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打湿绿色玻璃窗下的淡黄色木质课桌。
沈念不是每一次打架都会赢，可沈念从来都不服输。
学校垃圾处理的角落是监控的死角位置，沈念在这个地方被人围殴很难被人发现。
她趴在长满滑腻青苔的墙角，眼睛瞪着面前校服并未完全湿的几人，双手用力将身体撑起，扶住旁边深色的垃圾桶，脚下有些站不稳。她扬起下巴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朝为首的女生用力吐出一口唾沫，透明的液体混着少量血丝黏在女生的脖颈，女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手又给了沈念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沈念的目光有些涣散，脚下没站稳，身子跌倒在会破损的砖块上。
“主任，我突然想起来张老师有事找您。”
沈念听出是周闻齐的声音，和她们一样看向巷口的位置。
“行，我知道了，那明天再查卫生，你也赶紧回教室吧。”
主任洪亮的声音让女生们如鸟兽看见猎人般立刻逃散。
沈念也想跑，但身体实在没力气，只能一点点扶着墙站起。
突然没了雨水打在面颊的痛感，心里有些忐忑的沈念抬眼看见面前的周闻齐偷偷松了一口气。
必须扶着垃圾桶的边缘的沈念瞪了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手的掌心随意擦着鼻孔正流出的鲜血，像是画错的一笔鲜红色颜料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
“回宿舍洗了澡再去教室。”
这样的话在沈念听来一点也不像关心，更像是命令。
不凑巧，她最讨厌的就是命令。
对着面前皱眉嫌弃自己的周闻齐翻了个白眼，话说得难听。
“看我挨打很开心吧，周闻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和别人打架输了的时候，你总是假装偶遇似的出现在我面前。周闻齐，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心理扭曲。”
周闻齐不明白为什么沈念总是曲解自己的意思，自己一句正常不过的叮嘱，她却会理解成嘲讽。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沈念对自己的态度。
低头看着沈念透红的鼻尖，挂着血迹的唇角，锁骨处显眼的抓痕，以及没了外套被打湿的白色上衣，甚至能看得清内衣的样式。
他轻哼了一声，刚把手里的伞靠近她一些就遭到残忍拒绝。
“周闻齐，你真恶心。”
沈念抬手打在伞柄上，弯腰捡起地上拖泥带水的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没了遮蔽的周闻齐很快就被浇湿，雨水顺着发丝模糊了视线。他没有计数自己在雨中呆站了多久，脑海里轮番播放着宋念说过的话。
周闻齐，你真恶心。
在被宿管阿姨关心的时候，沈念随口就说是因为自己跑得太快，不小心摔一跤才会有这样的惨象。
骗过宿管阿姨的她从宿舍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校服，不经意间看清楚衣柜贴着的拼贴镜子里的人。
眼下和面颊分布着大小不一乌青的颜色，嘴唇破了皮，有些红肿，脸上的抓痕倒是比胳膊上的少。
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下手这么狠，不过还好我聪明，不然又要被老师发现。”
欣赏完自己的挂彩，沈念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得完全不像样，简直和裸奔没有什么区别。又忽地回想起刚才周闻齐看自己的眼神，认为周闻齐表面是三好学生，实际是变态的想法又确定了几分。
站在花洒下赤裸的人哼着小曲，心里正盘算着晚自习之后该怎么报仇。
教室里，周闻齐的同桌单手撑着下巴，故意调侃旁边湿透的人，“看你这样子，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念肯定没打赢。”
周闻齐目光暗沉，脱下校服搭在椅子上，没有搭话。
“沈念每次打架，你都去观战。我就奇怪，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英雄救美？”同桌费解地看着他，继续说，“你就只会在她战斗时帮她打掩护，在她打完架之后偷偷给她送药，她要是没打赢对方，你脸色比她都难看，再说了，你私底下还得偷偷帮她打赢一次。”
“周闻齐，我说你也不觉得累！你要是按我说得英雄救美，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沈念从来不会先动手，每次都是别人先惹她。我知道，不自己出这口恶气，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闻齐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擦着略微有些长的碎发，纸巾揉成一团丢进身后的垃圾桶，接着在桌箱里拿出棉签和药酒摆在桌上，语调没有太多的起伏，好像同桌说的不是自己。
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周闻齐喜欢沈念，沈念自己也知道。但沈念觉得这不过是周闻齐为了她，不惜损坏自己的名声也要主动散播的谣言。
