来越浓烈,他用牙齿将哥哥的衣领向下拽,像只淘气的小狗,试图将主人的上衣拽下来。
  为了遏制弟弟的冲动,启强再次按住弟弟的脑袋,却因为衣领已被拽到胸口,弟弟细嫩的脸颊正好贴在自己的肌肤。
  启强的心砰砰狂跳,心头的坚冰仿佛也随之融化。
  启盛微微抬起头,那双陶醉于性欲,本不该属于14岁的迷离眼神,如同两朵盛开的罂粟花,正与启强对视。
  启强有点恍惚,弟弟竟然这么大了。
  他终究按捺不住自己压抑了七八年的欲望,俯首对着弟弟的粉唇,深深地吻去。
  他双手环抱着弟弟,已无法顾及自己下体涨得发痛的命根,只能靠热吻稍稍缓解。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命根,虽隔着薄薄的裤子布料,但让他瞬间舒爽不已。
  是弟弟的手………启强猛吸一口气,松开弟弟的唇,又缓缓吐出。
  看到弟弟的唇角上下两侧被咬出了红印子,启强才知道自己刚刚吻得有多狠。
  弟弟的手默默拉下裤链,钻进启强的裤子,再钻进内裤里,直接握住没有被布料遮裹的热烫命根。
  他学着哥哥,也上下搓动着,帮哥哥缓解炽热的欲火。
  这一次,启强没有阻拦他。因为他已经堕入深渊无可自拔。
  亲兄弟这样做,到底算什么?
  如果爸妈知道儿子在自慰,绝对会痛骂或暴打一顿。
  如果爸妈发现两个儿子在互相帮对方手淫…………说不定会把他俩往死里打。
  十几岁二十多岁,正是生机盎然的年龄,乏味的日常生活无法排解勃发的性欲,只能彼此安抚。
  可如果说手交是互相帮忙消解寂寞,那接吻算什么?
  “下次不能这样了……”启强轻声说。
  启盛无力地点点头,但脸又被哥哥抬起来。
  启强再度深吻启盛的唇,这一次将舌头钻进他的嘴里,轻轻卷住弟弟的舌尾,更加用力地吮吸着。
  他的手速越来越快,启盛爽得忍不住发抖,又被哥哥的臂弯和胸脯压制着抖动的幅度。
  他忆起从樊家刚逃回来的那年,哥哥仿佛也这样握住自己的活物儿,上下搓动……他一直以为那是梦,但此时此刻,强烈的感受让他恍惚觉得,那些都是现实。
  启盛的身体在极度舒爽中彻底放空,他已经无力握住哥哥的命根子,只能用手心微微贴着,借助自己身体颤抖的惯性,为其上下摩擦。
  “啊……啊……”
  启强的嘴刚刚松开启盛的唇,启盛就不由自主地连连发出浪叫。启强连忙再度咬住他的唇,将他的活物儿握得更紧,搓得更用力,直到将弟弟送向高潮。
  启盛爽得直翻白眼,浑身发软,双手甩落到两侧,早已不能顾及帮哥哥满足了。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凝望着哥哥。在柔光的映照下,那一对琥珀似的眼眸,荡漾着被春情孕育着的无限娇媚,眼眸两侧睫毛浓密且翘起,眼型似饱满的花瓣,这些年长着长着,眼角愈加吊稍,似桃花眼又似丹凤眼————启强看呆了,恍惚觉得弟弟是个女孩。
  启盛又伸出纤瘦的手,要继续为哥哥消解欲火。启强微微分开腿,正要让他的手钻进来,又抬眼看到那三个混混已经走开,连忙拉着弟弟开门,头也不敢回地抱着弟弟逃了出去。
  出了歌舞厅,辗转几到美食街,看样子已经脱离危险,启盛连忙说:“放我下来,我试试能不能走。”
  比之前好多了,但还是一脚深一脚浅。
  “不要我抱了?”
  “丢脸,我又不是小孩儿!”
  启强忍不住笑,想到弟弟小时候经常闹着要自己抱:“还知道丢脸?你上半身不穿衣服,跟个屠猪佬似的,怎么不觉得丢脸?”
  启盛突然停下来,似有心事:“哥,你等一下。”
  哥,你等一下。”启盛一直用手按住断了腿架的眼镜,却总不小心按歪了,使得自己的样子总有些滑稽。
  望向启强时,他的眼里如同因被春水滋润过,脉脉含着莹光。
  启强帮弟弟戴眼镜,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帮弟弟把眼镜绑到耳朵上。又忍不住笑话他:“样子太傻了,早点回去吧。”
  “哥,我这里还有事儿,你跟我过来。”
  启盛拉着启强走回钢铁厂边的小路上,这里是他今天被几个废品佬群殴的地方。
  “又来这儿干什么?”
  “放心,哥,他们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钢铁厂后院的围栏下面有很大的空隙,启盛趴下来,要爬进工地里。
  “进去干什么?小心有狗!”
  “我给狗喂过吃的,它认识我,而且它在大门那边。”
  “原来你经常跑到这
  边来?”
  启强想阻止弟弟,终究忍不住好奇,也跟着爬了进去。
  工人们已经下班,后院堆满了钢筋废材。
  启盛在钢筋废材里翻了好久,捡起一把用旧衣服包裹的刀具。
  “你翻这些干什么?”
  “哥,你看!”启盛把旧衣服扯下来,但依旧用它包着刀柄。
  启强才发现,这是弟弟的上衣。
  “你打算卖废铁?”但启强很快想到,钢筋里藏刀具,实在有些反常。
  启盛将刀举起来,月光下,刀刃如染上银霜。他冷静地说:“哥,李成才抽周辉脚筋时,用的就是这把刀。”
  启强:“??!!!”
  一瞬间,他觉得弟弟在讲笑话,又觉得弟弟疯了。
  “你在干什么?!”启强急了,但保持低声,“黑社会的事儿别瞎管!”
  “哥,我亲眼看到李成才挑了周辉脚筋后,把刀丢进废品佬大只王的袋子里。估计是想让大只王将刀具带回废品站回收,让警察查不到作案工具。”
  李成才?李澈的儿子?
  启强的大脑快速转动,梳理人物关系:
  方才,兄弟俩躲藏的歌舞厅是李澈开的。李澈是京海有名的黑社会,盘踞在顺才广场的混混,包括几个废品佬都在跟李澈混。
  所以,周辉的脚筋是李澈儿子李成才挑的?
  周辉虽然被送医院了,但打架的人早散了,目前找不到作案凶手,周围人估计看到了,也不敢指认。
  而当时阿盛正好路过,作为目击证人,亲眼看到是李澈的儿子李成才挑断了周辉的脚筋,且把刀具丢到大只王的废品袋里。
  但黑社会二代们的冲突,盛子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启强:“小盛,大只王是他们的人,黑社会乱得很,你少管!”
  “我知道,但李成才用刀具伤人应该是临时起意。那时候大只王正在买糖水,随手把袋子丢在那儿。我猜李成才挑了脚筋之后,自己也慌了,情急之下把刀具丢到废品袋里,大只王应该不知道。”
  “别乱猜,你即使看到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小心他们找你算账!”启强一边说,一边帮启盛将斜落的眼镜扶正。
  启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为了拿到刀具,趁大只王休息,扛走他的废品袋,被他发现了,我就一路跑,跑进工地里,把衣服脱下来包着刀具藏进这堆钢筋废料里。我用衣服包,是防止刀具被辨认出来,也是为了把刀具上的指纹保护好。”
  “你疯了,黑社会的水深得很,不要惹事儿!”
