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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巷里,谁也没开口说话,寒风凛凛,但并不太让人难以忍受,刚初冬还没下雪,踩在坚实的砖路上,莫名有种安心又惬意的感觉。
  乔宿辉走在前面,他穿得很单薄,校服外面只套了运动外套,一阵风卷起一片干燥的枯叶落在外套的帽子里。
  吴溟默默走了一会,伸出手想要摘掉树叶,手举到半空,却担心碰到乔宿辉而有点无从下手。
  乔宿辉回头,看见的就是吴溟皱着眉,嘴角抿着,手悬在半空有点局促又异常认真的样子。
  乔宿辉说,“哎呦,扒我衣服干嘛。”被冷风一吹,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鼻音,再加上他大惊小怪的神色,很有那种半真半假的委屈和可怜。像是大型猫科动物打了个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是,”吴溟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我,呃。”
  他莫名为自己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感到有些懊恼。
  对于和吴溟前些天的冲突,乔宿辉其实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很多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气,猛烈却短暂。
  所以当别人再次提起他说的话,乔宿辉大多想都不想发自内心地说,“啊?真的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让心里一直揣着这件事的人感到抓狂又无奈,暗暗发誓再也不信乔宿辉的鬼话,但下次还是自投罗网。乔宿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小凿子,蛮横无理地撬开心脏外壳,不讲道理地住了进去。
  乔宿辉握着一把枪,抵在对方胸口,笑着说,啪,枪口冒出了彩虹豆。
  目前最大受害者是周游星。
  吴溟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他还在和自己较劲。
  乔宿辉。
  你是真忘了你干过什么人渣事。
  但是。
  有没有可能,他是真忘了。
  吴溟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挫败感,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负罪感。
  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好了!开始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了。
  不就是网游大神拐走了纯情少男的心吗,好不容易追到大神却天天下副本当工具人吗,不就是一声不吭跑路头像再也没亮过吗。
  不行,还是十恶不赦。
  根本不能原谅!
  谁拿真名当游戏id啊?
  乔宿辉说,就是,我觉得我名字特别好听。
  没等吴溟别扭完,乔宿辉晃晃悠悠举着两根烤肠回过身来,说,“天冷了,多吃烤肠。”
  烤肠几乎被戳到脸上,吴溟轻轻地伸手接过,盯了片刻,咬了一口。
  脆骨的,美味的,健康程度未知的,淀粉肠。
  吴溟吃的小心翼翼,心脏滚烫。
  乔宿辉说,“烤肠两块。”
  吴溟僵硬了片刻,真去掏钱。
  乔宿辉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笑得灿烂,他说,“不着急,先欠着,不客气。”
  天冷为什么要吃烤肠?
  无所谓,反正那个人的话即使再离谱总有让人忍不住相信的魔力。
  “因为这叫热狗。”乔宿辉把竹签投到垃圾桶里,突然出声。
  “噗。”吴溟又在用羽绒服袖子挡住半边脸。
  好开心啊。
  为什么啊。
  四中管的不严,晚饭期间校门不关。有许多学生三三两两去校外小吃街吃晚饭。
  小吃街窄窄长长一条,烤串冷面麻辣烫,种类还挺多的。
  远远看见一个拖把色长方体倚在电线杆旁边,乔宿辉说,“吃饭去了,拜拜。下次可以约个竞技场pk。”说着挤进了人流中,几个跨步就过了人行道。
  周游星远远看见了乔宿辉一跳一跳蹦过了路沿和砂石地,抱着肩膀冲了过来。
  乔宿辉说,“养儿千日,用儿一时,衣服共享一下。”
  周游星缓缓翻了个白眼,拉长了声线,“乔哥——你又不穿外套。”
  但是手搭在拉链上。
  乔宿辉不由分说哗啦一声拉开周游星的拉链,挤进了羽绒服里。
  “艹!”周游星好像摸到一块会动的,冻了一晚上的铁块,还是啪地一声粘上,撕不下去的那种。
  “你这衣服好像双开门大冰箱。”乔宿辉突然笑。连带着周游星肩颈处闷闷地震动起来。
  “冰箱装不下了。”周游星抱住乔宿辉,把头埋在乔宿辉的颈窝里,“再腾腾地方。
  “你问问冰箱能关上门吗?”乔宿辉说。
  “冰箱说它可以试试。”周游星笑得灿烂。
  “那你等会,我翻个面。”乔宿辉扭了扭身子。
  “你别动。”周游星抱的更紧了,他说,“漏风。”
  冰箱还想再工作几年,两人没有勉强让它超载工作。
  乔宿辉戳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说,“快元旦了啊。”
  周游星划拉着手机看,半天
  没翻页,听到他问话,嗯了一声。
  “要放假了。”乔宿辉百转千回地叹了口气。
  周游星放下手机说,“前几天那人?”
  乔宿辉又插了个丸子,说,“啊,网吧邻座,有点缘分在。”
  什么缘分。
  周游星气呼呼。
  “不刚打完?”周游星皱眉,“怎么跟他一起?”
  “都说要广结善缘,不要处处为敌。”乔宿辉说得底气十足,又伸手比划一下,“这叫化干戈为玉筒。”
  什么玉筒。
  还不如浴缸。
  周游星索性一蹬椅子,站起身来坐到了乔宿辉旁边。
  “你干嘛?”乔宿辉挑起一筷子金针菇,“来一口?”
  “我想抽烟。”周游星像一只被冷落了的大型犬,上扬的吊梢眼微微塌了下来。
  “公共场合,素质呢。”乔宿辉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丢给了周游星。
  周游星接住,塞到了兜里。
  远远看见乔宿辉时,周游星也看见了一道浅灰色身影,隔着半条街道,把目光全然放在了朝自己走来的乔宿辉身上。
  周游星有一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
  好像是自己的宝物被别人注意到的那种愤愤不平。
  所以周游星故意让吴溟看见,乔宿辉和他挤在一件衣服里,看见他伸手就能拥抱乔宿辉,看见他们之间多熟悉多无所顾忌。
  看见他们十年来无需言表的默契。
  周游星眼里是轻蔑和警告。
  还有一点点得意。
  他眯着眼,笑着乔宿辉颈窝里拱来拱去。
  吴溟转身淹没人群中不见踪影。
  当乔宿辉无辜地跨上他的小电动车,把两条长腿踩在脚蹬上,蹭车的心思昭然若揭。
  周游星想。
  “检完票了,可以发车了。”乔宿辉张开双手,抬了抬下巴。
  周游星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抑制住不焦躁不已的抱上去的冲动,从背后环住了乔宿辉的肩膀,上下摸索着,故作逼迫道,“票在哪里?”
