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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定是裴元早年行走江湖四处行医,还没被孙思邈收徒时,和年纪还小的阿麻吕意外相遇的if线,算是正文平行世界的故事吧。
  嗯,两个人还是旧设。
  ———————
  1
  裴元活了快二十三年,从未料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的遭遇——
  他竟然会被人拉去配冥婚?
  他在黑暗阴冷的地窖里醒来,挨过一击的后脑勺仍然生痛,双手被粗大的绳子反绑在背后,双脚也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刮过,钱财不翼而飞,原来袖袋里的一把小刀也不见了。
  因为太过震惊,裴元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先想着脱困,而是走马灯般串联起事件的前后经过,誓要找出个令他信服的理由——
  这种倒霉事,他究竟是怎么碰上的?
  两月前,他拜别了又一位传授他医术的师父,还不知道去哪儿落脚时,在茶馆里听来了一件事,一沿海小镇上有个为女求医的大财主,正往天南地北传递招募医师的消息。
  裴元心想,要是能与各地医师好好交流一番,跑再远的路程也能不虚此行,于是又打听了几次,知道确有此事后,便快马加鞭赶来这沿海小镇,往大财主的府邸登门拜访、毛遂自荐。
  那财主果然阔气大方,凡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大夫,他都先付了十分可观的诊金,并承诺谁要是想出治好他女儿的方法,便会奉上家中祖传的珍宝,所有参与治疗的医师诊金也将翻倍,并赠予宝马香车送行,端的是一副不惜身家也要把女儿治好的架势。
  因着这番缘故,在场的数十名医师也格外尽职,热热闹闹交流诊断意见,协力为病人医治,彼此之间还算是开诚布公,没有明显藏私。可惜财主的掌上明珠打从娘胎里就体弱,常年病痛缠身、积重难返,且心中哀戚郁结,并无求生之意,大夫们各自想出的方法,不过是为她强行续命,早死晚死和长痛短痛的区别罢了。
  裴元给出的治疗方案,能让这位可怜的小姐较为安稳地再活个年,算是续命时效最长的了,但没有被采纳。
  病人也于昨日离开了人世,只是还未下葬。
  财主一夜白头,守着棺材闭门不出,只让管家主持事务,宴请诸位大夫吃了顿散伙饭,又付了一些诊金给他们。
  裴元吃饭时心中还为这慷慨体面的送客之道,以及财主的拳拳舐犊之情感叹唏嘘了一番,却不曾想,当他走出府邸大门,在前往驿站的小道上走了没几步,忽然就没了力气,紧接着又挨了从巷子里伸出来的一闷棍。
  以及听到一句——“老爷吩咐,别伤了这青年才俊的脸,还要他下去陪小姐呢。”
  ……
  ……啊?
  把事情捋顺的裴元,依旧不可置信。
  这年头当大夫还得承担这种风险?病人过世了,大夫便得殉葬,到阴间与其做一对鬼夫妻?
  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裴元不禁腹诽连连,要是谁死在他面前,他就得负责的话,那地府里如今也该有他的三妻四妾、或者三郎四君了。
  而且来的大夫那么多,怎么偏偏瞧上了他一人?
  正当此事倒霉得令裴元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惨白的光照在了他脸上——有人打开了地窖。
  财主家的几名仆人送进来一大麻袋,堆到裴元身旁。
  “这是……要做什么?”裴元往墙角缩了缩身子,假装害怕,实则好奇地问,“几位大哥,这袋子里是人吗……?”
  “或者……还有没有别人?有别人的话,能不能放了我?”
  一仆人拍了拍麻袋,嗤笑道:“想啥呢?你做大,他做小,都得下去陪小姐。”
  “老爷怕小姐在下面太孤单了,挑了你们两个去作陪,你们可以趁此机会熟悉熟悉,免得下去争风吃醋,扰得小姐家宅不宁。”另一个仆人解释得很清楚,但语气更显讥讽。
  还有一个则小声嘀咕着:“都是老爷吩咐的……我们违抗不了……不要怨我……”
  好吧,裴元明白了,看来财主招募医师,本就是一场鸿门宴,他心里早清楚自己女儿病入膏肓,便起了挑人与其配冥婚的歹念。
  至于为什么选中裴元,大概是看他年轻英俊,独身一人从远方而来,又无门无派无依无靠,就算失踪也无人来查。
  而像他这样的倒霉蛋,还有一个。裴元的眼神落在身旁的麻袋上,有这难兄难弟在,他心里着实舒坦了不少。
  “几位大哥,麻烦……把麻袋打开吧,”为了降低这些人的警惕心,裴元装得很没骨气,“万一把他闷死了,就不好了……我不想身边多个死人……你们也不好交差啊?”