  “哥,如果我把这个刀具给了周辉他妈,她会不会感激我们,然后选你主管水产厂?”
  启强愣了一下,又立马从弟弟的手里抢来旧衣服和刀具,并把刀具丢到地上,拽着弟弟往回走:“瞎说八道,快跟我回家。”
  “哥……哥……”启盛不依不饶,“哥,把衣服给我穿上。”
  启强:“这衣服有他们的指纹,要不还是丢了?”
  启盛:“哥,指纹可以洗掉的,我回去洗掉就好。”
  是啊,好好的衣服扔了怪可惜的。
  启强将启盛牵回家,正在写作业的启兰,连忙叫嚷:
  “哥,怎么才回来,我早就饿死了!”
  她发现二哥的眼镜不对劲:“二哥,你摔跤了吗?”
  启强撒谎:“对,摔跤了……”
  启兰关心地问:“没伤到骨头吧?”
  启强反问弟弟:“骨头痛吗?骨头痛明天就要要看看骨科?”
  启盛:“不痛了……就是走路有点酸,比刚开始好多了。”
  启强:“痛一定要告诉我哇!”
  启兰有十万个为什么:“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摔伤了?”
  启强启盛:“………”
  哥哥抱着弟弟,躲到歌舞厅的柜子里,互相手交……这种事儿怎么能说出口呢……
  启兰:“我还以为你们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呢。”
  启盛:“就知道吃,下次在你脖子上挂个大饼!衣服收了吗?”
  启兰:“衣服早收了,都放好了,今天我还擦了桌子呢!”
  兄妹三人吃了晚饭后,启强见弟弟一拐一拐地要去洗澡,连忙问:“要不要我帮忙?”
  兄弟俩蓦然对视,又各自尴尬地避开对方视线。
  他们同时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都瞬间羞红了脸。
  启盛连忙说:“不用不用。”
  但钻进厕所里时,他又渴望哥哥能跟进来。
  睡觉前,启强要给他抹红花油。
  启盛脱下鞋,抬起被热水烫得有些泛红的赤脚;又卷起裤腿,露出白皙且笔直的小腿。
  启强望得有些出神,直感到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生反应。
  而他握住启盛的腿时,启盛也不禁深吸一口气,差点要发出呻吟。
  经历了密闭空间里的缠
  绵悱恻之后,彼此之间变得更加敏感了。
  启强装淡定,为弟弟按摩筋骨,不停地问:“这儿疼吗?还是这里疼?”
  启盛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盯着哥哥的脸,一会儿垂下眼。
  “哥——”启盛突然长叫了一声。
  启强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湿湿红红的,好像受委屈哭过似的。
  “怎么了?”
  启盛想说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了,但他不敢。
  他还想被哥哥继续抱着手交,但他更不敢说。
  被地痞们围殴后,哥哥的深拥不仅为安抚了他的身体,还给他带来了精神的慰藉。
  而现在,被殴打凌辱的恐惧还未消失,身体的欲望又蠢蠢欲动……
  哥哥揉脚也能给启盛带来快感,爽得他忍不住绷直脚背,微微卷起脚趾。
  启强:“好好睡觉吧,明天吃早饭的钱我放桌子上了。”
  启盛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侧着身子看到哥哥坐在书桌上。
  仿佛不看着哥哥,哥哥就会立马消失。
  “哥,你怎么还不睡?”
  “我看会儿书。”启强拿出一本名为《水产致富经》的杂志翻阅。
  “明早还是四点去水产厂吗?”
  “对啊,最近要肥肥水了。”启强说:“等下个周末带你去水产厂看看,鱼儿都被我养得可肥了。”
  “那么喜欢鱼?我记得你一开始都怕鱼腥味儿。”
  “这些动物和人一样,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万物有灵,这些鱼儿被我从小养到大,虽然它们在水里,我在陆地上,但它们都把我认成亲人呢。”
  启盛明知故问:“和人一样?和什么人一样?”
  他要不停地和哥哥说话,因为与哥哥有关的一切都能化解内心的余悸。
  启强笑道:“你猜。”
  启盛翻白眼:“我才不是鱼呢,阿兰才像条鱼。”
  启强开玩笑:“对啊,阿兰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知道疼哥哥,帮哥哥分担家务。阿盛就喜欢惹各种幺蛾子。”
  启盛急了:“你再说我坏话,我挠你胳肢窝!”
  启强:“别闹了,让我好好看书,要让我跟你一样专心,难得很。”
  启盛不说话了,依旧侧躺着,乖乖地望着认真看书的哥哥,在橘色逆光里,侧脸轮廓如精心雕刻般,形成立体的剪影。
  他曾翻看家里的照片,看到哥哥八年前的样子。那时候哥哥虽已经独自操持家务,但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整张脸还没有长开。而如今,二十三岁的哥哥,早已摆脱了年少的稚气,眉宇之间充斥着成熟的气息。
  启盛就这样一直望着哥哥,哥哥不睡,他也不想睡。
  不知不觉间,启强困得趴在书桌上。
  启盛连忙起床,抱着被子走过去。眼前的哥哥睡得那么安详,安详得仿佛无论弟弟对他做什么,他都永远不会生气或反抗。
  “哥——”启盛浅浅叫了一声。
  见哥哥没反应,他为哥哥盖好被子后,又紧紧地将哥哥搂到怀里。
  他多么希望自己和哥哥能永远地搂抱在一起,直至彻底融为一体………
  启强被弟弟的大动静吓醒了,忙问:“你不睡觉干什么?”
  “哥………”启盛小声祈求,“今晚我想跟你多抱抱。”
  启强:“又不是小孩子,想什么呢?”
  “我小时候,你也不怎么抱我……”
  启强:“………不行………”
  “哥………”启盛坐在他身上,钻到他怀里,像个嗷嗷待哺的宝宝,握着哥哥的手往自己的下半身摸,发出男孩子的撒娇声,“不然我睡不着……”
  如果哥哥不能抱着自己睡,梦里将重现被混混围殴的恐怖情景。
  “这样搞,我直接揍你!”启强推开他。
  屋外突然传来启兰的声音:“你俩别吵了,吵到我睡觉了!!”
  兄弟俩吓一跳。
  启强走出去,看到启兰走上楼梯,回到楼上的小床上。
  差一点……要让妹妹看到弟弟对自己发情的样子………
  “好好睡吧,我不吵了。”
  启强再钻进小屋,看到弟弟耷拉着脑袋,正生着闷气。
  “你是不是上火了?不好睡觉?”
  “不知………”启盛还没将“道”说出来时,突然感受到哥哥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启盛应激地哆嗦了一下,又感到身体在温热中慢慢融化,不断地分泌体液。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被捂热出汗,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的下体也在不断排溢着浆液,黏黏稠稠的湿了一大片。
  “哥哥……”他发出小猫般的嘀咕声。
  又抓住哥哥的一只手,往自己的下体摸去。
  “你是不是上火了?不好睡觉?”