真要追究这两人的关系为什么这么恶劣，无非就是因为高一时的宋念，因为偷偷和学校篮球队在学校小花园约会，被身为班长的周闻齐发现。又被这位义正词严的班长举报到校长办公室，最后沈念和当时喜欢的“缩头乌龟”站在国旗下念检讨的事情。
在
全校人面我前丢脸的事情，足够沈念记恨周闻齐很长时间。
就像乖孩子总是会被漂亮的坏女孩吸引的刻板印象一样，所以周闻齐喜欢宋念，大家都不奇怪。沈念的模样很难挑出毛病，她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坏学生。
偶尔逃课，偶尔打架，经常被请家长，但她从来不和老师顶嘴，成绩也是不上不下的存在，没有主动挑起过事端，大部分时间对待同学都是友好的。
但正值青春期的沈念从来不觉得周闻齐大义凛然的行为是喜欢的表现，相反，她认为周闻齐没缘由地讨厌自己，看不惯自己。
所以当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再次看见桌面整齐摆着的东西，咬牙暗骂道：“死变态真恶心，每次都这样，搞得大家背地里都说我辜负了你。”
沈念抄起桌上的东西刚要扔回周闻齐的抽屉里，张嘴的瞬间又想起这个月自己已经在校医室领了两次医药品，再有第三次的话，恐怕校医就要报告老师了。
她悻悻将手里的瓶装碘伏重新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抽出一小面镜子，拧着眉毛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倚靠在后门门框的周闻齐目睹了她在教室里的所有举动，看着她张牙舞爪之后又小心谨慎的动作，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沈念将桌上的纸巾棉签一并垃圾桶，转身看见同桌刘佳艺往教室走，龇着牙嫌弃地看着自己，“啧啧，沈大小姐，这次又打输了，你实力也太差了吧。”
“什么叫又？我这个月不过才打输第二次。”沈念不满意她的措辞，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大姐，这个月都还没过去半个月呢！”
嘴上嘲讽人的刘佳艺，离沈念还有一米远就习惯性地将手里的牛奶抛出“都让你掺和陈如那事了，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半个月在她们手里认栽两次。”
“我那不叫认栽，我只是暂时性失败。”
沈念抬手稳稳接住空中头顶的牛奶，拧开瓶盖后立刻吃痛地甩了甩磨伤的掌心。她坐回到座位上，拆开刘佳艺递来的三明治，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道：“我也想不管，可是我做不到。”
这样的答案，刘佳艺早都听厌了，竖起眉毛瞪着旁边大快朵颐的沈念：“你真是被人当枪使了还埋头给人上子弹呢！”
“陈如被她们欺负了那么久，屁都不敢放一个。是，你看人家可怜出手相救这没错。”
“你帮了陈如一次，帮她打赢了一次。但你看陈如怎么对你的，人家可是转头就把你忘了，隔天又和她们那群人一起手拉手把你围殴一顿。”
“你倒好！一次不够你长记性的，非得第二次，是不是还有第三次。”
“不会有第三次的，我发誓……”
半个月前的晚自习后，等到教学楼都熄灯，沈念作为当周的值日生，她慢悠悠出现在学校的垃圾池旁。
抬脚刚要走，听见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呜咽声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秉持一颗正义善良之心的沈念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沈念不知道陈如为什么挨打，她只知道今天不帮陈如，那么自己今晚就一定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架是勉强打赢了对方，但她也没比陈如好到哪里去，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
沈念问陈如，陈如矢口否认她们嘴里的说辞，咬定自己是被污蔑的，说自己根本没有偷过她们的东西，也不存在她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看陈如站在墙角泪眼汪汪的模样，沈念没有多想。
谁知道，沈念第二晚倒垃圾的时候又被她们原班人马围堵在同样的位置，寡不敌众的沈念自然是躺在地上的那一个。但相比挨打来讲，更令她感到难过和不解的是，陈如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对她恶语相加。
不过好在沈念才倒下一秒，就看见周闻齐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闻齐的出现让那群女生收敛了许多，为首的女生收回就要落在沈念脸颊的手掌，挡住刺眼的白光，嘴里喊着：“周闻齐，女生的事你也要管吗？”
所有人都知道周闻齐除了是彬彬有礼的优秀学生代表之外，私下也是会对人拳脚相向，是不好惹的存在。
周闻齐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电筒逼近说话的女生。
女生被这夜晚唯一的光源照得睁不开眼，只伸手凭着感觉想要推开光源的控制者，可扑了空。
“怎么？你们一群人欺负她一个，这事我不能管？”
周闻齐透过人群缝隙看见沈念还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看她脸上也没有新增什么战绩，悬着的心算是松了一些，说话的语气还算是客气。
