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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我又看见她了。
  就在那面墙上。
  她甚至还全身赤裸地攀爬在上面,身上有类似羊水一般的黄色黏液包裹着,歪梗着脖子,大张着嘴,还有一缕缕拉丝的黑红黏物顺着她发黄的牙齿流出来,想一条黑蛇似的甩舞着冰冷的后尾从墙上顺下来。
  她很大,以至于一整面墙都是她。
  我的脖子里积攒着一生尖叫,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有零零碎碎的咳声。
  我动不了了——就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钉子穿透我的头骨,破碎了我的内脏,直戳我的脚心将我牢实地钉在这里一样。
  她就像一个大型的虫。
  她没有眼球,只有鲜血淋漓的眼眶和各种红红紫紫的眼部组织。
  肉乎乎的,一团烂泥似的。
  她一动不动,像一个标本,胡乱一团的烂脸上一点表情都看不到。那个空洞流血的眼眶穿过她自己油腻杂乱的发丝好似给我传递了一个视线般使我汗毛倒立。
  即使她没有眼球,我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是威胁和憎恶。
  这些天来,她一直出现在我眼前。
  我一直都在假装看不见她,因为别人都看不见她。我认得她,却在假装不认得她。
  ——因为我不想被她杀死啊!
  她的杀心是那样明显!我不奢求别人会相信我!更不希望别人相信我!能救我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我不能死!
  ——至少不能在家里莫名其妙地死掉!
  否则她们会认为我是畏罪自杀,到那时,即使我死了——人们又会怎么看我?
  我不能接受……绝不!
  我奋力挣扎,可整个人也都好似一整支笔直的剑一样伫立在那儿。即使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冷汗哗哗往下流,双脚依旧纹丝不动。
  而面前的她,发皱的眼眶外的皮肤也在撑开,那似乎是在瞪我。她开始绕着身子转弯,顺溜溜地朝我滑来,我认定——
  那是死亡的前奏。
  ——砰!
  在我闭上眼睛准备死亡的后一秒随着我的一声尖叫,我犹如一条棍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后脑的骨头随之一碰,我感觉到眩晕与麻痹,与此同时,剧烈的痛楚也随着从头顶冒出的鲜血如滔滔江水般滚滚而来。
  而那面墙上,在此时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我也还活着。
  ——大多数人们称之为活着的那样活着。
  2第二天的时候,我去的不早不晚,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脑袋上面的绷带,我戴了一个最近流行的帽子。
  你能想象吗?我其实并不喜欢戴这个帽子,但由于它是烂大街的款式,我又不得不带——而这仅仅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点、正常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这么一个人,不会注意这么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别人的影子的人!
  也许你理解不了——总之,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是那么平凡,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是大多数人选择的那一款,可是这种平凡是我亲手建立的,是我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人一点点学习他们共有的一个习惯!
