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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声?"
  陆沉墨注视着他,让眼前之人融入他的视线里,随后为他拭去眼角快要滴落的泪。
  他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接住自新叶上滑下的雨滴。
  对于一个刀客而言,这实在太过小心翼翼。但他顾不得去追问这场雨缘何而下,只想着让雨停下,不让阿声再受伤而已。
  顾月声还是有些懵。
  他记不清梦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落泪。
  不过心里涌起的悲伤和眼泪却是真实的。
  真是奇妙的感受。
  不过比起悲伤,为什么他现在看着沉墨会觉得有些愧疚?
  不会是在梦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沉墨的事情吧。
  陆沉墨见他还是陷在梦里,一副迷茫又脆弱的模样,便无奈地笑:"阿声,你这样,我走了又怎么放心得下。"
  看着对方有些散乱的发,陆沉墨还是没忍住,为他拢起有些散乱的发丝,用素色发带将它们束起。
  午夜的雪绝山安静极了,只有风声盘旋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顾月声还是没有回答,陆沉墨便收敛起习以为常的淡淡失落,手一抬便唤来了凛墨刀。
  刀光一闪,顾月声这才看清陆沉墨原来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他穿戴整齐,原来是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厚重的刀刃破空之声让顾月声皱了皱眉。
  两年来第一次,他抛去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攥住了陆沉墨的手腕。
  眼前之人分明还略微蜷缩着身体,歪着头示弱地笑,可危险的气息还是随着窗外月光倾洒而下。
  平日里应该很牢靠的窗不知何时被风击溃。
  透过窗的豁口,越来越多的月光流淌进房间,蔓延到二人身边。
  圣洁又无害的月光,仿佛陆沉墨只要关上窗就能彻底消灭它们。
  而顾月声还是坐在床上,身体的一半沐浴着月光,另一半溶解进不可知的黑暗里。
  光线带着雪绝山彻骨的寒意,似触摸,又似攀附一般感受着陆沉墨的温度。随后带着这份温暖,流淌向顾月声的方向。
  凛墨刀已经本能地感到危险,兴奋地战栗起来。
  "不要走,好么?"顾月声可怜得像一只小动物,攥住沉墨的那只手力度却丝毫不减。
  外面那么危险,沉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了怎么办?
  生气起来的阿声的确难缠极了。
  但眼下,他决定遵从内心深处的感召。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要重新入世,了结一切。
  凛墨刀只闪过一瞬,丝丝缕缕的月光便被斩断,随后四周筑起墨一般厚重的结界。
  顾月声一愣,沉墨竟真能做到斩断他浓郁到化为实体的灵力。
  结界外的月光有些不知所措,它们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仍然执着地撞向结界。
  然后,所有尝试进入的光线都被尽数吸收。
  它们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束缚,最后停留在结界表面,不情不愿地作了它的点缀。
  顾月声抬起头看着欣赏着这个美丽又危险的结界,有些眩目和短暂地迷失。
  真是迷人啊。
  这种撕扯和毁灭的感觉。
  下一刻便恍然回神,重新在结界外聚集起灵力,试图用洁白污染这片黑暗。
  陆沉墨虽收敛了自己的灵力避免伤到阿声才让他有机可乘。但这人能在没有本命灵器的情况下,唤来月光作灵力,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看着被污染的结界,饶是陆沉墨也不免思忖,阿声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对顾月声的疑问不比对自己失忆前的经历少。
  刚要开口,却被顾月声轻轻用食指按住嘴唇,像是不许他开口发问。
  指尖还带着些微凉的触感。
  陆沉墨便有些无奈。
  “阿声,你听我说,我不是要让你难过。”黑暗中的陆沉墨握住他的手,仍坚定地看向顾月声:“我和你说过的,雪绝山之外,我的力量在召唤我。”
  那股力量的召唤已经愈发强烈,甚至已经开始让凛墨刀隐隐失控。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必须要离开雪绝山了结这一切。
  然而顾月声脾气上来,是听不进他讲道理的。
  况且,他最讨厌陆沉墨总和他他讲道理这一点。
  这世间有那么多不讲道理的人和事,凭什么到了雪绝山自己还要循规蹈矩?
