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1 一枪穿喉
一枪穿喉。
痛感超过了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司马懿踉跄几步，用手撑在墙上，以免自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司马懿嘶哑着嗓子说了些什么，但马超没有听清。他垂下眼睫，地上有乌黑的血。
这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是无数个日夜腻在他身边喊他老师的乖小孩。甚至这冷晖枪，也是司马懿握着马超的手慢慢教他，才能让他现在对自己一击毙命。
这一枪是真真下了杀心的。
马超没想让司马懿活。
马超冷白的手指上沾了司马懿的血，很刺目。他把血抹在司马懿脸上，动作温柔，像平时司马懿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那般。
马超恨极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伤口呼气不顺发出嘶哑的声音，看着眼前的人紧蹙的眉，还有颤抖的身体。一切都让他感到痛快。
被枪穿过喉咙，多么痛苦的死法。他在西凉的兄弟们，也是这么死的。
司马懿的呼吸声破碎而急促，像是坏掉的破风琴一般粗哑，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营帐外越来越嘈杂，这里已经不宜久留。马超凑到司马懿耳边，像平时情事结束时那样温柔缱绻，说出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你在地狱也会不得善终的，司马懿。”
在一切都没变糟之前。
他也曾经真心仰慕着他的老师。
那时马超还不知道司马懿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夜司马懿许是在夜宴上喝了两杯酒，面色微微酡红，墨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冰冷，那么不近人情了。
马超大着胆子去给他披披风，手腕猛地被人狠狠攥住，那人回头用戒备的眼神瞪他。却因为醉酒的原因，除了手腕上传来的真实的痛感，马超甚至觉得司马懿那眼神毫无威慑力，褪去了冰冷的面具，含着迷糊水汽瞪人的样子有那么些，可爱。
过了一会儿，司马懿似乎才慢慢反应过来面前人是谁。酒精让他的大脑迟钝，攥着马超的手松了些，他揉了揉额角。“孟起，扶我回房。”
他突然放松警惕的样子让马超心里一软。马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扶着司马懿时也只敢虚虚扶握，惹的人一踉跄跌在马超怀里。马超怕老师摔着，下意识用双臂把人桎梏在自己怀里，他一手搂着司马懿的腰，另一只手护在司马懿脑后。司马懿原地愣了一会儿，许是醉得太厉害，被人以这样亲密的姿势搂在怀里也没有立马挣扎。
“你做什么，马孟起。”
他皱眉推推面前人。马超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不敢再碰司马懿，他捻捻手指，刚才司马懿柔软的发丝一直戳他指尖，很痒。看着人走路不稳的样子又马超只好紧紧拽着司马懿衣袖。
“你要把我衣服拽坏了。走开。”司马懿甩开他，靠在柱子上抱臂冷眼看他。
马超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从未和谁这么亲密接触过。站在原地局促不安，背崩得很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司马懿的腰好细，一会儿又想司马懿的手好软。
夜太深了，他看不清司马懿的神色，醉酒后的老师对他太温和，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让马超的心一团乱麻。敬慕变了些许味道。马超突然想把老师变得更脆弱柔软一些，也许可以让老师哭出来再把他抱到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把马超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把司马懿送回房，一直把人照顾到睡下为止。他在睡梦中也皱着眉，一副难受极了的样子，像在坐噩梦。马超坐在司马懿床边的地上，一遍遍用手抚摸他的眉间。
今夜已经够大胆了。
马超握着司马懿的手，头搁在他手边，就这么趴在床头睡着了。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见过诸葛亮之后。一切都慢慢开始变了。
他恨司马懿，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又病态执拗一般想去抢司马懿心底柔软的地方。
司马懿又在给大乔辫麻花辫。马超在一边看得心里嫉妒。
“他同情所有被排斥孤立的人。”诸葛亮是这么对他说的。
马超设计让司马懿在自己被人嘲笑西凉口音的时候路过，自己把自己的冷晖枪扔到水里后在河边哭，只为让司马懿以为是别人欺负他扔的。诸如此类。
他只在司马懿背对着他时露出些带着恨意的眼神，想把人拆骨剥皮入腹的那股狼崽子狠劲，在司马懿转身看他时全部收回去。
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一副可怜的样子，“我没关系的老师，不要怪他们。”
就这么一步步算计，利用司马懿对他的信任，让司马懿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
乃至后来终于把司马懿摁在床上
那时他偶尔会恍惚的觉得司马懿和自己是同类人。
无论他平时怎么装乖，在床上他总是忍不住狠揪着司马懿的头发，掐着他的脖子看他眼角湿红呼吸不畅双腿打颤的样子，或者粗－暴地在他身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实在是算不上
温柔。
但司马懿从来都不拒绝，自毁一般沉溺在在性快感和疼痛里。如果马超不放手，他就随便他掐，哪怕是快要窒息也不会伸手去掰开马超的手。
马超总觉得在司马懿的眼里看不到自己。
司马懿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哪怕自己的身体和他多么亲密接触，都摸不着抓不住。
他太恨司马懿了。但只有在赤裸相见的片刻，司马懿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魇语军师，也不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不是害得他流落他乡的恶人。
只是属于马超一个人的婊子。
走出营帐，马超看见诸葛亮朝自己走来。
无论外界多嘈杂，交战的声音震耳欲聋。诸葛亮都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置身事外一般。
他轻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超手里那柄染了血的冷晖枪。
马超下意识蜷了蜷指骨，攥着那柄冷晖枪直至指节发白。
“您真是善人，还想着来为司马懿收尸。”这句话多少是带点嘲讽的，甚至还有些马超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意味在里面。
马超怎么都忘不了，有次深夜司马懿被他弄迷糊了，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喊诸葛亮的名字。那些多年前在稷下学院两人之间有过什么，那些马超未曾参与过的司马懿的曾经。都让马超烦躁不安。
诸葛亮淡笑着看他，抬脚往帐里走去。“不，再看一眼解恨罢了。”
司马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诸葛亮蹲下探了探鼻息，已经微弱的快无法察觉了。
诸葛亮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那人，司马懿额前的那缕银发粘上了血，湿漉漉的贴在颊边，看起来很可怜。
诸葛亮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抬起手抱司马懿起来。在他精于算计的脑子里，救活司马懿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下下策。也说不清是因为他对司马懿的愧疚大过了恨，还是爱大过了恨。
司马懿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很少有，哪怕是年少在稷下学院他们两个正情浓的时候，司马懿都不怎么肯让诸葛亮抱着。这仿佛是一个被保护的、示弱的姿势。他们两个相争多年，从一开始，司马懿就不肯输。