  我不是要和他们任何中的一个人一样,而是要和所有人一样。
  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我、羡慕我、讨厌我,更甚至于嫉妒我。
  我不会挑起他们任何情绪。
  走到学校的时候,我比以前来的早一点。以前我到学校的时间是很多数学生涌入校园的高峰期——那时候“很多学生”是我的模仿对象。
  但今天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今天我没有毅力再去模仿大众。自从那件事以后,我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即使作为成为普通人的一环,承受流言蜚语是很正常的事,但我更不想引人注意,特别是十足的恶意,我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却又不希望大家过于喜欢我或是完全讨厌我。
  我想要做一个人,一个正常人。正常人不应该是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脏话而精神崩溃,正常人不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同时学习那么多人的一举一动,正常人更不会有那么多负面评价……
  但同时,我不去学习别人又会因为像个怪物似的引人注意,那时我会更加难受。
  我不想学大家也不像做怪物,可我本身就是个怪物,怪物不想做怪物,怪物学习做正常人后又更像一个怪物……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矛盾了,也许我本身就是个异类,身体里掺杂着各种不好的东西在各处翻江倒海,胡作非为,恨不得把我捅出一个打洞来。
  我多么想做自己,可没人会接受我,会有一百万个眼睛向我这里刺来——
  那时候,我将会是一个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畸形儿。
  3“小元,你知道有一个都市传说吗——”
  我的“朋友”用手撑着脸颊,别有深意地眯眼盯着我。
  “一个女生杀了人,然后她每天晚上回家都会被一只三米多长的、长着人头虫身的东西缠住……”
  “而且……那个东西的头和她杀得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群女生挤在我的位置上,氧气似乎都被她们夺走了,我感到异常的呼吸困难,甚至开始耳鸣,眩晕。
  以往我是断然不会同时和这么多人交流的,我只有一些表面之交的塑料朋友,我想要维持正常人的心愿从不会允许我发生怎样特殊的事情,包括有些能为你两肋插刀的真心好友、闺蜜什么的……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多么真心的朋友的。
  ——更何况现在的这些光鲜亮丽却对我恶意满满的人。
  也许我的认知已经出现了偏差,我把大多数人视为正常人。但这些“正常人”又做出了无数荒唐的举动。正如我眼前的这些女孩,她们是正常人吗?在我眼里似乎是的,但为什么我能接受这些整天翘课惹事的人称之为正常人,却不能接受畏畏缩缩的自己做一个她们这样的“正常人”呢?为什么我接受不了自己呢?
  谁能告诉我正常人的定义?
  “砰!”
  我再次受不住晕了过去,这次依旧是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因为帽子是白色的,已经受过伤的部位再一次渗出血液,好像处女新婚的红花一样绣在惨白的色彩上。
  巨大的响声迎来无数人的围观,我朦胧的意识到自己精心营造的透明形象似乎要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血?”
  其中一个女孩狐疑地摘掉我的帽子,似乎并不是多么惊讶鲜血的出现——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帽子底下露出一段被鲜血染脏的绷带以及湿漉漉的头发团。
  那是汗水还是血呢?
  我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用睁开眼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么多双居高临下的眼睛。
  冰凉刺骨的、如钢针一般的。
  “晾一会应该不会死吧?”
  “当然不会,这么点小伤算什么啊,她也不是多金贵。”
  “也对,一个杀人犯的身子能多娇弱呢……咯咯……”
  她们眉飞色舞的讨论我的为人,虽然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站起来,但此时我只是哼哼唧唧着“救我”之类的字眼,双手还去拉她们的校服裤脚。但没有一个人理我。相反,她们更为肆无忌惮的大笑。尖锐的笑声像哭嚎又像地狱的哀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们好像在哭,为自己哭……
  悲哀是属于这些什么都看不透,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愚者?还是属于什么都已被他洞悉,却无能为力的智者?
  我像一个动物被那么多人围观,此时好像一只跌落大厦濒死的蛤蟆。
  她们用尖锐的蓝色美甲刺进我的脸肉,黑压压的人群如乌云一般围在我的头顶窃窃私语。我的泪水在此时倾泻而下,低微的呜咽却无人理睬。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像个跟风狗一样从来不做自己的事,就知道学大家!”
  “对对!她给我一直是这种感觉!”
  “原来真的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其实我一直认为姜美是她杀死的,当时不是只有她和姜美两个人在天台上吗?”
  “今天还戴了帽子掩饰伤口……该不会是把姜美推下去的时候磕到的吧?”
