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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观的案子是定了,早几天还闹一闹,自从堂上下来,倒是安静了。
  晏观麻木的往嘴里扒拉粗粝的饭菜,他得小心着点吃,不然里头的石子儿要磕了他的牙。
  那天送走杨婶后,有个人来见他。原本进京上诉的希冀被打了个粉碎。
  晏观一眼不错的盯着地牢通道边上的油灯,那儿曾燃掉过一张纸。
  上头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无非是一些小老百姓的身家罢了。但晏观看到的那一刻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好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伏在木栏内无助的嘶吼,换来对方不屑的嗤笑。
  “你瞧好了,若敢上京,这上面的人都得遭殃,在监狱待了这么久,该晓得那位的手段”。
  是孔定,又是孔定!他认定了晏观在敌船上目睹了一切,便是错杀也不愿放过。
  晏观从未见过他,可命数无常,偏要欺压他。
  晏观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
  对方烧了纸,满意晏观的识时务。
  离上路还有些日子,章程还没下来,晏观一行人依旧待在暗不见天日的牢里。
  “嘿,别看了,火太亮,伤眼”,身边的大哥伸手捂住了晏观的眼睛。
  晏观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
  “小晏大夫,待会帮你老哥看看,上回那遭板子打得我这背老是不舒服”,知道晏观是行医的,大家就这么叫惯了,也是怜惜他一个半大的孩子。
  “好”,晏观冲他笑笑。
  这边监狱阴冷森寒,那边柳桥歌台暖响。
  “兀甘王远道而来,小老先敬一杯”,须发苍白的老人举起酒杯笑道。
  朝戈抬手示意,也满杯喝了。
  他今年开春时到了京城面见圣上,听闻南方物资丰美,于是继续南下到了扬州。
  在这呆了几天,觉得这儿真真是个人间天堂,光是这小桥流水的景致就看不过来,更不必说这儿的物产了。
  兀甘远在北地,不少布匹粮食的还是要中原运进,他这次来扬州也是存了相看的心思。
  他想着能不能走海路把物资运到兀甘,这样也不必年年仰仗边境的榷市贸易,但此事操作艰难,还是要徐徐图之。
  虽然是个外族异姓王,但既然来了,还是少不得要会见此地官员,朝戈也接受良好。
  南方尚文,座上客人大多都是文人,朝戈原想着还是会被瞧不起,没想到这儿民风开化,别说蛮夷之别了,连士农工商的分界也不大明显。
  估计是开海通商的缘故,这儿有钱的富商跟朝廷的来往也挺多的,朝戈心想,这倒是方便走动许多。
  这样在酒楼喝了几壶,席间开始飞花采诗了,朝戈文采一般,不凑那些风雅的热闹,也就告辞。让属下先回,独自沿城里水道边走着,散散酒气。
  这样晃荡晃荡到了城门,今日不知有什么事情,倒是热闹,乌嚷嚷围了许多人。
  朝戈身量高大,站在外面凑个热闹。
  原来是流犯上路,朝戈听了一耳朵。
  “那个不是晏家的小子?!”
  “哟哟哟,莫说,莫说”,老太太连忙低下头拽着自家媳妇走了。
  朝戈又往里头凑了凑,听清楚几个士人讲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
  “啧,杨兄,要我看也不尽然,这水兵多久没练了,大家伙都看在眼里,难道还真能因为一个半大小子通敌就败了?”
  那位杨兄默了片刻,“这也是,唉……”
  朝戈翻了个白眼。得,又是一桩不清不楚的案子,瞬间失了兴致。他早年来梁朝,就觉得这儿的官场太利害,不过梁朝的内务,轮不到他一个外族人置喙。
  朝戈往人群中间看去,瞧见了那位“通敌之人”。
  在一众官兵中,显得尤为瘦小。苍白的脸上糊了血迹和草灰,头发跟蓬草似的乱成一团,也不知道在监狱里呆了多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下,嘴唇紧抿着,倒是没哭。
  朝戈有些想笑,这小子倒看不出来本事这么大,能串通外敌了?
  押送的官兵催促着把人赶走,朝戈被推搡了一下,伸手扶住来人,谁知那人抬头却被吓的一喝。
  朝戈有些纳闷,自己长得有那么凶吗?