在那营帐里，诸葛亮拿出帕子为司马懿擦拭干净他身上的污血。这人素日里最爱干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死都要带着一身脏污而去，定是要恼了。
??????诸葛亮对司马懿是有些愧疚的，他刚知道天书的真相，恨自己年幼时种下的孽果。但万般造化，司马懿所犯种种恶行，落得这个下场也终究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诸葛亮喃喃着这四个字，手却有些抖。
???????数年前，刻意忘了也好，闭目不谈也罢。无论司马懿和诸葛亮怎么回避，他们确实是有过一段缱绻相缠的时光。
???????学堂里，众人围着少年司马懿窃窃嘲笑。
???????“他竟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天呐…庄贤者究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他也从来不交作业！为什么贤者都不骂他！”
????????“呦，你们看他手抖呢。”
?????????诸葛亮从后门走进来，抱臂轻咳了一声。几个学子立马噤声。
??????????“学长好。”
????????刚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学生立马乖巧如鹌鹑，生怕诸葛亮给他们集过。
????????“贤者都快要来上课了还在这里闹，都回去。”
诸葛亮侧目，那黑发少年还低着头。诸葛亮认得他，庄周捡回来的小孩。性格孤僻不怎么讲话，偶尔开口便是呛的人哑口无言。因为性格问题总是遭人欺负，诸葛亮总忍不住对他多几分温柔。
??????他抬头看了诸葛亮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诸葛亮冲他弯唇笑了笑，便扭过头没再看他。笔杆在指尖转来转去，诸葛亮撑头思量着什么。
??????一盏油灯昏暗得在夜中飘忽，把司马懿的侧脸照得柔和。墨迹在纸上游走，一个“懿”字端端正正停留在纸上，慢慢被风吹干。
??????诸葛亮巡夜路过学舍，只看见这一间里留着灯。他走进那人，声音被空旷的风吹散，“懿，美也。嘉言懿行，善行也。”诸葛亮握住司马懿捏着笔杆的手，惹得人一惊想甩开他。
????????“别动。”
?????????离得太近了。司马懿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诸葛亮这么近得贴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想给庄老师添麻烦，所以尽量不与任何人起矛盾，当然也不想惹这位在庄老师心里地位颇高的天才。
?????????何况这人今日还帮了他。
?????????司马懿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终于忍不住想甩开诸葛亮的手时，那人自己先放开了他。
????????纸上多了
一个“亮”字，就排在“懿”的旁边，字迹笔直端正，比司马懿写的要好看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月光投不过窗，他们俩一起站在黑暗里。司马懿指尖掐着掌心，竟告诉了诸葛亮那些他痛恶的过去。
?????????“我从小便被禁止识字。这都是自己偷学来的。”
??????????他和诸葛亮说起很多，最终自己觉得没趣，垂下眼。“今日之事，多谢你。”
???????????诸葛亮知道他想问什么，生在暗昧里的人也未必就只能沉沦一生，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此心如月，亦复何言。”
?????????
?????????后来他们渐渐熟稔，虽然还是偶尔呛声，但彼此间说的话越来越多。司马懿性格冷僻，没什么人和他玩。诸葛亮倒是好脾气，只是他过于完美，一般人和他走太近害怕自己会被诸葛亮觉得蠢，只能在一个安全距离里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诸葛亮和司马懿二人成了关系最亲密的的好友。
????????????
??????????稷下学院里有一片桃花林，司马懿喜欢安静，没事就喜欢拉着诸葛亮去那里聊天看书。诸葛亮远远看见司马懿坐在一颗遒劲强壮老树下面，头靠着树干睡着了，书落在一旁。不知这人梦见了什么，梦里也在皱眉。诸葛亮伸手抚平他的眉，这时一瓣桃花落到司马懿眼睑上，柔软的触感让司马懿许是有些痒了，不耐烦地一翻身。
??????????这可不是床，他若是真翻身可就离开树的支撑掉地上去了。诸葛亮伸手扶住司马懿歪下去的脑袋。正准备把人扶回去，垂眸对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
?????????“你干嘛。”司马懿起床气上来了，语气也变得不悦。
?????????“小傻子一样。”诸葛亮觉得他可爱，捏了捏他脸颊，松手坐人身边。
??????????“你骂我。你才是傻子。”司马懿锤他肩膀，猛摇他。把人怀里的信纸摇落到了地上。
??????????“哇这是什么，又有人给你写情书了。”司马懿把那信纸拿过来，倒也没拆开，想了想狐疑地盯着诸葛亮，“你每天收到那么多封，为什么独独把这一封揣在怀里。”
??????????诸葛亮淡笑不语，他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坐在散落的花间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君一般，慢慢转着手里的羽扇。
???????????司马懿把他扇子抢过来，“你说啊。你心虚了吗。有的蠢货一年四季都在扇这个破扇子。”
???????????“哪来的酸味。你喝了几坛子醋。”诸葛亮笑着凑近人，被司马懿一巴掌呼老远。于是他挑眉举起那封情书，“那我去小师妹谈恋爱了啊。我就不每天来找你说闲话了，也不要帮你写作业了，也不徇私带你违纪夜游了，哦对，再也不做甜点给你吃了。不然小师妹吃醋。”诸葛亮坏心眼地眨眨眼，又凑上去。
????????????司马懿把扇子扔给诸葛亮，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滚。”
????????????又生气了，半句逗不得。
?????????????诸葛亮拆开那封信，一字一句念给司马懿听。
???????????“那日在学院比试会初见您便心动不已…”
????????????司马懿捂住耳朵拿手肘抵诸葛亮让他赶紧滚，可惜诸葛亮像个黏皮糖一样非要缠在他耳边。
???????????“致司马懿学长。”诸葛亮念完把信纸扔给司马懿，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人。
???????????“啊？”司马懿怀疑自己的耳朵，夺过信纸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怀疑地看着诸葛亮，“你没偷偷改字？”
??????????“我哪有这种本事。真是冤枉。”诸葛亮手一摊，“现在轮到我吃醋了。解释吧。”
??????????“我解释什么我都不认识她…是不是你写的啊诸葛村夫！！你写的吧！故意骗我好玩！”司马懿还是觉得不可能，一把将信纸扔诸葛亮脸上。
?????????“哪有。我们仲达这么优秀。其实喜欢你的人很多。哎，只是你嘛，只肯对我好，他们都知难而退咯。”诸葛亮一副绿茶样，收起那被砸来砸去的可怜信纸。“原来你想要我写的呀。”
??????????“谁要你写的。你拿来我喂狗吃。”司马懿不想理他了，把地上的《机关术》拿起来看。
???????????“我来考考你，机关术内容是什么。”诸葛亮凑近司马懿问他。
????????????“连弩车，车身…”
????????????“闭眼，不许看书。”
????????????“啧，我没看！”
????????????“我不信，你
闭眼。”
????????????司马懿烦死他了，无奈闭上眼睛，“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唔。”
???????????唇瓣倏然被堵住，司马懿被亲得一愣。一吻毕，两人已是气喘吁吁，诸葛亮声音有些哑，倾身与人额头相抵，“嘴张开。”
??????????司马懿耳尖覆了薄红，整个人都要热化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自己今天是不是穿太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诸葛亮才不管这别扭精，把人嘴唇舔得湿红，逼得人松了牙关让自己长驱直入。?