  “咦呃——好恐怖啊,幸好当初我没和这个怪物做同桌,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我静静地听着,彻底晕过去的那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怎样的角色……
  原来无论怎样做都会有人找理由厌恶你。
  我昏昏沉沉地失去意识,同时也听到一个声音。
  “姜美是你杀的吧。”
  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我自己还是其他人。但我可以确定,我要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了。
  4清醒的时候是在学校的保健室,苍白的帘子上映出一个人影。导致我根本动都不敢动,否则我就会被拖出这个床,然后就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天花板的灯闪着绰绰的光,那人黑色的影子时不时动一下,空气中是消毒水和烟的交缠。一切仿佛是安逸,又好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在等待时机。
  我感到昏昏欲睡,突然,那个影子的主人开口说话了。
  “李元,我知道你醒着。我都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那人毫不留情地扯开窗帘,张狂的笑容随着烟支的燃灭愈加可怖夸张。星星点点的烟灰和火光尽数滴落在保健室的床单上,灼烧出一个个溃烂伤口似的黑色洞口。
  “你啊,真是有够行的,杀人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我想,要是你抽烟的话也不会有人怀疑吧……嗯?你怎么不说话?不过没关系,一会我会替你说的……”
  她面不改色地把烟头碾在我的胳膊上,猛烈的疼痛使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我不敢挣扎,我实在是太懦弱了,而且,她的父母在学校里也很有地位,我不想被开除。
  “干嘛这么看我?你知道我们都很喜欢姜美吧?”
  她笑嘻嘻地轻轻扬着嘴角,终于拿起已经失去火光的烟放在我的床头。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发生再奇怪的事情又怎样呢?
  就像老师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给我处分,让我打扫厕所一个月,并在一个学生的唆使下让我以两千元钱来赔偿一张床单,而我竟然就这么乖乖的任人宰割。
  或许,我真的是累了。
  连反抗都觉得无趣极了。
  装久了,刚在烟头碾在我的胳膊上的时候竟然觉得麻木无感。甚至希望她们可以永远欺负我,这样我就可以顺着他们的心意活下去,而不用费尽心思地排除一个又一个伪装别人的错误答案,留下一个最符合大众认知的行为供我模仿。
  我想我已经疯了。
  5最近我的课桌上总会出现用红笔写的辱骂字眼,什么“杀人犯”、“厕所女”、“快去死”都是属于我的,平时就连上个厕所也会被莫名其妙地淋得一身黑墨水。
  我不会再为某些事情揣摩得抓狂,也不会费尽心思地装作别人的样子,但却永远丧失感情似的,不会伤心、不会气愤。
  在课堂上总会有纸团重重的砸到我的脑袋上,艳红的墨水写下的是诅咒与侮辱,就连课余时间也会有人企图把我按在地上踩我的脑袋……
  黑压压的云彩一天都没有散过,黑乎乎的人影也越聚越多。
  于是今天下了暴雨,晚自习的时候我坐在位子上,眼前还时不时出现一些幻象。
  例如现在,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大谈特谈,吐出的唾沫在我眼里就是一条条浑身裹挟着口水的虫卵,更可怕的是,此时的黑板上有一条三米多长的大虫正在黑板上蠕动,但重点不在于此——
  因为它长得和姜美一样!
  那血肉模糊的脸。
  ——那个都市传说。
  数学老师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没有老师的晚自习喧闹无比。嘈杂的人声,欢呼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进,愈加狂妄。
  黑板上的它依旧像在家里一样瞪着我。最近的几天,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会有它的出现。
  什么也不做,只是趴伏在墙上等。
  等什么?我也想知道。
  也许是在等我死。
  外面暴雨下得更甚,哗啦啦的一片。教室在庇护下本不应该有暴雨,却冷得刺骨。
  那雨声是在为我哀悼吗?
  我这么想着,突然一阵猛烈的痛感从头皮上蔓延开来。
  “我叫你半天了!耳朵聋了吗?!”
  少年狰狞的脸在白炽灯下模糊了些许,我不想说话,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砰”的一声使我脸朝地狠狠地摔了下去。眼睛在挣扎间拉扯着眼的组织,拼命用斜视的角度看向黑板——
  她也在盯着我。
  我们互相注视,可能是错觉吧,在被翻倒在地面上的我被猛踹的瞬间似乎看见她微翘的嘴角。我微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向她笑着。
  即使我知道她可能是因为我的悲惨而高兴,我也依旧要对她笑。
  好奇怪啊,是因为太久没笑了吗?我看着她空洞可怖的眼和一整面墙的浓稠液体竟然哭了……
  “呜呜咳……咳咳……呕……”
  “好恶心!”