  “也是,吉时之前你们都好好待着吧!”仆人把麻袋解开,抬出里面的人,然后扬长而去。
  裴元看向从麻袋里解脱出来的人,不禁眼神一亮——
  原来是这位啊!
  方案中选的人。
  2
  面前的人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
  少年,闭上双眼后的模样温顺柔和。
  别看他年纪小,挑刺功夫一流,瞪着眼睛和人争论时,气势可强得很。
  裴元就是和他争论得最多的那个人。
  财主招募的大夫虽说有数十名,但病危的小姐折腾不起,不可能每个大夫轮番上阵让她试药,于是经他们交流切磋后,多数大夫偃旗息鼓,只负责搭把手,帮忙吊着病人的命,真正负责拟定治疗方案的就几人,裴元是其中一人,这少年也是。
  众人交流时,少年讽刺这个大夫是死板庸医,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又怒骂那个郎中药理不通,外出行医实乃谋财害命,偏偏他的确称得上医术精深,远胜在场的许多人,其他人只好绕着他走。
  而裴元与他讨论如何治疗财主的女儿时,彼此更是针锋相对,互不退让,上辈子的冤家也不过如此了。
  但裴元没有真恼了对方,医术交流贵在汲取百家之长补己之短,能被人发现自己的不足实乃幸事,有了寻求长进的方向,日后才能治好更多的病人。
  可惜无论他们如何考量,都没办法替这次的病人找到一条生路。于病人垂危之际,裴元和这少年提出了各自的方案,裴元意在让病人减少病痛而活得久一点,而少年则表示,他可以让病人如同常人一般快活地度过三天,但三天之后病人必死无疑。
  做出选择的是病人,她宁愿釜底抽薪,燃尽生命换得短暂却美好的时日,也不想再遭受长久的折磨了,财主也拒绝不了女儿字字泣血的哀求,便遂了她的愿。
  被少年施治后,这位久卧病榻的小姐在死前的三天里行动自如,做了许多从前不敢做的事,了却了许多心愿不说,还向府里的医师一一表示了感谢。
  兴许是因为少年让她得以解脱,她与少年格外交好,出门逛庙会、踏青都带上了对方。
  ——嗯?
  ……原来如此啊?
  裴元回忆至此,恍然大悟,这少年莫不是因此被财主看入了眼,于是也成为了乘龙快婿?
  裴元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方案被选上也不是好事啊?
  听到他的笑声,原本昏迷的人悠悠转醒,一双眼睛斜睨着裴元,眼光澄明锐利,叫人明白他之前只是在装昏假寐而已。
  “裴大夫,你因何事发笑?”
  少年声音清冷平静,却带有一丝不怒自威的煞气。
  “咳,没什么事……山奇大夫。”
  裴元想强作正经,可嘴角笑意根本止不住。
  “只是觉得,我们很是有缘啊。”
  3
  山奇,这一看就假、念起来还像个东瀛人的名讳,正是少年在财主府邸里行事时的身份。
  观其言行举止,明显是受家里宠爱惯了,不会忍受任何闲气,大概是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历练的世家公子,不想告诉别人真名,裴元也就用这假名称呼他了。
  “山奇大夫,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啊。”
  裴元真诚地对少年解释现在的情况:“我听仆人说,他们老爷精心选出了我们两个,要送到地府去给他女儿作陪。”
  “等那所谓的‘吉时’一到,我们就都得死了,”裴元唉声叹气道,“说是让我做大的,你做小的,估计就是我先一步死,你慢一步死了。”
  “我倒是不怕死,可山奇大夫你年纪还小,来日必定大有可为,死了未免太可惜了……要不在他们先杀我之时,山奇大夫你找机会逃出去吧。”裴元似是越说越丧气,直接预想了自己最坏的结果。
  名为山奇的少年一点没被他吓住,脸上神色依旧如常不说,还反过来仔细打量裴元的惺惺作态。而后他露出了一丝讥笑:“裴大夫,你不是不愿与我为伍吗,如今和我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裴元下意识想辩解,却突然噎住。
  他好像,还真的对少年说过类似的话。
  在他们各自提出了方案之后,裴元确实选择疏远了山奇,因为他发现,他与对方的理念并不相合。
  裴元一直认为,哪怕病人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为医者也应该与天抗争,而不是为了摆脱病痛,便让患者饮鸩止渴,如此一来,医者又有何存在的必要?顺应生老病死再省事不过了。
  裴元感到颇为遗憾,他其实非常欣赏这位“山奇大夫”,招募来的医师中,他们二人最能跟上对方的思路,最能与对方辩论无数回合——未尝不是一种看对了眼的棋逢对手。可因为山奇的方案,裴元察觉到了彼此之间注定的“道不同”。