  攥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他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打不破这结界吧?
  给他留两分薄面,怎么还不见好就收。
  真是可恶,软硬不吃的沉墨。
  陆沉墨见他还是不松口,只能无奈道:“眼下你这么生气,我们也得到外面正式决斗。”
  他软了语气:“毕竟是我们一起搭的屋子,我回来还得住的,总不能现在就打坏了。”
  “哦。”
  顾月声讷讷道,脸稍微有点红。
  沉墨这样,搞得他像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孩。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恶趣味地笑起来:”沉墨,月光之下,皆是我的主场,你赢不了我的。“
  月光乖顺地流淌在结界表面,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
  ”总要一试。“
  顾月声倾身,将头靠在陆沉墨肩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真是妖怪啊。
  陆沉墨心想。
  阿声的外表极具欺骗性。
  乍看之下,他应该是登天阶尽头不谙世事的神明。
  可真正接触到他忽远忽近的心,才知道这副精致美丽的外表下隐藏怎样刻骨的沉郁与堕落。
  还是侧过头,如两年间不知道多少次一样,让阿声落入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阿声喜欢他这样。
  属于顾月声的气息倾洒在陆沉墨的颈侧,妖冶的青年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着眼前之人的表情。
  他的表情总是浅淡而温和,看起来就应该是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世家公子才对,怎么成了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刀客?
  又摸摸他的手,这人便又收起稍显严肃的神情,眼中又泛起类似于宠溺的笑意。
  这双手就应该用来为他作画,怎么就偏偏要执刀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他有些兴奋。
  “沉墨,我们来打个赌吧。”顾月声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在晦暗的光线中透露出迷人的危险。
  “赌注就是,你的自由。”
  他已经想好,等沉墨输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囚禁在雪绝山的最深处,然后用月光把他锁起来。
  再不准他执刀,就让他修长完美的手为自己作画吧。
  嗯,还有别的玩法
  他正在想一些阴暗的奇怪玩意,陆沉墨就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
  “好,我拿我的自由下注。”
  “那你呢,阿声?”
  你用什么来回应我呢?
  “我的自由?”顾月声歪了歪头,好像没想过自己有输的可能,于是随意开口回答他。
  “我不需要。”
  把他的自由要来做什么,他可没有阿声那些危险的想法。
  真的没有吗?
  陆沉墨没有回应内心深处的声音,他缓缓道:“阿声,我要你的心。”
  “如果我赢了,顾月声,你要把你的心打扫干净。”
  皑皑雪原,只剩一轮月注视着一切。
  月光沐浴之下,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顾月声感到了难得的舒适。
  不过也有一丝寂寥,因为他的星星不见了。
  “沉墨,你赢不了我的。”顾月声轻轻一抬手,月光便讨好般地幻化出武器的模样。
  在雪绝山,月光只会随顾月声心意而动。
  随后,顾月声低头看着手中之剑,隐隐是湛星的形状,扯了扯嘴角。
  啊在这个时候幻化出来湛星,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沉墨呢。
  心虚地看了一眼对方,好像没有被发觉。
  他绝不能输。
  因为要是输给沉墨的话,他可做不到沉墨的要求。
  下一刻,厚重刀意便降临到还未完全成形的剑身。
  毫不留情。
  "专心一点,阿声。"陆沉墨在漆黑月夜里注视他,好心提醒。
  他语气温和,好像他们不是在决斗。
  "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顾月声也回敬他好心的提醒:"沉墨,最好不要白费力气哦。"
  他歪着头,笑着看向陆沉墨。
  只见刀意消散,而湛星剑形只消散一瞬,但仍未停止成形。月光毫不停歇地奔向它,湛星的形态愈发清晰。
  陆沉墨本欲以灵力再次催动凛墨刀,却见刀身覆满月光。
  凛墨刀一时被丝缕月光所扰,好像有些无措。
  这些月光既奔向湛星剑,何故又来招惹凛墨刀?
