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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信:这不是我养大的崽子!不是!把我的白菜还给我!
  第137章 应约
  白知秋从前相当独立, 虽然身娇体贵,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清清冷冷谁也不靠谁都不管的架势,只偶尔累了倦了才能窥见两分这样的模样, 连明信都没见过几次, 更何况其他人。秦问声冷静转过身,明信姜宁目瞪口呆,不明真相的周临风被余寅踮脚捂了眼睛,一边捂一边咆哮:“哪来的孤魂野鬼把小师兄给夺舍了?!”
  周临风把他爪子薅下来,扔旁边了。
  白知秋显然也没想到, 自己一个任性导致了而今的尴尬境地, 慢好几拍地从谢无尘怀里出来,坐在一边兀自缓神。等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闷闷喊了声“掌门”。
  没傻也没呆, 还好还好。明信松口气, 接连打击下已经没多余的思维再去思考他到底是该给白知秋准备聘礼还是嫁妆了:“醒了就好。”
  白知秋应声, 以为没人看见似的, 不声不响又往谢无尘旁边蹭了蹭。
  余寅指着白知秋,泫然欲泣:“他以前不这样的。”
  姜宁摸摸下巴,认真点头,周临风冷眼旁观,不予置评。
  谢无尘偏头瞧了白知秋一眼。
  白知秋脸上那种好觉未尽被强行吵醒的不悦还没散尽, 唇角微微抿着, 眼皮也耷拉下来。他面颊上难得有些血色,皮肤又是玉一样的温润,看上去反而有种狐团子挨了训的委屈和听话, 让人不自觉会升起欺负了他的愧疚之心。
  只有当真了解他的人, 才知道这幅样子都是作出来的, 没准在心里给他们戳第几个小人。
  明信探了他的脉心,又去探灵魄。寻常情况下,没几个人有命去碰另一个人的命门。白知秋被惹得不太乐意,一个劲往后躲,躲着躲着就又躲到了谢无尘旁边,任人宰割一般仰头靠在他肩上,眼如死灰。
  秦问声和周临风他们围了半圈坐在对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没嘀咕完,就见明信收回灵力,面色愈发凝重。
  在明信阴沉到风雨欲来的眼神中,白知秋才知道“心虚”两个字怎么写,直觉不妙。果不其然,谢无尘头一回听明信沉了声音:“你的灵魄怎么回事?”
  该来的永远躲不掉,白知秋乖巧回答:“没有了。”
  “什么意思?”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嘛……”白知秋又往后躲,试图拿谢无尘挡箭,结果被谢无尘毫不留情扣在了原地。眼看后路断绝,白知秋硬着头皮迎上了明信阴沉沉的脸色,语速飞快:“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黄泉道往人间的封印有损只能用灵魄弥补所以我牵扯起的因果至此算是结束了而且映花幻境是不是用不了了呜……”
  明信:“……”
  谢无尘:“……”
  底下排排坐的几个人:“……”
  小师兄,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样回答问题。
  白知秋面对着他们呆滞的眼神,更委屈了,大有再被盘问一句就原地哭给他们看的意思。
  “没办法的事情,”作为全碧云天智商谷地,只有余寅在试图分析白知秋的话,“因为你,三界封印有损?”
  谢无尘替白知秋点了头。
  “哦,虽然我应该感觉意外,但好像又不太意外。”余寅不了解白知秋和白宇云过去的歪歪绕绕,也不是很想了解,总觉得这东西在碾压他已经被打击得所剩不多的大脑,“三界封印以灵魄所铸,弥补自然也要用灵魄,”说到这,余寅狐疑抬起头,“所以,你是怎么和它扯上因果的?”
  白知秋斜瞥着明信的脸色,说了句废话:“与我曾经走通天路的因果。”
  白知秋不想明说,不过谢无尘清楚,白知秋所说的因果是他在天碑刻名后又回头,杨雨仙师为他打开的缝隙。白宇云能够返回人间,又在百余年后牵扯起这样一场腥风血雨,多半也与这道缝隙有关。现在诸事了结,白知秋诛杀了白宇云,又分魂弥补上这道裂缝,他身上的因果从此剥得干干净净。
  “所以映花幻境坏了,是因为黄泉道又被封印了。”余寅似解非解点头,掰着手指,忽而间又明白过来什么,震惊万分:“所以,过去,两百多年,你不但没有发现那道裂缝,甚至还用它做幻境来为难我们?!”