女生胡乱挥着双手，最后还是用力拍掉了手电筒，大声说道；“周闻齐，你别以为我们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敢动她。”
周闻齐扭头轻笑一声，刚要开口，就看见沈念气冲冲地从墙角走出，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怒视着说话的女生，“什么时候我沈念还需要依靠他的面子！”
既是质问也是否定的话，在周闻齐听来却是又欣慰又痛苦。
“
你们厉害今天就应该把我打死在这里！”
为首的女生算是被沈念的话彻底激怒，抬手就要去抓沈念松散的头发，女生的手臂离沈念还有半米远，就被周闻齐拿着的手电筒重重敲打。
“周闻齐，你自己说过的，你不打女生。”女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今天，可以破例。”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周闻齐喜欢沈念不过是一时兴起，被沈念的长相吸引而已。毕竟在场的女生都没见过周闻齐因为沈念有特别的情绪起伏。
看着他眉头压低，仿佛尖刀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女生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
除了沈念，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周闻齐一定说到做到。
女生知道哪怕人多也一定是打不过面前的沈念和周闻齐，只好漠然离开，但心里却从没想过这么轻易放过沈念。
在回宿舍的路上，周闻齐都没有和沈念说过半句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用手电筒替她照亮黑夜里所有的障碍物。
“周闻齐，你有完没完！”
沈念最受不了的就是周闻齐总是装出一本正经的大好人模样，于是在宿舍楼下终于忍不住，转身回到周闻齐面前，“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是不是觉得我挨打很有看头！”
一连串的逼问让周闻齐反应不过来。
“周闻齐，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好像我就应该在被人欺负之后，在你面前摇尾乞求你帮我！”
“我说过了，我沈念最不要的就是你，周闻齐！”
沈念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发泄之后平静下来，反而愈发不可控制，连带尾音都有了些哭腔。
看着沈念愤然离去的背影，周闻齐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又在悄悄滴血。
明明小时候自己和沈念是最要好的，可现在两人的关系却在不停不停地恶化。
他按下手电筒的开关，周遭又重归一片死寂的黑。
过了晚饭的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也多了起来。沈念微微弓着背，一手拍着刘佳艺的背，另一只手还不忘摆出发誓的动作。
“你别生气了，今天挨打是意外，是她们趁我没有防备，而且她们人多，但是我发誓肯定不会再帮陈如了。”
这次沈念挨打也是因为上次之后又看见陈如被她们欺负，脑子一热又忘了陈如是怎样的人，不过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管陈如的事情。
“沈念，你最好是真的。”刘佳艺因为沈念的话稍微不那么激动了，冲她翻了白眼，“你有事没事？真不是舒服的话，我帮你和老师请假。”
沈念见好朋友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一点小伤而已，我可是从小打到大的，我被人围殴最严重的那次都照样上学……”
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像是触及了沈念的伤心事，她垂下眼皮，遮住大半的光彩。
刘佳艺只当沈念是吹牛，催促着她，“赶紧吃吧，等会儿老师来了。”
刚才的饥饿感因为自己无意的旧事重提此刻荡然无存。
教室门口，有人踌躇了许久，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同样回宿舍换了件校服的周闻齐踩着铃声最后一秒走进教室，在经过沈念座位的时候，顺手将口袋里的三明治放在她的桌角。
本就心情低落的沈念因为大家起哄的声更加烦躁，她合起手里的课本，抬头瞪着面若无事的人，一点也不给周闻齐面子地起身将三明治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操作，耳边是大家的唏嘘声，周闻齐没有什么反应，只呆了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
“又被沈念在这么多人面前驳面子了吧，我说你也真是自作多情，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她。”周闻齐的同桌林远洋一脸替他感到不值，看着沈念的背影直摇头。
“上课了。”
周闻齐低头拿书的时候瞟了一眼教室门口老师的身影，语调压得低，示意旁边的人停止泛滥又多余的情绪。
躺在垃圾桶里的三明治，是周闻齐知道许佳艺只给沈念准备面包牛奶，但不知道沈念是一日三餐都必须吃肉的。
要说被沈念拒绝后，不难过是假的，但周闻齐更担心沈念会不会饿肚子，自己应该重新买一个找人送给她才对。