  大量灵力混合着战意被注入凛墨刀,丝缕月光还是被崩摧。
  趁剑身未完全成形,就是现在!
  陆沉墨极快挥刀,但为了不伤到顾月声,还是收敛了灵力。
  但就在此刻,耳畔却传来那人带着笑的声音。
  "专心一点,沉墨。"
  附着在凛墨刀上的月光还是干扰了陆沉墨挥刀,他还未来得及出击,顾月声便携湛星至他身边,随后是极快的一剑!
  凛墨厚重的刀身堪堪挡住这一击,发出"铮"的一声刀鸣。它好像烦躁急了,从未遇到过如此麻烦的状况。
  斩不断的湛星和月光。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阻止阿声手中之剑成形。
  陆沉墨终于在此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那双温和的眼眸染上了冰冷的战意。
  顾月声几乎兴奋到颤抖
  :"很好,沉墨。这才是真正的你,我很喜欢。"
  他一抬手,轻轻敲了敲湛星剑身。月光自知他意,便愈发莽撞地向湛星聚集。
  刹那间,那些被星竹练剑的日子涌入脑海。他学着记忆里少年的模样,提剑迎向此刻的敌人。
  星竹的剑法以灵巧为主,一招一式互为因果。对敌者永远猜不清在这些看似繁复的剑招下,哪一次是佯攻,哪一次又是狠戾的杀招。
  但顾月声太懒,他喜欢看星竹练剑的样子,却从未认真学过,现在照猫画虎,只能以势取胜。
  月光之下,是他的主场。
  他只需用月光的灵力压制住凛墨刀,让湛星剑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即可。
  下一刻,他极速攻向对方!
  快速移动带起的风声稍微影响了他的听觉,让他分辨不清细微的噪音。不过无所谓,沉墨要输了。
  分明是最基础的剑招,眼前的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青年却只能勉力支撑。
  陆沉墨横刀挡住对方的蓄力一击,双方皆被灵力震得后退几丈。
  凛墨刀之中溢出的灵力迅速地被月光吸收,伪装成圣洁的模样。
  看到了,灵力的流向。
  陆沉墨抿了抿唇,没有再提起他的刀。
  好像以前也有一个人,手中也有一柄这样的剑,那人手中的剑流淌着灵力,总有星光闪烁。
  然后像月声这样攻向他,不过他的剑招却高明很多。
  他是谁?
  顾月声从未看到过这样冰冷的沉墨。很奇怪地,这样的他似乎比平时更迷人。
  不过,失去自由被他关起来的沉墨显然更有意思。
  所以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吧。
  灵力一动,剑便脱手,如流星般攻向陆沉墨!
  修长剑身破空的嗡鸣昭示着战局的胜利,而顾月声要来取他的战利品。
  他飞身上前,向凛墨刀伸出了手!
  凛墨刀一直很抗拒他的接触,就趁这个机会降服它吧。
  刀身已经被月光侵蚀,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咦,沉墨怎么在笑。
  又是平时那样,面对他大大小小的恶作剧,他总是被勾起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的笑。
  危险的气息接踵而至,顾月声陷入一片黑暗。
  眨眨眼,他感觉到眼睛前的布料似乎带着一丝沉墨的气息。
  那根发带原来也附着了沉墨的灵力。
  他中招了!
  他的灵力既污染了对方的本命灵器,那么反之,他的灵器是否也已经被对方污染了呢?
