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洺没有等到乔玉竹的毕业典礼。
七月底填报志愿时，夏启回了别墅一趟。
一起吃午饭时，夏启透露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乔玉竹？”夏启看向两人，说，“他现在人消失了。”
夏寅和夏洺面面相觑，都摇了头。
“上次见到玉竹哥大概是六七天前。”夏寅问，“怎么会消失？”
“不知道，前天就没人能联系上他了。”夏启也有些头疼，“他父母现在派人在城里到处找，学校里的同学都毕业了，也问不到。”
夏洺握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他问：“是出事了吗？”
“不像是出事。”夏启说，“最后能查到的行踪是飞去了宝岛，大概率是出了国。”
夏洺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他做了个深呼吸，听到夏寅问：“怎么会不打招呼出国？”
夏启似乎也不愿意多说，只说乔玉竹和家里的关系似乎一直不是很好。
夏启走后，夏寅朝夏洺说：“你说上次你俩在车上，他会不会跟你说过这个？”
夏洺哀怨地看着他：“说过又怎么样，我又不记得。”
夏寅叹了口气：“可能是想去国外发展了，咱们这里竞争力太大了吧。”
可他才说完没多久，夏寅突然喊他：“你快看玉竹哥的微信！”
夏洺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激动，直到点开乔玉竹的个人资料，系统提示对方已注销账号。
“不是，没必要注销微信吧……”夏寅不解，“国外不用微信吗？”
夏洺没办法回答他，他脑子像是生锈了般转不动了，固执地退出又点进来，一遍遍地看着那行系统提示。
夏寅的摩托车被夏启扣下了，让他考了驾照之后再拿回去。傍晚，夏洺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随便开。可最后出租车还是停在了乔玉竹的公寓楼下。
夏洺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来往的人散尽，暮色四合，才终于鼓起勇气上楼。
他知道，乔玉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碰不到他了。
电梯门打开，夏洺正好撞见公寓的门大开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像是房东。夏洺上前问：“您好，请问这里原来的租户呢？”
“哦，早搬走了。”男人以为他是租户的朋友，问，“他没跟你说吗？”
夏洺摇摇头，又问：“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五六天前吧。”
回别墅的车上，夏洺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看到了几分钟前，孟承越发了一条动态：【祝我们以后在更高处相见】
夏洺点进孟承越的头像，本想给他发消息，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下面的音视频通话，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点错，他慌张地想要挂断，对方接得很快，不过几秒钟就接通了。
“弟弟？”孟承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夏洺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片刻后，才低声说：“孟哥，我找不到我哥了。”
孟承越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乔玉竹的离开瞒了所有人，夏洺猜对方估计也不知道，他正想找个借口挂掉通话，却听到沉默良久的孟承越开口了：“他的手机和微信都注销了，不过前不久做毕设时注册过一个邮箱，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他，我发给你吧。”
夏洺迟钝地思考着他说的话，回过神来时，通话已经挂断了，对方发来了一个邮箱地址。
【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夏洺低着头，打字问他：【他会回来吗？】
对方的消息弹出来：【不知道】
屏幕的光自动熄灭，很久后，夏洺听到司机提醒他地址到了，他才恍然回神。
他快步回到别墅，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他没有发过邮件，注册了一个自己的邮箱后，他输入孟承越发来的邮箱地址，看到对方的昵称名叫panda。
他尝试着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邮件便发了出去。
【我去了公寓】
夏洺没用过邮箱，也不知道这样的邮件有没有发送成功，对方能不能看到。他又试着发送了第二封：【你为什么要走】
他在书房里等着新邮件通知，然而整个晚上，夏洺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凌晨一点多，他毫无睡意，坐在书房的座椅上发着呆，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乔玉竹。
他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画架。夏洺开始在画纸上描摹乔玉竹的身体。
他只远远地瞥过一眼，可却记了这么久。他记得乔玉竹裸露的肌肉线条，记得乔玉竹身上每处皮肤的质感。
他很快便完成了一幅人体素描图。
画里的乔玉竹只是一年之前的模样，夏洺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下。
他很少观察自己的身体，他不
矮，体型却一直偏瘦，别墅的阿姨总是说他吃多少也不长肉。