  “不知………”启盛还没将“道”说出来时,突然感受到哥哥从身后抱住了
  自己。
  启盛应激地哆嗦了一下,又感到身体在温热中慢慢融化,不断地分泌体液。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被捂热出汗,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的下体也在不断排溢着浆液,黏黏稠稠的湿了一大片。
  “哥哥……”他发出小猫般的嘀咕声。
  又抓住哥哥的一只手,往自己的下体摸去。
  即使隔着粗硬的裤子布料,即使只是用手掌抚摸,就已经让启盛感到充实了不少。
  启强也在不停地流汗,豆大的汗珠滴落到他的睫毛上,又让他的双眼迷蒙。他想起八年前的一个下午,在鹅黄色帘子遮盖的洗手间里,将弟弟抱起来时,一种诡异的爱意,夹杂着激烈的占有欲与毁灭欲从内心涌起——
  这么多年来,为了不伤害弟弟,他一直都在竭力地遏制这种欲望,而现在弟弟长得和自己当年差不多大了,与自己当年一样,在未经世事的懵懂中,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燃燃勃发的青春激情。
  启强将弟弟横抱起来,一边为他轻轻手交,一边将他在平放在床上,脱下他的裤子。
  他犹豫了一下,才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双腿跪坐在弟弟臀腿两侧。
  启盛这才发现,哥哥的命根子早已高高翘起,将内裤撑得鼓鼓囊囊的。
  启盛的手向哥哥下体的鼓囊处伸去。他想为哥哥揉搓。可哥哥的手交快速且有力,爽得他浑身发软,双手还未抓牢哥哥的命根子,就已经无力地瘫在两侧。
  他爽得腰肢乱扭,两眼发昏,晕晕地仿佛看到哥哥正将他的下体的鼓囊处插到自己的大腿中间,反复摩擦,双手又将他的大腿往里夹。
  启强又将薄薄的被单从二人的胸口盖到脚,仿佛是为了掩盖兄弟悱恻的事实,但并不能掩盖兄弟互相手交时如饥似渴的样子。启强俯下来,将弟弟压在身下,吮吸着他的脸颊,二人缠抱在一起,整个床都在抖动。
  在极度舒爽中,启盛本能地将哥哥的内裤往下扒——他想要肉体间最直接的刺激,而他自己的内裤也早已被蹭落到胯间,在哥哥的爱抚下,他的命根子也早已涨成粉色的肉杵。
  “不……不要内裤……”他轻轻呻吟着。他渴望和哥哥赤裸交媾。
  他不敢相信,下体中间的活物儿,竟能让自己的肉体与灵魂耽溺于无尽的激情之中,再也无法顾及伦理道德。
  难以自制的性冲动,使启强粗暴地扯下启盛的上衣及内裤,再用双腿蹭下自己的内裤。
  他再度坐起身,欣赏着弟弟全裸的销魂模样:
  月光渗过窗帘,映照着眼前这驱纯白的肉体,如同大理石雕像般静谧。没有人教过他,但他却会叉开修长的双腿,露出由薄薄阴毛浅浅遮盖的生殖器官。
  没有人教过他,这一切都是欲望本能的驱使。
  当他发现哥哥在端详自己,他竟羞涩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下体。
  启盛的生殖器官并不大,但与其瘦小的身体正相称。启强不仅有点担心:
  弟弟这几年一直没长个子,不会以后就不长了吧……
  但他更好奇的是,被弟弟压在床上的臀部下侧,那一眼未知的黑洞。
  他想用自己的大肉棒,慢慢地探索弟弟的后穴,他幻想着弟弟的后穴将自己的肉棒紧紧夹住。
  但在他看来,这样是在伤害弟弟———
  他再度将弟弟的大腿合拢,将自己的大肉棒插进其大腿中间,快速地上下抽插,以此代替他对肛交的幻想;又用右手上下抹搓弟弟的活物儿,先是轻且慢,再渐渐加快速度和强度。
  他疯狂地吮吸着弟弟的身体,在弟弟的脖颈处咬了好久——
  如同锁住猎物的咽喉,并最终让其断气。在弟弟沙哑的求饶声中,他才松了口,最后在弟弟的脖颈处留下一块绯红的淤痕。
  在密闭柜子里,他还能保持克制;而现在,他仿佛在尽情宣泄压抑八年之久的欲火————那种想吞噬弟弟的强烈冲动。
  他又死死地咬住弟弟的嘴唇,将弟弟压制得喘不过气,只能“唔————唔———”地呻吟。
  启盛的脸上被哥哥舔得到处都是口水。哥哥强烈的手交刺激得他全身发麻,陷入了失重。浓郁的麝香味包裹着裸体缠抱的强盛兄弟,就像静谧的月光笼罩着长河山川。
  启强的手几乎要将启盛推向欲望的高潮时,他发出一阵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浪叫:
  “啊——————啊———————啊—————”
  这声音仿佛在催促哥哥继续加速————启强的手更加迅猛,几乎带动弟弟整个身子都在拼命颤抖,铁床支架也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压垮。
  “啊—————”启盛被强烈的高潮刺激得弓起上身,在极度迷狂中,他想咬住哥哥的唇却被哥哥反咬住。
  他的肉杵终于喷溅出一道道带状的白浆,如同雪花色的礼炮,挂在哥哥的腹部,又黏到自己身上。
  启强将弟弟的唇吸食到自己的嘴里,将弟弟抱坐起,又抓住弟弟的手,使
  其握住自己命根子的上侧。
  他继续用命根子肏捅弟弟的大腿内侧,又握住弟弟的手,教他为自己手交。
  他的手不能松,他知道,自己松手,弟弟的手也落下。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不断撞压着弟弟的瘦小躯体,就像在弟弟的身体里肏弄。
  再反复几十次后,他终于也射了精,精液溅到弟弟的大腿上,又溢到弟弟的手心里。
  启强爽得抱着弟弟倒在床上,又将弟弟搂得更紧。
  启盛好奇地看着自己和哥哥下体之间湿漉漉的浆液黏系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哥哥射出来的,哪些是自己射出来的,但就像莲藕的丝丝黏液,让兄弟二人连成一体。
  “今晚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再做了………”高潮过后,启强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嗯嗯………”启盛乖乖地答应着。
  启强起身穿衣,拿来卫生纸,先擦拭弟弟身上的精液,再擦拭自己的。
  好在床单被子没怎么被溅到,启强接了一桶水过来,搓了搓床单上的水渍,再去厕所倒水后,才回的房。
  “还不穿衣服?”启强见弟弟依旧一丝不挂地睡在床上,连被子都不盖。
  启强要帮他盖被子,启盛连忙将被子抱成一团,翻了个身,背对着哥哥,又打了个喷嚏。
  “傻仔,乱较劲?”启强知道弟弟不想跟自己分床睡,他上床将弟弟抱在怀里,“身上冷冰冰的,小心感冒啊傻仔!”