  乔宿辉习惯性一掏兜,摸到一包相印纸巾,朝他抛过去,说,票。
  周游星“嘁”了一声,“就这?过期了,得补票。”
  别的没有,要命一条。乔宿辉仰着头往后一靠,仰躺在周游星怀里。
  单薄的秋季校服捂不住上半身,就算是两件也不行。乔宿辉修长的青筋分明的脖颈被冻的微微发红,路灯下灰尘清晰可见,车棚外寒风阵阵。
  好吧。
  周游星抽出一张纸巾盖到乔宿辉唇上,一触即离,拉长了声说,“卖给那些女生,就说是乔哥亲过的纸巾。”
  我干了什么啊啊,周游星内心里好像有几百个弹力球砰砰乱跳。有着说不出的紧张和抛出了试探性小勾子后急于看到反应的期待。
  乔哥,你会怎么做。
  乔宿辉眨眨眼,抓住周游星悬在半空托着纸巾的手腕,凑上去又“啾”地在纸巾上亲了几口。
  “卖出去我6你4。”乔宿辉抬眸,那双波光粼粼的含情眼睛折射出夜色清晖和暖黄色灯光散射出的橙绿,像是摇摇曳曳引人沉醉的恶魔宝石。
  周游星攥住纸巾刷地一下塞进兜里,跨上电动车连拧了三圈钥匙,小电动蹭地一声窜了出去。周游星脸上的温度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无数细小的电流从手腕扎到血管,再顺着血流狠狠扎在了心尖上。
  看啊,是暴击。
  “好冷啊。”乔宿辉双手插兜,“明明昨天还好。”
  “我都说要把我的羽绒服借你啊。”周游星说,“还有,扶着点,别栽下去啊乔哥。”
  乔宿辉套着两件秋季校服,另一件是周游星塞在学校储物柜里的。
  可是还是很冷。
  c市的冬天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乔宿辉慢吞吞地把手从冰凉的衣兜里掏出来,顺着羽绒服的下摆塞进了周游星的衣服里。
  手掌下是周游星暖乎乎的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草,你手这么冰?”周游星嘶了一声。
  然后一只手从衣服抽出去,随即周游星的左耳被塞进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是叮叮咣咣的打击乐器,金属碰撞和闷响中混有温柔又朦胧的女声,一阵疯狂且浪漫的风呼啸而过的平静的暴风眼。
  一时无言,寒风刮过,空气凛冽,灵魂被抛向万丈高空,心脏却被稳稳接住,落在温暖干燥的掌心。
  啊啊。
  谁能不爱乔宿辉。
  可谁又能抓住风呢?
  小电动车不断被汽车和公交车超过,周游星觉得今天应该骑摩托。
  “还要去你那个阁楼吗?”周游星问,话里藏着后半句,来我家住吧。
  “嗯。”乔宿辉应了一声,“有幅画,快完事了。”
  “好吧。”周游星感觉羽绒服的毛领有点扎脖子。
  吱呀一声,小电动车七拐八拐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楼下,楼道口的太阳能灯发出垂死挣扎的亮光。
  乔宿辉长腿一迈,从一旁下了车,伸手摘下周游星左耳的耳机,说,走了拜拜啊。
  周游星说,乔哥。
  停顿了数秒。
  没等乔宿辉回头,他就笑着接上了下一句。
  明天早上吃小笼包吧。
  乔宿辉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游星骑车掉头,回家。
  明明回家的方向是顺风,可周游星却真真切切地感到冷意顺着领口灌进衣服里,爬上了他的四肢。
  冷死了,草草草。
  乔宿辉进门打开灯,一束昏暗的暖色光束投向了房间中央的一块区域。地下散落着水桶和笔刷,旁边的架子是脏兮兮的颜料盘和长短不一的铅笔。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和缠成一团的数据线。
  乔宿辉从冰箱里拿出一听饮料,换掉校服,穿上一件松松垮垮,粘上了点油彩的灰色卫衣。伸手揭开了画布。曲起一条腿坐在小木凳上,随手掏了一支笔沾了颜料开始涂涂抹抹。
  大概画的是只鸟,泡在一潭看不清颜色的液体里,一只翅膀蜷无力地蜷缩着,另一种翅膀好像拼尽全力地伸展。
  抽象吗,是的。
  用意呢,没有。
  有艺术价值吗,未知。
  好看吗,确实。
  乔宿辉眯起一只眼,目光落在画布上,却越过了画布,他看见鲜红的翅膀在挣扎,看见愤怒却无望的生命陷入泥沼,看见充实,又看见虚无。乔宿辉只是饶有兴致地蹲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当他站起身来,一幅画就完成了。
  乔宿辉的画明明白白写着随意和粗糙,野路子的画法给了他稀烂的笔触和比例,也给了他无意识的敏锐的审美和天赋。
  忘了是谁说过,乔宿辉的画好像山顶洞人拿树枝戳出来的,难看,但美。
  乔宿辉起身,扎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把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懒洋洋地刷起了手机。
  这幅画可能会变成压箱底的废纸,别人手中的收藏,数学题的演算纸,五子棋的棋盘,飞向天空的纸飞机。
  什么艺术,一幅画而已。
  乔宿辉想。
  刷着手机,看着自己玩的游戏的主播,一条好友申请的红点跳了出来。
  乔宿辉没有特意隐藏过他的微信号,到处打听一圈朋友总能要到他的微信。
  点开绿色软件,最顶上的一条,备注着:吴溟。
  哦,网吧那个。
  乔宿辉点击通过,黑色小猫的头像出现在他的通讯录里。顺便多看了两眼头像,大眼猫猫真的很萌很可爱。
  对话框里“正在输入”和“吴溟”两个词条闪来闪去。
  乔宿辉切屏出去看游戏直播。
  最终弹出了一条,“烤肠很好吃。”
  乔宿辉回,不错有眼光。
  对面又慢吞吞地不吭声。
  终于弹出一句,欠你两块钱,下次请你。
  乔宿辉回,ok。
  众所周知,欠烤肠不能还钱。
  不久后校篮有一场比较重要的市级比赛,周游星这星期地来到网吧坐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开了游戏账号加了好友。
  吴溟这次又换了职业,枪客。打的挺好,但还是差点东西。
  乔宿辉评价。
  乔宿辉拈起一片薯片,凑到吴溟屏幕前看他清背包,看他把一堆低级卷轴丢掉,却留下了各种活动的兑换道具,有去年元宵活动红豆汤圆,踏青节的飞柳令等等。
  乔宿辉的声音从组队耳麦里传来,“怎么都喜欢留任务道具,我之前,嗯,”声音一顿。
  吴溟握着鼠标的右手几乎要把鼠标地下的电池槽扣掉了,即使心如擂鼓,却还是有点赌气地接上,“嗯?”