  因此在离开财主府邸前,即病人回光返照那三天里,裴元都躲着山奇,没再找他交流医术了——他怕自己会表露出过于失落的心迹。
  而山奇主动找了裴元两次,第一次裴元打哈哈说自己累了糊弄过去,第二次裴元对上他执拗的眼神,腹中备好的说辞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山奇虽心高气傲,却不是没眼色的傻子,原先爱找他说话的人忽然吝于言语,还推三阻四地避开他……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和他有
  来往了。
  “为什么?”少年看着裴元,眼神中有不解,有愤懑,还有隐隐的受伤,“给我一个理由。”
  明明下定了要远离对方的决心,裴元还是心虚地移开视线,底气不足地说:“我们要走的路,可能……不太一样。”说完裴元甚至不好意思去看对方脸上是何种表情。
  总之两人不欢而散,裴元也没再见过山奇了——直到现在为止。
  遭遇了倒霉事后,与山奇的重逢令人尤为喜悦,让裴元一时忘了先前想划开界限的人正是自己。
  真是尴尬了,裴元的一点良心都想找地缝溜走了。
  4
  “你不是讨厌我吗?现在又能对我逢场作戏了?”即便被绑着,少年也能神态强硬、咄咄逼人地质问裴元。
  逢场作戏?
  这说法属实是有点诡异的暧昧了。
  裴元觉得山奇用词不当,可毕竟是他先冷落对方,方才又趁对方刚醒装模作样想吓人家——哎,如此想来,竟然还形容得怪贴切的。
  为了说清楚,裴元还是指出了问题:“山奇大夫,‘逢场作戏’一词,一般是用来指认负心之人,这个罪名……我恐怕担不起。”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产生了误会,”裴元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温柔了些,“先前没说明白是我的错,但我从来不曾讨厌你……前几日会躲着你,与你无关,全是因为——”
  “我想要的太多了。”
  难得遇上才能天资不输于他,且年纪比他还小的医者,裴元可谓是见猎心喜,以为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恨不得马上与对方结为知己,却不曾想,他们二人在救治病人的理念上有如此大的分歧。
  简而言之,就是裴元有些自作多情,自顾自先入为主,又自顾自感到失望。若是他一开始没想亲近山奇,也没和他热络起来,之后产生分歧时反而能平心静气。怀有过度的期待,便导致心中有了更大的失落。
  “你——”少年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几次张口又闭上,狠狠咬着牙,似是在忍耐骂人的冲动。等他的气性降下去了,才冷冷瞥了裴元一眼:“何必拐弯抹角呢,裴大夫?”
  “你大可以直白点,说明明应该用你法子医治病人,因为我开的药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或者说我不似你医德高尚,和我打交道,会害得你同流合污!”
  “并非如此——”裴元见他彻底误会了,也心急地解释道,“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拔高了一点:“你说来说去,都是在敷衍我!”
  他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来,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可他此刻寻求解释的眼神,却比之前那次还要可怜三分。
  显而易见,自从被裴元回绝以后,山奇始终不能释怀,委屈窝火的心情越涨越高,以至于现在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都气得眼角泛红了。
  见此情景,裴元愣神片刻,心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负心人了?
  少年人坦荡诚挚、直来直往,不似漂泊江湖数载的裴元娴熟老练,会用一重又一重的谎言裹住真心,还三番两次顾左右而言他。
  “我……其实,我也救不了那位小姐。”
  沉默良久之后,裴元缓缓说道:“我希望她能多活几年,而这几年里,也许我能找到方法,治好她身上的病。”
  “但我没有什么把握,没道理因为这‘也许’的可能,就叫她白白再遭几年罪……可医者之职,不正是为患者争取那一线生机吗?”