  湛星剑身的月光逐渐被墨色吞噬,随后显现出暗沉的裂痕。
  陆沉墨已捕捉了灵力的流向,那些被携带着灵力的月光,此刻已经被尽数冻结。
  两股灵力相持,随后发出猛烈的爆炸声。四周山峰崩摧,露出下方的真实世界。
  身型挺拔的青年一手执凛墨刀,一手轻揽住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稳不住身体的顾月声,注视着悬崖最深处的灵泉。
  这才是雪绝山的真正出口,也是呼唤着凛墨刀的地方。
  他抱着阿声,动作极为温柔。随后以灵力护住二人身体,在悬崖崩塌的前一秒顺势跌下。
  而山巅之上,血阵之中的青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提起湛星剑,走上为那人织筑的血色台阶。
  每走一步,脚下的台阶便消失,那些血液被湛星剑尽数吸收,血色只闪过一瞬就被星光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接近了虚假的月亮。这是他的世界里留给自己的唯一出口。
  手轻触到虚假之月的一瞬,他的世界便开始碎裂,只留下一座荒芜的山。
  而他站在山峰之上,任由狂风大作。
  面容绝美的青年此刻衣袍猎猎,随后和灵境的碎片一起从山峰跌落,落入真实的世界。
  陆沉墨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月声,嘴角微微扬起温和的弧度。
  怎么和他打起来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呢。
  幸好,方才他已用自身灵力查探过,阿声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过度催动灵力,身体有些难以承受罢了。
  他把那素色发带重新注入灵力,轻轻绑在阿声的手上。
  还是把选择权还是留给阿声吧。
  他若想和他一起走,等醒来后催动这发带中的灵力便可轻易寻到他。若他还是不愿,那待自己了结外面的一切再回来找他。
  刀客轻轻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像是倾注了所有的温柔。
  “放开他。”
  满是寒意的声线顺着夜晚凛冽的风传来,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沉墨从离别前的温柔前缱绻抬起头,便见一人自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人戴着银色面具,分明冰冷至极,可风却与他的长发纠缠,轻柔地飘散着。
  一点星芒闪过。剑气却被厚重的灵力压制住,停在半空。
  这道剑气分明连一点持剑人的灵气都无。
  “和我战斗却连自己的灵气都不用,未免轻敌。”刀客轻笑一声,“还是,你害怕我或者阿声发现你的身份。”
  他虽在笑,落在剑身上的目光却渐冷。那剑仅是凡品,一看就不是眼前之人的本命灵器。
  他态度仍称得上友善“想来你是阿声很重要之人,我和他情谊匪浅,自不愿与你为敌。”
  话虽如此,与对方相持的灵力却丝毫不减。
  或许是“情谊匪浅”四字刺激到了对方,带着面具的青年即刻出手,尽是狠辣杀招。
  凛墨刀宽阔的刀面挡住对方迅速的攻击,陆沉墨终于彻底冷了神色,他手持凛墨刀,极重地一劈。
  此招式名为“笔墨横生”,他前不久才通过凛墨刀回忆起来。
  凛墨刀撕裂现实,交战双方均会被卷入幻境,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要在这短暂的幻境中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给予其致命一击。
  他如今记忆全失,除了阿声,便是自己也回忆不起自己的弱点,何况一个素昧平生的敌人?
  墨色沾染现实,二人眼前的一切逐渐被吞噬,一旁的顾月声还在沉浸在黑甜的梦境里。
  陆沉墨的世界是一面无垠的水镜。
  他提着凛墨刀行走其中,刀尖极轻地掠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
  空茫的世界里,只有一轮月,和在尽头的顾月声。
  眼前一袭白衣的青年正在练剑,他手中的剑流淌着星辉。
  出剑灵巧无比,招式简洁又优雅,陆沉墨只一眼便知他是高手。
  看来阿声今日与他战斗时还是留了些情面。
  青年见他到来,眸中寒冰便顷刻破碎,显露出一丝欢喜。
  陆沉墨笑着飞身上前,随后抬手为其筑起一道结界,藏匿起对方的踪迹,温声道:“有不速之客,等我。”
  即使是在幻境里,他对自己爱的人依然如此温柔。
  下一秒,身后杀招便至!
  湛星本体的剑压极强,陆沉墨本能地侧身避开剑招。却见对方剑锋一转,攻向他咽喉!
