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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城的夏夜总是多雨,空气是潮湿的,每一口呼吸都感觉肺腑被过滤了一遍,清爽湿润。
  屏幕上的时间跳转至零点零分。
  今天是二零二六年四月六号,特殊且重要的日子。
  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刺眼的白光照的他眯了一下眼睛,只是四五秒就适应下来了。
  一条卡点消息,来自备注a。
  a:生日快乐。
  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句话还没发出去,屏幕上酒弹出一条语音邀请,他下意识接通,还没出声,对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开门。”
  他愣了一秒,下床去开门。
  那人衣服上带有雨后的潮湿,被身上独特,清冽,极具安全感的气味裹挟住他。
  他抬头去看,撞上了那人的目光。
  “怎么又哭了?”他伸手抹去易怀临脸上的泪,声音温柔。
  “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声音从他的身前传来,刚过青春期的声音处于清润和低沉之间,很好听。
  “没有不开心。”易怀临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眉眼深邃,眼底深沉,直直地看向他,贯穿心底。
  陈则言。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问易怀临为什么不开心了。
  “生日要开心,听到没有?”他语调轻松,咬字也轻,像是怕打扰到身边的人。
  “知道了。”易怀临眉眼舒展开来,很突然地一笑,躲开他的视线。
  “愿赌服输!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陈则言喝尽最后一口酒,把酒杯放桌上。
  一阵起哄声接踵而来。
  “这得好好想想。”这可就有意思了,张正扬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副牌,“抽吧,抽到什么做什么。”
  “行。”陈则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让他亲一下旁边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从众多牌里抽出一张,看了一眼。
  “什么啊什么啊?”
  “则言,快快!念出来。”
  一群人比他还激动。
  “随机和一位微信好友对视十秒。”陈则言不疾不徐地念着每一个字,然后把带字的那面纸牌扣在手心上,没让别人看。
  陈则言微信好友不多,五六十个,都备注的名字,他把手机打开。扔进张正扬怀里,“自己挑。”
  张正扬捂住眼,手指在屏幕上上下划了几下,胡乱点了进去。
  “哇——”
  目光全部投向陈则言旁边的人身上——易怀临。
  易怀临眨了眨眼,眼神茫然。
  “可不可以?”陈则言也看着他。
  “我吗?”他指着自己。
  “嗯,是你。”陈则言话里没什么语气。
  没听出抗拒,也没听出同意,更多的是询问。
  易怀临开始犹豫了,几秒后才点点头,幅度很小,因为光线的问题,他担心陈则言没看出来,误认为被自己拒绝了,丢了面子,又说:“可以的,我没关系。”
  陈则言轻笑了一声,他听到了。
  “别紧张,怎么都呆了。”
  “没有没紧张。”
  易怀临是双眼皮,随他母亲,眼睛漂亮动人,眸色像一颗黑曜石,看起来无辜,可怜,乖得不像话。
  黑亮的,泛着水光,似一汪春水。
  对视无疑是一种欣赏。
  相比之下,他就不敢看陈则言的眼睛。
  是单眼皮,眉眼深邃,罕见的浅色瞳仁,下三白眼,冷面时有难言的野性,一张桀骜难驯的厌世脸。
  “不能离这么远,要玩就玩刺激的,一掌的距离,最多了!”有人起哄。
  一人说话,全场应,易怀临耳边炸起一阵起哄声,热热闹闹的,就连陈则言的说的话都没听清。
  易怀临放在腿上的手动了一下。
  “别闹了,三杯酒是吧?”陈则言的手指点了一下易怀临的手背,直起身子,“我喝。”
  易怀临垂下头,茫然又无措,他今天没扎小揪,细碎的发遮住了他一半的视线。
  “陈则言,你看我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看了过去,撞上了易怀临的目光。
  “不要动,十秒就好。”
  有人开始计时了。
  好吵易怀临突然就很庆幸。
  “可以了可以了。”张正扬咋咋呼呼地,“我靠我靠,太行了怀临!”
  易怀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振聋发聩,呆呆的,没有反应。
  “好呆啊,易呆呆。”
  听到这个称呼,他猛地转头,对上的那双满是笑意的眼。
  周围的人没顾得上他们的小互动,聚在一起玩得正嗨,震耳欲聋的声音盖过了两个人的私语。
  陈则言的手插进易怀临的头发里,往下顺了顺,一直到后颈,缓缓地收拢起来了一个小揪,又
  松手,他笑了一下,问:“头发怎么这么软?”