  “我还举棋不定的时候,你却已经有了决断……让患者从你的手上得了解脱,我也是。”
  裴元自嘲地说:“我躲着你,大约是不想承认,也不敢面对我的无能为力吧。”
  自从家中亲族几乎都因瘟疫而死后,裴元便立志学医,想竭尽所能治好他所见的每个病人,让人世间不必再因疾病而生出无数惨剧,这是他的追求,也是他的心结。如今他已经算得上医术高明了,却还是有束手无策之时,这叫他怎能不感到几分灰心丧气,不受困扰的山奇则像一面镜子,令他无法坦然面对,只好选择暂时回避。
  山奇微蹙着眉头,认真听完了裴元的自白,看到裴元忧伤落寞的神色,他轻轻哼了一声。
  “你真是个……自大的滥好人。”
  他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5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你还打算烦恼下去吗?随便你吧,”山奇看向从地窖出口照来的光,果断地说,“我要先出去了。”
  得到满意的解释后,山奇的气也顺了,对裴元的态度也随之转变了,变得爱搭不理了。
  裴元这才想起他们两个现在算是遇险了,不太适合回忆前尘往事——但明明是山奇自己先翻旧账的吧。
  裴元有种被人用完就丢的感觉,狐疑地想,难道这家伙是专程跟过来讨说法的不成?
  ……不可能吧,裴元把这奇怪的猜测抛之脑后,开始感受起
  了周围的动静。
  地窖上面似乎是空空荡荡,没有别人把守。先前的几个仆人明显小瞧了他们,大概是觉得两个外貌斯文的大夫翻不起风浪,只要被绑着就插翅难飞,或者是怕他们在举行冥婚前被闷死了,离开时就只是撤走了梯子,并未把地窖出口盖住。
  “他们如此放心地打开出口,不怕我们呼救也不怕我们逃走,说明这地窖就在府邸内吧……”裴元分析道,“你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的。“
  “我们还是等仪式准备好了,被带出去以后再逃吧,逃出去后立刻报官,人证物证就都有了。”
  “……什么?为何要如此麻烦?你还真想和死人拜堂成亲啊?”
  少年惊奇又嫌弃地拒绝了裴元的提议:“你这位‘大的’自己去吧,这样就能一枝独秀了,‘小的’我可不奉陪。”
  嘴真够利的,裴元叹了口气,颇感无奈。
  “我是怕别人遭殃。从方才仆人说的话来看,现在被抓到的倒霉蛋只有我们两个,可要是我们早早脱身,保不准他们还会选中其他无辜的人。”
  “我们逃了,他们再抓了别人,定会严加防范,掩人耳目转移阵地——别人如果无力自保,那就是死定了。”
  要是裴元想逃出去,随时都能这么做,他的武功放在江湖里虽不算顶尖,但也能说是一流,对付仆人护卫之流轻而易举。醒来后选择装怂显怯,就是怕有别人受害,也想将心生歹念之人绳之以法。
  山奇歪着头看他:“没想到,裴大夫不仅追求悬壶济世,还想伸张公义?”
  “令人佩服啊。”
  他嘴上这么说着,下一瞬双手倏地从背后脱开,右脚鞋底尖上也冒出一把暗器,割断了一圈绳子。
  “不过我不求公义,只求解气。比起报官,我更想出去把外面的人都揍一顿。”山奇一边扯开还缠在脚上的绳子,一边冷笑着对裴元解释。
  “要砸烂这场见鬼的婚事,多的是办法呢。”
  山奇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同时给了裴元一个挑衅的眼神。他这个囚徒挣脱了禁锢,另一个囚徒裴元的深谋远虑自然就泡了汤。
  果然,他得意地看到,裴元只能不得已地迁就他,也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站起身来。
  “那就听我——”少年刚要布置自己的计划,却见站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裴元忽然又变低了。
  在他没反应过来时,裴元俯下身体,单膝跪地,一把抓住了他右腿的小腿,端详起了鞋上的暗器。
  它制式奇特,不似中原产物,有着非常明显的异域特色。
  准确地说,是东瀛特色。
  “……你是东瀛人?”
  裴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山奇”。
  “你的真名叫什么?”
  6
  “与你无关。”
  “山奇”连忙把鞋上的暗器收回,掩盖因一时得意而露出的破绽,可惜于事无补,他还想把右脚从裴元手下抽走,却被裴元轻松禁锢住了。
  “与我无关?”
  裴元笑了笑,神情依旧一派文质彬彬、宽和温柔,但声音却压低了一些:“我们现在共处一室,又得通力合作逃出去,你却连真名也不肯告诉我,我怎能不觉得蹊跷?”
  “你不肯照我说的做,莫非是不想去见官?你怕身份暴露……怕你自己也会被抓起来?”
  一个东瀛人,要是掩盖身份混迹市井,装作与中原人无异的模样,探听各路消息………
  那通会常是个细作。
  但“山奇”要是细作的话,其伪装又未免太过随意了,显而易见的假名、时而出现的语义错误、自负乖戾的行事手段、不知隐忍低调为何物的性子……如此种种,令裴元在知道“山奇”是东瀛人的时候,也排除了对方是细作的可能。
  不过如何想的是一回事,如何反应又是另一回事。这隐瞒了身份的少年老是跟裴元唱反调,如今良机难得,也该轮到裴元来盘问“山奇”,好好吓唬一下他了。
  “什……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
  “山奇”听出了裴元话中险恶的机锋,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怀疑我是细作?!”