?????????半晌后他们躺在草地上。日光透过树影细细碎碎洒在他们的身上，诸葛亮枕着书，抬头看着满树的娇粉花朵，司马懿枕在诸葛亮手臂上，许久没人说话。
?????????“以后我想去各地看看，庄老师的梦里有冰川森林，大江大流。我只跟着他梦过几次就忘不了了。”诸葛亮偏头看着司马懿，“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司马懿闭着眼睛没答，久到诸葛亮觉得司马懿应该是睡着了的时候。
???????????“………嗯。好。”
???????????桃花落尽，林中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
??????????物是人非。
??????????司马懿就要死了。永远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会睁眼看他了。
??????????诸葛亮手中的帕子已经完全脏了，可血止不住。诸葛亮实在不想看着司马懿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了，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股幽蓝色的灵力不知自哪儿来，围绕着司马懿。柔和的光芒往司马懿脖子上的伤口汇聚，地上那人苍白的面色奇迹般地红润了些。
?????????诸葛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是庄周舍不得他。
??????????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诸葛亮眼眶有些湿了。于公司马懿合该千刀万剐，与私，诸葛亮又何尝狠心看着司马懿去死。
?????????他将司马懿打横抱起，离开了这混乱之地。
?????????难得见司马懿这么安静的样子。诸葛亮伸手为司马懿理了理头发，指尖向下抚摸那人柔软的唇瓣。每回开口都是带着毒汁一般的尖恶言语，诸葛亮每次都想着，要是司马懿是个哑巴会不会更可爱几分。
?????????伤口已经被诸葛亮细心包扎起来了，人也好好地躺在他的私宅里。虽然人还是昏迷不醒，但好歹留住了一条命。
?“尊顺天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息立命。”
????????如葱稚嫩指尖轻轻一点，天书上隐隐显现出几个暗金的的文字。
????????周围几个高大的身影忍不住凑近，等着面前这个稚童说出什么。
?????????“司马一家必反。”
????????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桌子地下流动，在没人察觉的时候缠上了一人的脚腕。
????????“什么…啊！！！！”那墨汁一般的异物蔓延得太突然，带着腥咸的气息和风扑来，光影明灭，汁水如花四溅，所到之处尽是哀嚎。它像一条有生命的蛇卷在几人脖子上，一击毙命，脖骨被拧断的声音并不美妙。诸葛亮缓缓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移开目光，与角落里那个人影阴测测的眼神相撞。
?????????司马懿从暗处走出来，冰凉的手指掐着诸葛亮的脖子。这时的诸葛亮只是一个小孩，杀了他甚至不需要两秒。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司马懿沉声道。
???????????手收得越来越紧，奶团子一般的小孩儿在他手底下挣扎。
??????????这次不会放过你了。司马懿这么想着。
???????
?????????天书被司马懿随意攥在手里。他站在窗外，风把天书的纸页吹的呼呼作响。
?????????他听着房子了小孩的咳嗽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苍白的掌心握了握又松开。
?????????没有很用力吧。这么娇气。
?????????
?????????司马懿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幼年诸葛亮预言天书的那一天。第一次梦到，司马懿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还是杀了其他人拿走了天书。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次他都放了诸葛亮。
?????????只有在梦醒的时候司马懿才能想起来这个梦他总在重复经历。
?????????他痛恨自己那一丁点懦弱心软，这点善意终究会吞噬他自己。
?????????诸葛亮的私宅位置很隐蔽，没什么知道此处。诸葛亮把司马懿带到这里疗
养。他拿着湿布擦拭着司马懿的额头，这人虽命保了下来，但近日一直高烧不醒。
????????可能是在做什么噩梦，一直皱着眉头。
????????诸葛亮很想司马懿快点醒过来，但若人真醒了，倒不知用何种姿态面对了。他们是反目成仇的情人，用刀子对着彼此习惯了，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倒是让人浑身别扭难受。
???????翌日，诸葛亮端着一盆水刚给司马懿擦完身子。跨出房门的时候，被一把木簪抵住了胸膛，正是心口致命之处。那是他自己平日用来束发的，随手放在桌子上，没想到司马懿醒了之后眼睛这么快。
???????一个发着烧的病人罢了。
???????诸葛亮反手把司马懿胳膊拧过来，不算温柔地把人扔到床榻上。
???????司马懿被这么猛得一磕，脖子上的伤口崩裂出血，染红了一小块纱布。疼痛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还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诸葛亮就把试图起身的他塞回了被子里。
???????看着染红的纱布，诸葛亮嘲讽道?“怎么样。你平日里最宠着的小徒弟。”遂一手摁着司马懿，另一手揭开纱布。
????????诸葛亮把沾了些血的两根手指塞进司马懿嘴里搅－弄，指尖抵着人舌根，把司马懿呛得眼角泛红，睫毛上沾了点生理性泪水，谁见了都忍不住下手轻几分。
????????把没力气还嘴的病人欺负成这样，诸葛亮面上没有丝毫愧疚。用清水替司马懿处理了一遍创口，漫不经心似得，诸葛亮用平淡的语气启唇。
?????????“换了几个男人了，喉咙还这么浅？”诸葛亮随意在司马懿脸上拍了拍，出去时把门上了锁。以司马懿现在的力气跑不了。
?????????诸葛亮有些烦闷，在门口揉了揉额角。
?????????司马懿死了又舍不得，活着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碍眼，忍不住用言语处处刺他，把人伤了自己也落不得痛快。
?????????嘴里还有一股血腥气，诸葛亮也没留杯水给人。司马懿没力气动弹，浑身是汗躺在床上。这比死了还叫他屈辱。
?????????司马懿不想睡觉，睡着了又要做噩梦。
?????????他恨诸葛亮，却恨的不彻底。总在要给人致命一击的时候放走他。爱也爱得不纯粹，偶尔梦到在稷下学院，诸葛亮跑过来搂他，他又反手把人推到池子里。
?????????最常做的梦还是诸葛亮看天书那一幕。如果在梦里有记忆，也许他会痛下杀手。随着本心一次次放了那个小孩，再一次次看着自己被抄家。
?????????屋子里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了，迷迷糊糊就这样要睡着了，好像又听到马超那小崽子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司马懿不耐得扯开伤口上新裹的纱布，让疼痛撑着自己不要睡。
??????????再睡着的话，梦里又要多一个仇人了。
??????????