  白知秋:“……”
  白知秋:“其实这样说没有大错。”
  虽然很不想承认就是了。
  余寅气了个绝倒,“咚”一下翻起白眼,周临风怕他再搞出什么离谱事情,把人拎着后领拖走了。
  明信稍一恍惚,他不了解个中详情,但听白知秋语焉不详提几句,拼拼凑凑自然能得知真相。
  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不太想承认而已。
  三百年前白知秋完好无损回到他身边时,他就想到了的。在掌门令为夕误等人挡下致命一击,谢无尘又拥有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后,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一些虚无缥缈,支撑他在人世间磋磨的借口,终于走到了消散的时候。
  白知秋定定凝视了明信一会,忽而起身,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去。他肩背挺直,双手交叠,直叩而下,在那一瞬褪去了此时所有的轻浮与稚嫩:“对不起,掌门。”
  这一幕在明信眼中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百七十五年前,白知秋也是这样跪下来,向他平静讲述着自己的打算,引着自己的命运走向那个生死未知的既定的未来。
  “不必抱歉,”明信手掌落在白知秋发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和杨雨仙师,皆是无干。”
  白知秋默然不语。
  “说说你的仙身吧,”明信将他牵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而今这般?”
  白知秋悄悄看了谢无尘一眼,背手去勾他的手指:“……师父,给我留了一些东西。”
  “准确来说,可能也有扶楹仙师的力量。”白知秋略一迟疑,张开手,在他掌心中,灿金色的光点浮现出来。随着光点的显现,明信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灵力的力量,更为纯粹干净:“应当可以叫‘愿力’?凡人出自本心的祈祷,在天地法则的认同下,所化的另一种力量,古早仙门中应当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这并不是凡人或者仙能够获得的多到能够具象的力量……”明信有些不可置信,“即便有记载,也太过久远了。”
  不是仙,而是神。
  “凡人的愿望起源于自身,多寄托于山河日月,”白知秋微微笑了,“万象天因封禁阵而成,而我是万象天的阵主,也是与此间天地干系最深的人。”
  白知秋稍稍顿了顿,续道:“扶楹仙师一生救人无数,在她死后,应当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我师父,而师父,又在芸笥天阵局中,封存了自己极大一部分力量。”
  后来,这部分力量被白知秋所剥离,封印于掌门令,再由谢无尘渡入万象天阵局,从而供养给白知秋。
  而机缘巧合之下,以扶楹仙师所留下的力量中的愿力作引,引动了此间山水所承载过的愿力,学宫中弟子们身上的愿力,甚至引动了被白宇云所控制的血傀对于生的愿望……诸多愿力所汇聚在一起,尽数由白知秋所承载。
  那一瞬,他其实是超越了仙与神的界限的,没有人能说得清那种感觉,他与此间山水共鸣,与所有渴生的人共鸣,所有人的祈愿与悲喜尽数闻之于耳。这些力量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黄泉道,消弭将尽时,又被为他所渡化的生魂,还有学宫送去的无数祈愿所替。
  白知秋若是选择前往仙京,那一身山河袍所代表的愿力将会尽数归属于他,若在古仙门,岂止是常人所不敢妄想的事情。可白知秋在拂袖间振落山河,愿力归于此方天地,迫使天道承认了万象天的存在。
  于是此方天地同样护佑了他奄奄一息即将消散的灵魄,以此间钟灵毓秀为他塑身,让他得以归来人间。
  “所以说,我现在不算仙,也不是人,一定要说的话,可以称之为‘灵’。”
  “凡人的愿望么……”白知秋轻轻叹了声,“或许就是这样吧。”
  谢无尘垂下眸,碰了碰白知秋的侧脸。
  白知秋原本的容貌便足够惊艳,现下更是完美到了毫无瑕疵的地步,眸光潋滟间,恍如星子垂落。从前夕误说,无情道得天地偏爱,可现在想来,天地原该有情。白知秋庇佑此方三百年,天地便应约让他以万灵之身归来。
  而黄泉道上那些终年不散的血腥,通天路尽头璀璨到不可直视的华光,从此皆化为过往无足轻重的一笔。他们不入黄泉,也不求仙途,在凡尘间兜兜转转,便已足矣。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38章 假字
  白知秋没说几句话, 又嚷嚷着犯困,往谢无尘怀里钻,明信几人便退了出去。这边几个人前脚一走, 白知秋反手就扔掉谢无尘, 爬到树上去了,颇有不认账的混账风范。
  比起谢无尘,白知秋的状态显然要好上许多。在第一次苏醒后,每天都能醒上一两个时辰,陪着谢无尘看他做课业, 只是多半时候看着看着会又睡过去。小半个月过去, 偶尔精神头好一点,甚至还会写点小问题吊着人。
  谢无尘第二天若是解出来了,他便仰着头索一个吻, 若是解不出来, 他就慢慢悠悠地解释给他听。
  从热衷程度来看, 某位小师兄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的。
  只是谢无尘觉得该想办法让白知秋认清一点, 就是不要每次都突然出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他是人,不是木头,不是很受得了这样的行为。
  更过分的是,每次他将睡着的白知秋放回藤床上时, 那些藤蔓总是会主动去靠近他, 跟生了灵似的。尤其是在发现谢无尘不会真的对它们动手时,更加肆无忌惮了,把谢无尘整得好气又好笑。
  当时春校将将开课, 白知秋彻底恢复前, 怕都不是很离得了人, 尤其是离不了谢无尘。于是谢无尘没去选课,由白知秋安排了课程,又由周临风开后门在各阁的课程名册上加上了名字,等到结课时去跟着当届弟子一道考核。
  考核成绩递交到藏书阁进行最后一次审核时,基本要到六月底。以前的审核由白知秋负责,这两年换做了周临风,今年又多白知秋来浑水摸鱼,旁边还跟了个谢无尘。
  “内幕!绝对有内幕!”白知秋到的时候,余寅正声嘶力竭,据理力争,试图将籍册从周临风手里夺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仙道院打的什么小九九,不就是为了讨好师父和小师兄,以图明年春校安排示教室的时候多抢几个位置,好用来炸仙法吗!你们考虑过每年维修需要花费多少灵玉吗!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周临风死死扯着另一端,有史以来,白知秋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咬牙切齿的模样:“余寅你讲一讲道理!哪年不是千象院一声不吭跑来仙道院抢示教室?只要问了,借口绝对是‘千象院不耐仙法’,再问就是绝地台见面,然后放我们鸽子!示教室到底是我们炸的还是你们炸的彼此心知肚明!每年千象院的消耗绝对有一大部分算在仙道院头上!你一个卜阁弟子,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藏书阁这边!藏书阁出的灵玉流向,你是不是根本没看过!”