  “你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谁当细作会来做大夫啊?这么个,这么个……”“山奇”被裴元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又累又烦、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还有,我之前不是总和……你,就是你!我不是和你待在一块,就是去看那位小姐……哪还有精力去当细作啊!”
  确实,裴元心里很赞同少年的说法,然而他嘴上还是说:“那也未必,谁知道你独身一人时会做什么呢?”
  “鉴于你的身份弄虚作假,我可没办法相信你。”
  “呵,你不相信又如何?谁在乎!”“山奇”气到极致,反而冷笑了几声,“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信口开河。”
  “滚开,别挡着我出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说
  着他抬手起势恫吓裴元,想让对方识相点。
  裴元好似听不懂这番威胁,只是低下头去,手从少年的小腿往下,摸到鞋后跟处,再用力一揉——
  “唔……!”脚上怪异的触感让“山奇”又惊又恼,“可恶,你在做什——”
  话没说完,他就知道裴元的意图了。
  鞋底的暗格被裴元强制破坏再打开,刚隐藏好的的暗器直接掉落下来,此外还有一个小药瓶也滚了出来。
  趁少年没反应过来,裴元眼疾手快捡起瓶子,同时立刻直起身子后退了几步。“这里面是什么药物?”他拿着瓶子,兴味盎然地问,“请你作答一二吧,‘山奇’大夫?”
  “否则,我便只好把它倒掉了。”
  从在地窖里再次见到“山奇”的时候起,裴元就觉得他的表现过于冷静自若了。裴元自己是因为一时大意才中了招,可少年好像是早有预料,对现状没有任何反应,唯一的情绪宣泄还是针对裴元,而非此番遭遇。
  对此裴元不禁猜测,“山奇”难道是知情的?他是故意被财主的家仆抓住的?为了什么呢?
  裴元身上的东西被仆人搜寻过,“山奇”想来也逃不过搜身,但若他有所防备,在被抓住前应该会放置好贵重的或是关键的东西。要是能找到的话……就有不少乐子了,裴元心想。
  等到“山奇”亮出鞋上的暗器时,裴元也顿时眼前一亮——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古怪?依照这东瀛少年自负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身上保管。
  而裴元年少时性子不定,对各类杂学都十分感兴趣,知晓一些机关之术,并触类旁通摸到了点暗器的门道,现在用来给人拆台绰绰有余。
  “山奇”见裴元作势要把瓶子打开,却不像裴元预想中那般气得跳脚,而是急忙又担忧地阻止道:“停!你别碰——你不能打开它!”他整个人慌乱得手足无措,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为什么不能?”裴元皱着眉问,难道里面是毒药?还是什么会成瘾的药物?
  “就是不能……”少年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瞪着裴元,懊恼了片刻后终于服了软,“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但你真的不能打开它,因为它里面……”
  “是化尸散!”
  ……啊?
  裴元愣住,手一抖,差点把瓶子给扬了出去。
  一切的缘由,始于富家小姐与渔家小子的一次相恋。
  早些年的时候,财主家弱不禁风的小姐偶尔也有把精气神养好的日子,可以让她到镇里边逛逛。说来也真是可怜,因常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她对自己生长的地方知之甚少,每回出门都像是位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既忐忑不安,又兴致勃勃。
  在她十六岁那年,她找了次机会去海边放纸鸢,侍女替她放,她则在岸边看着,海边风大,她也就只打算待一小会儿就回家。
  她望着天上的纸鸢出了神,忽然听到有奇怪的乐声,像陶埙发出的声响,可又比那粗粝许多。循声望去,她看到了打鱼归来的一叶小舟,上面有一个肤色黢黑、看着年纪比她还小点的少年,正准备靠岸。
  而少年口中,就正吹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哨子,等他上了岸,提着满满一大桶鱼走近时,小姐便看清楚了那“哨子”其实是只海螺。海螺的壳子又大又完整,色泽也鲜艳漂亮,加了个木质的哨嘴,就成了能吹出声的玩意。
  鬼使神差般,这位病怏怏的小姐支楞起身子,趁着侍女放纸鸢走远了,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渔家子面前——