夏洺将刚刚完成的乔玉竹的裸体素描图翻过来，在背面开始描绘自己。
他将自己的身躯线条完全附庸在乔玉竹的身体上。
两幅画完成后，夏洺穿好衣服，将素描图拍摄扫描下来，把自己的那幅发送给了乔玉竹的邮箱。
纸张太大，夏洺没办法留下，只留了扫描图，将画像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翌日，夏洺询问夏寅，怎样才能知道发出去的邮件有没有被对方收到。
夏寅在网上查了一下，告诉他：“你撤回一下试试，如果不能撤回，说明对方已经看过了。”
夏洺迟疑几秒，问：“如果我撤回了，那之后他还能看见吗？”
“肯定不能了啊。”夏寅说，“不过你可以再发。”
夏洺觉得这样的办法没什么用，还不如耐心等回复。他想，如果乔玉竹看见了，大概会回复吧。
可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那个邮箱都没有收到任何新邮件。
从回忆中抽身，夏洺目光失焦，呼吸急促。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乔玉竹，他消失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出现在这么一家小小的纹身店里。夏洺心里升起了很多疑惑，诸如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做起了纹身师的工作、当年自己发出去的邮件，他明明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回复他。
以及……
他为什么要将那幅画纹在身上。
可这么多疑问，他根本问不出口。
他想，已经在乔玉竹身上栽过一次，吃过了苦头，他不想再栽第二次。
夏洺在车上等了很久。
应柏选了个面积不大的纹身，纹在手臂上，差不多花了快两个小时。
终于等到应柏从店门口出来，他兴致勃勃地敲了敲车窗。等夏洺放下车窗后，他看到应柏喜笑颜开的脸：“夏洺，快出来，店长答应做我们的技术指导了！”
听到这里，夏洺大脑空白一瞬。
他怎么忘了，应柏是个比他还看重人脉资源的人，他能想到的，应柏又怎么会想不到。
应柏向来是个行动派，狮子图案定型在手臂上后，他当即被乔玉竹的技术折服。他原先以为手臂上纹凶点的动物大多都避免不了被归为社会大哥的结果，可手臂上这个彩色狮子不仅敛去了凶煞，反倒多了几分优雅从容。
他立马借机和乔玉竹聊起了他们这一期的主题，说到来此的原因，并盛情邀请乔玉竹来给他们做做技术指导，报酬这些自然可以开到他满意。
原本应柏以为像乔玉竹这样的佛系老板，可能意愿不会很高，他心里都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谁知道乔玉竹当即便点头答应，和他加了微信。
应柏见夏洺还在发愣，替他打开了车门：“咱们聊聊合作的事，你也一起来。”
夏洺完全没有做好再一次见乔玉竹的准备，他只是看了眼应柏手臂上刚刚纹好的狮子，便明白了应柏这么激动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任性，也不能让感情影响工作，打版师催得紧，再说夏洺自己觉得，年少时期对乔玉竹的那些感情早就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消失殆尽。
他最终还是下了车，回到了纹身店的等待区里。
夏洺能感觉到乔玉竹平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落座，那视线仍然没有消失。
“这位是夏洺，我们俩是‘翡色’的合伙主理人。”应柏主动说，“我拉个群，把这期的设计图发给老板您看看。”
乔玉竹在夏洺左手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低沉的嗓音响在夏洺耳侧：“叫我乔玉竹就行。”
夏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着头打开微信，看到了乔玉竹的微信，头像是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微信名也眼熟，panda。
他听不清应柏和乔玉竹谈了什么，坐在两人中间，夏洺走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两人将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应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问：“你觉得呢？”
夏洺便面露歉意，问他：“什么，刚没听清。”
应柏终于发现他的状态不对，他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朝他重复：“乔哥说他基本上每天只有下午五点之后有时间，我们以后就线上联系，这周六可以先来工作室看看，你说呢？”
夏洺点点头，显得格外寡言：“行，听你的。”
简短的会谈结束之后，夏洺刚要起身跟着应柏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乔玉竹的声音：“夏洺，我加你好友了，可以通过一下吗？”
车子行驶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应柏偏头看了眼情绪仍然低落的夏洺，问：“怎么回事，来的路上你跟陶储吵得挺热闹的，怎么一进纹身店就蔫了？”
陶储是他们的打版师。
夏洺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和乔玉竹的聊天页面，只有系统发送的两句打招呼。听到应柏的话，他并不打算隐瞒，直言：“我和乔玉竹以前认识
。”