  凛墨刀顷刻威压暴涨,将剑身弹至空中。
  陆沉墨转身,却看见本应在结界中的阿声,此刻目光如冰般落在他身上,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怒意在一瞬间升起。
  “如果扮成他是为了激怒我,那么你做到了。”他手握着凛墨刀,灵力开始在他身边聚集。
  水镜中的景象顷刻开始变化,闪过许多片段,像是陆沉墨失忆前的种种经历。
  陆沉墨无意亦无暇去看,他把过往的回忆一一粉碎,忽略心中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痛意。
  伴随着一声巨兽的鸣叫,顾星竹低头一看,水镜中竟有一只墨色巨鲲缓缓成型。
  它极速奔向水面,顾星竹已经躲闪不及!
  不,他没有必要躲。
  巨鲲出水便化为鹏,顾星竹竟不顾对方灵力的侵蚀,强行乘势而上!
  陆沉墨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但鹏上已经附着了过多灵力,他来不及回收——
  天边划过流星般的剑光,随后是月亮碎裂的声音。
  幻境上方的那轮破碎的月一寸一寸地掉落,碎片扎入鹏的身体,巨兽因疼痛发出嘶鸣。
  反噬让陆沉墨嘴角淌出一丝血液。
  他将血咽了下去,看着那个自月亮坠落的青年,眼中冰冷的怒意燃烧着。
  陆沉墨看着幻境世界随月亮崩裂,随后又一寸寸塑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自己的幻境已破,想来这是那个与他为敌之人的幻境世界。
  眼前幻化出一个青年,他一身月白色衣衫,于桌案前写着什么。
  分明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他却写得如此艰难。
  良久,那纸笺还是被他放在桌上。然后他推开门,回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扯出一抹笑。
  “星竹,再见啦。祝你和那个人过得幸福。”
  关门带来的微风将纸笺吹到地上。陆沉墨只需一低头,便能看见那纸笺上的字迹。
  但他侧过头,没有去探寻阿声究竟写了什么。
  那不重要。
  既招惹了他,不论过去如何,他的未来就该是自己的。
  “你看到了。”顾星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着哥哥离开的背景,似有不舍。
  陆沉墨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冷笑,缓缓道:“你既有心悦之人,何必去招惹阿声。”
  顾星竹神色复杂,他微微垂眸,遮盖住其中的喑哑与疯狂:“他是我的哥哥,我们本来就该一直在一起的。”
  手持凛墨刀的男人微愣,他原以为对方是在幻境里扮作阿声以激怒他,却未想到他竟是阿声的双胞胎弟弟。
  良久,他嗤笑一声:“无论你对自己的哥哥有怎样的心思,他已选择了离开,我不会让他回来。”
  话虽如此,他却还没有动手。
  这是阿声的血亲,若杀了他,阿声绝无可能原谅自己。
  顾星竹因为被对方灵力的侵蚀而体内力量紊乱,此刻正试图压制经脉逆行的痛苦,也无法出手。
  两人僵持之下,幻境渐渐消散,陆沉墨眼前出现一条幽深的长廊,顾星竹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提着刀,行走在其中。
  他看到了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记忆的主角是一个他看不清脸的男人,与一个同阿声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陆沉墨从那人的神态中看出,那不是顾月声。
  男人的面容模糊,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对方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走了的话,哥哥又怎么办呢?”
  于是男人把自己随身的玉佩取下,赠给了那人。
  陆沉墨看到他眼中的动容和悲伤,竟未如自己预料般觉得可笑。
  反而只觉沉重。
  画面的最后一幕,是顾星竹疯了一样地试图记录下男人的一切。
  顾星竹冲进书房,甫一提起笔却怔住。
  “他叫什么名字?”空洞的瞳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明明他在前一秒还记得,怎么会就这样忘记呢?
  每分每秒,他都在多忘记他一点。
  顾星竹的眼泪滴落在纸笺上,灵力从其中毫无凭依地逸散。
  整整三天三夜,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试图记录下对那个人仅存的记忆。
  可是最后,除了那枚玉佩,什么都没有。
  画面渐渐消散,陆沉墨一眼便看到了长廊尽头的顾星竹。
  “我替那个人感到不值。”陆沉墨看向长廊尽头的顾星竹,眼中带着戏谑:“他在被人间遗忘之前,想带你和他走。”
  “有人为他启动了‘离尘阵’,此阵会使世间所有人忘记他。”
  “待世人将他遗忘,他便会彻底死去。”
  陆沉墨心下起疑,自己为何会对此阵这般熟悉?