沈念不是每一次打架都会赢，可沈念从来都不服输。
学校垃圾处理的角落是监控的死角位置，沈念在这个地方被人围殴很难被人发现。
她趴在长满滑腻青苔的墙角，眼睛瞪着面前校服并未完全湿的几人，双手用力将身体撑起，扶住旁边深色的垃圾桶，脚下有些站不稳。她扬起下巴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朝为首的女生用力吐出一口唾沫，透明的液体混着少量血丝黏在女生的脖颈，女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手又给了沈念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沈念的目光有些涣散，脚下没站稳，身子跌倒在会破损的砖块上。
“主任，我突然想起来张老师有事找您。”
沈念听出是周闻齐的声音，和她们一样看向巷口的位置。
“行，我知道了，那明天再查卫生，你也赶紧回教室吧。”
主任洪亮的声音让女生们如鸟兽看见猎人般立刻逃散。
沈念也想跑，但身体实在没力气，只能一点点扶着墙站起。
突然没了雨水打在面颊的痛感，心里有些忐忑的沈念抬眼看见面前的周闻齐偷偷松了一口气。
必须扶着垃圾桶的边缘的沈念瞪了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手的掌心随意擦着鼻孔正流出的鲜血，像是画错的一笔鲜红色颜料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
“回宿舍洗了澡再去教室。”
这样的话在沈念听来一点也不像关心，更像是命令。
不凑巧，她最讨厌的就是命令。
对着面前皱眉嫌弃自己的周闻齐翻了个白眼，话说得难听。
“看我挨打很开心吧，周闻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和别人打架输了的时候，你总是假装偶遇似的出现在我面前。周闻齐，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心理扭曲。”
周闻齐不明白为什么沈念总是曲解自己的意思，自己一句正常不过的叮嘱，她却会理解成嘲讽。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沈念对自己的态度。
低头看着沈念透红的鼻尖，挂着血迹的唇角，锁骨处显眼的抓痕，以及没了外套被打湿的白色上衣，甚至能看得清内衣的样式。
他轻哼了一声，刚把手里的伞靠近她一些就遭到残忍拒绝。
“周闻齐，你真恶心。”
沈念抬手打在伞柄上，弯腰捡起地上拖泥带水的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没了遮蔽的周闻齐很快就被浇湿，雨水顺着发丝模糊了视线。他没有计数自己在雨中呆站了多久，脑海里轮番播放着宋念说过的话。
周闻齐，你真恶心。
在被宿管阿姨关心的时候，沈念随口就说是因为自己跑得太快，不小心摔一跤才会有这样的惨象。
骗过宿管阿姨的她从宿舍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校服，不经意间看清楚衣柜贴着的拼贴镜子里的人。
眼下和面颊分布着大小不一乌青的颜色，嘴唇破了皮，有些红肿，脸上的抓痕倒是比胳膊上的少。
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下手这么狠，不过还好我聪明，不然又要被老师发现。”
欣赏完自己的挂彩，沈念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得完全不像样，简直和裸奔没有什么区别。又忽地回想起刚才周闻齐看自己的眼神，认为周闻齐表面是三好学生，实际是变态的想法又确定了几分。
站在花洒下赤裸的人哼着小曲，心里正盘算着晚自习之后该怎么报仇。
教室里，周闻齐的同桌单手撑着下巴，故意调侃旁边湿透的人，“看你这样子，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念肯定没打赢。”
周闻齐目光暗沉，脱下校服搭在椅子上，没有搭话。
“沈念每次打架，你都去观战。我就奇怪，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英雄救美？”同桌费解地看着他，继续说，“你就只会在她战斗时帮她打掩护，在她打完架之后偷偷给她送药，她要是没打赢对方，你脸色比她都难看，再说了，你私底下还得偷偷帮她打赢一次。”
“周闻齐，我说你也不觉得累！你要是按我说得英雄救美，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沈念从来不会先动手，每次都是别人先惹她。我知道，不自己出这口恶气，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闻齐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擦着略微有些长的碎发，纸巾揉成一团丢进身后的垃圾桶，接着在桌箱里拿出棉签和药酒摆在桌上，语调没有太多的起伏，好像同桌说的不是自己。
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周闻齐喜欢沈念，沈念自己也知道。但沈念觉得这不过是周闻齐为了她，不惜损坏自己的名声也要主动散播的谣言。
真要追究这两人的关系为什么这么恶劣，无非就是因为高一时的宋念，因为偷偷和学校篮球队在学校小花园约会，被身为班长的周闻齐发现。又被这位义正词严的班长举报到校长办公室，最后沈念和当时喜欢的“缩头乌龟”站在国旗下念检讨的事情。