  启盛任由哥哥摊开自己的四肢,任由哥哥将自己的身体来回翻折地穿上睡衣。
  最后,一张被子同时盖在兄弟二人身上。
  启强:“早点睡吧,明早我俩都要早起。”
  启盛:“早上你起床了就叫我。”
  启强:“………我四点就要起来了……”
  启盛:“你怎么越起越早了……”
  启强:“没办法,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启盛深深地凝望着哥哥,那双眼眸如月华映照般纯净,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半晌不说一句话。
  启强知道弟弟心思重,八成是心疼自己疲于奔命,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不堪生活重负,幸好弟弟妹妹都知道疼惜自己,也算是一种欣慰。
  启强摸摸弟弟的脑袋:“乖,早点睡吧。”
  启盛往哥哥怀里钻了钻,很快就睡着了。
  启强知道弟弟平时学习刻苦,经常熬夜刷题,这次被自己看着,才会睡得早。因此,搂着弟弟的启强,一晚上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弟弟折腾醒了。
  但也因此,他一晚上没睡着,尽听得弟弟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和秒针的滴答声。
  他在和弟弟这么大时,也很能睡。到后来要养家糊口,要操心很多事情,他就睡不好觉了。
  启强被拘束得腰酸腿麻,还没到四点,他就翻身起来,给弟弟定了六点的闹钟,收拾完毕后,出发去水产厂。
  但启强不知道,弟弟偷偷给自己定了一个五点的闹钟。启强前脚刚出门不久,启盛就下床洗漱,带上帆布手套,也出了门。
  他想去垃圾桶翻找昨晚被哥哥丢掉的旧衣服,因为旧衣服包住刀具后,会粘走李成才的指纹。
  旧衣服被扔垃圾桶之后,指纹可能会被抹走;昨晚哥哥也拿过旧衣服,衣服上也会留下哥哥的指纹……
  本来想帮哥哥立功,结果哥哥却在给自己使绊子………
  高启盛后悔:“早知道不跟哥哥讲这些……”
  昨晚,被哥哥厉声劝阻后,他也想就此罢休,但看到哥哥深夜攻读水产书籍,想到哥哥起早贪黑地奔波卖命,启盛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去垃圾桶翻旧衣服,将衣服上的指纹都擦掉,再去钢铁厂找刀具。
  早上上学前,用旧衣服包住刀具,去找周辉的母亲,以李成才的作案工具为条件,请周辉母亲给哥哥转正。
  ————————
  周辉母亲向思嘉和一帮朋友在加盟的福来烤肉店吃烧烤,喝啤酒。从昨晚闹到今早。
  一进店,那鲜美的肉香味儿馋得他几乎要流下口水。
  启盛:“您好,请问是向阿姨吗?”
  向思嘉:“你是?”
  向思嘉及身边人都是道上混的,一眼就认出了启盛手里的刀。
  店员们直觉他来者不善,毫不客气:“哪家的小孩,快走快走!”
  启盛扶了扶眼镜,因为害怕而吞吞吐吐:“阿姨好,我是高启强的弟弟,上周天,我在顺才广场……在那儿捡垃圾……看到拿刀伤害周辉的人……”
  向思嘉顿时眼神惊愕:“谁?”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挑断儿子脚筋的凶手。报j立案后,她趁着京海中学上课期间,亲自逐班询问。因为她知道,出事那天,正值周末,同校学生也在顺才广场玩乐,甚至可能跟儿子在一起。
  但同学们都怕惹祸上身,没人敢承认自己去过顺才广场
  ,更不会无事生非。
  她已经暗暗猜出,敢对自己儿子下手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
  向思嘉依旧保持清醒的思绪:顺才广场是李成才的地盘,极有可能是李成才的手下;也有可能是李成才的仇人,故意在他的地盘犯事,栽赃给他。
  她不好直接去过问,就派手下作眼线,去顺才广场暗中调查。
  但这几日的调查都毫无进展。
  眼前突然有个小孩直接找到自己,揭露凶手。让向思嘉不禁怀疑:
  他不怕得罪黑社会吗?
  还是为了讹钱?
  她再度审视这个小孩,一身旧衣服显得有些土;白得发光的皮肤,纤弱的身子和支架缠着胶带的眼镜和垂下的双眼,让他又显得几份书呆气。
  不像是在底层土生土长的,倒更像是从富贵人家沦落的。
  向思嘉让身边的人退下,单独和高启盛聊:“好孩子,你那天看到谁伤害小辉?”
  启盛凑到向思嘉耳旁,小声:“是李澈的儿子李成才。”
  他将包裹刀具的旧衣服扯下来:“我亲眼看到,李成才用这个弄伤了周辉的脚。”
  向思嘉深吸一口气,再看启盛微微抬眼看着自己,一双眸子里透着几分灵气,让她又觉得这应该是个伶俐的小孩。
  只是心底的那股聪明劲儿,被自卑压制了。
  向思嘉注意到,他措辞很小心,用“弄伤”表述儿子被“挑脚筋”的事实,避免触到自己的痛点。
  “李成才用这把刀?那你怎么把刀拿来的?”
  “李成才弄伤周辉后一度慌了神,就临时把刀具临时丢到废品佬大只王放在电线杆旁边的袋子里。”启盛说,“大只是李澈的小弟,但我估计大只王也没发现,因为他背着废品袋到处转悠了好几圈,我趁他不注意,从他袋子里偷了出来。”
  “他确定没有发现你吗?”向思嘉将刀具接回来。
  “他很快就发现我了……带着几个人追着我……我跑到钢铁厂把刀具藏在废料堆里,用我的衣服包住它,以免被人发现,以便被人辨认。”
  干事严谨,思路也很清晰。向思嘉不禁投以赞许的目光。又对启盛作了“请坐”的手势。
  启盛坐在向思嘉对面,又垂下眼睛,似在沉思,又似乎故意躲开向思嘉的眼神。
  “别见外。”向思嘉关心地说,“饿的话,就吃点烤肉,早饭还没吃吧,你们几点上学?”
  “谢谢我不饿,我们六点半上学。”
  “那也快了。”向思嘉又试探他:“你怎么证明这是作案工具?”
  “警察肯定可以通过刀口判断。过了一夜,我的衣服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李成才的指纹。”
  向思嘉点点头,为他斟满一杯饮料:“阿姨这几天一直在调查凶手。很多人明显知情,因为怕惹事儿,不敢告诉我。难得你有这份见义勇为的勇气。你的消息我会报给警察,刀具也交给警察处理。结案后,我要带着小辉好好感谢你。”
  “向阿姨……周辉是我的同学,帮他是应该的。”启盛踌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我哥高启强是不是在您的水产厂里打工?”
  35启盛差点被qj
  启盛来烧烤店找向思嘉时,她正在固定的位子上吃烧烤,故作欣喜地起身迎接他:“小盛来了,上次还多亏了你帮忙。”
  她吩咐店员给启盛拿饮料和水果,又将菜单递给他,让他点菜。
  启盛开门见山:“向阿姨,我哥被人欺负了。”
  向思嘉假装不知:“谁?”