  他是长在马背上的男人,身量自是不必说,宽肩阔膀,长得其实也俊逸,只不过看着不像好相与。
  晏观听到不远处的动静,总算抬头瞧了一眼,正好和朝戈对上。
  不过短短一瞬,他便垂下眼眸,如今什么事儿都提不起他的兴趣,那点心气早在监狱里被磨光了。
  不知为何那一眼扫过来却平白让朝戈心里一滞。常言人不可貌相,但佛家又说相由心生,朝戈平生见了不少人,多的是一眼鼠相的蝇营狗苟之徒,或粉面油头的俗人。可那个男孩即便满面污垢,仍觉得骨相清秀,看不出一分恶相。
  听说这行人去往北地兀甘之地,他这般单薄如
  蒲草的身子能撑到那吗?朝戈微微出神想到。
  不过也就是转瞬的事,面前跌倒的人自知失态,连连向朝戈道谢。
  朝戈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再向前看去,那少年已经被推搡着出了城门。
  沉重的脚链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朝戈略略一扫便知这些人肩上的行枷没有七斤也有八斤。
  朝戈没久留。梁洲是他治下,兀甘子民受惠于草原生灵的馈赠,信奉孟和长生天的庇护,对于善恶的奖惩自有一套习俗,与梁朝的严刑峻法并不完全相似。
  梁洲也引入梁朝律法,但有时,它虽然给了底层百姓追逐公平机会,但权力腐蚀下却包庇更多的不堪。朝戈微微出神地想到,修律一事,功在千秋,是要经历很长一段时光的打磨。
  扬州多柳树,朝戈踩着湿润的落叶往回走,不由的又开始忧虑国事。
  他晃晃脑袋,自嘲一笑,嘟囔,“得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想七想八。”
  他也不奢求在位的短短几年能做的怎样好,都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如今族内头等温饱大事还没解决呢,倒是苦恼起律法这类后事了。
  回了驿馆,给兀甘那边去了信,嘱咐朝中的几位大臣好好看顾,又给朝宝和朝伦写了家书,说两句闲话。
  妹妹自幼懂事,不需要说太多,这个朝伦真是令人头疼,十五岁的人了,天天不着调,要不是过五年他得继承大统朝戈才懒得管他。
  想起这事,朝戈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在信上添了几句。
  说来也是尴尬,兀甘王位继承是按着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顺序,上一任的兀甘王是朝戈的叔叔,朝伦的亲父,按理本朝该是朝伦当政,但他年岁太小人心不服,朝事也不会料理。
  于是还在边关封地的朝戈就被叫了回来,立了不娶妻不生子的誓,堵了一干人的口舌,总算稳住了朝局。安定各中纷乱实在不易,今年春天才得空赶来梁朝进贡。
  朝戈咬着笔头,他实在是做不来谆谆教诲的慈爱模样,硬邦邦的写下几句勒令朝伦在王帐好好带着念书习武的话也就撂了笔。
  他算是临危受命,朝中人心各异,朝伦的母族更是难以对付。
  朝戈叹了口气,将信封了,准备在扬州再呆上些时日。只是不知为何,睡了多日的软云床榻今夜似乎格外不适,朝戈翻来覆去多时也不得入眠。朦胧睡着时,又梦见下午在城门那一幕,仓促的对视被拉长,朝戈看清的了对方的脸。
  晏观上路那天,几个邻居叔婶来送他。
  晏观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大人走后也是好好的把手艺传下来,乡里乡亲的大多受过其恩惠。
  青黑的刺字在额角,一身邋遢,晏观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低声劝着大家不要送了。
  “小晏大夫,去了梁洲,安定下来给大家来信”
  “晏家的药铺大家替你守着”
  ……
  晏观听着有些眼热,哽咽着道谢。
  他想,天命如此,好歹还有人间温情撑着自己。
  出了城,天一日日热起来。
  押送的官差揩着额上的汗,借着树荫在路边坐下喝水。
  晏观扛着七斤的行枷早就撑不住了。他是做大夫的,平日里也少有干重活的机会,又受了牢狱之灾,身子板比寻常男子更瘦弱些。
  官差招手让晏观过来,掂量了一下枷板,立刻被上头的铁皮烫了。在太阳底下走着,能不烫吗?