  “有个网恋对象,他也喜欢囤任务道具,”乔宿辉说,“我记得开服第一个七夕活动,他囤了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哦,”吴溟想。
  啊。
  原来他记得我。
  啊。
  吴溟的鼠标停留在半屏,指尖微微颤抖,点击关闭了道具背包。
  因为在下一个背包格子,就是满满的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来吧同学,说说你为什么看不惯我。”乔宿辉抢完boss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侧身倚在电脑桌上,屏幕光亮下鼻梁挺拔,脸颊棱角分明。
  吴溟犹豫了几秒。
  他说,“我认识乔宿辉,游戏里的乔宿辉。”
  “咦?”乔宿辉来了兴致,示意他接着说,神情有点怀念,“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乔宿辉啊,你是被我爆过装备还是抢过boss?”
  吴溟把略有下垂的漆黑色眼睛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乔宿辉身上,他的视线没有闪躲,却有些闪烁,他说,“都不是。”
  空气一时间有点寂静,电流的沙沙声缠绕在两人耳侧。乔宿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
  “乔宿辉,”吴溟喉结动了动,的眼神里有一种执着之下的悲伤,仿佛透过两年时光去看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身影,“你为什么要删号?”
  被这样一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就算是乔宿辉也有点吃不消。他抓了抓脑袋。
  乔宿辉说,“其实呃,说来有点丢人,有个工作室把我那个号杀废了。”
  吴溟一愣。
  乔宿辉当时在游戏里倒卖稀有资源和高级副本掉率低的稀有武器,抢了大工作室不少的饭碗。
  大工作室不满乔宿辉分的这一杯羹,盗日工作室组织了一批人围剿乔宿辉,仗着人海战术把乔宿辉堵在出生点杀了百十遍,彻底把“乔宿辉”这个号杀废了。
  当时十五岁的乔宿辉很郁闷,这个号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在他手里在boss战里摸爬滚打,在清风茶馆里野外帮战,站上过全服第一忍者,也打出过下饭操作竞技场野队连输三局。郁闷过后,乔宿辉干脆点了注销。
  诞生于游戏里的“乔宿辉”,也至少还是淹没在八百倍速的游戏世界里吧。
  在当年比较纯粹的游戏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联系仅仅停留在世界公屏和私聊,有游戏外的联系方式者寥寥无几。删号通常意味着一个人的消失,了无痕迹。
  情缘恩怨,一笔勾销。
  非常简单且充分的理由,把吴溟心里的百转千回弯弯绕绕都堵了回去。
  乔宿辉把游戏当游戏,自在洒脱。
  吴溟把游戏当真爱,自顾不暇。
  吴溟呼地一声站起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眉毛压成一条平直的线。
  整个人像一张绷紧了的弓。
  吴溟知道谁都没有错,但他止不住地矫情,又生气又难过。
  在短短的几秒钟,吴溟思考破罐破摔强吻乔宿辉之后是畏罪潜逃还是束手就擒。
  乔宿辉伸出手拉住了吴溟的袖口,随手把玩着袖口的一粒纽扣,说,“你前世是一棵草么?”
  什么?
  “你是绛珠仙草吧,诏诏。”乔宿辉手掌下滑,扣住了吴溟的手,十指交缠。
  诏诏。
  无论是屏幕上01代码拼成的像素方块,还是此时乔宿辉嘴角飘出来的两个音节,都砸得吴溟晕头转向,心跳加速。
  原来认出我来了啊。
  好像是干了一瓶苹果醋之后又喝了口雪碧,酸得发苦,又甜得冒泡。
  不知何时,吴溟已经半蹲在椅子面前,上半身靠在乔宿辉的怀里,一手挡在面前,一手和乔宿辉十指相扣。
  乔宿辉揉了揉吴溟的头顶,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向上抬头,露出小半张脸。
  哎呀,眼圈已经这么红了,嘴角却还是绷的紧紧的,看上去像一只往怀里拱的猫猫。
  乔宿辉摸了摸吴溟的脸,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乔宿辉俯下身子吻了下吴溟的眼角。
  是雪碧震荡过后爆炸的声音。
  乔宿辉像一阵飓风,猛烈而不讲道理,把任何酝酿中的情绪撕得粉碎,然后温温柔柔地降下一场雨。
  吴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呼吸停滞了几秒,紧扣的双手又加重了力道。
  如果像千万个短暂交叉的平行线,人海茫茫他和乔宿辉再见的可能不到万分之一,也许擦肩而过,也许根本就相隔万里。
  也许他真的是绛珠仙草,否则怎么解释命运的线除了直线之外还有曲线。
  象征吴溟的线画了个圆弧,就像是麦哲伦船队必定重回到原点一样,必然和乔宿辉的那条相交。
  别哭啊。乔宿辉的手指又抚上了吴溟的眼角。
  吴溟用袖子胡乱抹了下脸,抬起眼看乔宿辉时眼睛里还带着一层水光,不一会又涌上了泪水。吴溟伸出手臂挡住了乔宿辉的视线。
  网吧四下无人的角落,只能听见几声吸鼻子的声音。
  算了哭吧哭吧。乔宿辉把手搭在吴溟的发顶。
  鼠标落下。
  面前屏幕上的id一闪,变成了两个字。
  诏索。
  是乔宿辉亲手改回来的。
  吴溟握着鼠标的手有点不知所措,无意识地转动这轮轴,看着这两个字飘上飘下。
  很熟悉的名字,因为这两个字陪他走过开荒年代,也有点陌生,因为记忆中的读音终于在眼前重现。
  “你……”吴溟想开口。
  但眼神和乔宿辉相撞又飞速瞟向其他地方。
  “你怎么认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结尾补了个欲盖弥彰的咳嗽。
  “直觉,”乔宿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你信吗?”