  向他讨要那只用红绳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的海螺。
  无论是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还是她眼巴巴的可怜模样,都叫淳朴憨直的少年无法拒绝。
  但男子用过的东西,怎么能冒昧地送给清白的姑娘家,于是他说会重新做一个,让小姐在十天后的同一时辰来此处找他。
  小姐想了想,答应了。
  那之后便是如同话本般老生常谈的故事了。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人,在一来一往中对彼此产生了爱慕之情,又因频繁的相会漏了馅,被小姐的父亲知道了,当场抓包。
  财主怎能接受宝贝女儿被野小子拐走,勒令小姐不准再与渔家子相会,说自己会为她寻觅相衬的婚事,又对少年嘲讽一番,说他都拿不出几百两的彩礼钱来,竟然也敢肖想与他们家结亲。
  渔家子是个坦荡的直性子。被财主棒打鸳鸯后,他没有意志消沉,而是开始寻求发财的路子,好攒够身家再去小姐那儿提亲。他跟着别人学如何出海行商,在中原和东瀛之间往返交易,的确也积累到了些钱财。
  但很不幸的是,在一次出海中,他有去无回,再没靠上小镇的海岸。
  小姐听闻恋人的死讯后,郁郁寡欢,心生死志,身体便一天比一天差。
  裴元等人来为小姐医治时,她不光是身体病入膏肓,心里更是药石无医——她早就想为恋人殉情而去了。
  在所有招募而来的医师中,“山奇”是唯一
  一个知晓她的心事,又愿意帮她一把的人,因此赢得了她最后的心声。
  小姐把财主要为她许配冥婚,且看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裴元和“山奇”的消息告诉了他,要他早做防范。
  同时她还拜托了“山奇”一件事,就是在她死后想办法彻底毁掉她的尸体,免得财主不死心还去害别人。
  “我不懂父亲的想法,从前我想要的人,他不肯接受,现在我都要死了,他却怕我在地下太寂寞,要拉无辜的人赔我……”
  “我想做一回主……如何死,得我自己做主。”小姐在庙会上拜了菩萨后,如此对“山奇”说。
  ……
  “所以,病人是自个想随着心意死去,和你救不救得了她没有关系。”
  “化尸散也是为此而制,她不想有一分一毫留存于世,只要没了尸体,她那脑子昏聩的父亲也没办法给她配冥婚了。”
  山奇有条不紊地解释完自己之前受到病人青睐的原因,然后乜斜着眼看向裴元:“化尸散是我自己调制的,花了不少功夫——这就是之前我独身一人时做的事。”
  “可以排除我是细作的嫌疑了吗,裴大夫?”
  “咳,‘山奇’大夫你宅心仁厚,对病人体贴入微,自然不会是细作,”裴元诚恳认错,“是我冒犯了。”
  “那我的鞋子呢,你修好了吗?”少年又问,“没鞋子我怎么出去啊——叫你随便弄坏别人的鞋!”
  “修好了修好了,”裴元忙不迭把鞋子还给他,“请笑纳吧,‘山奇’大夫。”
  “这还差不多……”
  少年接受了裴元的求和,因为这场大获全胜,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8
  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就好办多了。
  裴元答应按照“山奇”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二人当即从地窖离开,一出去就被附近守卫的护卫瞧见了,裴元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东逃西窜带着他们遛弯,“山奇”则去寻找棺木,用化尸散让逝者彻底烟消云散、再无牵挂。
  很快他们达成了目的,再到一家茶馆汇合,喝上了一杯闲茶。
  “他们不会追来了,那财主忙着悲痛欲绝呢,”“山奇”颇为冷酷地说,“最令人生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是始作俑者,但只要事情不受他掌控了,没得到预想中的好处,就表现得好似别人都欠了他一样。”
  裴元端起茶喝了一口:“‘山奇’大夫,听起来你似乎对那财主颇有微词?莫非……除了抓我们两个给他当上门女婿之外,他还做了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见过他……就是小姐的情郎,那个打鱼的人。”
  “他来东瀛经商时,我见过他几次,托他给我买了几次中原的药材和书籍,也聊过几句,知道他的来历,所以算是认识了吧。”
  “山奇”这话,承认了他是个东瀛人,许是事情告一段落,他与裴元分别在即,便放下了防备,开始坦诚相待了。
  “他死后被海浪冲上了岸,我刚好碰到了,和他一起被冲上岸的还有部分船体,检查以后发现,桅杆有一处的断口太平整了些……”
  “想来是谁看不惯他生意兴隆,使了点绊子要他的命。”
  “让人埋了他之后,我就——”
  “就特地来中原为他讨公道了?”裴元插了他的话,“‘山奇’大夫,想不到你也有一副侠肝义胆啊。”
  “山奇”差点被茶呛到,脸色微红,瞪了裴元一眼:“我是说!我就当作没这回事了!”