??????????连续两天司马懿都不肯睡。无论诸葛亮怎么说他讽刺他，他都一句话不回。
??????????“你不如现在杀了我。或者等我力气养好了杀了你。”两天来司马懿唯一一次说话。然后就闭上眼不肯再看诸葛亮一眼。
???????????睡眠不足让他精神很差，伤口恶化得更严重了，烧也没退。再这样下去没几天司马懿就能把自己弄死。
????????????这是第三天的晚上，房间里空气都僵了。司马懿和诸葛亮就这么互相瞪着。诸葛亮捏着拳头，难得语气松下来劝他两声。被司马懿两三句怼回去气得诸葛亮直磨后槽牙。
???????????有点力气说话了就这副样子。
???????????诸葛亮给他送吃的他就怼，“我不懂。你把我关起来不就为了折磨我么。这是做什么，别玩旧情复燃那种恶心的东西。”
???????????送水也怼送药也怼，反正诸葛亮出现就怼。
???????????诸葛亮很想揪着司马懿头发用点特殊的方式让他说不出话，冷静好几番让自己不要这么对待病人。
??????????一直僵持着。
?????????诸葛亮耳朵尖，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翅膀撞在什么东西上，诸葛亮把窗开了一道小缝。
??????????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司马懿肩头。
??????????那是传音蝶。
??????????是只有司马懿能听见的声音。
??????????仿佛像他小时候一样，庄周轻轻拍着他的背。一如当年，温柔如水不减半分，“睡觉，听话。”
??????????蝴蝶散在空气中，点点碎光粉落在司马懿身上。“
不怕，我在这儿。”最后一点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司马懿愣怔了半晌，把诸葛亮赶出了房间。
?????????诸葛亮不知道贤者说了什么，他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人已经把自己团在被子里了。
?????????果然还是这样，只听庄周的话。
??????????梦里是一片辽阔的空芒，司马懿往前摸索，只看得到一条小溪。里面的蓝色小鱼摇着尾巴卷起涟漪。
???????????它往前游，司马懿跟着走。到了溪水的尽头，一阵水雾飘起，白漫漫的。小鱼转尾腾起，变成一只巨大的鲲。
????????????鲲带着司马懿腾空飞起，穿过云层。下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堆堆青色的云像燃烧在海里的火焰，热烈而漂亮。
????????????司马懿的手被牵起，庄周不知何时来到了司马懿身后。“喜欢吗。”
????????????司马懿没回过神来，愣愣地转头看庄周，多年未见，老师一点都没变。
????????????湖蓝色的眼瞳明亮清澈，湿润而又清新的雾气中，他像遥不可及的谪仙，但看着司马懿的眼神又是温柔而怜悯的。
?????????????司马懿只是看着庄周，眼泪就无声地掉了下来。
?????????????除了年幼最开始被庄周捡回来那段时间受委屈了磕了碰了会忍不住哭，后来的司马懿变得孤僻又冷漠，在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流眼泪。
?????????????他自知自己一生罪恶脏污无比。
?????????????只觉自己不配老师再对他这样好。
?????????????庄周伸手轻轻抚干净司马懿脸上的泪水，握着司马懿过分苍白和细弱的手，“我从来都不参与那些纷争。也不站在任何立场上评判对错。”
?????????????庄周冲司马懿张开双臂，“所以，没关系。”
?????????????司马懿再忍不住哽咽出声，钻进庄周怀里。他哭得太凶，眼泪沾湿了庄周的衣领，但他知道没关系，老师总是这样包容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总是这样温柔的待他。
?????????????至少在这一刻，世间再无魇语军师。他只是个受了伤会在老师怀里哭的孩子。
这是第一次，他不想醒来。
??????梦里，带着潮湿晨露的风吹在他脸上，溪水缓缓抚摸过船身，水波粼粼。那人轻轻环抱着司马懿，执起他的手落了一子在棋盘上，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天地间万物覆灭，只此二人。
?????猛地睁开眼，眼角酸涩无比，司马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真有些哭肿了。
??????转头就看见了一张讨厌的面孔在自己眼前乱晃，司马懿眼睛不舒服，看见诸葛亮，见到庄周的一点好心情被眼前人败光了。于是磨着后槽牙开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现在外面可都以为你死透了。我放你出去，你要不要看看你会被多少人千刀万剐？”诸葛亮抱臂站得很远，眼神淡漠。
???????他们之间，终究是越来越陌生了。
??????诸葛亮走近几步，扯着诸葛亮的领子把他拉近自己，神色复杂地盯着司马懿，“你知不知道，你死的那日被你的好女儿称为吉日，在江东开坛祭祀呢。”
???????语言此时此刻像一把利刃，淬满了毒药扎在彼此的心上。
???????诸葛亮本不想的。
??????他知司马懿待庄周格外特殊，但从前到底因为师生关系知乎于礼。至少到目前为止，庄周和司马懿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以为，就算是司马懿把庄周看作救赎自己的神明般存在，也不可能掺有半分缠绵情爱。
???????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是庄周先破的戒。
???????起因是庄周给诸葛亮寄来了一封信，除了无关紧要的问候以及嘱托。余下的一段便是暗暗警告诸葛亮莫再趁人之危动司马懿的身子半分。
??????诸葛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庄周的监控之下。
???多年前在稷下学院时，诸葛亮和司马懿早恋也没瞒着庄周。庄周完完全全是无所谓的放任态度。
???所以正常来说，就算司马懿发烧那夜诸葛亮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庄周也没什么立场来指责这件事，毕竟有旧情的到底是司马懿和诸葛亮。
????除非…庄周动心了。
????让诸葛亮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还有一个，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如果庄周明着抢，自己没有半分胜算。
?????聪明如诸葛亮，这几天都没有缕清楚自己对司马懿的感情。他不承认自己对司马懿还留有半分
喜欢，也许是不甘心和占有欲，这几天他总在想，把司马懿这么永远藏起来也好。
?????如果司马懿还愿意，他可以帮司马懿改了身份再易容，和他重新开始。
??