  “她吐了!”
  围观的人纷纷散开,腐臭味弥漫开来,墙上的东西竟然一张一合着嘴巴拉着黄色的丝狼狈地笑着。我被那个男生猛踹了两脚,趁着他大骂的瞬间我疾步跑到了厕所。
  一间小小的厕所,在我的眼里却那么不同。
  虫啊,全是虫……
  一坨坨溢出的绿肉在厕所的墙壁上胡扭着身躯,仿佛是无数段会爬会走的大肠……
  而我吐出的东西竟然也是一只皮如同猪一般的、还长着细细的白绒毛的恶心的大虫!
  它在我吐出的唾液里甩着肥硕的大尾,激起地上的水花与泥巴,“啪、啪……”。
  可这些大大小小的虫子却时不时消失,然后就回归正常,可没过多久又是一群虫子发出讥笑似的声音,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坨东西,一会儿是我的呕吐物,一会儿又是一条恶心的大虫……
  我的眼前就这么不断变换着这两种情况,晃得我晕乎乎的,更何况还有它在我的头顶发出尖锐的嚎叫……
  我还想吐,可我已经好多天不怎么吃饭了,已经吐不出来了。
  恍恍惚惚之间,我躺在地板上,掺和着胃酸的头发丝与地板缠绵悱恻。我好希望可以躺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压抑着的害怕、气愤、悲伤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水一般滔滔而来……
  我后知后觉我究竟经历了什么,同时那颗渴望做“正常人”的心也在这一刻苏醒。
  矛盾与不安席卷我的全身,我愤恨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泪水泡肿了我的双眼。
  ——现在,我真的是个怪物了。
  6姜美死前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女生,很久之前我只是偶尔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因为那个时候她只是别的班级的女生,
  只有每当考试成绩公布时,这个屡获第一的天才女孩就会通过无数人的嘴巴传到正在学习听闲话与讲闲话的我的耳朵里。
  在我依旧还是那么在意别人是否把我当成正常人的时候,她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做所有人的女神。
  她们说姜美长得漂亮、聪明、人缘好、父母开明、老师喜爱……在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褒义词都是为她而造。
  而每当人们谈及我,李元。
  “什么都很一般。”
  “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我学习大家的目标就是因为不遭人唾弃,更甚至于有任何负面评价。
  我想,我有些过于在意人们对我的看法。
  虽然我的目标在这一刻也算的上是实现了,但是这并不是我的直接目标。
  ——我的目标是不引起任何人的负面情绪!而不是不引人注意!
  可不引起别人的负面情绪就是要不引人注意。
  我不希望别人对我产生嫉妒、厌恶、蔑视、憎恨等等一系列由我产生、放置于我身上的负面情绪。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别人情绪的产生并不全是我的过错,但我是人!我也会有这些情绪!并且比任何人的都更强烈!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糟糕的人。小学的时候,我会因为别人的铅笔比我多一支而嫉妒、愤恨;相反,当我比别人多一支铅笔时就会感到不安——别人看到我的铅笔时,会不会向我嫉妒她们一样嫉妒我?
  我对于那些情绪实在太过敏感,一个眼神,我都会笃定那是对我有看法!