  “你以为来中原一趟很容易吗——我父亲不肯答应,说最近盯着我们的人变多了,需加倍谨言慎行……这次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更别提要在你们的地盘上,给你们的人讨公道了——中原人之间的争端,还轮不到我插手吧。”少年不满地嘟囔着。
  裴元觉得他这副絮絮叨叨样子挺讨人喜欢的,默默看了个够,然后含笑问他:“那你最后又是为什么来了这一趟呢?”
  东瀛少年叹了口气:“因为之后我路过海岸边时,总是听到诡异的乐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十分凄惨。”
  裴元有些惊讶:“你是说,鬼魂来向你诉冤了?这可真是奇闻轶事啊!”
  “不过,此事听起来不怎么可怕,你大可以直接当没这回事吧。”
  “我也想,但是那乐声吹得很难听,”“山奇”无奈地说,“难听到我每次经过都会被吓一跳。”
  “哈哈哈哈……学艺不精精的鬼魂?还有这种事?未免太滑稽了些。”裴元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闹鬼,但别人也说能听见乐声,于是就去海岸边搜寻了一下,找到了……”“山奇”狡黠地向裴元提问,“裴大夫,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裴元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一只海螺号角?”
  少年撇了下嘴,很不高兴没难倒裴元:“是,它也被冲上了海岸,只是海边本来就堆了许多贝类,无人发觉它的不同
  之处。它的主人大概一直把它带在身上,最后红绳断了,才分开了吧。”
  “这只海螺被遗忘在一旁,又因海难稍有残缺,海风灌入时便发出了五音不全的怪声……就是我听到的声音了。”
  “噢……你捡到了它,真是因缘巧合,”裴元摩挲着茶杯,继续问道,“那你是为什么来中原呢?”
  “哪还有为什么,”“山奇”说,“就是因为捡到它了啊。”
  “我想着,既然不能帮它的主人报仇,那把它交给对方生前重要的人也好……就找了门路换了个身份,跟着商队来了中原。后面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所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真名?”裴元说,“我可以保密的。”
  “不行。”
  少年送了他一个白眼:“你心眼太多了,我才不信你呢。”
  9
  喝完了茶,裴元便要给“山奇”送行了。
  两人在海边慢慢走着,往码头前进,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上唯有碧空如洗,地上半是浩瀚烟波,半是田野人家,让人越看越是心旷神怡。
  “就是这儿了,我把苦命鸳鸯的一对定情信物埋在底下了。”
  “山奇”领着裴元来到田边一处野草丛生的地方。
  “那位姑娘生前带我踏青,说过想把东西埋在这儿,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土地有翻新过的痕迹,因为时节正好,现下已经长了点野草野花了。
  “如此便好……”裴元点头道,弯下腰帮这简陋的衣冠冢除了草,“也算是生死不渝了。”
  ……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段路。裴元看了看美景,又看了看身旁难得神态柔和的东瀛人,离别在即,有些话再不问出口,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山奇’大夫,冒昧一问,请问你师从何人?”
  “若是不介意,你回东瀛可以捎上我吗?我想向你师父请教一番……”裴元说道。
  “你这是……图穷匕见?“山奇”狐疑地看着他,“我说你怎么好心给我送行,原来是想撬我墙角啊?”
  “你死了这份心吧,我没有师父可以给你请教。”
  “我想学什么的时候,就花钱请人教我,教完便是钱货两讫,不会再和对方联系了,请过的人也很多,有些我都忘了。”
  “呃……和钱财无关,只要是为你传道授业之人,就算是你的师父了……”裴元仍在争取,“不知能否带我回东瀛,为我引荐你认为最好的……”
  “当然不行!”“山奇”瞪大了眼睛,警告道,“我都说了我是偷跑出来的了!!”
  “偷偷离家还带回个中原人……我该怎么解释啊,”他小声抱怨道,“你也为我考虑考虑吧。”
  “的确……是我冒昧了。”裴元这才放弃了。
  东瀛少年眼珠子一转,反问道:“轮到我问你了,你师父又是谁?”
  “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裴大夫这样的人才,我也很好奇。”
  裴元笑了笑,说:“那就说来话长了。”
  至今为止,裴元拜过许多师父,算起来也有十几位了。初入医道时,他跟着头几位师父学的时间比较长,等到学无可学了,他就拜别师门,去寻访下一位名医。随着他医术逐渐进益,越是后面的师父,能教给他的东西就越少,彼此师徒相称的时间也就越短了……裴元如今的医术,可以说是集百家所长而来的。
  “你你你——”东瀛少年俊秀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我啊?!”