????诸葛亮缓和了语气，略微有些别扭地和司马懿说了他所想的。
????“我为什么要为我原先的身份感到羞耻？”司马懿恶狠狠盯着诸葛亮。被仇人救下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心情愉悦的事情，若不是还念着见庄周一面真想和诸葛亮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诸葛亮，你最好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孔。我不稀罕。”
????司马懿步步紧逼，二人肢体紧紧相贴，剑拔弩张之间只觉得如此近的距离让人恶心。
????“你能保证你从未算错过吗？你不过几句话就了结了上百个人的性命。你当真从未错过吗。”
???提起那件事，诸葛亮阂眸叹了口气“对于你的家人，我很抱歉。但我没有算错。”
????“也好啊。那便是天书之错，或者根本就是司马一族人的错。活下来就是罪孽本身，那你何故救我？多恶心人。”司马懿推开诸葛亮，自顾自地坐回了床上，闭目之后再不打算开口。
????之后几日，诸葛亮也很少来司马懿房间看他。门上的锁也落了，随便司马懿在院子里走。
????他本就留不得司马懿一辈子，庄周若不是被稷下学院的事情暂时绊住了身子，早该来把司马懿接走了。
????院子里只种了一棵梨花树，现下正是满园荒秽的凋谢之际，诸葛亮总偷偷看司马懿的背影，只觉他比瘦弱的残花还要枯槁几分。
????夜凉如水，司马懿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着了。诸葛亮悄然靠近他，摸了摸司马懿的手，冰凉一片。
????诸葛亮沉默良久随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司马懿身上，弯了弯手指，与人十指相扣。
????夜像一湖澄静的水，缓缓倾泼在庭院中央，静谧的蓝色幽辉越来越近。一阵风刮过耳畔，吹起诸葛亮颊边的头发，他淡然抬眼。
?????庄周站在诸葛亮身后，虽带着点笑意，却不达眼底。
痛感超过了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司马懿踉跄几步，用手撑在墙上，以免自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司马懿嘶哑着嗓子说了些什么，但马超没有听清。他垂下眼睫，地上有乌黑的血。
这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是无数个日夜腻在他身边喊他老师的乖小孩。甚至这冷晖枪，也是司马懿握着马超的手慢慢教他，才能让他现在对自己一击毙命。
这一枪是真真下了杀心的。
马超没想让司马懿活。
马超冷白的手指上沾了司马懿的血，很刺目。他把血抹在司马懿脸上，动作温柔，像平时司马懿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那般。
马超恨极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伤口呼气不顺发出嘶哑的声音，看着眼前的人紧蹙的眉，还有颤抖的身体。一切都让他感到痛快。
被枪穿过喉咙，多么痛苦的死法。他在西凉的兄弟们，也是这么死的。
司马懿的呼吸声破碎而急促，像是坏掉的破风琴一般粗哑，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营帐外越来越嘈杂，这里已经不宜久留。马超凑到司马懿耳边，像平时情事结束时那样温柔缱绻，说出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你在地狱也会不得善终的，司马懿。”
在一切都没变糟之前。
他也曾经真心仰慕着他的老师。
那时马超还不知道司马懿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夜司马懿许是在夜宴上喝了两杯酒，面色微微酡红，墨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冰冷，那么不近人情了。
马超大着胆子去给他披披风，手腕猛地被人狠狠攥住，那人回头用戒备的眼神瞪他。却因为醉酒的原因，除了手腕上传来的真实的痛感，马超甚至觉得司马懿那眼神毫无威慑力，褪去了冰冷的面具，含着迷糊水汽瞪人的样子有那么些，可爱。
过了一会儿，司马懿似乎才慢慢反应过来面前人是谁。酒精让他的大脑迟钝，攥着马超的手松了些，他揉了揉额角。“孟起，扶我回房。”
他突然放松警惕的样子让马超心里一软。马超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扶着司马懿时也只敢虚虚扶握，惹的人一踉跄跌在马超怀里。马超怕老师摔着，下意识用双臂把人桎梏在自己怀里，他一手搂着司马懿的腰，另一只手护在司马懿脑后。司马懿原地愣了一会儿，许是醉得太厉害，被人以这样亲密的姿势搂在怀里也没有立马挣扎。
“你做什么，马孟起。”
他皱眉推推面前人。马超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不敢再碰司马懿，他捻捻手指，刚才司马懿柔软的发丝一直戳他指尖，很痒。看着人走路不稳的样子又马超只好紧紧拽着司马懿衣袖。
“你要把我衣服拽坏了。走开。”司马懿甩开他，靠在柱子上抱臂冷眼看他。
马超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从未和谁这么亲密接触过。站在原地局促不安，背崩得很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司马懿的腰好细，一会儿又想司马懿的手好软。
夜太深了，他看不清司马懿的神色，醉酒后的老师对他太温和，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让马超的心一团乱麻。敬慕变了些许味道。马超突然想把老师变得更脆弱柔软一些，也许可以让老师哭出来再把他抱到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把马超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把司马懿送回房，一直把人照顾到睡下为止。他在睡梦中也皱着眉，一副难受极了的样子，像在坐噩梦。马超坐在司马懿床边的地上，一遍遍用手抚摸他的眉间。
今夜已经够大胆了。
马超握着司马懿的手，头搁在他手边，就这么趴在床头睡着了。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见过诸葛亮之后。一切都慢慢开始变了。
他恨司马懿，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又病态执拗一般想去抢司马懿心底柔软的地方。
司马懿又在给大乔辫麻花辫。马超在一边看得心里嫉妒。
“他同情所有被排斥孤立的人。”诸葛亮是这么对他说的。
马超设计让司马懿在自己被人嘲笑西凉口音的时候路过，自己把自己的冷晖枪扔到水里后在河边哭，只为让司马懿以为是别人欺负他扔的。诸如此类。
他只在司马懿背对着他时露出些带着恨意的眼神，想把人拆骨剥皮入腹的那股狼崽子狠劲，在司马懿转身看他时全部收回去。
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一副可怜的样子，“我没关系的老师，不要怪他们。”
就这么一步步算计，利用司马懿对他的信任，让司马懿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
乃至后来终于把司马懿摁在床上
那时他偶尔会恍惚的觉得司马懿和自己是同类人。
无论他平时怎么装乖，在床上他总是忍不住狠揪着司马懿的头发，掐着他的脖子看他眼角湿红呼吸不畅双腿打颤的样子，或者粗－暴地在他身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实在是算不上
温柔。
但司马懿从来都不拒绝，自毁一般沉溺在在性快感和疼痛里。如果马超不放手，他就随便他掐，哪怕是快要窒息也不会伸手去掰开马超的手。
马超总觉得在司马懿的眼里看不到自己。
司马懿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哪怕自己的身体和他多么亲密接触，都摸不着抓不住。
他太恨司马懿了。但只有在赤裸相见的片刻，司马懿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魇语军师，也不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不是害得他流落他乡的恶人。
只是属于马超一个人的婊子。
走出营帐，马超看见诸葛亮朝自己走来。
无论外界多嘈杂，交战的声音震耳欲聋。诸葛亮都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置身事外一般。
他轻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超手里那柄染了血的冷晖枪。
马超下意识蜷了蜷指骨，攥着那柄冷晖枪直至指节发白。
“您真是善人，还想着来为司马懿收尸。”这句话多少是带点嘲讽的，甚至还有些马超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意味在里面。
马超怎么都忘不了，有次深夜司马懿被他弄迷糊了，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喊诸葛亮的名字。那些多年前在稷下学院两人之间有过什么，那些马超未曾参与过的司马懿的曾经。都让马超烦躁不安。
诸葛亮淡笑着看他，抬脚往帐里走去。“不，再看一眼解恨罢了。”