  “天生的吧,我不知道。”易怀临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乖乖地回答。
  但凡换个人,他早就冷眼看过去,拳头招呼上去了。
  “知道那张牌上写的是什么吗?”陈则言压低声音问他。
  易怀临垂眸,眼里的暗波翻涌被浓长的睫毛遮掩,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随机和一位微信好友对视十秒。”
  “错了。”他说。
  “什么?”易怀临不明白。
  纸牌还在陈则言手里,他的指腹摩挲了一下牌面,随后把这张牌放进易怀临手里。
  “自己看。”
  “好的。”
  真正的内容是:和今天第一个联系的人接吻十秒。
  这样吗,他为什么要自己编一个,故意的吗?易怀临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可是,他又想:十二点给我发了生日快乐,那今天第一个联系的人应该就是我了,他凭空编造一个内容很正常,我不应该这样腹诽他的。
  只是不解,却让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腹诽”陈则言。
  他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陈则言很有耐心地等他,问:“什么?”
  “为难你了。”
  “想什么呢?”陈则言把手插进他头发里,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后脑勺,贴近易怀临的耳边,低语:“欠我十秒的吻,记得还。”
  “”这样也可以吗?
  “那我的呢?”易怀临歪了歪头。
  除了十秒的对视。
  还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陈则言说:“会还你的。”
  易怀临呆呆的盯着地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
  十秒的吻是真的吗,他应该是在开玩笑吧,一定是,我怎么能把他想成和我一样的人呢?陈则言那么好,都把纸牌上的内容改了,这样对我和他都很好。
  “好了,逗你的,怎么傻了一样?”陈则言笑了一下。
  果然是这样的,易怀临心想。
  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们成为了朋友,甚至还能一起闹着玩,这都是他从前不敢奢求的。
  “还玩吗?”有人问这二位。
  “不玩,你们继续。”陈则言往后倚了倚,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们。
  “怀临呢?”他说:“人多热闹,一起吧?”
  易怀临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也不会拒绝,只好闷闷地答应。
  “他有事。”陈则言突然说,摁住易怀临正要起来的身子。
  “我靠,你还做主了,放开怀临!”
  “我”易怀临有些难为情的看着他们,“没关系的。”
  “能喝酒?”陈则言倒是无所谓。
  “能。”
  “嗯。”
  他说谎了,后悔了。
  易怀临今晚运气格外的差,一连输了五六次,一次就是一杯酒,他三杯就倒,到现在纯属硬撑着,又晕又难受,还不知道怎么退场才合适。
  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昏暗的灯光遮住了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不停地喝冰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要喝第七杯的时候,一只手拦了过来,他浑身没劲,抬不起头去看,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声音辨别。
  “有人给他打电话。”
  然后他就被扶着出去了。
  门隔断了声音,易怀临瞬间松懈下来,后背倚着墙就往下坠,坠到一半又被人拉了起来。
  他喉咙里溢出难耐的哼声,声音都软下来了:“我难受”
  “那你想怎么办?”陈则言扶着他出去。
  “还没有玩完呢。”他被带出去的同时,晕晕乎乎地转头,作势要往回走。
  “还想喝?”陈则言直接拽着他的手,往路边走。
  易怀临抿了抿唇,没说话,被他牵着手腕带到路边时,才后知后觉他没有回应陈则言的问题,嘀嘀咕咕地说:“陈则言。”
  “陈——则——言——”
  “怎么?”陈则言放下手机,别过头去看他。
  “对不起。”他一字一句道。
  “什么?”
  “我说,我不想喝啦。”
  陈则言这才反应过,克制住脸上的笑,故意说:“现在才知道理我?我不想原谅你。”
  “啊”易怀临低下头,像是犯错的孩子,自言自语:“那怎么办呀。”
  陈则言就站在他身旁,一身黑衣融进黑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都说夏天穿浅色衣服凉快,陈则言总是特立独行,总是深色的衣服,显得身型更加颀长,后来易怀临跟他说过一次浅色穿着也好看,他才偶尔穿几次。
  “你回家好好反省吧。”
  易怀临懵懵懂懂地抬头。
  “想一下怎么才能让陈则言原谅你。”陈则
  言掐了一下他的脸。
  “知道了。”易怀临没顾得上疼,已经开始想了。
  他真的会反省一晚上的。
  “车来了,走了。”陈则言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等一下。”易怀临没感觉到,只是叫住他,借着酒劲儿说:“十秒,你会忘记吗?”
  陈则言说话时声音带着清润的笑意:“不会,上车吧。”
  “哦。”有些喝醉酒的人会反应迟钝,易怀临如此。
  他刚走两步就被一只萨摩耶挡住了路,狗的主人正在飞奔过来,易怀临眯了眯眼睛,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他打了个招呼。
  对着狗打招呼,等女主人来了,听完女生的道歉又打了个招呼,全程忘记身边的人了。
  “易怀临,说再见。”陈则言觉得好笑,一手捏住他的后颈,顺着捋了捋那柔软的头发,“跟我说再见。”
  易怀临僵僵地转过身,眉睫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说:“再见,再见陈则言。”
  “再见。”陈则言眼神玩味地盯着他,忽然说:“头发很软。”
  “嗯”
  “早点回去休息。”
  “哦”
  “想要奖励吗?”