  “啧,年纪不大,倒是能抗痛”,说着拿了腰间的钥匙把行枷开了。
  “松快松快吧”
  晏观哆哆嗦嗦取下,肩膀上被压得血肉模糊,官差都不忍看。
  晏观在牢里时,泪就已经流尽了,路上遭的难再疼也不过是沉默的清洗上药。
  这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赶着立秋前把人押送到了边境。
  “得了,拿好你们的凭书,倒时候有人来领”,官差吩咐完便将摊子撂给了这边的管事,转身去集市上喝酒打牙祭。
  他们刺了字,便是为奴为隶,街边的流氓无赖也能随意打杀,谁心里都没底。
  先前那个向晏观讨药的大哥死了,天热,伤口烂了没熬过来。
  管事得把他们还有之前滞留在边境的流犯带去甘州,那儿是王帐所在。
  路上显然不好过,晏观常常缩在队伍中间,唯唯诺诺的也不作声,这样能少挨些鞭子。
  梁洲的秋比南方的冬天还冷,晏观踩着满脚的冻疮终于走到了甘州。
  怯生生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官署,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飞檐翘角的,倒是气派。
  他早先以为这边的人都比较野蛮,住的也是帐篷,没想到这边的集市跟梁朝并无大致,只是人少了些,想来是受了梁朝文化的影响。
  梁洲虽然受封梁朝,但官员多是兀甘人。
  来的领事生的高大,一脸横肉,胡子毛糙,对人也不大客气,不过没动手,语气硬邦邦的把人吩咐了。
  晏观几个人排排站,等着安排。
  大胡子走到晏观面前,一双手跟个铁钳似的捏住他的肩膀来回晃,好像是不满他的羸弱。
  晏观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安排自己去洗恭桶啥的,那真是要了命了,连忙道:“我会一点医术”
  大胡子抬起眼好生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医士?”
  晏观忙不迭的的点头。
  大胡子喉咙里发出一点笑意,“去王帐服侍吧”
  王帐是兀甘王族所住,不过兀甘风俗和梁朝不同,子嗣嫔妃并不多,王帐也不过是比官署稍微大一点罢了。
  晏观松了一口气,去王帐做事总是轻松一点。
  过了月余,晏观彻底在梁洲安顿下来。现在的日子和原来自然比不得,但只要小心做事,小命还是能保住。
  晏观还发现王帐的实际主子特别少,大多时间都做些扫洒的琐事,医官局的几个大夫看他颇有功底,脑子又聪明,倒也爱使唤他。
  平时活不多,之前路上受的伤倒是好好养着了,不多日脸色也比原来好多。
  晏观本就生得好,好好拾掇也是清俊,哪怕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待在医官局外头也惹了不少人眼光。
  “喂,给我拿点创药。”
  晏观正蹲在地下,听到人声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
  之间面前少年穿着金贵,毛领、袖口都缀了兽皮,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狼牙,正一脸不善的瞧着晏观。
  不知是哪个贵人,反正他谁也惹不起,忙站起来行礼,匆匆进医官局拿药。
  拿到药,朝伦这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生的倒是清秀,可惜了,估计是梁朝来的人犯,于是多问了一嘴。
  “你犯了什么事?”,一手拿着药瓶子戳了戳他额角的刺字。
  晏观脖子一缩,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去,“不知道”
  “不知道?”,闻言朝伦一笑,转念一想,“也是,不清不白的冤案多了去了。”
  朝伦如今十五,正是贪玩的时候,天天在外跑马打猎,受伤已是常事。
  平日里陪伴的都是些剽悍的侍卫,如今见了晏观一个任人揉搓的团子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是兀甘二殿下,你知道不?”
  晏观一骇,这二殿下可不就是兀甘王的弟弟,他自然不认识,生怕冲撞了人家,连忙跪下,“小的不知……”
  朝伦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梁朝人规矩真多,我吩咐你一件事。”
  “明日我要去围猎,你好好在猎场候着。”
  晏观不知他要作何,也不敢不应承。
  次日一大早,晏观就爬起来,收拾了一些伤药赶紧往猎场去。
  在扬州也见过猎场,却远远比不上这儿大,也没个吃茶纳凉的亭子,除了林子就是草地。
  晏观蹲在石柱下乖乖等着。
  一直等到午后也没来人,晏观叹了口气,想着二殿下贵人多忘事,却又不敢走,晃了半圈继续等着。
  朝伦是个没长性的,本来想着让晏观跟着去猎场,他一看就不会骑射,到时候可有一番戏可看。
  结果,转头就寻了其他乐子,跟着几个好友去了酒楼看马戏。
  这可苦了晏观。此时已经入了秋,北地的寒风是真真刺骨。
  晏观没有厚的衣服,还穿着早些官发的薄衫,双手笼在袖子里,窝在石柱下挡点风。
  天迅速阴下来,晏观看看,想着不如走好了,估计也不会来了,于是搓搓蹲麻了的小腿准备回宫。
  雨是猝不及防落下的。
  晏观拖着药包来不及避,被浇了个透心凉,终于是忍不住骂了,“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儿,怎么连个亭子也不建!”
