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玄紧紧地抱住沈希，一遍遍地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希……”</br></br> 直到夜深的时候，他都没有离开沈希身边半步。</br></br> 过了今夜，下回再见面的时候天都要落雪了。</br></br> 萧渡玄阖上眼眸，眼前浮现?的却是年初在青云寺时和沈希一起看的那场雪。</br></br> 青云寺是前朝所建，有传说有情人一起去上香，如果是命定?之人便可以得神仙保佑，终成眷属。</br></br> 这样看来，他和沈希算不算有情人呢？</br></br> *</br></br>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br></br> 征伐突厥又是萧渡玄筹谋了许久的事?，决计不能出任何岔子。</br></br> 更重要的是，沈希现?在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着想，他也势必要步步为营地将这个局给做下去。</br></br> 八月二十九，是历法上的吉日。</br></br> 萧渡玄拥住沈希，轻轻地吻她?，她?的长睫被泪水濡湿，眸光也摇晃着。</br></br> 她?不是个那么坚强的女郎。</br></br> 很容易就会哭出来。</br></br> 所以萧渡玄更不忍心见沈希落泪了。</br></br> 他将她?抱在膝上，轻声安抚道：“小希，不难过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br></br> “到时候，还要给你过生辰呢。”他轻笑了一声，“一转眼，我们小希都要十八岁了。”</br></br> 沈希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了。</br></br> 她?拽住萧渡玄的衣袖，带着鼻音低声说道：“你回来得再早一点吧，你也要过二十七岁生辰了。”</br></br> 娶了年少妻子的人都有这个通病，就是不爱听人言说年岁。</br></br> 可听沈希这样说，萧渡玄的心里却全?是柔情。</br></br> “好，我一定?会尽早赶回来的，”他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看雪。”</br></br> 两人又温存了许久。</br></br> 可分?别的时刻到底还是会到来。</br></br> 沈希站在城楼上，裙裾被秋日的凉风吹起，漾出一片星河般的绛色花韵。</br></br> 萧渡玄可以让她?一辈子做菟丝花、金丝雀，然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让她?成长为一棵乔木。</br></br> 所以沈希要独立起来，做一个真正?独立的人。</br></br> 没有谁的权势再须要她?去攀附，没有谁的情感?再须要她?去依恋。</br></br> 从此以后她?就是她?最大的靠山。</br></br> 沈希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下城楼。</br></br> 高昂的天穹之下，她?的身姿依旧窈窕，却挺拔坚定?至极。</br></br> 从那个无助迷途的稚童，到如今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后，沈希总共用了十一年走?完这段路，但以后她?再也不会在太极宫迷路了。</br></br> 因为这是她?的太极宫。</br></br> 无论什么时候，分?别都是很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但沈希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br></br> 萧渡玄把权杖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就不能辜负他，也不能辜负天下的人。</br></br> 回来以后，沈希便直接去了清徽殿。</br></br> 在外间吹了风，她?的脸色有些白。</br></br> 常鹤将手炉递给沈希，关切地说道：“娘娘，您要不先休歇片刻？”</br></br> 她?一边翻看文书，一边轻声说道：“不妨事?的，让众人也都快些过来吧。”</br></br> 萧渡玄在高位多年，沈希也在他的荫蔽下活了多年。</br></br> 往先总觉得他掌权掌得很容易，就仿佛只?要他一开口，所有事?就能办成一样。</br></br> 如今她?握住国柄，方才知道这个位子到底有多难。</br></br> 柔弱隐忍是不能被信服的，端庄有礼更是没有任何效力。</br></br> 萧渡玄在的时候，李缘和陆恪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沈希说，可如今他刚刚离开，他们便像是展开了翅膀一样，言辞都怠慢起来。</br></br> 在跟武宁侯府众人打?交道的时候，沈希曾觉得那已经是难缠的极致。</br></br> 如今她?方才明?白，何为真正?的折磨。