  吴溟刚想说信。
  乔宿辉又补上了一句,“你跟诏索真的太像了。”
  还记得我。
  好高兴。
  吴溟的心脏里扑棱一声开出了一朵花。
  乔宿辉点了支烟,细长的烟杆飘出袅袅的白色雾气。此时手机振动,周游星的电话打了过来。
  乔宿辉把手机塞到颈窝里,按了电脑的关机键,叼着烟吐字不清地回答着。
  乔哥我到了,你在哪里呀。
  d区这边,马上出来了,等我一会。
  乔宿辉语气一顿。
  吴溟叼了一支烟凑了上来,眼睛微垂,烟头相碰,微微吸了一口气,火光从相触的部位跳跃到吴溟这边的烟杆上。
  距离很近。
  呼吸都会牵动一方的空气,划出涟漪。
  睫毛颤动的弧度尽收眼底。
  烟雾缭绕,灯光昏暗。
  乔宿辉吸了一口烟,单手握住吴溟的下巴,眼神褪去了平时的懒散平淡,变得意味深长而蛊惑人心。
  吴溟拿下了叼在嘴角的烟。
  唇瓣贴合到一起的时候,吴溟呼吸彻底变乱。顺从地迎合乔宿辉的动作,乖乖张开嘴,薄荷糖混杂着烟味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乔宿辉半闭着眼,又将嘴里含着的一口烟渡了过去,然后在吴溟的唇瓣上“啾”了一口,笑眯眯地松开了吴溟的下巴。
  “怎么样?”乔宿辉在烟雾缭绕之后逗弄似的摸了摸吴溟的嘴角。
  “还想亲。”吴溟的耳尖红的滴血,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宿辉。
  真的很好亲,会上瘾。
  刚才在渡气的时候舌尖不小心相碰,电流从舌尖直窜到大脑,指尖都酥麻得发抖。
  仅仅是简单的双唇相贴,干燥温暖的唇瓣相互摩擦,都有热流从小腹涌动到胸膛,填满半个心脏,液体在晃荡,呼吸滚烫。
  好想一直亲下去。
  乔宿辉感受着又贴上来的唇瓣,想着。
  还挺舒服。
  轻轻摩擦,用牙齿叼起一角,舌头微微触碰。都有一种舒适惬意到极致的感觉。仿佛泡在暖乎乎的温泉里。
  在两个人都沉浸在这个吻里。
  身后传来周游星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乔哥。”
  乔宿辉伸出两指推开吴溟,两唇分离发出黏腻的轻微水声,昭示着这一吻的深入。
  乔宿辉又亲了下吴溟的侧脸,站起身来,说,“今天好早,走吧。”
  吴溟扫了一眼周游星,只是舔了舔嘴唇,却只盯着乔宿辉的背影。
  周游星待乔宿辉转身,眼神闪着愤怒和不甘。周游星微眯着眼,眼神里忽而又变成了冷厉。
  他说,“改日再见。”
  然后迈步跟上乔宿辉。
  看见乔宿辉和吴溟紧紧相扣的手,光线穿过两人起伏的眉骨,两人相贴的唇瓣。
  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周游星承认他想扼住乔哥身边人的喉咙,看他缺氧窒息,再也发不出声音,然后自己就可以握住乔哥的手,或者让乔哥摸摸自己的头,让乔哥只对自己笑。
  做更过分的事情。
  乔哥。
  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找别人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只有我有资格和你亲近。
  七点多钟天色已经黑透,颠簸着经过几节台阶,电动车拐出几乎算得上单行道的小巷,驶入了汽车飞驰的主干道。
  乔宿辉一手搂着周游星的腰,一手看着游戏直播。
  “乔哥。”周游星的声音飘散在呼啸而过的风里。
  乔宿辉把下巴埋在周游星的棕色围巾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空气中荡起一阵白雾,“准奏。”
  “训练好累啊,乔哥也亲亲我。”几个黏黏糊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字从唇边飘了出来,周游星垂下眼睑,掩盖住毫无波澜的眼睛和伤心欲绝下垂的嘴角。
  狗勾在心爱的人面前不会伤心,只会捂住碎成几半的心脏,继续若无其事地蹭着裤脚撒娇。
  乔宿辉笑了一声,贴着他的耳朵发出“啾”的一声,还附带了舌尖搅动时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了千百遍,吻上那张薄薄的上扬的唇瓣时舌尖交缠的触感和声音,但此刻还是被乔宿辉无心无情只知道乱撩的举动激得浑身发热。
  膨胀的不甘和委屈层层叠叠堆在胸口,让无处宣泄的火气烧得更旺,周游星无意识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嘴唇。
  好吧,谁说电动车不能当成摩托骑。
  一路油门踩满,转角处几乎甩成漂移。
  乔宿辉收起手机,抓住周游星的衣领,张扬的声音穿透了风声,“你这是在用诺基亚打csgo。”
  又甩过一个弯道,电动车车胎摩擦过粗糙的路面,发出尖锐的鸣叫。车速虽然比不上摩托,但周游星娴熟的车技让电动车也一样刺激。
  周游星也喊道,“乔哥,爽不爽。”
  乔宿辉眯起眼,迎面而来的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了挺拔又迷人的的面容,答道,“还行吧。”
  一会还有更爽的。
  周游
  星扬起嘴角。
  嗡嗡。
  电子门开锁。
  几乎落锁的同时,周游星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乔宿辉。指尖摸到乔宿辉拉高遮住脖颈的拉链,往下一拽,露出了里面的灰色棉质卫衣和颤动着青筋的脖颈。
  周游星舔了舔嘴唇,在乔宿辉兴味盎然的目光中衔住一截脖颈,又亲又舔。
  好像小狗一样。
  舌面舔过喉结,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和一连串的亲吻,乔宿辉“嘶”了一声,右手插入周游星的头发里,抵着他的额头。周游星因为受力而微微后仰,露出一双本应该凌厉非常而现在却因为委屈而变得湿漉漉的眼睛。
  周游星说,“乔哥,你为什么不亲我。”
  乔宿辉眼神微凝,俯身把唇瓣压在周游星嘴角,说话时的震动和起因带起一阵震颤。
  乔宿辉弯弯眼睛,语气打了个转,说,“我说过么?”