  那些东西就像反噬的毒药,不仅在施加给我时是我叫苦不迭,当让我给别人下毒时,我又会同时承受他们吃下毒药时的痛苦——因为我知道那是怎样的难受,所以即使是别人在承受我也会感到更为难过。
  当我差劲时,我会怀疑别人会看不起我。
  当我优秀时,我会怀疑别人会嫉恨我。
  我不是分不清是非,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该存有的毒物,随时能使人丧失理智,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我十分明白自己对别人的嫉妒心有多离谱而夸张——我恨不得将那些比我好的人碎尸万段!但就是因为了解嫉妒的危害我才会时时刻刻担心他人会因为我的优秀嫉妒我使我发生不幸的事!或者是让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丑化、恶化,变成一个爱显摆自己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和想法甚至是情绪影响到我的所有。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给我这样一个性格。让我那么容易看清别人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使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只能像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学习,营造出一副普通的假象。
  于是我不敢变好,生怕成为不普通的人,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遭人嫉妒。
  也许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都是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活得优秀自在的人。但很不幸,我并不在其中。
  要怪就怪我总爱揣摩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小的表情,总爱胡乱猜测他人的行为原因,总爱在意他人的看法。
  我本身也很卑劣,尽管只是扔东西的动作干脆一点我都会判断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当他们扔餐盘时,汤汁溅出来,我会暗暗说他们没教养;当他们和朋友吵架时道歉的一方在我眼里会很卑微;聊天时声音大点我都会认为那个人很强势……
  任何一点吹毛求疵、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巨大坑。那个坑不是别的,是他们的为人的漏洞,我总是片面性地猜疑这个猜疑那个,总是笃定他们的缺点,暗暗盘算、揣测他人的为人,得出的结果往往是恶劣的。
  而当我意识到自己在怎样随意以邪恶的目光看待他人时,道德感升腾而起,仿佛被那个名为“良心”的东西扼住喉咙、掐碎食管。然后它告诉我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坏,多么多么的糟糕。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因此良心总是像一千个、一万个丑陋的侏儒在我的大脑皮层上跳跃鼓舞,给我注射最痛苦的观念。
  因为自己与黑暗亲密无间,所以我无比惧怕被黑暗吞噬……
  而姜美不一样,她似乎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我。
  优雅、阳光、漂亮。
  之前因为在不同的班级因此我和她没多大交集,甚至在我对她起杀心的时候也是在做同桌的那一段时间。
  尽管是在听说她屡获第一的消息我也没有升起太大的仇恨,最多只是酸溜溜的不甘。
  不甘她可以任意地使用自己的青春去努力学习,而我却要在知道自己不学习会有怎样的结果的清醒状态之下为了不遭他人嫉妒而故意让自己从本质上成为一个差生。
  我和姜美不一样,我没有真心朋友,更别提能为我铺满金灿灿的黄金路的父母。学习几乎是我唯一的出路。但我的大脑不允许。它总会随意的让我去害怕他人的关
  注与厌恶,导致我一日比一日厌弃自己。那些负面情绪在冷静自若的皮囊下压的我喘不过气。
  后来姜美因为特殊原因被调到了我们班级,似乎是因为被那个班级的女生欺负了,尽管女生已经被开除,?她还是执意转班。
  来到我们班的时候,她扎着一个低低的马尾,穿着亮黄色的校服和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时不时还用灵动的双眼瞟瞟我们。整个人就像神话里的白凤凰,单纯又圣净。
  她坐到了我的旁边,成为了我的同桌。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一段时间,我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因为听说她被欺凌的事安慰她,鼓励她。我也装模作样地说一些“你要加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等等一系列狗屁恶心话。
  谁让我压根就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同情心呢?