司马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诸葛亮蹲下探了探鼻息，已经微弱的快无法察觉了。
诸葛亮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那人，司马懿额前的那缕银发粘上了血，湿漉漉的贴在颊边，看起来很可怜。
诸葛亮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抬起手抱司马懿起来。在他精于算计的脑子里，救活司马懿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下下策。也说不清是因为他对司马懿的愧疚大过了恨，还是爱大过了恨。
司马懿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很少有，哪怕是年少在稷下学院他们两个正情浓的时候，司马懿都不怎么肯让诸葛亮抱着。这仿佛是一个被保护的、示弱的姿势。他们两个相争多年，从一开始，司马懿就不肯输。
在那营帐里，诸葛亮拿出帕子为司马懿擦拭干净他身上的污血。这人素日里最爱干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死都要带着一身脏污而去，定是要恼了。
??????诸葛亮对司马懿是有些愧疚的，他刚知道天书的真相，恨自己年幼时种下的孽果。但万般造化，司马懿所犯种种恶行，落得这个下场也终究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诸葛亮喃喃着这四个字，手却有些抖。
???????数年前，刻意忘了也好，闭目不谈也罢。无论司马懿和诸葛亮怎么回避，他们确实是有过一段缱绻相缠的时光。
???????学堂里，众人围着少年司马懿窃窃嘲笑。
???????“他竟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天呐…庄贤者究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他也从来不交作业！为什么贤者都不骂他！”
????????“呦，你们看他手抖呢。”
?????????诸葛亮从后门走进来，抱臂轻咳了一声。几个学子立马噤声。
??????????“学长好。”
????????刚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学生立马乖巧如鹌鹑，生怕诸葛亮给他们集过。
????????“贤者都快要来上课了还在这里闹，都回去。”
诸葛亮侧目，那黑发少年还低着头。诸葛亮认得他，庄周捡回来的小孩。性格孤僻不怎么讲话，偶尔开口便是呛的人哑口无言。因为性格问题总是遭人欺负，诸葛亮总忍不住对他多几分温柔。
??????他抬头看了诸葛亮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诸葛亮冲他弯唇笑了笑，便扭过头没再看他。笔杆在指尖转来转去，诸葛亮撑头思量着什么。
??????一盏油灯昏暗得在夜中飘忽，把司马懿的侧脸照得柔和。墨迹在纸上游走，一个“懿”字端端正正停留在纸上，慢慢被风吹干。
??????诸葛亮巡夜路过学舍，只看见这一间里留着灯。他走进那人，声音被空旷的风吹散，“懿，美也。嘉言懿行，善行也。”诸葛亮握住司马懿捏着笔杆的手，惹得人一惊想甩开他。
????????“别动。”
?????????离得太近了。司马懿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诸葛亮这么近得贴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想给庄老师添麻烦，所以尽量不与任何人起矛盾，当然也不想惹这位在庄老师心里地位颇高的天才。
?????????何况这人今日还帮了他。
?????????司马懿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终于忍不住想甩开诸葛亮的手时，那人自己先放开了他。
????????纸上多了
一个“亮”字，就排在“懿”的旁边，字迹笔直端正，比司马懿写的要好看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月光投不过窗，他们俩一起站在黑暗里。司马懿指尖掐着掌心，竟告诉了诸葛亮那些他痛恶的过去。
?????????“我从小便被禁止识字。这都是自己偷学来的。”
??????????他和诸葛亮说起很多，最终自己觉得没趣，垂下眼。“今日之事，多谢你。”
???????????诸葛亮知道他想问什么，生在暗昧里的人也未必就只能沉沦一生，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此心如月，亦复何言。”
?????????
?????????后来他们渐渐熟稔，虽然还是偶尔呛声，但彼此间说的话越来越多。司马懿性格冷僻，没什么人和他玩。诸葛亮倒是好脾气，只是他过于完美，一般人和他走太近害怕自己会被诸葛亮觉得蠢，只能在一个安全距离里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诸葛亮和司马懿二人成了关系最亲密的的好友。
????????????
??????????稷下学院里有一片桃花林，司马懿喜欢安静，没事就喜欢拉着诸葛亮去那里聊天看书。诸葛亮远远看见司马懿坐在一颗遒劲强壮老树下面，头靠着树干睡着了，书落在一旁。不知这人梦见了什么，梦里也在皱眉。诸葛亮伸手抚平他的眉，这时一瓣桃花落到司马懿眼睑上，柔软的触感让司马懿许是有些痒了，不耐烦地一翻身。
??????????这可不是床，他若是真翻身可就离开树的支撑掉地上去了。诸葛亮伸手扶住司马懿歪下去的脑袋。正准备把人扶回去，垂眸对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
?????????“你干嘛。”司马懿起床气上来了，语气也变得不悦。
?????????“小傻子一样。”诸葛亮觉得他可爱，捏了捏他脸颊，松手坐人身边。
??????????“你骂我。你才是傻子。”司马懿锤他肩膀，猛摇他。把人怀里的信纸摇落到了地上。
??????????“哇这是什么，又有人给你写情书了。”司马懿把那信纸拿过来，倒也没拆开，想了想狐疑地盯着诸葛亮，“你每天收到那么多封，为什么独独把这一封揣在怀里。”
??????????诸葛亮淡笑不语，他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坐在散落的花间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君一般，慢慢转着手里的羽扇。
???????????司马懿把他扇子抢过来，“你说啊。你心虚了吗。有的蠢货一年四季都在扇这个破扇子。”
???????????“哪来的酸味。你喝了几坛子醋。”诸葛亮笑着凑近人，被司马懿一巴掌呼老远。于是他挑眉举起那封情书，“那我去小师妹谈恋爱了啊。我就不每天来找你说闲话了，也不要帮你写作业了，也不徇私带你违纪夜游了，哦对，再也不做甜点给你吃了。不然小师妹吃醋。”诸葛亮坏心眼地眨眨眼，又凑上去。
????????????司马懿把扇子扔给诸葛亮，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滚。”
????????????又生气了，半句逗不得。
?????????????诸葛亮拆开那封信，一字一句念给司马懿听。
???????????“那日在学院比试会初见您便心动不已…”
????????????司马懿捂住耳朵拿手肘抵诸葛亮让他赶紧滚，可惜诸葛亮像个黏皮糖一样非要缠在他耳边。
???????????“致司马懿学长。”诸葛亮念完把信纸扔给司马懿，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人。
???????????“啊？”司马懿怀疑自己的耳朵，夺过信纸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怀疑地看着诸葛亮，“你没偷偷改字？”
??????????“我哪有这种本事。真是冤枉。”诸葛亮手一摊，“现在轮到我吃醋了。解释吧。”
??????????“我解释什么我都不认识她…是不是你写的啊诸葛村夫！！你写的吧！故意骗我好玩！”司马懿还是觉得不可能，一把将信纸扔诸葛亮脸上。
?????????“哪有。我们仲达这么优秀。其实喜欢你的人很多。哎，只是你嘛，只肯对我好，他们都知难而退咯。”诸葛亮一副绿茶样，收起那被砸来砸去的可怜信纸。“原来你想要我写的呀。”
??????????“谁要你写的。你拿来我喂狗吃。”司马懿不想理他了，把地上的《机关术》拿起来看。
???????????“我来考考你，机关术内容是什么。”诸葛亮凑近司马懿问他。
????????????“连弩车，车身…”
????????????“闭眼，不许看书。”
????????????“啧，我没看！”
????????????“我不信，你
闭眼。”
????????????司马懿烦死他了，无奈闭上眼睛，“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唔。”
???????????唇瓣倏然被堵住，司马懿被亲得一愣。一吻毕，两人已是气喘吁吁，诸葛亮声音有些哑，倾身与人额头相抵，“嘴张开。”
??????????司马懿耳尖覆了薄红，整个人都要热化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自己今天是不是穿太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诸葛亮才不管这别扭精，把人嘴唇舔得湿红，逼得人松了牙关让自己长驱直入。?