“看出来了。”应柏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也细腻，“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个吵架的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夏洺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早之前的事，他笑了笑，说：“是他，我放弃追的也是他。”
应柏意外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大学同班四年，加上集训的那几个月，应柏从来没发现他喜欢男人。与应柏一段接一段的感情相反，夏洺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人的追求，明明喜欢他的人不少。
“不过我早忘了他，不会影响工作，你放心。”夏洺向他保证，“只是今天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心情不太好。”
应柏只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评价。
打开手机，看到聊天页面，夏洺还是没忍住，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原本夏洺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动态空空如也，但一张图片引入眼帘。
那是乔玉竹仅有的一条动态，发布于半年前。图片是对镜自拍，乔玉竹赤裸着上半身，将身上的纹身拍得一清二楚。
纹身的边缘仍然泛着红肿，看得出来是刚纹完不久。刚刚在店里，夏洺不过是快速一瞥，如今终于清晰地看到了纹身的模样。
仿佛是攀附在皮肤上的藤蔓，那些跳动的彩色线条占据了乔玉竹半边身体，尾部延伸进裤子边沿。如果不是画作的原作者，夏洺想，谁也看不出来乔玉竹身上的纹身到底是什么图形。
为了验证猜想，夏洺朝应柏搭话：“乔玉竹身上的纹身，你看像是什么？”
应柏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画面，他摇头：“看不出来，不过他纹那么大的面积，应该很疼吧。”
夏洺看向他手臂上的狮子，问：“你的疼吗？”
“疼，但是可以忍。”应柏说，“手臂上肉多好一点，像他那种，锁骨、胸口、腰上，我都不敢想。”
明明嘴上说着早忘了他，可听到应柏这么说，夏洺的心尖还是颤了一瞬。
他恨自己没出息。
应柏听到他这么问，会错了意，说：“你想知道他是不是单身？这个我能帮你问。”
夏洺当即偏过头看向窗外：“谁想知道了。”
应柏忍不住笑了，打算当晚就在群里问问。
正在此时，夏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乔玉竹发来的消息。
【好久不见】
【冒昧问一下，你目前有对象吗？】
夏洺简直要气笑了，他的语气生疏到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却偏偏问出这种问题。
他像是报复一般，抬起手指打字，语气很不客气：【知道冒昧就别问了】
七月底填报志愿时，夏启回了别墅一趟。
一起吃午饭时，夏启透露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乔玉竹？”夏启看向两人，说，“他现在人消失了。”
夏寅和夏洺面面相觑，都摇了头。
“上次见到玉竹哥大概是六七天前。”夏寅问，“怎么会消失？”
“不知道，前天就没人能联系上他了。”夏启也有些头疼，“他父母现在派人在城里到处找，学校里的同学都毕业了，也问不到。”
夏洺握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他问：“是出事了吗？”
“不像是出事。”夏启说，“最后能查到的行踪是飞去了宝岛，大概率是出了国。”
夏洺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他做了个深呼吸，听到夏寅问：“怎么会不打招呼出国？”
夏启似乎也不愿意多说，只说乔玉竹和家里的关系似乎一直不是很好。
夏启走后，夏寅朝夏洺说：“你说上次你俩在车上，他会不会跟你说过这个？”
夏洺哀怨地看着他：“说过又怎么样，我又不记得。”
夏寅叹了口气：“可能是想去国外发展了，咱们这里竞争力太大了吧。”
可他才说完没多久，夏寅突然喊他：“你快看玉竹哥的微信！”
夏洺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激动，直到点开乔玉竹的个人资料，系统提示对方已注销账号。
“不是，没必要注销微信吧……”夏寅不解，“国外不用微信吗？”
夏洺没办法回答他，他脑子像是生锈了般转不动了，固执地退出又点进来，一遍遍地看着那行系统提示。
夏寅的摩托车被夏启扣下了，让他考了驾照之后再拿回去。傍晚，夏洺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随便开。可最后出租车还是停在了乔玉竹的公寓楼下。
夏洺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来往的人散尽，暮色四合，才终于鼓起勇气上楼。
他知道，乔玉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碰不到他了。
电梯门打开，夏洺正好撞见公寓的门大开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像是房东。夏洺上前问：“您好，请问这里原来的租户呢？”
“哦，早搬走了。”男人以为他是租户的朋友，问，“他没跟你说吗？”
夏洺摇摇头，又问：“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五六天前吧。”
回别墅的车上，夏洺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看到了几分钟前，孟承越发了一条动态：【祝我们以后在更高处相见】