在
全校人面我前丢脸的事情，足够沈念记恨周闻齐很长时间。
就像乖孩子总是会被漂亮的坏女孩吸引的刻板印象一样，所以周闻齐喜欢宋念，大家都不奇怪。沈念的模样很难挑出毛病，她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坏学生。
偶尔逃课，偶尔打架，经常被请家长，但她从来不和老师顶嘴，成绩也是不上不下的存在，没有主动挑起过事端，大部分时间对待同学都是友好的。
但正值青春期的沈念从来不觉得周闻齐大义凛然的行为是喜欢的表现，相反，她认为周闻齐没缘由地讨厌自己，看不惯自己。
所以当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再次看见桌面整齐摆着的东西，咬牙暗骂道：“死变态真恶心，每次都这样，搞得大家背地里都说我辜负了你。”
沈念抄起桌上的东西刚要扔回周闻齐的抽屉里，张嘴的瞬间又想起这个月自己已经在校医室领了两次医药品，再有第三次的话，恐怕校医就要报告老师了。
她悻悻将手里的瓶装碘伏重新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抽出一小面镜子，拧着眉毛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倚靠在后门门框的周闻齐目睹了她在教室里的所有举动，看着她张牙舞爪之后又小心谨慎的动作，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沈念将桌上的纸巾棉签一并垃圾桶，转身看见同桌刘佳艺往教室走，龇着牙嫌弃地看着自己，“啧啧，沈大小姐，这次又打输了，你实力也太差了吧。”
“什么叫又？我这个月不过才打输第二次。”沈念不满意她的措辞，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大姐，这个月都还没过去半个月呢！”
嘴上嘲讽人的刘佳艺，离沈念还有一米远就习惯性地将手里的牛奶抛出“都让你掺和陈如那事了，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半个月在她们手里认栽两次。”
“我那不叫认栽，我只是暂时性失败。”
沈念抬手稳稳接住空中头顶的牛奶，拧开瓶盖后立刻吃痛地甩了甩磨伤的掌心。她坐回到座位上，拆开刘佳艺递来的三明治，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道：“我也想不管，可是我做不到。”
这样的答案，刘佳艺早都听厌了，竖起眉毛瞪着旁边大快朵颐的沈念：“你真是被人当枪使了还埋头给人上子弹呢！”
“陈如被她们欺负了那么久，屁都不敢放一个。是，你看人家可怜出手相救这没错。”
“你帮了陈如一次，帮她打赢了一次。但你看陈如怎么对你的，人家可是转头就把你忘了，隔天又和她们那群人一起手拉手把你围殴一顿。”
“你倒好！一次不够你长记性的，非得第二次，是不是还有第三次。”
“不会有第三次的，我发誓……”
半个月前的晚自习后，等到教学楼都熄灯，沈念作为当周的值日生，她慢悠悠出现在学校的垃圾池旁。
抬脚刚要走，听见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呜咽声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秉持一颗正义善良之心的沈念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沈念不知道陈如为什么挨打，她只知道今天不帮陈如，那么自己今晚就一定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架是勉强打赢了对方，但她也没比陈如好到哪里去，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
沈念问陈如，陈如矢口否认她们嘴里的说辞，咬定自己是被污蔑的，说自己根本没有偷过她们的东西，也不存在她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看陈如站在墙角泪眼汪汪的模样，沈念没有多想。
谁知道，沈念第二晚倒垃圾的时候又被她们原班人马围堵在同样的位置，寡不敌众的沈念自然是躺在地上的那一个。但相比挨打来讲，更令她感到难过和不解的是，陈如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对她恶语相加。
不过好在沈念才倒下一秒，就看见周闻齐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闻齐的出现让那群女生收敛了许多，为首的女生收回就要落在沈念脸颊的手掌，挡住刺眼的白光，嘴里喊着：“周闻齐，女生的事你也要管吗？”
所有人都知道周闻齐除了是彬彬有礼的优秀学生代表之外，私下也是会对人拳脚相向，是不好惹的存在。
周闻齐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电筒逼近说话的女生。
女生被这夜晚唯一的光源照得睁不开眼，只伸手凭着感觉想要推开光源的控制者，可扑了空。
“怎么？你们一群人欺负她一个，这事我不能管？”
周闻齐透过人群缝隙看见沈念还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看她脸上也没有新增什么战绩，悬着的心算是松了一些，说话的语气还算是客气。
女生胡乱挥着双手，最后还是用力拍掉了手电筒，大声说道；“周闻齐，你别以为我们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敢动她。”