  她对每一个人都予以回应。唯独我。当时她听到我的声音后转过头看向为了融合在人群里而爬出座位站起来的我眯起了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眉头皱起来,红红的鼻头也连带着变了型,头微微倾着,看起来一副疑惑的样子。只有一瞬,然后她不再给我任何表情或是动作。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
  那一刻,我很慌张。我不喜欢不受他人欢迎——尽管是个普通人都要有不受欢迎的一刻,但我真的不能摒弃对他人的恶意的恐慌。
  更何况她似乎很受欢迎。
  但万幸是我多疑了,在那之后,她再没露出那样的表情。甚至与我交好,常常会提醒我写作业或是请我吃零食。
  但这并不可能使我像其他人一样喜欢她。
  ——我就是那种怪物,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却又期盼和每一个人都一样。
  我讨厌她。
  讨厌她满分的成绩、讨厌她围满的课桌、讨厌她热心的笑容、讨厌她开朗的性格、讨厌她漂亮的脸蛋……
  我希望可以拿刀抹断她脖子上的每一块组织以及那高不可攀的荣誉。
  因为是她,让我厌弃自己。
  是她在我的尊严上践踏。
  是她让我产生落魄。
  是她在我被野心与恐惧夹击折磨之时使我雪上加霜,让我嫉妒她,同时又讨厌嫉妒他人还没有努力的勇气的自己。
  和她做同桌以后,每一次得到她的帮助或是她又一次得了什么奖项的时候,我在晚上都会梦魇。
  梦里有一千根钢锥在一张白色床上将我穿透,鲜血像鲜花一样铺满一整个床单,悄悄地落下来,绽放在地上。
  我动弹不得,曝露着极大限度的眼白在痛苦中嘶嚎。
  然后,我听见姜美的声音,她尖锐的笑声混合着狂妄的喊叫。
  那醒来以后是什么?
  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吗?
  不,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和滴滴答答的闹钟以及大汗淋漓的自己。
  我厌恶姜美,因为什么都比我优秀,妒忌心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卑的我。所以在那个梦里她才是那样的形象。
  但我更讨厌自己,我可以明辨是非,却操控不了自己的大脑。大脑中的一个东西让我厌恶姜美,却又有另一个东西让我批判自己这种行为,?所以我更想杀了自己,但我又因为其他东西害怕死后遭受他人非议而恐惧死亡……种种矛盾之下,我只有在梦境里为自己行刑。
  但梦境影响不了现实。
  7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的那样模糊,模糊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姜美叫上了学校的天台。
  那天的风是那样的大,乌云好像黑色的大伞遮蔽了包括我在内的脏物。
  我记得她胡乱飞舞的黑发贴着她白皙的脸庞,以及她笑容得体地问我:“有事吗?李元同学?”
  她依旧穿着得体,依旧是那样一身明亮的校服。我多么多么希望她可以任性一回?,穿得不伦不类一些,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杀害她,为自己参天大树一般的良心蒙上一个小小的塑料布,让自己好过一些。
  我迷迷糊糊地为自己圆谎,为自己和她单独坐在阳台边找机会,顺便关上了呼呼隆隆作响的铁门。
  她贴心地给我一只毛茸茸的手套,笑嘻嘻地与我坐下,还问我冷不冷,是不是因为有心事才这么不开心。
  我懵懵懂懂地应下,悄悄瞥了一眼底下的风光,当感到几近失重地跌下去的感受时竟然诡异地感到一丝轻缓,好像……自己成为了一片小小的羽毛……
  但更多的是我在看到四下无人的风景的欣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好一切,我却总是鬼使神差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为什么连这个时间段都是人最少的时候?
  神啊,为什么总是让我成为坏人。
  一个思想健康的正常人在有一个这么完美处处碾压自己的同桌一定会把她杀了吧?毕竟谁能忍受自己强烈的嫉妒心和种种不堪呢?