  “什么?”
  “十秒。”
  易怀临有点受不住啊,他对上他的目光,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了一眼司机。
  嗯,在玩手机,没顾得上他们。
  他比了个反耶。
  然后,很快的,果断的,风风火火的亲了上去,只是贴了一下就分开了,不带任何情欲。
  好像真的在预支一个吻。
  “两秒,还有八秒。”
  他的唇上裹挟着酒味,湿润滚烫,贴上去很柔软。
  陈则言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沉似易潭水。
  “怎么跟小猫一样?”
  “还有八秒。”
  他像在自言自语,重复说着。
  只有他在意。
  ——
  2019年4月6日晴
  十七岁生日快乐。
  直到回了家,易怀临脑子还晕着。
  关于吻,他略知一二,还是在学校不小心看到的,那些早恋的学生会在晚自习下课去角落里偷偷亲吻,一下一下的亲吻对方的唇。
  那个年纪的吻青涩又懵懂。
  泛红的耳朵,屏住的呼吸,躲避的眼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则言和他认知里的不同,亲完后的陈则言脸不红,心不跳,直直地看着自己。
  他后悔了。
  陈则言会觉得恶心吗。
  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知道是犹豫了多久,他才动动手指,把手机解锁。
  1:对不起。
  易怀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又说:今晚的事真的对不起。
  消息是两个小时后看到的,陈则言那会儿刚回家,家里没人,他爸工作忙,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
  “没事。”他发了条语音过去,转身把手机扔沙发上,很轻地踢开跑过来蹭的萨摩耶,去了浴室。
  他这边儿确实没事,易怀临却要炸了,耳边一直回荡着他低沉又带点宠溺的笑意的声音。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病。
  “你有病。”陈则言在阳台吹着风,丝丝缕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嗓音有些低哑和倦怠:“喝多了?”
  手机那头的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他妈受不了了,她跟我分手了。”
  “出息。”陈则言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那边没了声音,陈则言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问他:“会不会说话?”
  “”张正扬嘿嘿笑了一声,“她来找我了。”
  真是有病。
  陈则言挂断电话,把烟捻灭,回了客厅。
  “小临,出来一下,看看这是什么。”女人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易挽清把包放在玄关柜上,换好衣服,不是之前那样拖着一身的疲惫躺在沙发上了,而是眼神温和的,平缓的语气夹杂着一丝紧张,她说:“妈妈跟你说件事,好吗?”
  “怎么了?”易怀临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低着头细看着,“怎么伤到了?”
  易挽清心头颤了一颤,早就编排好的话一瞬间就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没事,不小心蹭破皮了。”易挽清顺了顺他的头发。
  “去跟你父亲见一面吧。”易挽清的手覆盖在少年的手上,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比她大上一圈的手颤了一颤。
  “我的亲生父亲吗?”易怀临抬起头,眼神迷茫又痛苦,语气却一如往常。
  他此生最亲近的一个人,她的母亲,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从前,他谈起父亲的事,易挽清就会找个借口离开,或者草草了事,含糊不清地说几句。在易怀临的记忆里,父亲是神秘的,十六年了,一眼也没
  见过,一度让他以为所谓的父亲根本不存在。
  如今跟他说去见见,他还是怀着委屈和痛苦去见他,还是恨呢。
  从破烂的出租屋到别墅这段路程最多四十分钟,这是他第一次难受得想吐,可他从不晕车。
  “怎么了?小临。”易挽清皱着眉,手一下一下的轻抚他的后背。
  “有点晕车,没事。”他躲了一下。
  易挽清眼神淡了一瞬,随后她收回停在空中的手。
  易怀临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男人有些局促,脑子里就一句话。
  ——这是我爸?长得一点也不像。
  易挽清笑笑,转头对着易怀临说:“叫人,小临。”
  “”易怀临垂着眸,眼神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斫突然就笑了,很温和的笑,边说:“没事没事,孩子刚来,还不熟,以后就一起住了,自然就了解了。”
  “谢谢”易怀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陈斫听没听到,只听到陈斫拍了拍他的左肩,又说:“小临啊,一会儿你哥回来,我记得你们是一个学校的,说不准还认识呢,好好相处啊。”
  易怀临闷闷地点头答应:“好的,知道了。”
  他去了二楼卧室收拾东西,家具是心得,就连洗漱用品都买了,他要做的不多,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就足够了。
  他蹲在地上收拾了好一会儿,起来时眼前一阵黑,头也眩晕,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了,缓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楼下的声音后,没了动作。
  很耳熟的声音,低沉稳重。
  这个人,这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个单音节,他也能听出来是谁,太熟悉不过了。
  怎么会是他?