  压下心底的疑惑,他继续说道:“破解此阵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有一个人,付出了全部的爱与牵挂,他便能被留在尘世。”
  “而你忘记了他,所以那人早就死了。”
  “我不信。”顾星竹身形一晃,而后握住那枚玉佩,声音发涩:“我不信。”
  陆沉墨不在乎眼前之人信或不信,他的目的只有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你是阿声的弟弟,我不杀你。”他的嗓音低沉,话语暗含威胁:“若你现在离开,我不会将今日所见所闻告诉他。”
  凛墨刀扎入幻境,陆沉墨神念一动,那些融入顾星竹血肉的灵力便运作起来。
  顾星竹忍下疼痛,漠然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件死物。
  “我原本不打算杀你。”顾星竹轻轻一摆手,长廊便碎裂,显露出水镜之上的浩瀚星空。
  “可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此刻调用幻境中的虚假星空,依靠的是体内陆沉墨的灵力,这和他的身体根本不相容,疼痛便愈演愈烈。
  不顾身体的剧痛,顾星竹强行催动灵力,轻身唤道:“星沉。”
  霎那间,无垠星空中的一颗颗星星脱离天幕,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极速向水镜坠落!
  巨大的轰鸣声和灵力威压提醒着陆沉墨,他必须立刻躲开!
  凛墨刀一动,厚重的结界遮盖住陆沉墨的身影。
  湛星剑尖锁定了目标,星星坠落带来的灵力裹挟着剑气袭向那漆黑如墨的结界!
  结界被轻而易举地击破,顾星竹却没有发现他的敌人。
  短暂的疑惑过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那个在水镜另一侧的人。
  真有意思。
  “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尽管此刻身体内的剧烈疼痛让他的神志有些模糊,“这些流星将会彻底毁灭这面水镜。”
  湛星剑威压更甚,但感应到此刻主人身体的糟糕状况,不住地颤抖着。
  顾星竹执剑,将其插入水镜,以它为支撑身体半跪着。
  他已到强弩之末,不过他的对手一定比他先死。
  陆沉墨在水镜另一面飞速地移动,那些流星追逐着他的身影,争相坠落于水镜。
  星星坠落带来的浓郁灵力压得水晶两端的二人喘不过气,他们都等待着对方先倒下。
  终于,陆沉墨败下阵来,他躲闪不及,被一颗流星击中。
  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顾星竹无声地笑了。
  勉力借湛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催动灵力,然后无力地倒下。
  “杀了他。”落于水镜上的星星们随声而动,奔向陆沉墨!
  “我赢了。”
  “是么。”陆沉墨嘲讽地看着他,又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顾星竹身下星光大盛,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陆沉墨走过的痕迹尽是鲜血,而他竟用自己的鲜血为骨架,以流星为节点构筑了聚灵
  阵!
  聚灵阵起,巨大的灵力威压顷刻便至,顾星竹已无力挣脱。
  陆沉墨提起凛墨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跌倒在阵中心的顾星竹狠狠一挥!
  刀意附着着灵力,一寸寸紧逼到顾星竹的身侧!
  尽管陆沉墨控制了灵力,不至于直接杀死顾星竹,但势必会导致对方重伤。
  然而,就在此刻!