夏洺点进孟承越的头像，本想给他发消息，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下面的音视频通话，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点错，他慌张地想要挂断，对方接得很快，不过几秒钟就接通了。
“弟弟？”孟承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夏洺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片刻后，才低声说：“孟哥，我找不到我哥了。”
孟承越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乔玉竹的离开瞒了所有人，夏洺猜对方估计也不知道，他正想找个借口挂掉通话，却听到沉默良久的孟承越开口了：“他的手机和微信都注销了，不过前不久做毕设时注册过一个邮箱，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他，我发给你吧。”
夏洺迟钝地思考着他说的话，回过神来时，通话已经挂断了，对方发来了一个邮箱地址。
【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夏洺低着头，打字问他：【他会回来吗？】
对方的消息弹出来：【不知道】
屏幕的光自动熄灭，很久后，夏洺听到司机提醒他地址到了，他才恍然回神。
他快步回到别墅，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他没有发过邮件，注册了一个自己的邮箱后，他输入孟承越发来的邮箱地址，看到对方的昵称名叫panda。
他尝试着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邮件便发了出去。
【我去了公寓】
夏洺没用过邮箱，也不知道这样的邮件有没有发送成功，对方能不能看到。他又试着发送了第二封：【你为什么要走】
他在书房里等着新邮件通知，然而整个晚上，夏洺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凌晨一点多，他毫无睡意，坐在书房的座椅上发着呆，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乔玉竹。
他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画架。夏洺开始在画纸上描摹乔玉竹的身体。
他只远远地瞥过一眼，可却记了这么久。他记得乔玉竹裸露的肌肉线条，记得乔玉竹身上每处皮肤的质感。
他很快便完成了一幅人体素描图。
画里的乔玉竹只是一年之前的模样，夏洺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下。
他很少观察自己的身体，他不
矮，体型却一直偏瘦，别墅的阿姨总是说他吃多少也不长肉。
夏洺将刚刚完成的乔玉竹的裸体素描图翻过来，在背面开始描绘自己。
他将自己的身躯线条完全附庸在乔玉竹的身体上。
两幅画完成后，夏洺穿好衣服，将素描图拍摄扫描下来，把自己的那幅发送给了乔玉竹的邮箱。
纸张太大，夏洺没办法留下，只留了扫描图，将画像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翌日，夏洺询问夏寅，怎样才能知道发出去的邮件有没有被对方收到。
夏寅在网上查了一下，告诉他：“你撤回一下试试，如果不能撤回，说明对方已经看过了。”
夏洺迟疑几秒，问：“如果我撤回了，那之后他还能看见吗？”
“肯定不能了啊。”夏寅说，“不过你可以再发。”
夏洺觉得这样的办法没什么用，还不如耐心等回复。他想，如果乔玉竹看见了，大概会回复吧。
可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那个邮箱都没有收到任何新邮件。
从回忆中抽身，夏洺目光失焦，呼吸急促。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乔玉竹，他消失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出现在这么一家小小的纹身店里。夏洺心里升起了很多疑惑，诸如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做起了纹身师的工作、当年自己发出去的邮件，他明明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回复他。
以及……
他为什么要将那幅画纹在身上。
可这么多疑问，他根本问不出口。
他想，已经在乔玉竹身上栽过一次，吃过了苦头，他不想再栽第二次。
夏洺在车上等了很久。
应柏选了个面积不大的纹身，纹在手臂上，差不多花了快两个小时。
终于等到应柏从店门口出来，他兴致勃勃地敲了敲车窗。等夏洺放下车窗后，他看到应柏喜笑颜开的脸：“夏洺，快出来，店长答应做我们的技术指导了！”
听到这里，夏洺大脑空白一瞬。
他怎么忘了，应柏是个比他还看重人脉资源的人，他能想到的，应柏又怎么会想不到。
应柏向来是个行动派，狮子图案定型在手臂上后，他当即被乔玉竹的技术折服。他原先以为手臂上纹凶点的动物大多都避免不了被归为社会大哥的结果，可手臂上这个彩色狮子不仅敛去了凶煞，反倒多了几分优雅从容。
他立马借机和乔玉竹聊起了他们这一期的主题，说到来此的原因，并盛情邀请乔玉竹来给他们做做技术指导，报酬这些自然可以开到他满意。
原本应柏以为像乔玉竹这样的佛系老板，可能意愿不会很高，他心里都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谁知道乔玉竹当即便点头答应，和他加了微信。
应柏见夏洺还在发愣，替他打开了车门：“咱们聊聊合作的事，你也一起来。”
夏洺完全没有做好再一次见乔玉竹的准备，他只是看了眼应柏手臂上刚刚纹好的狮子，便明白了应柏这么激动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任性，也不能让感情影响工作，打版师催得紧，再说夏洺自己觉得，年少时期对乔玉竹的那些感情早就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消失殆尽。