</br></br> 君臣之间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br></br> 怨不得皇权会那样的强势。</br></br> 因为皇权一旦展露出丝毫的弱势，下面的群臣就会像亟待捕食的野兽般露出獠牙。</br></br> 萧渡玄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群人。</br></br> 沈希端坐在高台之上，眸光渐渐地冷了下来，她?平静地说道：“诸卿平身。”</br></br> 跪匐在她?的脚下的，是整个天下。</br></br> 第八十四章</br></br> 时光如若流水, 转眼就入了冬。</br></br> 隆冬烈风，沈希捧着手炉，裹着狐裘, 轻轻地翻看着文书。</br></br> 她的容颜清丽, 眉尖微蹙, 仍是少女的柔美模样，但那姿态里却多了些上位者的尊崇与雍容。</br></br> 战事已经激烈地进行了整整两月。</br></br> 马上就是十?一月的深冬。</br></br> 安内必先攘外, 突厥人亦是明?白这个道理?, 萧渡玄为这次的征伐谋划经久，但突厥人从刚开始被打的兵荒马乱后, 也很快反应过来?。</br></br> 三位王子也暂时放弃了内斗, 紧忙合力迎战。</br></br> 如今正是进入了最焦灼的关头。</br></br> 而外战越是激烈难缠，后方就越是要?稳住安定?。</br></br> 沈希已经开始微微显怀，最初的时候吃不得荤腥，现在小腹虽然渐渐鼓了起来?, 但也不会再孕吐了。</br></br> 明?光殿的装潢稍作调整了一番，连博古架的尖角都被包了起来?，为的就是万无一失。</br></br> 母亲冯氏更?是也在宫中住了下?来?。</br></br> 沈希身边如今很须要?人, 政务繁忙，陆恪和李缘又很是麻烦, 她不想将?情绪太明?显地暴露出来?, 但母亲冯氏总能发觉她的心绪。</br></br> 她能温柔地抚平沈希的不安和焦躁, 以一种如若流水的方式潜移默化地让沈希平静、快乐起来?。</br></br> 冯氏将?玉案也一并带了过来?。</br></br> 现下?沈希过得跟在家中差不多。</br></br> 生活上处处都有人照料，但治国理?政还是劳费心神的事。</br></br> 沈希看了片刻的文书, 就有些看不下?去, 她将?手炉放到一边，低声说道：“陛下?那边今日传信过来?了吗？”</br></br> 除却公务文书, 萧渡玄每日都要?给她寄信，还要?求她一定?要?回?。</br></br> 刚开始沈希觉得很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br></br> 后来?听常鹤说起，她才知?悉萧渡玄对她一言不发前去燕地有多生气，知?悉她跟顾长风常常通信，更?是念在了心里。</br></br> 沈希和顾长风通信很多。</br></br> 那时顾长风在外，沈希在燕地，他们虽然不常相见，却时常寄信。</br></br> 连沈宣当初都意识到了，说沈希寄过来?的五封信里有四封都是在说顾长风。</br></br> 萧渡玄那样的人，对沈希在燕地发生的琐碎比沈庆臣还清楚，怎么可能没有看过那些信笺？</br></br> 沈希也想不出，他是以什么心情看过那一封封信笺的。</br></br> 都是儿?女情长，写的东西也不怎么认真?，她有时候甚至会干脆抄一首诗过去。</br></br> 但对萧渡玄来?说，恐怕不是那么有意思。</br></br> “您没必要?那么惧怕陛下?的，”常鹤忍不住说道，“当初您但凡送回?来?只言片语，他恐怕就要?亲自去将?您接回?来?了。”</br></br> 片刻后他意识到失言，不敢再多说。</br></br> 沈希心神微动，她的指节轻扣着桌案，最终还是提笔给萧渡玄回?信。</br></br> 侍从不敢打扰沈希看文书，听她问起，急忙笑?着说道：“已经送过来?了，娘娘。”</br></br> 她放下?文书，轻轻接过那封信笺。</br></br> 或许是为了让沈希心安，萧渡玄的信笺言说的很多都是琐事。</br></br> 曾经那样无感生活中细碎的人，为了她都开始俯身觉察花枝落叶了。</br></br> 沈希看完以后，感觉脸颊都是微红的，萧渡玄并非是那种浪漫，具有风流气质的人，更?多时候他是冷情的，寡欲的。</br></br> 可这样的他，也会在信笺里写满爱语。</br></br> 沈希提笔写了回?信后，方才离开明?光殿，眉尖也又再度蹙了起来?。</br></br> 这几天陆恪逼得越来?越紧，直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陆太后，上回?在清徽殿的时候，他还摔了一块玉佩。</br></br> 沈庆臣也不跟他客气，冷嘲热讽地骂了回?去。</br></br> 幽禁陆太后的抉择是萧渡玄做出来?的，陆恪心底暗怒，也不敢轻易如何。</br></br> 他只敢频繁地向沈希施压。</br></br> 沈希懒得搭理?陆恪，她本来?就很讨厌他，现在对他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br></br> 不过她还是去看了看陆太后。</br></br> <div style="text-aliger;"></br></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