  易怀临从地上起来,却寸步难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呼吸都慢了下来。
  紧张,害怕,担心,各种情绪纠缠不休,他感觉被蜘蛛网罩住了,只能等待结束。
  楼下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的,反应过来后,易怀临的耳朵已经贴上门板了。
  他松了一口气,暂时不打算出门了,看着一地的东西也没了心情拾掇。
  躺在床上,每一次呼吸都无比困难,他时时惧怕着门被踹开和震耳的碰撞声。
  他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总会让他惧怕,时间久了也习惯不了。
  好在这个声音一直到晚上也没响,易怀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中途被电话吵醒一次,是易挽清叫他下楼吃饭。
  他说,不想吃,很困。
  这才结束了通话,别说吃饭了,他现在就想跳楼逃跑,去住校,远离陈则言,越远越好,这样他们的友谊就不会结束。
  这是他唯一的奢求。
  然而——
  凌晨三点零七分,门被敲响了,咚咚咚的三声。
  该来的总会来,他的心脏狂跳,手都发麻了,闭了闭眼睛,这才下床。
  门开了一条缝。
  身高差的原因,高大的人完全笼罩住他,卧室没开灯,唯一的光源被遮的一干二净,一瞬间充满了压迫感。
  陈则言在门口看着易怀临,视线停留在他脸上,易怀临对上了他漆黑的瞳孔,不由得瑟缩一下。
  易怀临就像即将被拆之入腹的幼兽。
  陈则言前进一步,易怀临就后退一步,直到进入卧室里,他一脚踹在门上,“砰”的一声,房间里黯淡无光,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易怀临刚要说话,陈则言的手便覆盖在他的后颈上,用力摁了摁,唇贴在耳边,易怀临听到他冷声说:“昨晚的吻喜欢吗?弟弟。”
  易怀临呼吸一窒,还没出声就被他掐着脖子吻了上来。
  不像是吻,像是发泄,像是淬毒的獠牙在撕咬,疼得他浑身颤抖,垂死挣扎。
  陈则言吻着易怀临,吮吸着他的舌头,手掐上他纤细修长的脖子,指腹不轻不重地摁着易怀临的喉结感受着怀里的人呜咽,挣扎,流泪,痛苦地咬自己的唇。
  这个吻粗暴强势,裹着泪水的咸苦和血水的腥甜,舌头扫过易怀临口腔的每一处,划过他最敏感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从害怕到舒服。
  他承认。
  他爽了。
  吻结束了,他的指腹摩挲着易怀临泛着血丝的唇瓣,嗓音低哑带着笑。
  “这是乱伦吗?易怀临。”
  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陈则言在笑。
  易怀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
  眼泪大颗大颗的翻滚而下,易怀临不再在意陈则言,拿着手机出门了。他知道陈则言是在报复他,不管知不知道自己的喜欢,都是报复,性质都是一样的。
  他再也没办法把这份喜欢一丝丝流露出来了,再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待着它自生自灭,彻底消失。
  首先,他得离开这里。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陈则言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这才恍然惊醒,太冲动了,他就这么把人逼走了。
  他踢开地上碍事的东西,出了易怀临的卧室,准备出去,刚走几步就折回来去了自己卧室,随手拿起上午脱下来的外套。
  人生地不熟的,他走不远,没十分钟就找到人了。
  陈则言把外套胡乱裹他身上,头都罩住了,直接攥着易怀临的手腕往车里带,眉间带着烦躁,冷声说:“滚回来,这么晚,你是活够了吗。”
  易怀临薄薄的眼皮都哭肿了,怕被发现丢人,直接不把外套拿下来了,罩着脑袋,靠着车窗,一声不吭。
  半晌,他突然扯下外套,提高音量说:“你成年了吗?!”
  “”
  陈则言很轻地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死?”
  怕你进去,行了吧?易怀临内心腹诽他,却不敢说出口。
  车内静了下来,呼吸都一清二楚,易怀临怀里抱着陈则言的外套,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路。
  到家后,他又抱着外套跑回了卧室,把门反锁上,并下定决心要慢慢不去习惯陈则言。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换个关系吧,他想。
  越想越难过,他惊觉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猛地扔到床上,窜起来,现在床边盯着外套看。
  “我就这么抱了一路?”他张了张嘴,难以置信。
  洗完澡,他躺回床上,枕头边上是陈则言的外套,有一股淡淡的香。
  2019年4月7日晴
  我种的花凋零了,而我还在为它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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