  注意好可以把她轻松推下去的角度以及不被发现的动作,我轻轻地将手贴上她温暖的肩膀,说出了
  我一直想对她说却因为想做正常人的意愿又不敢说的一句话:
  “我讨厌你。”
  正常人是不会讨厌她的啊。
  可惜毕竟我只是一个学生,没有杀过人。她发觉我的杀心后惊恐的推开我,我们争执之间她的另一只手套滑落,显露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脸颊,留下红艳艳的两道红痕。
  我发了狠,干脆直接把她推翻在地上,拽着她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任她怎样挣扎或是用腿踢我还是咬我骂我,我都不放手,但她还是狠命挣脱了我,还戴着她的翻盖手套的我的手里只剩下一撮孤零零的乌黑头发。
  她奔跑着去打开铁门,却因为被我锁住浪费了最佳的逃生时间,以至于被伤痕累累的我扑翻在地。
  这一次,我拿起了抵着铁门的板砖。
  “砰、砰、砰……”
  一开始她还会吐出零零碎碎的几句脏话,我很惊讶她居然会说脏话,但在此时此刻的情景之下,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奇异了。
  我骑在她的尸体上,盯着她血珠爆裂的眼睛和留下汩汩血浆的被弄脏的额头以及被我敲烂的脑壳。
  我慌慌忙忙地匍匐着身子,尽力掩饰我被血崩得狼藉的一身,匆匆把她扔下楼后,我后知后觉自己戴的是她的手套,此时干净的绒毛已经染红,显得我……好像一个杀人犯。
  冷风裹挟着我安静的心,我不知觉地依旧趴在地上。仰面看着乌黑如姜美的发一般的天空,呆愣愣地扬起自己沾满他人血液的双手,看见那鲜艳的红时,我明白,我完了。
  我逃犯一般在听到人的声音时打开铁门就跑,“噔噔噔”的脚步声使我心烦意乱。我趁大家都不在时走进洗手间,洗掉一脸的血腥味后裹着一件干净的外套趁着保安睡着的闲隙逃出了学校。
  这一路,周围的人与物都好似在旋转晃动,我头晕不已,耳朵正在耳鸣,眼前不停出现姜美死时的画面……
  我偷偷看了一眼,在逃走的时候。
  她的身体被摔得变形,竟然是头先着地,脑骨似乎都碎了,大滩大滩的血像一张不规则地毯铺在她的身躯之下,蔓延、蔓延……
  眼睛,应该没有了吧。
  被我砸坏,头也摔破了。
  但此时更大的问题不是我将可能会被抓走,而是我意识到我可能会收到所有的鄙夷与异样的眼神,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将我的事当作笑话或者是某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在饭桌上谈及,而我不仅不会成为正常人,还会在他人眼里留下一个恶心的形象——我的异类本质将会暴露无遗。
  我判断错了啊!
  正常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嫉妒心?!更不会自卑到杀人的程度!
  我终究还是被自己的龌龊思想操控了,完全焚灭了我成为正常人的火苗。
  混沌与哀伤包围了我,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回家的了,但我仍然记得,当天晚上那个怪物第一次出现的情景……
  血液与脑组织粘着的扁平的头上乌木一般黑的发和咯咯作响的獠牙。
  以及那没有双眼的眼眶。
  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是梦,没想到后来会发展到那种程度。
  最后的事情大概是姜美的父母因为过于传统想要直接了事,更何况他们还以为是姜美学习压力太大了,因此不想追究太多,拿了很多校方的赔偿金后也没计较别的。
  而学校尽管听说有女生看到阳台上有其他人,却还是因为不希望带来负面影响而敷衍了事,直到姜美位置被整个搬出后才算整个完事。
  随着被燃烧殆尽的手套与过往,我以为我不会再发生任何事了。
  火焰烧灼着寒冷的空气。
  8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幻象早已消失不见。我擦擦嘴边,却发现马桶和地上全是黄色的呕吐物,散发着刺鼻的臭。
  我一时没忍住又吐了一次。双眼发晕的时候一盆冷冰冰的水从头上浇灌而来,使我被胃酸消化过的早餐黏在一起的发丝渐渐化开。我同时也在这一瞬间清醒起来。
  她们达到了目的一边嘲讽我一边笑着走了,而我,也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厕所的门。
  水渍发亮的白地板上是我满脚的头发丝。
  这几天,脱发、厌食、恶心……
  我活的越来不像活人,就连镜子里倒映着的人脸也显得那样憔悴不堪。
  颧骨凸出,双眼凹陷,连头都不梳的人。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姜美。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姜美。
  她一直很懂我。刚相见的时候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假装的关心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最后一次,不,应该算是她作为人与我相见的最后一次,她都明白我起了杀心。
  那这次她没有出现的原因,兴许就是因为她应该明白我要干什么了吧。
  我想,她要安心了。
  我也要安心了。
  背离所有的一切,完成我的愿望。
  9当真正站上天台的时候,我的双腿居
  然是那样坚硬地立在那儿。坚定的、毫不犹豫的。
  食堂吃饭的时间,人可真少,都没人看见我。
  冷风刮啊刮,刺的我生疼。
  我悄悄问自己想好了吗,再踏出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然后我告诉我自己我多么多么想成为一个正常人,现在沦为他人眼中的杀人犯是我最不愿意的。即使我真的那样做了。但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接受自己不是正常人的事实,与其每天遭他人非议,倒不如在死后得到所有人的怜惜与悔恨。
  像姜美一样。
  我就任性这一回,就这么一回。
  虽然不能成为正常人了,但反念想一想,正常人在这样压抑的校园生活之下是否活得下去呢?