他最终还是下了车，回到了纹身店的等待区里。
夏洺能感觉到乔玉竹平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落座，那视线仍然没有消失。
“这位是夏洺，我们俩是‘翡色’的合伙主理人。”应柏主动说，“我拉个群，把这期的设计图发给老板您看看。”
乔玉竹在夏洺左手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低沉的嗓音响在夏洺耳侧：“叫我乔玉竹就行。”
夏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着头打开微信，看到了乔玉竹的微信，头像是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微信名也眼熟，panda。
他听不清应柏和乔玉竹谈了什么，坐在两人中间，夏洺走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两人将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应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问：“你觉得呢？”
夏洺便面露歉意，问他：“什么，刚没听清。”
应柏终于发现他的状态不对，他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朝他重复：“乔哥说他基本上每天只有下午五点之后有时间，我们以后就线上联系，这周六可以先来工作室看看，你说呢？”
夏洺点点头，显得格外寡言：“行，听你的。”
简短的会谈结束之后，夏洺刚要起身跟着应柏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乔玉竹的声音：“夏洺，我加你好友了，可以通过一下吗？”
车子行驶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应柏偏头看了眼情绪仍然低落的夏洺，问：“怎么回事，来的路上你跟陶储吵得挺热闹的，怎么一进纹身店就蔫了？”
陶储是他们的打版师。
夏洺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和乔玉竹的聊天页面，只有系统发送的两句打招呼。听到应柏的话，他并不打算隐瞒，直言：“我和乔玉竹以前认识
。”
“看出来了。”应柏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也细腻，“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个吵架的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夏洺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早之前的事，他笑了笑，说：“是他，我放弃追的也是他。”
应柏意外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大学同班四年，加上集训的那几个月，应柏从来没发现他喜欢男人。与应柏一段接一段的感情相反，夏洺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人的追求，明明喜欢他的人不少。
“不过我早忘了他，不会影响工作，你放心。”夏洺向他保证，“只是今天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心情不太好。”
应柏只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评价。
打开手机，看到聊天页面，夏洺还是没忍住，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原本夏洺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动态空空如也，但一张图片引入眼帘。
那是乔玉竹仅有的一条动态，发布于半年前。图片是对镜自拍，乔玉竹赤裸着上半身，将身上的纹身拍得一清二楚。
纹身的边缘仍然泛着红肿，看得出来是刚纹完不久。刚刚在店里，夏洺不过是快速一瞥，如今终于清晰地看到了纹身的模样。
仿佛是攀附在皮肤上的藤蔓，那些跳动的彩色线条占据了乔玉竹半边身体，尾部延伸进裤子边沿。如果不是画作的原作者，夏洺想，谁也看不出来乔玉竹身上的纹身到底是什么图形。
为了验证猜想，夏洺朝应柏搭话：“乔玉竹身上的纹身，你看像是什么？”
应柏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画面，他摇头：“看不出来，不过他纹那么大的面积，应该很疼吧。”
夏洺看向他手臂上的狮子，问：“你的疼吗？”
“疼，但是可以忍。”应柏说，“手臂上肉多好一点，像他那种，锁骨、胸口、腰上，我都不敢想。”
明明嘴上说着早忘了他，可听到应柏这么说，夏洺的心尖还是颤了一瞬。
他恨自己没出息。
应柏听到他这么问，会错了意，说：“你想知道他是不是单身？这个我能帮你问。”
夏洺当即偏过头看向窗外：“谁想知道了。”
应柏忍不住笑了，打算当晚就在群里问问。
正在此时，夏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乔玉竹发来的消息。
【好久不见】
【冒昧问一下，你目前有对象吗？】
夏洺简直要气笑了，他的语气生疏到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却偏偏问出这种问题。
他像是报复一般，抬起手指打字，语气很不客气：【知道冒昧就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