  启盛:“我听说好像是李成才他爸派来的。”
  向思嘉:“这么说,他们知道你跟我告密?先是找你哥挑事,后面搞不好直接搞你。”
  启盛:“向阿姨,我哥是您的人,他们现在拿我哥出气,是不是想试探您的底线?就怕他们不光搞我,还直接公开跟您对着干。”
  虽然是向思嘉的手下假冒李澈的手下,打砸高启强的鱼档。但启盛的这番话的确戳到她的心坎里。
  李澈虽不敢跟她公开叫板,但也在暗中使坏,致使她的几家店铺停业整顿。她一直隐忍,没有反击,但也怕李澈得寸进尺,愈加为非作歹。
  她甚至怀疑,眼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会在自己和李澈之间来回游走,做双面间谍。一旦李澈得势,他可能会彻底倒向李澈,帮李澈自己。
  因此,必须牢牢地控制住他,让他只能为自己卖命。
  向思嘉摆出几张启盛和童淑在公园里拥抱的照片。冷眼笑道:“小盛,最近是不是和班里的女孩偷偷约会了?”
  启盛被眼前的照片吓了一大跳:“不……不是………我没有………”
  “卫生巾”事件后,他和童淑成了好朋友———虽然开心的时候会拥抱,但真的只是好朋友。
  拍照的人故意选取特殊角度,让他和童淑显得非常亲密。
  令他不知如何解释。
  向思
  嘉:“不止这一张。”
  启盛吓坏了,他知道,向思嘉随时都有可能将这些照片寄到学校里。
  虽然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会听自己耐心解释吗?
  向思嘉握住他的手心,吓得他连忙要缩手,却还是被向思嘉紧紧扣住,无法抽出。
  向思嘉:“阿姨一直特别欣赏小盛,想做小盛的伯乐。小盛如果一直只是死读书,太可惜了。暑假快到了,来阿姨的酒店里工作吧,阿姨能给你提供无数施展才华的机会。”
  高启盛支支吾吾:“可我………我……不行……”
  向思嘉:“小盛一定可以的。行不行,要不我也咨询一下你的班主任?”
  高启盛听懂了话里的威胁之意———她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来我酒店打工,我会将你“早恋”的事陡出去。
  高启盛拼命摇头。
  ————
  暑假第一天,启盛瞒着哥哥妹妹,去向思嘉的酒店里报道。
  因为向思嘉不允许他告诉高启强。
  他被安排做门童,穿着宽大的礼服,始终臭着脸,
  巴不得因为服务态度不好被向思嘉解雇。
  很快,他就被向思嘉叫到办公室。
  向思嘉正在做茶艺,办公室的门被外面的人关上了,灰色的窗帘遮着海棠花纹窗,让空间显得更加密闭。
  启盛不免有些紧张。
  向思嘉为他倒了一杯单丛:“听店长说,你一直不愿意笑着打招呼?”
  启盛垂着头,并没有喝茶:“心情不好。”
  向思嘉:“来这儿是工作,不是使性子的。心情好不好也不要做给客人看。”
  启盛敷衍:“哦。”
  向思嘉突然猛地用茶杯敲击茶几:“你也知道,李澈的人会找你和你哥报仇。只有我能保护你,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也会保护你哥。”
  向思嘉慢慢走到高启盛身边:“不要以为你刷的那些小聪明能骗得过我。”
  那声音如西风般凛冽,令启盛根本不敢抬头。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话刚落音,向思嘉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将他的脸往肥硕软嫩的乳房处深埋。
  启盛吓得拼命挣扎,用力推开向思嘉,要往外逃。
  突然,两个中年女人从门外冲进来。夹住高启盛的双臂。
  向思嘉一骨碌地脱光他的下半身,又用纤长的手指揉搓启盛的活物儿。
  她要强行和他做爱,通过攻陷他的身体,让他的精神意志彻底臣服于自己。
  启盛吓得哇哇大哭,他紧闭双眼,拼命晃动着身体,不让向思嘉摸自己的隐私部位。
  “不要———不要——放开我——”
  向思嘉揉搓了好久,启盛的活物儿始终缩成一团。
  她解开衣扣,握着启盛的手臂,让他的手抚摸自己的乳房。
  旁边的女人则在启盛身上蹭来蹭去,俯脸亲吻他的嘴。
  她们要用各种方式,促使启盛勃起。
  按理说,十四岁正处于生机蓬勃的年纪,只需稍微挑弄,就会陷入欲海。
  可是三位风韵犹存的俏妇人无论如何引诱,启盛的身体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向思嘉看着启盛下体中央始终发软的小活物儿,逐渐没了耐心,气得狠狠地甩了启盛一巴掌。
  “竟然是个没用的废物!”
  另两个女人也松开手。
  启盛侧着身子,弯背合腿,又将双腿卷曲,像腹中胎儿般保护着自己的身子。
  他为刚刚受到的屈辱无声地哭泣着,他哭得神志恍惚,在极度绝望之中,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喊着:“哥哥…………我要哥哥……”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向思嘉等三人赶忙穿上衣服,并问:“什么事?”
  外面的人说:“王先生过来谈业务。”
  其中一女人将地毯盖在高启盛身上,另一女人半开着门。向思嘉出去后,她俩才跟上,并锁上了门。
  高启盛呜呜咽咽地穿好衣服。
  他在各个柜子里翻了好久,才翻到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他打开门,径直逃到人群密集的大堂里。他想去前台打电话报警,又担心前台的人会跟向思嘉告密。如果这样,警察来之前,向思嘉就会将他处理掉。
  启盛钻到洗手间,偷偷换上保洁的工作服、鸭舌帽和口罩,将迎宾礼服丢到垃圾桶里。
  他强装淡定地在办公室走廊上来回扫地,终于其中一个办公室里的人出来了,并虚掩着门。
  他赶紧跑进去打电话,竟发现每次拨打报警号码,都莫名被自动挂掉。
  肯定是酒店里故意做的手脚。
  他再拨打水产厂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让他更加心急火燎。
  终于拨通了!
  启盛差点哭出声:“哥…………”
  又强忍着哽
  咽得说不出话。
  启强听出了是弟弟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我现在忙,待会打给你。”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人事主任就要来水产厂对他进行考核。虽然昨天高启强请主任吃饭时,对方偷偷告诉他:向夫人已经打算要他了,这只是走个流程。
  但高启强还是很紧张。
  成功近在咫尺,不能有一点马虎。
  为了偷偷给主任塞红包,高启强甚至让水产员工们提前下班,把一切安排妥当,独自等待人事主任到来。
  “哥……………”启盛委屈地还是哭了出来,“向思嘉要强奸我……快救我……”
  “阿盛,你在哪儿?!”
  启强一度怀疑弟弟在搞恶作剧———可他很清楚,弟弟不是这样的人。
  “在她的酒店……她们……刚刚扒光我……的衣服,羞辱我……我好难过………”启盛说着说着,终究哭出来了,“哥……我好怕……”
  高启强已无心准备考核了。
  他哆嗦地打电话报j:
  “喂……嘉苑酒店办公三楼c303正发生强奸案……请你们尽快……求你们了……要出人命了……”
  虽然报了j,但高启强依旧惊魂未定。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恨水产厂距离市区五十多公里,赶过去肯定晚。
  虽然报了j,也无法保证jc能在她们强奸弟弟之前赶过去。
  高启强很清楚,酒店是向思嘉的大本营,从门童到服务生再到酒店各部门经理,都是跟她混黑社会的人。
  一旦有jc进来,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都会立即警惕起来,通过私密信息网络,立即上报给向思嘉,让她迅速转移。
  他要立即将弟弟救出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该怎么办?