  顾星竹身上的那枚玉佩骤然发出光芒,生生替他拦下了这一击。
  灵力被玉佩释放出的护心阵反弹后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彻底击碎了水镜。
  而陆沉墨被反弹而来的灵力重创,彻底昏死过去。
  而凛墨刀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幻境外的顾月声方刚刚转醒,便见凛墨刀在自己身旁,刀身上尽是血迹。
  不远处漂浮着一个小光球,其表面隐隐有裂痕,似乎随时都要崩塌。
  顾月声皱了皱眉。
  幻境内,顾星竹耳边传来玉佩碎裂的声音,尘封在其中的记忆也随之涌入脑海。
  很久以前,他被顾家人锁在秘境深处的寒潭,强迫他在那处修炼。
  有一个刀客走过了无数阴谋与陷阱,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不愿别人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提起湛星剑便向那人砍去,却被对方轻巧接住。
  习惯战斗的刀客一时失了轻重,尽管控制了灵力,还是重伤了顾星竹。
  于是那人取下自己的玉佩,放在顾星竹的手心里,带给他无尽的暖意。
  “有它在你身边,我永远伤不了你。”
  刀客眼中尽是温柔缱绻,好像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他把腰牌也一并交给了顾星竹,那是他灵境的入口之一。
  嘱咐顾星竹从中取丹药疗伤后,随后便去迎战前来阻拦的顾家人。
  那腰牌上刻的正是刀客的名字。
  于是顾星竹想起来了。
  他叫陆沉墨。
  幻境里的敌人和那个刀客的前去迎敌身影重合,顾星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已脱了力,在即将崩塌的幻境里,只能十分艰难地走向倒在水镜碎片上的那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顾星竹呕出一口血,抓着他的肩膀,想要唤醒这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你是不是叫,陆沉墨。”
  心神大恸之下,顾星竹口中溢出越来越多的鲜血。
  他的眼中倒映着幻境的碎片,那是他和沉墨的过去。
  没有人回答他,于是那些曾经鲜活的回忆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顾星竹抱着陆沉墨,试图调出灵境里的留音石。但他经脉受损太过严重,数次尝试之下,仍是无法催动自身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了。
  顾星竹的唇颤抖着附在留音石旁,鲜血不住地从口中涌出,把洁白的留音石也染成鲜红。
  “我找到他了,他叫陆沉墨。”顾星竹捧着留音石,分明在笑,眼泪和着血一起从脸颊滑落:“不要再忘记他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放下心来,仍由自己的手无力地跌落。
  可是下一刻,幻境外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
  “喂,你把我的人弄伤了。”他的声音带着纯粹的恶意,顾星竹恍惚间好像还能想象到对方恶劣的笑容。
  “那是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之一。”和顾星竹一模一样的声线带着天真的残忍。
  “所以,请你去死吧。”
  顾月声的手轻轻一挥,灵力便涌入幻境,他低声吩咐道:“去救沉墨,处理掉另外一个人。”
  言毕,他便丧失了兴趣,玩味的目光落向一旁的灵泉。
  幻境中,一轮巨大的月亮升起。
  月光对陆沉墨那么温柔。
  它们甫一见到陆沉墨便织作薄纱,覆盖上他一身的伤口,用灵力滋养着对方。
  可月光对顾星竹那么残忍。
  看似无害的月光化成缕缕丝线,扎入顾星竹的血肉,疼痛强迫他的神智变得清醒。
  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在伤害谁,只是依照主人的命令无情地屠戮罢了。
  顾星竹眼睁睁看着留音石在眼前被灵力威压崩毁,熟悉的灵力却让他再也无力反抗。
  哥哥不知道他也在幻境里,所以才会这样对他,这不是哥哥的错。
  可是真的太疼了。
  顾星竹血肉中的丝线越来越紧,直至融入他的每一寸经脉。
  他痛得蜷缩起来,任由最熟悉的人掠夺自己的生命。
  就这样吧。
  顾星竹对自己说。
  让哥哥杀了自己,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真有意思,你为什么会呼唤我。”顾月声缓缓走向灵泉,手背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抚过泉水表面,泛起丝丝涟漪。
  月光自指尖流淌进灵泉,而后迅速蜕变为深刻的黑,被清澈的泉水尽
  数溶解。
  玩味的目光穿透澄澈的泉水,望向泉水另一面的世界。
  真是一片华丽的断壁残垣。
  华美精致的一砖一木就那样无所顾忌地散落着,似乎是在等待谁的归来。
  顾月声在残砖断瓦之间,依稀看到了一些雕像的碎片。不过很遗憾,顾月声只看到了残缺的肢体,却没发现一个完整的人。
  “有趣。”
  居然真的有月光到不了的地方。
  顾月声被危险的事物所吸引,他决定放任自己跌入泉水。