  我也算是成为了正常人了吧。
  今天的太阳真的好大好大,灼烈明耀的阳光出奇地热,我的书包就在不远处,手腕上还戴了定了闹钟的表,头发也捯饬了很久,眼前却是五层高的深渊。
  当第一个吃完午饭的人从入口出来,我看见她们精致的编发才暗暗吐槽自己总是跟不上“正常人”的思维。但这一回,我不会再在意了。
  我会跳下去,到那时,所有人都会为我打抱不平。
  其实我一直都想以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爽,因为相当鸟,因为想飞。
  迎合着闪烁的太阳光,我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扬起胳膊,想像鸟儿一样飞到无人知晓的地方……不到五秒,我像一只孤鸽“啪”地一声摔落在地上。
  脊椎骨似乎是断了,其他骨头连带着最先着地的小腿骨也都百分之百地碎了。嘴里也不由自主涌上血腥味。
  好痛,但死亡比痛苦来得更快。
  咽气的前一秒我听见尖叫声。人们总是这样,总是为不寻常的事感到惊讶,却从来不在意暗中那些潜滋暗长、不为人知的东西。
  就像那些女生用传说恐吓我一样。就像我懂得各种道德观一样,我也明白那根本就是假的。但那又如何呢?我在杀死姜美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流言,最终却依然入了套,直至精神崩溃。
  也许那时候是因为歉意与悔意,又或者是因为心里那些猖獗的良心迫使我对自己展开精神上的报复。但我无比清楚,在我下定决心走上今天这一步的时候,那个东西的消失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放弃欺骗自己,同时也丧失了所有对姜美的愧疚。
  我已经为这些事情付出代价、走上和姜美一样的结局了,它本就该放过我——那过火的道德感。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名为道德感的东西在扼住我的咽喉,逼迫我为自己每一次在嫉妒心的趋使下办的坏事甚至是产生坏的思想感到对自己的厌恶。
  而所谓的欺骗,就是那个道德感在让我感到内疚的不能自己,才不得不幻想出被那个东西日夜纠缠以用来为自己“赎罪”。
  而现在,我的死亡就是主罪刑的实施。
  我早就为自己写好了遗书。那个时候,我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正常人,而那些曾经欺侮过我的人,都会受到报应。而对于姜美的死,我将不会再有任何情绪。
  我的死亡一是为了成为他人眼中的“正常人”,二是报复那些人,三是我真的承受不住了,而四,便是因为死亡是我的“道德感”给我的惩罚。
  我活着的日子,没人看见我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个多么平庸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愿真的那么平庸。
  在各种矛盾冲突之下,我唯一伟大的事就是我竟然杀死了我所厌恶的自己。
  可杀了我的,是我还是我不可遏制的想法?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沉入死亡。而能拥抱我的——只有我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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