  说着放开了周游星,脱掉外衣说,“洗澡睡觉。”
  足够了。
  周游星咧开嘴无声地笑。
  即便乔宿辉还是一副气死人的无所谓的的模样,但他能感受到乔宿辉也被他的舔吻挑起了火气。
  他看见乔宿辉眼底少见的燥热,感受到炽热的呼吸。在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的年纪,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烧起燎原野火。
  今天乔宿辉和吴溟的亲近,的确是乔宿辉清醒意义下的第一个吻。
  周游星在午夜梦回时呼吸交错偷走许多个吻,却丢掉了真正意义上的他最想得到的宝物。
  人都是贪心的,那一刻周游星心里恪守的准线“砰”地一声断裂。
  他无法后退一步,他只有走完一百步,拍拍乔宿辉的肩膀说,乔哥我好爱你。
  乔宿辉迈进了浴室,三下两下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半身镜里映出上半身匀称的肌肉和整齐分明的腹肌。乔宿辉的体脂率很低,只有交错的肌肉线条和弧度惊人的腰腹。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老马今天按着卷子忧愁万千的表情,算了,洗澡这么奢侈的时间,还是想点高兴的。挂在网上的画已经拍到了两万多,拿到钱可以买新周边,新的叮叮咣咣的铁皮装饰品,新……卷子。
  草。
  乔宿辉睁开眼,看来是最近老马办公室去多了。
  刚在手上挤满沐浴露泡泡,浴室的门开了个小缝,挤进来一个人影。
  乔宿辉反手把周游星往外推,“怎么能插队,素质有待提高。”
  你家的浴室是能容纳两个人类的大小么?
  周游星顶着被抹了一脸的沐浴露泡泡的脸央求道,“乔哥让我冲下很快的,训练累死了我想早点睡觉。”
  哦,真的么。
  所以肢体上的磕磕碰碰是由于浴室太小,所以一起冲水是为了节省时间,所以快要贴到一起的躯体也是理所应当。
  乔宿辉握住缓缓摸上腹部的手,周游星笑着舔了舔嘴唇,乔哥腹肌真好看。
  即便有乔宿辉虚虚搭在手腕上的桎梏,周游星的手掌依旧充满暗示性地揉弄和轻触,指尖下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青色的血管有力地跳动。
  周游星的呼吸急促。
  乔宿辉冲掉手上的泡沫,捋了一把刘海,水珠飞溅。他说,你要再摸我就硬了。
  周游星低笑了一声,一手抵在墙面的瓷砖上,半跪在地上,轻轻的吻在了腹肌上。
  草。
  乔宿辉一把握住周游星悬空的手臂,扣住他的肩膀往下一按,周游星整个人被压倒在浴室狭小的地面,乔宿辉也顺着惯性压在了周游星的腰腹上。
  两根勃发的性器紧贴在一起,轻微的蹭动就能感受到头皮发麻的快感。
  周游星半靠在墙壁上,一手紧紧与乔宿辉十指相扣,一手半包住两人靠在一起的鸡巴。乔宿辉的姿势有点不舒服,眯着眼换了个姿势。两根卡得严丝合缝的鸡巴又是摩擦又是撞击,两人几乎同时吸了一口气。
  乔宿辉从鼻腔里缓缓吐出了一声喘息,“嗯……”
  周游星不不舍地松开乔宿辉的手,用另一只手揉弄着嫩红的龟头,再加上右手并紧的撸动,两个鸡巴相互之间的蹭动使龟头撞击到卵蛋上,带出一阵电流经过般的快感。
  浴室里充满了两人重重的喘息,氤氲的水汽在玻璃门上凝结成了一片雾。乔宿辉居高临下地望着周游星泛红的脸,爽到迷离的瞳孔,他伸出手拢了一把周游星湿漉漉的发丝,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呜……”周游星的喉咙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喘息。
  他爱的乔宿辉啊,漠不关心事不关己又浪荡不羁惹得一身桃花债,谁也不得不承认他却怀着一颗简单又温柔不已的心,多情到让人心脏震颤。是水浴法烧杯里的水,柔情万千又使人沉溺。
  周游星追逐着那双薄唇,探入了舌尖,勾住了那条散发着薄荷味的唇舌。舌尖交缠,舌面相贴,乔宿辉惊讶周游星的熟练,躲闪不及被亲了个彻彻底底,像是陷入层层叠叠的蛛网一样无法抽身
  。
  周游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揉弄着根部的卵蛋。乔宿辉被撸动得起了感觉,就着力道做最后的冲刺,茎身摩擦的快感积累到了顶点。
  乔宿辉张开骨节分明的手抵在周游星的胸膛上,狠狠地摆动着胯部,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液顺着脸颊淌落,滴在周游星的腹部,烫得他鸡巴抽搐,青筋跳动。
  “呜……好,爱你。”周游星被快感淹没前喘息着呜咽道。
  在乔宿辉的又一次顶胯后,积累的快感如潮水般释放,二人几乎同时射精,唇舌分离,拖出淫靡的丝线,乔宿辉因为缺氧而张嘴喘息,冷白色的皮肤飞上一片潮红,极尽情色。
  周游星仰头喘息,卫生间的吸顶灯晃眼,乔宿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周游星开心地眯眼笑了笑。
  乔宿辉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被子盖得很往上,只露出了半截脖颈和流畅的下颌。他很喜欢这种被温暖和干燥的被子包裹的感觉,让人放松而舒适。
  被子的一角被掀起,周游星无声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几次差点撞翻了乔宿辉拿在手里的手机。
  面对像小狗一样拙劣的讨要主人注意力的动作,乔宿辉这些年来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在此下的情景,他起了点坏心思,眯起的眼睛有着兴味掠过。
  在周游星又一次不安分地撞来撞去时,乔宿辉突然有了动作。随意把手机抛到一边,猛然发力用大腿压住了周游星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感受到身下的躯体猛地一僵,周游星才慢悠悠地拉开了被子。
  然后把自己也罩了进去。
  四目相对。
  被子里有些闷,也很昏暗,唯一的光源是打闹中掀开的被子的一角透出的灯光。