?????????半晌后他们躺在草地上。日光透过树影细细碎碎洒在他们的身上，诸葛亮枕着书，抬头看着满树的娇粉花朵，司马懿枕在诸葛亮手臂上，许久没人说话。
?????????“以后我想去各地看看，庄老师的梦里有冰川森林，大江大流。我只跟着他梦过几次就忘不了了。”诸葛亮偏头看着司马懿，“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司马懿闭着眼睛没答，久到诸葛亮觉得司马懿应该是睡着了的时候。
???????????“………嗯。好。”
???????????桃花落尽，林中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
??????????物是人非。
??????????司马懿就要死了。永远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会睁眼看他了。
??????????诸葛亮手中的帕子已经完全脏了，可血止不住。诸葛亮实在不想看着司马懿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了，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股幽蓝色的灵力不知自哪儿来，围绕着司马懿。柔和的光芒往司马懿脖子上的伤口汇聚，地上那人苍白的面色奇迹般地红润了些。
?????????诸葛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是庄周舍不得他。
??????????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诸葛亮眼眶有些湿了。于公司马懿合该千刀万剐，与私，诸葛亮又何尝狠心看着司马懿去死。
?????????他将司马懿打横抱起，离开了这混乱之地。
?????????难得见司马懿这么安静的样子。诸葛亮伸手为司马懿理了理头发，指尖向下抚摸那人柔软的唇瓣。每回开口都是带着毒汁一般的尖恶言语，诸葛亮每次都想着，要是司马懿是个哑巴会不会更可爱几分。
?????????伤口已经被诸葛亮细心包扎起来了，人也好好地躺在他的私宅里。虽然人还是昏迷不醒，但好歹留住了一条命。
?“尊顺天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息立命。”
????????如葱稚嫩指尖轻轻一点，天书上隐隐显现出几个暗金的的文字。
????????周围几个高大的身影忍不住凑近，等着面前这个稚童说出什么。
?????????“司马一家必反。”
????????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桌子地下流动，在没人察觉的时候缠上了一人的脚腕。
????????“什么…啊！！！！”那墨汁一般的异物蔓延得太突然，带着腥咸的气息和风扑来，光影明灭，汁水如花四溅，所到之处尽是哀嚎。它像一条有生命的蛇卷在几人脖子上，一击毙命，脖骨被拧断的声音并不美妙。诸葛亮缓缓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移开目光，与角落里那个人影阴测测的眼神相撞。
?????????司马懿从暗处走出来，冰凉的手指掐着诸葛亮的脖子。这时的诸葛亮只是一个小孩，杀了他甚至不需要两秒。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司马懿沉声道。
???????????手收得越来越紧，奶团子一般的小孩儿在他手底下挣扎。
??????????这次不会放过你了。司马懿这么想着。
???????
?????????天书被司马懿随意攥在手里。他站在窗外，风把天书的纸页吹的呼呼作响。
?????????他听着房子了小孩的咳嗽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苍白的掌心握了握又松开。
?????????没有很用力吧。这么娇气。
?????????
?????????司马懿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幼年诸葛亮预言天书的那一天。第一次梦到，司马懿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还是杀了其他人拿走了天书。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次他都放了诸葛亮。
?????????只有在梦醒的时候司马懿才能想起来这个梦他总在重复经历。
?????????他痛恨自己那一丁点懦弱心软，这点善意终究会吞噬他自己。
?????????诸葛亮的私宅位置很隐蔽，没什么知道此处。诸葛亮把司马懿带到这里疗
养。他拿着湿布擦拭着司马懿的额头，这人虽命保了下来，但近日一直高烧不醒。
????????可能是在做什么噩梦，一直皱着眉头。
????????诸葛亮很想司马懿快点醒过来，但若人真醒了，倒不知用何种姿态面对了。他们是反目成仇的情人，用刀子对着彼此习惯了，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倒是让人浑身别扭难受。
???????翌日，诸葛亮端着一盆水刚给司马懿擦完身子。跨出房门的时候，被一把木簪抵住了胸膛，正是心口致命之处。那是他自己平日用来束发的，随手放在桌子上，没想到司马懿醒了之后眼睛这么快。
???????一个发着烧的病人罢了。
???????诸葛亮反手把司马懿胳膊拧过来，不算温柔地把人扔到床榻上。
???????司马懿被这么猛得一磕，脖子上的伤口崩裂出血，染红了一小块纱布。疼痛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还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诸葛亮就把试图起身的他塞回了被子里。
???????看着染红的纱布，诸葛亮嘲讽道?“怎么样。你平日里最宠着的小徒弟。”遂一手摁着司马懿，另一手揭开纱布。
????????诸葛亮把沾了些血的两根手指塞进司马懿嘴里搅－弄，指尖抵着人舌根，把司马懿呛得眼角泛红，睫毛上沾了点生理性泪水，谁见了都忍不住下手轻几分。
????????把没力气还嘴的病人欺负成这样，诸葛亮面上没有丝毫愧疚。用清水替司马懿处理了一遍创口，漫不经心似得，诸葛亮用平淡的语气启唇。
?????????“换了几个男人了，喉咙还这么浅？”诸葛亮随意在司马懿脸上拍了拍，出去时把门上了锁。以司马懿现在的力气跑不了。
?????????诸葛亮有些烦闷，在门口揉了揉额角。
?????????司马懿死了又舍不得，活着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碍眼，忍不住用言语处处刺他，把人伤了自己也落不得痛快。
?????????嘴里还有一股血腥气，诸葛亮也没留杯水给人。司马懿没力气动弹，浑身是汗躺在床上。这比死了还叫他屈辱。
?????????司马懿不想睡觉，睡着了又要做噩梦。
?????????他恨诸葛亮，却恨的不彻底。总在要给人致命一击的时候放走他。爱也爱得不纯粹，偶尔梦到在稷下学院，诸葛亮跑过来搂他，他又反手把人推到池子里。
?????????最常做的梦还是诸葛亮看天书那一幕。如果在梦里有记忆，也许他会痛下杀手。随着本心一次次放了那个小孩，再一次次看着自己被抄家。
?????????屋子里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了，迷迷糊糊就这样要睡着了，好像又听到马超那小崽子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司马懿不耐得扯开伤口上新裹的纱布，让疼痛撑着自己不要睡。
??????????再睡着的话，梦里又要多一个仇人了。
??????????