  高启强又气又急,搬起一块石头砸向鱼塘!
  扑通一声,层层叠叠的鱼儿如花瓣绽放般四散逃开。
  鱼儿逃掉了,阿盛能不能逃掉?
  高启强,你胡思乱想有什么用?他们是不是已经把弟弟吃掉了?!
  他又低头看着塘里丰硕而又灵动的鱼儿,想到因为它们,自己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可现在……弟弟若被他们毁掉……赚再多钱能有什么意思?
  高启强眉头紧皱,计上心来。
  在五十多公里外的酒店里,向思嘉的两个成年女人找到了高启盛。她们死死地扣住他,将他再次拖到房里。
  两女人刚松手,高启盛连忙冲到窗边,想从窗子跳下去,又被两女人拽到地毯上。
  “放开我!放开我!”启盛忍着泪,他害怕自己哭出来后,女人们更兴奋。
  “刚刚把他的鸡巴揉了半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太小了?不会还没到青春期吧。”
  “马上都读初三了,怎么着也14岁了。”
  “这么小就阳痿了?没用的废物!”
  两女人围在四周,一边数落他,一面按住他的四肢,扒光他的衣服。
  启盛被她们一会儿挠得发痒,一会儿被按得发痛,惊得不停地狂叫。
  “小弟弟不要乱动,第一次会有点痛哦!”
  “谁叫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以后有了反应,习惯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向思嘉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茶,对眼前成年女人群殴少年的惨象熟视无睹。
  她要通过控制他的肉体,进而实现对他精神的控制。
  突然电话响起,助理直接开门冲了进来。
  向思嘉刚要表达不悦,只听助理激动得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水产厂被烧了!”
  向思嘉惊起,两女人也赶紧停手站起来。
  向思嘉怒问:“他妈今天哪个狗日的在水产厂?!”
  “高……高……启强……”
  向思嘉挥手示意,让助理联系保险公司理赔;让其中一姐妹联系细作,看看是不是对家放火烧的;另一姐妹则跟她迅速出门,驱车前往水产厂看情况。
  高启盛又被遗弃在冰冷的菱形地砖上,灰色的床帘被风鼓起又紧紧贴住半开的海棠花雕纹的绿色铁艺窗,让屋内骤而光亮,骤而黑暗。
  风一阵阵地涌进来,吹乱了启盛蓬乱的头发,让他觉得大脑一阵晕眩;又刮在他半赤的身子上,冷得他直哆嗦。
  他晕晕沉沉地想着,哥哥起早贪黑的经营水产厂烧了………向思嘉要赶过去了……哥哥完蛋了……
  他想爬起来给哥哥打电话,可稍微动一下,浑身的骨头、关节都痛得厉害。
  凉飕飕的风从他的肚腩抚摸到命根子,再到大腿,仿佛在提醒他下体正全然暴露。
  他的脑海中反复浮现两个女人使劲揉搓自己下体的凶相,那力道蛮得几乎要把他的命根子扯断。
  他羞耻至极,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见任何人。
  他甚至只想躺着,闭上双眼
  彻底死去。
  哥哥怎么办?哥哥的水产厂被烧了……为什么被烧?如果不被烧,向思嘉就不会走,会把自己折磨得更久……
  是哥哥故意放的吗?!
  在混混沉沉中,启盛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他以为房子爆炸了,但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一个jc将他扶了起来,其他jc四处搜寻施暴者下落。
  “孩子,不要怕,我们来救你……能跟我们说说凶犯的外貌特征吗?”
  “我……我……”启盛担心指认向思嘉行凶,会给哥哥招来麻烦。但他满腹酸楚,委屈得呜咽着:“我…………”
  他隐晦地说出向思嘉及两个女人的外貌,但不敢说出她们的名字。
  jc对他的身体作了检查:“有被殴打的痕迹,但下体未检查出体液。”
  启盛一下就听懂了:强奸证据不足。他不禁又呜咽起来。
  五十公里之外,高启强趴在泥土上,一身狼狈。
  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但不远处的水产厂火光映天,仿佛是轰然坠地的壮丽火烧云。
  火势吞噬了茂盛的野草,将一片垂柳烧成火树银花,又灌入水塘,瞬间熄灭。而烧坏的电路设施,在熊熊火海中爆炸出潋滟火花,让烈火骤然蔓延得更广远。
  半个钟头前,高启强先往几个塘里泼了一桶又一桶的高锰酸钾,促使活鱼窒息。又泼了一些到塘边的枯草上。用火柴点燃枯草后,在高锰酸钾引起的砰砰爆炸声中,快速逃出水产厂。
  他沿着泥泞小路跑到隔壁村落里,故意拿着棍子挑衅路边的疯子,引得疯子对自己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打趴在地,也毫不还手。
  当疯子举起石头准备砸高启强时,他吓得赶紧跑进荆棘丛里,慢慢钻到水厂后边的背风坡上。
  人事主任带两个下属,坐班车前来考察。远远看到水产厂烟火冲天,大惊失色。
  他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高启强,只见他鼻青脸肿地趴在草地上。
  “高启强你他妈!”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来。
  高启强大声号哭,但眼里没流一滴泪:“一群混混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把消毒粉高锰酸钾都撒到水里,把厂子烧了!!”
  “你完蛋了!你知道向夫人花了多少心血才建好这个厂子吗?”
  “我知道,我知道……”
  “其他员工呢?死人了吗?”
  按往常来看,现在应该是白班与夜班的交接时段。高启强原本为了给主任送礼,早就让白班的人下班了。上夜班的人看着这里被火烧了,远远地惊望着,也不敢靠近。
  “我不知道……”
  “你平日怎么管他们的?!”
  很快,向夫人来了,人事主任赶紧将事情前因后果和向夫人详细说明。
  向夫人勃然大怒:“高启强,你是不是故意和李成才勾结?让工人提前下班干什么?!”
  她向助理示意,助理朝高启强的肚子猛踢几脚。高启强“哎哟”大叫。
  “我……我没有勾结……我拦不过他们……被……他们打伤了。”
  众人审视高启强那张脏兮兮的脸,的确看到不少淤青。助理掀开高启强的上衣,也看到不少伤痕。
  高启强身上的累累伤痕,都是方才故意招惹村口疯子所伤——他用苦肉计,制造被李成才殴打的伪证,进而将纵火之罪扣到李成才身上。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弟弟。
  水产厂被烧,已不可挽回。向思嘉经营的餐饮业务一直遭到李成才家族的干涉,这使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了高启强的话:水产厂也是被李成才的人烧掉的。
  向思嘉越想越气,一时无法发泄,便让几个打手把高启强暴打一顿。
  高启强被踢下山坡,滚到蒌蒿丛生的淤泥里,被打得骨头咯吱直响,膝盖早已渗出鲜血。他痛得睁不开眼睛。
  高启强忍着肉体的剧痛,用极强的意志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想知道,通过纵火吸引向思嘉立即离开酒店,赶到水产厂,弟弟应该已经逃离了魔爪吧!
  她们有没有糟蹋弟弟?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他隐约看到一个秘书跑到向思嘉身边,凑在她耳边和她说话。
  向思嘉回复秘书的声音并不小,高启强能隐约听清几句:“谁被猥亵?”