  周游星偏过头,桀骜的眉眼此刻都低垂了下去,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操。”,欲盖弥彰。
  乔宿辉伸出手虚虚搭在周游星的侧脸,手腕处摩擦到了周游星的唇角。
  几秒后。
  手掌的触感陡然变重,皮肤和皮肤的空隙被霸道地填满。周游星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侧脸摩擦那只漫不经心的手,用唇瓣去舔吻去撕咬手上的每一寸皮肤。
  然后缓缓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乔宿辉,呼吸灼热,但说出的话有淡淡的惆怅。
  “乔哥,”周游星笑了笑,“多摸摸我吧。“
  即便知道他冷心冷情徒有温柔多情的外表,知道他爱捉弄人爱玩暧昧游戏,爱看人爱他到疯狂又不得不隐忍,周游星还是贪恋他的温柔,他的怀抱,他的游刃有余又层出不穷的调情把戏。就好像风在此停歇,此时此地被周游星短暂拥有。
  被随意丢掉的手机屏幕依然亮着,小小的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没完没了。气泡还停留在前一句,
  “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发送人是乔宿辉。
  吴溟没有勇气接着问“你考虑好了没有。”眉头拧得死紧,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嫌疑犯。
  毕竟发出那句充满着紧张局促好像校园剧中优等生男主青涩的告白一样的“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已经花光了他面对乔宿辉时所有的勇气。
  可是乔宿辉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地睡着了,徒留吴溟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
  所幸还有周游星和他做伴。
  乔哥会和那个人恋爱的吧?会对他露出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笑,会和他牵手,和他接吻,就像乔哥对自己的那样。
  周游星对乔宿辉之前的网恋对象有所耳闻,16岁的周游星青涩莽撞,小心翼翼护在手里的珍宝不容他人有一丝染指。他因为这件事和乔宿辉狠狠地大吵一架,甚至两人都动了手。被狠狠按在地上时,咸湿的眼泪汹涌,打湿了尘土飞扬的地面。
  乔宿辉问他:“你跟我生气什么?”
  后来他学乖了,把那些少年纯洁的郑重的爱恋和由此而生的黑暗的占有欲保护欲通通塞到了心脏的夹层,表面上看不露痕迹,翻过面来已经和血肉缝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后来乔宿辉和那个神秘网恋的对象没有后续了,就好像乔宿辉一时兴起,和童话里十二点整的灰姑娘谈了个限时恋爱。
  但是现在,吴溟出现了。
  周游星绝对不能接受乔宿辉抛下他去和吴溟甜甜蜜蜜的终成眷属。
  他永远是深埋在乔宿辉身边的一根刺,任何人都绕不开躲不过。
  他学会收起“贪”,却永远抱守着“痴”,因为不得、不舍、不忘、不许。
  周游星抱紧了乔宿辉,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
  也许是昨晚睡得不错,乔宿辉意外地醒的很早,左眼眯起了一条缝,确定没有阳光直直打在自己脸上,才缓缓睁开两只眼睛。
  周游星已经早起跑圈去了,乔宿辉打了个哈欠,伸手端过床头放的水杯喝了一口。
  水是热的。
  吃掉周游星带回来的鸡蛋饼和小丸子,乔宿辉坐着周游星的电动车去学校。
  早上六点多钟的冬天还是黑的,街
  道也很寂静,天空零零散散飘着几点雪花,乔宿辉伸手接了几片,按在了周游星的脸上。听着周游星大惊小怪的抱怨,乔宿辉又变本加厉地把整只冰凉的手贴在周游星的脸上。
  这就导致到的太早了,班级里只坐了零零散散的人。乔宿辉随意地从桌堂里摸出一本高中语文古诗词大全,一开始只是一时兴起在读着,没想到越读越觉得其中很有滋味。
  刚到学校还睡眼朦胧的同桌看见乔宿辉在看书,瞪大了双眼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后抱了抱拳,“乔哥都这么努力,我也要发奋图强狠狠卷死他们!”说罢从书包里掏出一套英语专项练,埋头苦做。
  忽然,乔宿辉听见了身边的传来了“叩叩”的敲击玻璃声,向左一偏头,刚好和吴溟对上视线,他像是跑来的,微微喘息着,白雾飘散。
  高三的教室都在一楼,而乔宿辉恰好坐在后排窗边,夏天伸手就能折下花枝,冬天能看到远处的雾凇。
  乔宿辉想起来昨晚的对话,恍然吴溟是来找自己要答案的。
  乔宿辉盯着他看,眼睛里有揉碎的笑意,吴溟心跳不由得加快,故作冷淡的脸染上红色。
  来之前吴溟心里乱糟糟的还紧张得不行,可一但看到了乔宿辉,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就好像,看到他就已经很幸福了。
  窗户上有雾气,吴溟有些看不清乔宿辉,他伸手想要去擦,但雾气在屋内的那一面,他怎么都差不干净。他皱了皱眉。
  乔宿辉也伸手去擦。
  一下,两下。
  乔宿辉撑着手臂托着腮靠在窗台上。
  吴溟也只是看着他,好像在吴溟眼中全世界都消散了,只剩下一个乔宿辉。
  乔宿辉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轻到像外面的飘雪落在了吴溟的肩膀。
  他伸出手在窗户的雾气上写下一句镜像的:
  ido
  选中图片,按下发送键,乔宿辉又点开照片端详了一下。
  真漂亮啊。
  即便是有些原作者自夸的嫌疑。
  画中是一簇春樱,不过很显然作者更爱用冷色。占主体的花枝并未用传统的粉色表现,而是用了饱和度很低的奶油般的蓝色,而作为背景的天空反倒是泼泼洒洒的嫩粉和橘红烧成的夕阳。
  这样一幅可以称得上少女心满满的画作乍一看和乔宿辉一贯以来的风格大相径庭,但其奇诡的用色和粗糙的笔触又明目张胆地彰显着他的风格。
  备注为“包月老板进度3/5”的联系人发来了一个?然后对话框上一直显示输入中
  乔宿辉回复。
  老板不喜欢?