周闻齐扭头轻笑一声，刚要开口，就看见沈念气冲冲地从墙角走出，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怒视着说话的女生，“什么时候我沈念还需要依靠他的面子！”
既是质问也是否定的话，在周闻齐听来却是又欣慰又痛苦。
“
你们厉害今天就应该把我打死在这里！”
为首的女生算是被沈念的话彻底激怒，抬手就要去抓沈念松散的头发，女生的手臂离沈念还有半米远，就被周闻齐拿着的手电筒重重敲打。
“周闻齐，你自己说过的，你不打女生。”女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今天，可以破例。”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周闻齐喜欢沈念不过是一时兴起，被沈念的长相吸引而已。毕竟在场的女生都没见过周闻齐因为沈念有特别的情绪起伏。
看着他眉头压低，仿佛尖刀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女生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
除了沈念，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周闻齐一定说到做到。
女生知道哪怕人多也一定是打不过面前的沈念和周闻齐，只好漠然离开，但心里却从没想过这么轻易放过沈念。
在回宿舍的路上，周闻齐都没有和沈念说过半句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用手电筒替她照亮黑夜里所有的障碍物。
“周闻齐，你有完没完！”
沈念最受不了的就是周闻齐总是装出一本正经的大好人模样，于是在宿舍楼下终于忍不住，转身回到周闻齐面前，“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是不是觉得我挨打很有看头！”
一连串的逼问让周闻齐反应不过来。
“周闻齐，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好像我就应该在被人欺负之后，在你面前摇尾乞求你帮我！”
“我说过了，我沈念最不要的就是你，周闻齐！”
沈念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发泄之后平静下来，反而愈发不可控制，连带尾音都有了些哭腔。
看着沈念愤然离去的背影，周闻齐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又在悄悄滴血。
明明小时候自己和沈念是最要好的，可现在两人的关系却在不停不停地恶化。
他按下手电筒的开关，周遭又重归一片死寂的黑。
过了晚饭的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也多了起来。沈念微微弓着背，一手拍着刘佳艺的背，另一只手还不忘摆出发誓的动作。
“你别生气了，今天挨打是意外，是她们趁我没有防备，而且她们人多，但是我发誓肯定不会再帮陈如了。”
这次沈念挨打也是因为上次之后又看见陈如被她们欺负，脑子一热又忘了陈如是怎样的人，不过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管陈如的事情。
“沈念，你最好是真的。”刘佳艺因为沈念的话稍微不那么激动了，冲她翻了白眼，“你有事没事？真不是舒服的话，我帮你和老师请假。”
沈念见好朋友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一点小伤而已，我可是从小打到大的，我被人围殴最严重的那次都照样上学……”
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像是触及了沈念的伤心事，她垂下眼皮，遮住大半的光彩。
刘佳艺只当沈念是吹牛，催促着她，“赶紧吃吧，等会儿老师来了。”
刚才的饥饿感因为自己无意的旧事重提此刻荡然无存。
教室门口，有人踌躇了许久，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同样回宿舍换了件校服的周闻齐踩着铃声最后一秒走进教室，在经过沈念座位的时候，顺手将口袋里的三明治放在她的桌角。
本就心情低落的沈念因为大家起哄的声更加烦躁，她合起手里的课本，抬头瞪着面若无事的人，一点也不给周闻齐面子地起身将三明治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操作，耳边是大家的唏嘘声，周闻齐没有什么反应，只呆了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
“又被沈念在这么多人面前驳面子了吧，我说你也真是自作多情，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她。”周闻齐的同桌林远洋一脸替他感到不值，看着沈念的背影直摇头。
“上课了。”
周闻齐低头拿书的时候瞟了一眼教室门口老师的身影，语调压得低，示意旁边的人停止泛滥又多余的情绪。
躺在垃圾桶里的三明治，是周闻齐知道许佳艺只给沈念准备面包牛奶，但不知道沈念是一日三餐都必须吃肉的。
要说被沈念拒绝后，不难过是假的，但周闻齐更担心沈念会不会饿肚子，自己应该重新买一个找人送给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