  “没有发现体液,那应该就是猥亵,但也很危险,一旦发生命案怎么办?”
  “是不是哪些流氓干的?都说了酒店治安要加强,我待会回去开个保安大会。”
  她明知故问,明明是她要强奸启盛,却故意把罪责退到子虚乌有的“流氓”身上。
  她才是那个片区最大的流氓。
  打手跟着向思嘉等人已经散去。徒留浑身沾满淤泥的高启强趴在草地上。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味着向思嘉方才的对话,意识到启盛已经脱离危险。
  阿盛终于安全了……
  高启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但他因精神跌宕起伏得厉害,竟瞬间昏死过去。
  因为证据不足,启盛疑遭猥亵未被立案。他在j局做了笔录后,抬头就看到哥哥在外面等着自己。
  “哥……”
  但见哥哥一瘸一拐地,嘴角还有瘀伤。
  “哥……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
  启盛仔细地观察了哥哥一阵:“你骗我,是不是被人打了?”
  启强:“我回去跟你说。”
  启强又问:“你怎么样了?”
  启盛沉下眼:“没事了。”
  他搀扶着哥哥,默默地回了家。
  很多次,启强想问问他酒店里被猥亵的细节,但他怕说这些刺激弟弟的不安情绪,又不敢问。
  而从j局回来后,启盛从始至终对酒店之事只字不提,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水产厂爆炸后,高家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
  启强不用起早贪黑地去水产厂了,而是在家里躺着养了两天伤。
  他不敢去医院,怕花太多钱。而是让弟弟妹妹去药店里买红花油和云南白药。
  有一天,他们在电视里看到一则新闻:京海市知名企业家李成才车祸身亡。
  兄妹三人都怔住了,高启强猜测,大概是向思嘉真的以为水产厂是被李成才被烧的,又因为先前的积怨,一怒之下就派人把李成才撞死了。
  但他不敢跟弟弟妹妹们说这些。
  高启强躺在家里的第三天夜晚,启盛又和妹妹买纱布,辗转几家药店才买到。
  回家路上,启兰要去小卖部买冰棍,而小卖部隔壁,正好就是向思嘉的烧烤店。
  高启盛停下脚步,凝视着店里热闹的景象,看到向思嘉依旧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和朋友们悠哉悠哉地吃烤肉喝啤酒。
  高启盛垂下脸,双眼狠狠地看着向思嘉,不禁咬起了牙齿。
  启兰买完冰棍回来,望着启盛的背影,根本不知道他的心事:“哥,我好了,走吧!”
  “妹妹,帮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老丝瓜瓤,摘回去洗碗用。”启盛牵着妹妹的手回家,找了很久,终于摘到了一颗丝瓜。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向思嘉的位子,在心里悄悄记下位置。
  凌晨三点,启盛偷偷爬起来,将半瓶墨汁都倒进丝瓜瓤,将丝瓜瓤染黑,随后偷偷摸摸地跑到向思嘉的烧烤店。
  烧烤店的客人少了很多,两三个店员正在收拾桌子。向思嘉的座位则空无一人。
  高启盛强装淡定地走了进去,趁人不备,将染黑且蓄了水的丝瓜瓤满偷偷地丢进向思嘉位置的烧烤炉碳架里。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踱步到别的座位上,问店员要了菜单,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可往回走的时候,启盛惊讶地发现,哥哥正在站在不远处。
  高启强: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
  启盛支支吾吾:我……我东西拉这儿了……
  高启强:找到了吗?那不是向思嘉的店吗?
  高启盛:没……哥,你伤都没好,出来干吗?
  高启强跟启盛往回走,他走得一瘸一拐地:我听见你半夜起来了,听见你半天没回床上,觉得不对劲,也起来,看见你出来,就跟着你。半夜街上治安不好,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启强因腿上有伤,跟得不快,启盛在烧烤店里做完了手脚,他才走过来。
  高启盛扶着哥哥,信口乱说:之前我在店里给她儿子辅导作业,把伞落在店里。
  启强思索了一会儿,直接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启盛立即回答:没有!
  他心虚地垂下头,一路都不敢看哥哥,直到回家。
  自从启强重伤后,为了照顾哥哥,启盛都和哥哥睡一张床。为了不弄到哥哥的伤口,他只是跟哥哥挨得很近,但绝不会触碰哥哥的身体。
  前两晚,他在启强的腋窝侧边蜷缩成一团,像只乖巧的猫咪。
  有时候,启强一翻身,不小心碰到启盛。仍在睡梦中的启盛连忙往外挪动身子,生怕碰到哥哥的伤口。
  而今晚回家后,启盛钻到隔间里换睡衣,中途又把脑袋探出来问:
  “哥,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
  高启强正将裤子脱下来,露出修长且肌肉紧实的双腿。他尴尬了一秒,才说:“不用了,我手都好了,明天就出去卖鱼。”
  启盛:“你今天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再休息几天吧。”
  启强:“再休息,你和阿兰下个学期的学费就交不起了。”
  启盛等哥哥上床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又习惯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靠着床沿,以防碰到哥哥。
  突然,他感到自己正被温暖的臂弯搂住。睁开眼,只见哥哥将自己抱进他的怀里。
  高启强:睡那么边干什么?小心掉下去。
  启盛:怕碰疼你……
  启强忍俊不禁:哪有那么疼?
  启盛乖乖地挪到启强的身边,也用手搂住哥哥的腰。
  启强翻身对着他,二人顿时四目相对。
  由于离得太近,兄弟都能闻到彼此的气味。
  就像野生动物那样,被彼此的气味深深地吸引着。
  启盛恍然顿悟,自己前两天不想碰哥哥,不止因为担心弄疼哥哥,还因为对他而言,哥哥的身体仿佛分泌着致命的诱惑,让他欲罢不能。
  启盛狠狠地挤进哥哥的怀里,恨不得嵌进哥哥的身体里。
  小时候,失去父母后,他多渴望能在哥哥的拥抱里获得慰藉。但那时候的启强总是不肯抱他,甚至只准他独自地睡在大床上,不能和哥哥、妹妹睡一起。
  那时候哥哥神情冷漠,小启盛总觉得哥哥不喜欢自己,更喜欢妹妹。
  他总觉得自己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角落里。
  哥哥越冷漠,越激起他对长兄之爱无尽的渴求。
  而现在,他虽然已经充分感知到哥哥的爱,但这种失去哥哥之爱的恐惧感依旧存在。
  只有和哥哥紧紧拥抱,他才能获得充分的安全感。
  他在启强的怀里不停地磨蹭着,表达着被拥抱的兴奋。他厌恶粗糙衣物的隔膜,他多希望哥哥能脱下睡衣,用赤裸的身体包裹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他不敢冒犯,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哥哥的衣服里,摩挲着哥哥的肌肤,感知着哥哥的被自己摩挲得越来越热,最后摸到哥哥结实但又丰硕的胸脯,便情不自禁地揉捏着,本能地将脑袋埋到哥哥怀里,隔着睡衣,用唇吮吸着哥哥的乳尖,好似小猫踩奶吸乳,又好似在讨好哥哥的身体欲望。
  他听到哥哥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感知到哥哥的身体越来越烫。
  高启强眼神陷入迷离,弟弟诱起了他的身体欲望,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弟弟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再渐渐地将下体早已挺起,几乎要撑破裤裆的肉杵,插入弟弟的大腿之间,慢慢地上下摩擦着。
  启盛忍不住“啊——”地呻吟一声,将哥哥从淫梦中惊醒。
  启强连忙弓起背,再度与启盛保持距离。
  他伸手轻轻抚摸弟弟的脸庞,想以此表示歉意。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弟弟一下子长大了好多,他已经发育成熟,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懵懂的小孩了。
  这几天怪事连连,高启强早就预感到弟弟有些不对劲。他凭直觉认为,可能是向思嘉母子导致的。
  高启强:“阿盛,向思嘉儿子跟你一个班的?他有没有欺负你?”