  “我这边钱货两讫,好过你把人家的家底骗走了又不继承人家的衣钵吧?!”
  “嗯?我可不曾骗人……”裴元真诚地说,“拜他们为师之前,我都和他们说明白了——我在追寻自己的医道,会为了提升医术去任何地方,不会一直停留在某处。”
  话虽如此,可架不住裴元此人相貌堂堂、天资聪颖又为人正派,只要他乐意,又能把别人哄得喜笑颜开,因此那些收了他当徒弟的大夫无一不对他欣赏赞许,秘方秘术也教给不少了他,多少是有让他继承衣钵、光耀门楣的意思,有的还曾明说过想让裴元继承医馆,或是把自家女儿许配给裴元——
  每每出现这种情况,裴元便知不能再停留此处,就想法子拜别师门,另寻明师了。
  思及此,裴元也迟疑了一下,如此算来,好像真如“山奇”所说,是他更不厚道一点?
  “山奇”的话把裴元从回忆里揪起来:“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再去找一个师父学医?”
  “我觉得这并非长久之计,你可以自寻出路试试……免得哪天被人怀恨在心报复了吧。”
  少年话糙理不糙,的确戳中了裴元的心思。
  他已经找过许多老师了,医术上也暂入瓶颈,也许他该找出自己的医道了。
  他思忖道:“我打算找一个村庄落脚,做场试验……
  “许多病人之所以会到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地步,都是因为一开始症状轻
  微时没有注意,没得到及时的治疗。就像那位小姐,若她早些年碰上我们,或许她也不会死了……
  “我在想,若是人人都有自医的能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种情况了?
  “我会试着向村民传授较为基础的医术,若能成功,便会再试试能不能推广到别处……”
  “这可不容易啊……祝你成功吧,裴大夫。”“山奇”说。
  10
  到了码头,两人得告别了。即便两人此前没表露过不舍之情,彼此还伶牙俐齿地争论了许多次,但到了如今,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竟然是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对方表态。
  最后还是裴元先开口:“可惜我仍然不知你的名字……我这告别的话,是向何人所说的呢?”
  东瀛少年一脸“你怎么又提这事了”的表情。
  “你都愿意被人抓回来救我了,起码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吧?”裴元笑着说。自少年坦白以后,他就确信对方是怕他出事,于是故意被人抓到地窖里的。“若是日后相见,我却不知道你这位朋友的名字,岂不是显得我们之间情分浅薄——好歹我们也是生死之交了。”
  “谁和你是朋友了,”少年不吃他这套,“说是朋友,也不见你送礼给我留念来着。”
  嗯——确实啊!裴元一时之间也语塞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裴元忽然听见“山奇”笑了一声。“你袖子上的是什么?”他问。
  裴元抬起手,见袖子上有一小棵野草,大概是拔草时不小心粘上的,因土地湿润,这棵草也带着点水,在他袖子上粘得意外牢固。
  一只手伸过来,替裴元摘下了这棵草。“我勉为其难收下它吧,”东瀛少年说,“就当是你送的礼了。”
  裴元愣住了。少年也偏过视线,不与他直视。
  “至于……名字的话,你可以叫我‘阿麻吕’。”
  说完他便转身,往返程的商队走去。
  裴元回过神来,说:“这,也不像是真名啊——”
  争辩刚起了头,裴元便忽然哑口,而后失笑。
  “是吧,阿麻吕。”他若有所悟,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
  “合起来可不算假名了,裴大夫。”
  “山奇”,或者说阿麻吕,最后回了一次头,露出一个难以描摹的笑容:“是给你的回礼。”
  ……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千百年前的诗句,在千百年后仍有人吟唱。
  赋予漫长光阴的缘分,也伊始于此。
  ————————
  某天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就是裴元和阿麻吕如果是在进入万花之前相遇会怎样。那时候裴元还在求索医道的旅途中迷茫,阿麻吕家里也还没出事,裴元是个迷茫而温柔的人,阿麻吕有些毒舌但还不像后来那么扎人,感觉能写出一次青涩的暧昧感情呢——所以我就写了这篇番外。
  感觉原设的裴元和阿麻吕,人生轨迹有明显的错位感。等后续他们进入万花时,裴元已经理想很坚定了,而阿麻吕却是扭曲起来了,真般配啊=,=这篇里面阿麻吕对裴元的箭头还是挺明显的因为心防没有以后那么高,但裴元的视角就是觉得小朋友cute,即便有点心动也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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