??????????连续两天司马懿都不肯睡。无论诸葛亮怎么说他讽刺他，他都一句话不回。
??????????“你不如现在杀了我。或者等我力气养好了杀了你。”两天来司马懿唯一一次说话。然后就闭上眼不肯再看诸葛亮一眼。
???????????睡眠不足让他精神很差，伤口恶化得更严重了，烧也没退。再这样下去没几天司马懿就能把自己弄死。
????????????这是第三天的晚上，房间里空气都僵了。司马懿和诸葛亮就这么互相瞪着。诸葛亮捏着拳头，难得语气松下来劝他两声。被司马懿两三句怼回去气得诸葛亮直磨后槽牙。
???????????有点力气说话了就这副样子。
???????????诸葛亮给他送吃的他就怼，“我不懂。你把我关起来不就为了折磨我么。这是做什么，别玩旧情复燃那种恶心的东西。”
???????????送水也怼送药也怼，反正诸葛亮出现就怼。
???????????诸葛亮很想揪着司马懿头发用点特殊的方式让他说不出话，冷静好几番让自己不要这么对待病人。
??????????一直僵持着。
?????????诸葛亮耳朵尖，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翅膀撞在什么东西上，诸葛亮把窗开了一道小缝。
??????????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司马懿肩头。
??????????那是传音蝶。
??????????是只有司马懿能听见的声音。
??????????仿佛像他小时候一样，庄周轻轻拍着他的背。一如当年，温柔如水不减半分，“睡觉，听话。”
??????????蝴蝶散在空气中，点点碎光粉落在司马懿身上。“
不怕，我在这儿。”最后一点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司马懿愣怔了半晌，把诸葛亮赶出了房间。
?????????诸葛亮不知道贤者说了什么，他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人已经把自己团在被子里了。
?????????果然还是这样，只听庄周的话。
??????????梦里是一片辽阔的空芒，司马懿往前摸索，只看得到一条小溪。里面的蓝色小鱼摇着尾巴卷起涟漪。
???????????它往前游，司马懿跟着走。到了溪水的尽头，一阵水雾飘起，白漫漫的。小鱼转尾腾起，变成一只巨大的鲲。
????????????鲲带着司马懿腾空飞起，穿过云层。下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堆堆青色的云像燃烧在海里的火焰，热烈而漂亮。
????????????司马懿的手被牵起，庄周不知何时来到了司马懿身后。“喜欢吗。”
????????????司马懿没回过神来，愣愣地转头看庄周，多年未见，老师一点都没变。
????????????湖蓝色的眼瞳明亮清澈，湿润而又清新的雾气中，他像遥不可及的谪仙，但看着司马懿的眼神又是温柔而怜悯的。
?????????????司马懿只是看着庄周，眼泪就无声地掉了下来。
?????????????除了年幼最开始被庄周捡回来那段时间受委屈了磕了碰了会忍不住哭，后来的司马懿变得孤僻又冷漠，在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流眼泪。
?????????????他自知自己一生罪恶脏污无比。
?????????????只觉自己不配老师再对他这样好。
?????????????庄周伸手轻轻抚干净司马懿脸上的泪水，握着司马懿过分苍白和细弱的手，“我从来都不参与那些纷争。也不站在任何立场上评判对错。”
?????????????庄周冲司马懿张开双臂，“所以，没关系。”
?????????????司马懿再忍不住哽咽出声，钻进庄周怀里。他哭得太凶，眼泪沾湿了庄周的衣领，但他知道没关系，老师总是这样包容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总是这样温柔的待他。
?????????????至少在这一刻，世间再无魇语军师。他只是个受了伤会在老师怀里哭的孩子。
这是第一次，他不想醒来。
??????梦里，带着潮湿晨露的风吹在他脸上，溪水缓缓抚摸过船身，水波粼粼。那人轻轻环抱着司马懿，执起他的手落了一子在棋盘上，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天地间万物覆灭，只此二人。
?????猛地睁开眼，眼角酸涩无比，司马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真有些哭肿了。
??????转头就看见了一张讨厌的面孔在自己眼前乱晃，司马懿眼睛不舒服，看见诸葛亮，见到庄周的一点好心情被眼前人败光了。于是磨着后槽牙开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现在外面可都以为你死透了。我放你出去，你要不要看看你会被多少人千刀万剐？”诸葛亮抱臂站得很远，眼神淡漠。
???????他们之间，终究是越来越陌生了。
??????诸葛亮走近几步，扯着诸葛亮的领子把他拉近自己，神色复杂地盯着司马懿，“你知不知道，你死的那日被你的好女儿称为吉日，在江东开坛祭祀呢。”
???????语言此时此刻像一把利刃，淬满了毒药扎在彼此的心上。
???????诸葛亮本不想的。
??????他知司马懿待庄周格外特殊，但从前到底因为师生关系知乎于礼。至少到目前为止，庄周和司马懿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以为，就算是司马懿把庄周看作救赎自己的神明般存在，也不可能掺有半分缠绵情爱。
???????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是庄周先破的戒。
???????起因是庄周给诸葛亮寄来了一封信，除了无关紧要的问候以及嘱托。余下的一段便是暗暗警告诸葛亮莫再趁人之危动司马懿的身子半分。
??????诸葛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庄周的监控之下。
???多年前在稷下学院时，诸葛亮和司马懿早恋也没瞒着庄周。庄周完完全全是无所谓的放任态度。
???所以正常来说，就算司马懿发烧那夜诸葛亮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庄周也没什么立场来指责这件事，毕竟有旧情的到底是司马懿和诸葛亮。
????除非…庄周动心了。
????让诸葛亮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还有一个，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如果庄周明着抢，自己没有半分胜算。
?????聪明如诸葛亮，这几天都没有缕清楚自己对司马懿的感情。他不承认自己对司马懿还留有半分
喜欢，也许是不甘心和占有欲，这几天他总在想，把司马懿这么永远藏起来也好。
?????如果司马懿还愿意，他可以帮司马懿改了身份再易容，和他重新开始。
??
????诸葛亮缓和了语气，略微有些别扭地和司马懿说了他所想的。
????“我为什么要为我原先的身份感到羞耻？”司马懿恶狠狠盯着诸葛亮。被仇人救下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心情愉悦的事情，若不是还念着见庄周一面真想和诸葛亮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诸葛亮，你最好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孔。我不稀罕。”
????司马懿步步紧逼，二人肢体紧紧相贴，剑拔弩张之间只觉得如此近的距离让人恶心。
????“你能保证你从未算错过吗？你不过几句话就了结了上百个人的性命。你当真从未错过吗。”
???提起那件事，诸葛亮阂眸叹了口气“对于你的家人，我很抱歉。但我没有算错。”
????“也好啊。那便是天书之错，或者根本就是司马一族人的错。活下来就是罪孽本身，那你何故救我？多恶心人。”司马懿推开诸葛亮，自顾自地坐回了床上，闭目之后再不打算开口。
????之后几日，诸葛亮也很少来司马懿房间看他。门上的锁也落了，随便司马懿在院子里走。
????他本就留不得司马懿一辈子，庄周若不是被稷下学院的事情暂时绊住了身子，早该来把司马懿接走了。
????院子里只种了一棵梨花树，现下正是满园荒秽的凋谢之际，诸葛亮总偷偷看司马懿的背影，只觉他比瘦弱的残花还要枯槁几分。
????夜凉如水，司马懿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着了。诸葛亮悄然靠近他，摸了摸司马懿的手，冰凉一片。
????诸葛亮沉默良久随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司马懿身上，弯了弯手指，与人十指相扣。
????夜像一湖澄静的水，缓缓倾泼在庭院中央，静谧的蓝色幽辉越来越近。一阵风刮过耳畔，吹起诸葛亮颊边的头发，他淡然抬眼。
?????庄周站在诸葛亮身后，虽带着点笑意，却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