  左右是拦不住要走的沉墨的,不如自己也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吧。
  在坠落的前一刻,他听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哥哥。”
  顾月声的瞳孔骤然紧缩。被灵泉引诱而至涣散的神智瞬间清醒。
  他恍然回神,下意识地回头。
  月光覆盖住那方幻境,显然还在忠诚地执行任务。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神念一动,灵力如潮水般铺满幻境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满溢的灵力渐渐淹没已经倒在幻境的二人,顾月声借着灵力之流描摹着二人的模样。
  是沉墨。
  还有
  他不敢如此莽撞地下定论,索性直接走入幻境之中。
  幻境中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没有,顾月声脚下的水镜中流淌着无数的星光,还有逸散在其中熟悉无比的灵力。
  坠落的星星们把水镜分割成无数份,他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倒映在水镜中的无数个自己。
  每一个自己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他先看到了倒在幻境中的沉墨,他虽已重伤,但所幸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应该没有大碍。
  在沉墨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染了血的白衣依偎着青年瘦削得过分的身体,平日里高高束起的长发此刻凌乱地遮盖住他满是血污的脸,只露出线条优越的下颌。
  他显然是痛极了,身体不堪地蜷缩在一起。
  顾月声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一刻钟前还闲庭信步般的青年此刻神色惊惶,手中月光伪造的湛星剑被他抛下,不安地分崩离析。
  白皙如玉的手贴上那人的手腕,还带着几分颤抖。
  他感觉到指腹之下微弱的跳动,却丝毫不敢放松,继续以灵力探查青年的身体。
  很可惜,对方的经脉此前已经被毁了个彻底,灵力只能滞塞其中,无法通行。
  他感应不到对方的魂魄所在,只能牵着那人的手,声音发涩,轻轻唤他:“星竹,不要吓我。”
  没有得到回应的顾月声并不死心,他把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抱在怀里,试图进入他的灵境。
  或许他会在那里。
  他们额头相抵,巨量的灵力终于找到了入口,急不可耐地蜂拥而入。
  顾月声缓缓阖上双眸,再度睁眼时,便发现本应该漆黑的夜幕中,拱卫着月亮的星星们正逐一坠落,于夜空中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星星安静却深刻地砸向山峰,灵境中的一草一木都朝不保夕。
  山峦亦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崩塌,顾月声自残月之上一低头,便看到了站在山巅上的那个人。
  他的身形单薄,于狂风中独立,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星星一起跌落进深渊。
  好吵。
  是哪一颗星星在哭?
  失神的目光落在山峰之下幽深的黑暗中,那里是永恒的寂静,带给他一种诡异的安宁。
  顾星竹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脚下的土地开始皲裂,但在坠落的前一刻,他在喧嚣中听到了兄长的声音。
  “星竹!”
  哥哥?
  他的眼眸渐渐聚焦,似乎在确认那个呼唤他的人是否真实。
  顾星竹的灵力已经因为重伤而消耗殆尽,只能勉力维持着那一轮虚假的月亮。
  他的兄长在虚假的残月之上,轮廓却如此清晰。
  顾星竹眸色渐深,赌气般闭上双眼,拒绝兄长的视线。
  见对方拒绝交流,顾月声一边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一边调动灵力,维持着随时可能崩塌的灵境。
  月光悄悄安抚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星,让他们乖乖地留在夜空。
  下一秒,月亮就消失了。
  “哎!”
  顾月声自夜空中跌落,耳边尽是猎猎风声。
  他感到自己在一片无尽而冰冷的黑暗中极速坠落,这带给他不安的感受,于是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到熟悉的温度。
  他悄悄探查对方的魂魄,很好,没有魂散的迹象。
  那还这样吓他?!
  抱着他的人不说话,始作俑者顾月声理不直气却状,安安心心地躺在他怀里,也学他的模样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不知僵持了多久,安下心来的顾月声已经有
  些犯困,对方终于认输一般唤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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