  启盛犹豫了一会儿,不情愿地开口:“有。”
  启强:“他们都专门欺负你一个人吗?你有没有还手。”
  启盛:“……他们不止是欺负我……”
  启强:“如果别人欺负你,你就立马打回去。如果你觉得不高兴,就立马骂回去。不要把心思都藏在心里,让自己难受。打不过也不要怕,只要你敢打架,别人就怕你。”
  启盛点点头。
  启强摸摸他的脑袋:“叻仔,你打小就聪明,心思深。哥总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启盛猜出哥哥要说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
  启强:“我从不担心你读书,你只用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到后面找个好工作成家立业,我就放心了。”
  启盛:“等我考上大学,就不在京海呆了。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就接你和妹妹一起去。”
  启强欣慰地笑了:“那太好了,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兄弟俩聊了很久,在漫聊中,启盛又不禁凑近哥哥的脸,随后亲上哥哥的唇。
  渐渐地,又变成了交颈热吻。
  虽然,彼此之间还在以兄弟之名掩盖着暧昧的事实,甚至都未表白过心声,可当夜深人静,在没有外人侵扰的私密世界里,他们如干柴烈火般,疯狂地热吻、剥光衣服,用手探索彼此的私密处,然后手交,这一切永远无法戒断的缠绵,早已说明了一切。
  启盛握住哥哥的手,塞进自己的内裤里,启强顺着他,竟现将他的内裤裆部撕断,又脱下他的睡裤,用手握住他的肉杵上下摩挲着。
  “唔唔唔唔唔——”
  启盛被爽得失魂落魄,贴在哥哥的胸口上喘着气。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哥哥的乳头。
  弟弟的舌头诱得启强浑身酥麻,也激起了他的攻击本能,突然伸手,对着弟弟的脸扇了一巴掌。
  启盛抬起头来,瞬间懵了。
  启强也为自己刚刚到冲动惊到了,他微抬双腿,紧紧地夹住弟弟的下半身,又将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体内被弟弟激起的兽欲还未散去,他的阳具硬得挺起,在肆意地顶撞着弟弟的臀部。
  但这一刻,它更想捅进弟弟的后穴里,彻底霸占弟弟的身体。
  但
  他不能………
  他只能用嘴狠狠地吻咬着弟弟的脸,咬着弟弟的鼻梁,最后咬住弟弟的唇,将弟弟的舌头卷进嘴里,咬得弟弟无法呼吸,只能用“呜呜……呜呜………”的声音挣扎求饶。
  然后猛地将怀里的弟弟推到下面,让弟弟的脸埋在自己的下体上。
  启强脱下裤子,他那条硕大的肉棒,早已从内裤裆右侧钻出来。
  启强的声音几乎在放空:“闹腾个不停,不就是想想要它吗?想要,你就吃它。”
  他握着肉棒,在启盛的脸颊上擦来擦去,弄得启盛那张白净的脸上尽是脏污的涎液。当他将冠口划到启盛的嘴唇中央时,启盛犹豫了一阵,还是张嘴,将肉棒含到嘴里。
  这是启强第一次感受到肉棒被包裹的快感,他按着弟弟的脑袋,往里顶了数次,停了一会儿,又顶了数次。
  启盛只觉得哥哥那火烫的肉棒将自己的嘴撑得发胀,也让自己全身发麻。
  自己的下体,因为被扒得一丝不挂,此时正被窗外的冷风撩拨着,隐隐发痒,也亟需被抚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启盛的嘴,被哥哥肏得不停地呻吟。
  他那声音好似在求饶,却激得启强越发暴戾,将肉棒推得更猛,最后又翻身,双手撑在床上,双腿跪在弟弟身体两旁,以盆骨狠狠地压迫弟弟的脸,让肉棒的每次撞击,在弟弟的嘴里顶得越来越深,直抵喉部。
  这期间,启强又将他抱起来,将他的两颗睾丸依次含在嘴里吮吸一阵。
  启盛:“唔……啊……啊啊——”
  启强松口,看着弟弟的双眼,已经陷入了醉生梦死。
  启强:“喜欢?”
  启盛:“唔呜——”
  启强再度口弟弟的睾丸,又帮弟弟手交,爽得他因陷入高潮,挺直的肉杵射了不少的白浆,都溅到启强的脸颊上。
  启盛瘫软在床上,他的双腿叉开,任由下体完全暴露。他的阴毛稀疏,肉杵和睾丸都十分白皙,因刚刚被哥哥的嘴狠狠地口过,又被哥哥的手狠狠把玩过,现在正泛着绯红。
  启强再度将肉棒插进他的嘴里,上下摩挲着。弟弟的口交难以令他满意,他只好教弟弟:
  “乖仔,用舌头舔,来回舔……”
  “抿唇,它喜欢你嘴唇……”
  渐渐地,启盛摸索到哥哥的爽点,逐渐熟练起来。启强的教导,渐渐带着粗重的喘气声:
  “乖仔……嘴巴再用劲……轻咬住它……”
  “没事……哥哥很爽的……”
  不知过了多久,启强终于射出来了,虽然他不想让精液射到弟弟嘴里,但也对着弟弟的脸溅了一脸。
  高潮褪去,二人才渐渐恢复理智。启强赶忙拿纸,擦拭弟弟的脸,再看彼此的下体,已经被粘稠稠的白浊糊满了,根本擦不干净。
  启强只好去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先帮弟弟擦洗下体,再帮自己擦洗。
  如此折腾了很久,二人终于彻底熟睡。
  第二天,启强路过向思嘉的烧烤店时,看到一大群人正在围观。
  他走近问看客:“这是怎么了?”
  看客:“一个桌子的烤炉发生了爆炸,听说女老板正好坐在那个桌子上,火烧了她半边脸,差点烧到她眼睛。”
  启强惊到了,他想到昨天半夜,启盛鬼鬼祟祟地跑到烧烤店里。
  是阿盛做了什么手脚吗?
  上次他被向思嘉羞辱后,由于证据不足,不予立案,他搀扶着哥哥,一声不吭地回家,再也没提这件事,好像只想默默地忍过去。
  但实际上,他一直都记着这件事,昨天半夜偷偷跑到向思嘉的烧烤店里,是在报仇吗?
  昨天他因为腿脚不方便,没有走近,远远地只看到弟弟来回走了一圈就出来了。
  弟弟到底干了什么?他想不明白,但就怕查出真是他干的,毁了他的前途。
  哎,真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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