  “轰隆”一声,籍册上乍然迸出璀璨金光。没等余寅反应过来,周临风就飞速松了手,以免自己被波及,甚至还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袖子。
  余寅“噔噔噔”退开好几步,后背抵到墙上,才免去当众摔倒的惨剧,愈发目瞪口呆:“说不过就杀人灭口,仙道院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另一边两个新入学宫的小弟子目睹全程,满脸震惊。然后被旁边的接引弟子忙不迭带走了,边走边解释什么,显然是不太想让他们先入为主地对学宫留下什么离谱的刻板印象。
  白知秋垂手,从余寅手中抽走册子,凝神看了两页,轻笑着递给谢无尘:“给,看一看。”
  “我的成绩吗?”谢无尘问。
  “嗯哼。”
  余寅面露绝望:“不讲道理的到底是谁?各阁的考核都是有具体要求的,他一个人高居榜首,成绩差距还这么大,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的成绩不计入各阁,”周临风摁住突突跳的额角,仁慈道:“余师弟,有时候你得承认,这样的成绩在我们中间不是个例。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可以选择重修。”
  “周!临!风!”
  白知秋将籍册放回书案,礼貌退后一步,带着谢无尘远离战火中心,朝录名阵走去。
  学宫三阵,藏书阁录名阵是谣传。但而今的万象天封禁阵毁了,非要把这三阵补齐,也只能用录名阵了——毕竟映花幻境跟着封禁阵崩了,白知秋好像有修它的打算,但目前没有那个精力。
  录名的金笔就放在一边,白知秋调了近四年入学宫的弟子名册下来,随意翻看过去,不太上心道:“这两年的新弟子还是很多。”
  盛世不需仙,这是人间几番兴落间未曾改变过的至理。谢无尘伸手,将白知秋鬓边垂落下来的碎发给他理好:“西蜀夏凉已经确定与越朝的臣属关系,而南琅拒绝议和,大抵还要乱上一些时间。不过这两年天灾渐少,去岁江州千里良田丰收,朝廷还免了江州赋税,是个属于盛世的开头。”
  “确实挺好,”白知秋又翻过一页,“这两年有文松月的消息么?”
  “有,”不过提起文松月时,谢无尘稍稍顿了顿,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我们离开后,虽然有苍郡出手相助,但……”
  仍然有许些人,没有救回来。
  “生死有命,”白知秋同样默了默,“总会有救不了的人,竭力便是。若是愧疚太多,便徒为自己加了束缚,束手束脚。”
  谢无尘微微弯起眼。
  白知秋现在懒得很,面上说着来帮周临风核查成绩,实际上是在石室中闷久了,逮着机会出来放风的。他溜溜达达地在藏书阁大厅逛了一圈,玩够了便准备继续回去睡觉。谢无尘跟着走出藏书阁大门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流转不休的录名大阵下,余寅和周临风依旧不知为了什么在张牙舞爪,俨然是想要绝地台见面的架势。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同他们在绝地台见一次面。
  谢无尘闲闲想着,少可地走了神,开始回忆过往听见过的乱七八糟的传闻,忽而又想起来什么:“知秋。”
  “嗯?”
  “我方入学宫时,听过一句传闻,据说创办学宫的大能中,有一位单单留下一个‘春’字,是你么?”
  白知秋面无表情转过头,那意思很明显,是一个“还用问么”。
  “现在想来,与你有关的传说泰半是真的,不过,是怎么误传成那般的?”
  “这个不该问我,不是我参与的。”白知秋更加面无表情道,“至于那个‘春’字,是掌门戏弄我,我一时手滑,刻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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