  那边这回倒是回复得很快。
  ……不是。
  你那边,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又慢吞吞地跳出来一句
  看着风格有些……不同。
  都说画作是人情绪的主观映像,所以才问问。
  这样啊。
  乔宿辉惋惜地摸了摸下巴,本以为这位合作了很久的老板一直以来还挺懂自己的画的。
  他的画没有理由,或者说其中的感情太过复杂导致本人说不清楚也懒得深究,所以对于这种喜欢刨根问底的客户,乔宿辉一向很讨厌。
  他懒得解释,随便甩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画手恋爱中oo
  不喜欢就不寄这张
  那边又是良久没有回复。等到乔宿辉第二天起床上学的时候才收到新的一条。
  嗯……麻烦换一张吧。
  ok
  乔宿辉艰难挤上公交车,回复道。
  乔宿辉除了不定时的拍卖自己的画,还会接一些定向委托,这位包月老板就是其中开价最高的一位。
  10w一个月,条件是所有画作都要他先选,一个月邮寄三幅。
  不过就算是拍卖也比这个价低不了多少,乔宿辉接下这个委托纯粹是觉得有趣。
  因为这位老板发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我在梦里见过你的画。”
  当初乔宿辉还是个年轻的阴暗文艺逼,觉得这话浪漫又瑰丽,说得他心里很舒服,就好像找到一个懂得自己珍藏的宝物的同伴,就果断拍板接下了他的委托,然后一接就是几年。
  不过现在的乔宿辉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这位神秘的老板也逐渐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主顾之一,只不过出于习惯还是会把画优先发给他,也算是老顾客的特权了。
  千里之外繁华都市的中央写字楼里。
  孟执颂松了松领带,有些疲惫地按摩了一下发青的眼圈,脑海里还盘旋着那两个字。
  恋爱,恋爱,恋爱。
  这粉红的两个字,恣意不拘的春樱,让他难以自拔,心乱如麻。
  “孟总,这边是总部财务部的月度报告,分部的已经交给李总了。”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好,就放那边吧。”孟执颂勉强打起几分精神,随意指了指。
  华颂集团的最大股东,孟家第十一代当家人孟执颂就是乔宿辉那位神秘的老板。
  孟执颂看到的第一幅画是乔宿辉画的海,海是静静的,青蓝色的,没有浪花,没有灯塔。天是浓重的黑,没有一丝光亮,反倒映衬得海又轻又柔,怜悯又慈爱。
  这一下子让孟执颂想起了小时候在北方小渔村的童年,那一遍遍在梦中回荡的寂寥又平淡的童年。
  画手和客户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但是乔宿辉偶尔发朋友圈也不屏蔽他,但不知什么时候,孟执颂习惯关注那些有趣的完全脱离他现在生活的内容,看着当时十五六岁小孩青涩又自信的脸,总能不自觉露出笑容。
  仿佛自己并不是已经快接近三十的人了,仿佛置身无尽的青春。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并不是自己对于乔宿辉恋爱事件表现异常的理由,只要他能一如既往地画出令人满意的画作……这只是金钱交易的一部分。
  突然好后悔啊……
  如果是因为恋爱,那幅春樱图会满载少年人的爱意么?会从画中读到幸福么?
  好想要那幅画。
  唇齿交缠,乔宿辉的手也被吴溟紧紧缠住,十指相扣,二人挤在狭小的两座教学楼之间的空隙,身体几乎交叠在了一起。乔宿辉被吴溟急切又粘腻的吻缠的脱不开身,眼睛半眯着。突然又被拉上了兜帽,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下暧昧的水声和又闷又热的鼻息,仿佛只剩下接吻一件事。
  行了行了别亲了,再亲要断气了。
  乔宿辉强行掐住吴溟的脖颈,把他推离,抵在后面的墙上,这才勉强仰起头重重喘了几口气。
  吴溟舔了舔嘴唇,有处伤口有些渗血。乔宿辉的牙齿尖,两人亲得又不知轻重,就会划出细小的伤口。
  等吴溟发现乔宿辉喜欢舔这种伤口就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合着之前的乖巧懂事乖乖挨亲,只会迎合自己的节奏是装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缠人?
  于是,乔宿辉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溟的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接吻时本就红透的耳尖再度烧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染上绯色,不过吴溟的眼神不躲不闪,摸上了乔宿辉掐在他脖颈上的手,仿佛挽留一般将力道加大了一些。
  再多留下一点吧,你的爱,触碰到你的感觉,再多赐予我一点吧。
  怎么样都可以的。怎么对待我你喜欢就好。
  乔宿辉轻轻地亲了亲吴溟的脸,这种又纯情又极具杀伤力的小花招才是他的舒适区。
  而像吴溟那种亲法,好像只要他一直默许,一辈子都不会松口。
  教学楼外有一株不起眼的樱树,按理说不应该生长在纬度这么高的北方,也因此每年都要脱到初夏才开花。开的花也不大,不密,只不过每年都按时开放,从不缺席,好像有一种凛然的使命感。
  现在连初春都算不上,吴溟微微侧过身,掩饰自己微微抬头的反应,正巧看到那株树。
  “春天什么时候到?”他不经意地开口,心里想的是天气暖和了就不用穿这么多碍事的衣服,自己就能和乔哥更加紧密的相贴。
  …………
  吴溟看到乔宿辉笑得得意又狡黠,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春天的气息,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倒数着
  三。
  二。
  一。
  就在今天。
  吴溟睁开眼,入目是繁春无尽的樱色。
  “我画的,改天拿给你。”乔宿辉张开一只手在吴溟眼前晃了晃,有点好笑,但语气却是没有嘲笑,只是带着几分愉悦和得意,“不会吧,真傻了啊。”
  春天仿佛风暴降临在小巷,空气中是北方初春清冽又缠绵的香甜,吴溟的手微微颤抖,不自然地动了动,轻轻抓住了乔宿辉的衣角,嗓子是莫名其妙的痒,说出口的话也沙哑又含糊,“没有啊……”
  “什么没有啊。”吴溟眼里的乔宿辉弯唇笑了,比春天还要美好一百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让人有一种遇见他之前的时间都不值得,和他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像在天堂行走,心里是捂不住的满溢渗出的甜蜜的幸福。
  自己是预支了所有的幸运才能遇到乔哥吧。
  怎么办,感觉要永远都离不开乔哥了。
  从小行走在暗处,趟过泥沼的小骑士会来到仙境遇见王子,所有的童话故事都会是永远的美好结局吧?
  睫毛微微颤动,唇上是猝不及防的柔软,来者动作有些笨拙和生涩,但有着实打实的珍重和直白的迷恋,乔宿辉被缠人小狗一样的吴溟紧紧拥抱着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着微微低着头接受唇上的厮磨和舔吻。
  逐渐加重的吻只是个开始,乔宿辉被圈在吴溟手臂和墙的狭小空间里,背部好像能感受到滑腻的墙面顺着衣料传递的凉意。吴溟有着小狗一样热情又缠人的舌头,长驱直入紧紧追逐着乔宿辉的舌头,仿佛不满足一
  样舔过柔软的口腔内壁,在人类敏感又脆弱的地方肆意舔吻。
  乔宿辉皱了皱眉,惯常地向后仰头想要脱离钳制,这个吻对于他来说有点……太刺激了。
  乔宿辉在接吻和触摸当中是死鸭子嘴硬还爱逞强型,被亲的有点腰麻腿软脸红心跳实在是太难以启齿有损帅逼形象,所以才经常半路叫停临阵脱逃。
  但这次不同,吴溟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追着他亲个不停,他后撤的动作反倒方便了他的靠近,两个人的身体仿佛贴得严丝合缝,随着二人的动作不自觉地缓缓摩擦,既青涩又色情。
  吴溟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一团轰然炸开的火,让他的动作染上了急切和狠戾,强硬地把膝盖挤进了乔宿辉的两腿之间的缝隙。感受到乔宿辉大腿内部圆润完美的肌肉猛然绷紧,本来就散乱的呼吸一窒,不自觉地溢出了一声带着鼻音有点委屈的低哑呻吟。
  是啊,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乖乖听话的宠物狗。
  吴溟低低垂下的眼睛闪着不正常的神色,牢牢搂住乔宿辉肩膀和腰身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揽住他不让他从怀中滑落。吴溟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乔宿辉的外衣扣子,眼神落在扣子上好像要用尖牙咬掉扣子然后再把外衣撕烂。
  但是那样不乖,乔哥会生气。
  乔宿辉不想伸出抖得要命的手去阻止吴溟的动作,仿佛被看穿就输了一样。他只能不断地偏过脸躲避吴溟的亲吻,高挺的鼻梁在吴溟眼前晃啊晃,勾得人心痒的要命。
  这反而更方便了吴溟的进一步动作,吴溟终于放开被吮吸蹂躏已久的唇,双唇分离拉出晶亮的银丝,乔宿辉很想把唾液都擦在吴溟衣服上,但是苦于力不从心,只能在心里暗骂。
  “操!老子嘴要被亲烂了。操!口水糊一脸脏死了。”
  吴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把嘴唇贴在了乔宿辉毫无防备的耳后,气流尽数扑在耳垂和耳廓,带来的震动通过骨传导直达天灵盖,“乔哥,我好喜欢你。”吴溟对着耳后那块肌肤又舔又咬,“喜欢你喜欢得要死掉了,但是不行,死掉了就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吴溟说话的那一瞬间乔宿辉就彻底顶不住了,喘息像是收不住的水一声接着一声,声音也由沙哑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被挤得有点尖。腰软得要命身体下意识地像虾一样蜷缩起来,但双腿之间被吴溟牢牢顶住避不可避,反而像是自己送上门去蹭吴溟。
  乔宿辉的鸡巴已经完全硬了,被粗硬的牛仔裤摩擦得流水,再加上吴溟那一根也直直顶着他,时不时的挺胯摩擦到他最受不了的那个地方,小腿一边徒劳地抵住墙,另一边勾住吴溟的小腿试图缓解受不住的快感。
  但是这正好方便了吴溟,他伸手抚上乔宿辉颤抖的大腿,拉着那双又直又长的大腿彻底挂在自己身上,顺着腰线摸上了乔宿辉的腹肌,手下加了点力道色情地揉弄着圆圆的肚脐,另一只手从伸进衣服,配合着身下交缠摩擦的节奏揉弄着后腰,逼迫乔宿辉挺胯和他相撞。
  脑子里好像有火星炸裂,身上有一种被吴溟摸了个遍的感觉,脑子晕的不行,可是好爽,爽的直打哆嗦,爽得停不下来。
  在身体彻底屈服在快感面前,乔宿辉勉力开口,但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操……啊……别”“别他妈……嗯哈……了”
  什么?吴溟看了一眼乔宿辉的脸和一张一合的嘴唇,那张平时帅的惨绝人寰的脸染上了少见的茫然和迟钝,显得更加生动,更引人做更过分的事。
  吴溟的神色看不清,心里仿佛火山炸了千万遍,一边努力掰回正轨“再下去就收不了场了”,一边尖利地喊着“乔哥就在你面前啊装什么啊你忍得住吗”吴溟突然停下的全身的动作,和乔宿辉额头相抵,那双本来就阴厉的眼睛紧紧盯着乔宿辉的眼睛。
  呃……?
  ……?
  乔宿辉双眼迷离,只知道让他又舒服又难耐的动作停了。于是不由自主挺胯去追逐快感,那条腿也缠的更紧,还不怕死地磨蹭吴溟的腰窝,仿佛催促一样。
  吴溟低低的笑了,趴在乔宿辉肩膀上笑得一耸一耸,他说,“乔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是真高看我了。”
  吴溟想起自己小时候经过家门口的小巷时经常会听到男男女女暧昧的肉体拍打声音,看到女人沾了白浊的内裤扔在地下,半只高跟鞋男人皱巴巴的裤子揉成一团。他在心里想,真恶心,倒胃口,染上性病身体烂透了吧,真是到处发情的狗。
  但是现在,吴溟神经质地想原来我也是发情的狗,只对乔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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