  兀甘是游牧部族,民风剽悍不羁,驿站有,亭子这类还真不见得有几个人在乎用。
  晏观气呼呼的在官道上飞奔起来,梁洲这天气,淋雨万一着了凉不晓得要多久能养好。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雨声大,先前一直没注意。
  晏观回头时,马群已经跑到了面前。
  “让开!”,马上人讲的是兀甘话,晏观听不明白,就这么愣神的片刻,眼见着刹不住马蹄就要撞上来,晏观连忙往边上一侧身。
  这下好了,雨天泥泞,不知踩了什么泥块,直接摔了个狗啃。
  晏观摔懵了,拭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正歪歪扭扭的准备爬起来,面前却出现一只手正要来扶他。
  “起得来吗?”,还是兀甘话。
  晏观听不懂,抬起头,顺着手上去看到了刚刚冲撞了他的人。一眼就瞧见对方腰上金光灿灿的绑带,心说坏了。
  连忙抹了脸上的雨水,踉踉跄跄地站起,“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瞧见大人。”
  朝戈脸色并不算太好,落雨天暗,这马不听支使跑得飞快,等看到前面有人连忙拉缰绳,还是将人惊了,若是伤了人看他不饿这畜生几顿。
  等看清楚晏观的模样,却
  是一愣,居然是他?朝戈短促的笑了一声,改用官话说,“你怕什么,我是让你上马”,见人没有大碍,松了口气,心说这畜生还是得饿几顿。
  也不等人推辞,揪着人家后脖领就扔到了马上。
  晏观跟个待宰的羔羊似的,僵硬的趴在马鞍上,兀自胡思乱想。
  他冻得厉害,不自觉的开始战栗,身后人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将马驾得飞快,呼在他耳边的热气是唯一的温暖。
  朝戈的马长驱直入,直到进了王帐,晏观才发觉不对,扭着身子要下马。
  “大人,大人,莫往前走了,里头是王殿!”
  朝戈低头暼了他一眼,心想他如今身份直剌剌进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要给他招来祸端,于是拉住缰绳。
  晏观翻身下去,“多谢大人,小的身份低微,往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尽管吩咐”,晏观打着寒战,哆哆嗦嗦的谢道。
  “不必,你回吧”,朝戈不过是随手一帮,说来也是他的马惊了人。
  他知道死在流放路上的有多少,或病痛或被折磨殴打,能到梁洲的估计不到一半,他以为和这个少年不会再相见了。
  认出晏观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
  朝戈垂头看了一眼,晏观被冻得微微发颤,不由得皱了皱眉,“今年的厚衫还没发吗?”
  “啊,不是,我放在屋里”,晏观哪里敢说是没发,万一这位爷迁怒了管事,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朝戈扯了扯嘴角,他哪里想不到晏观所虑,这人还真是……罢了,机敏点也好。
  听着马蹄声渐远,晏观才赶紧回下房换衣裳。身上干燥,喝了点热水才慢慢回过劲。
  今天大雨,也不必去医官局上值,晏观自己泡了点姜茶去去湿,就着星点的烛火在屋里看起书来。
  之后数日无事,那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人也被着连日的阴雨天弄得恹恹的。唯一引波动的就是听说兀甘王回城了。
  麻吉是和晏观一同当值的伙计,一说起宫廷内辛就来劲,晏观从他那把兀甘王族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你说这兀甘王治下如何啊?会不会随意打杀人?”,相对于八卦,晏观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主君上位五年,待下挺宽和的。”
  麻吉如此说,晏观便放心了。
  旬后,晏观回医官局上值。两天前内务府把过冬的厚衫给送来了,晏观现在身上暖和和的,心情不错的干起活来。
  把库房里潮掉的药材挑出来,又晒又洗的,折腾了一整天,晚上拖着酸疼的胳膊回下房睡觉。
  梁洲的夜不同扬州,月亮高得很,把路照得亮堂。晏观也没点灯,慢悠悠的走在甬道上,抬头就是三指宽的天空,宫墙太高。
  晏观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心中憋闷。
  拖着半条命到了梁洲,这黑压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往前拐个弯就到了,晏观收了思绪,加快了脚步。
  一脚刚踏过拐口,后头就闪出一个人影,猛地捂住晏观的口鼻。
  晏观心下大惊,摁住人家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对方猝不及防低声抽了口气。
  脸上力道松了点,晏观手肘往后一格,也不知捅到哪了,撒腿就跑。
  朝伦气了个半死!
  本来大哥回来处处管着他已经令人很不爽,正想找个下人打掩护偷摸溜出宫去玩,还被人打了!
  一时气急,当口就喊了出来,“你若敢走,我现在就弄死你!”
  晏观脚下一软,更加提上一口气,疯了一样往前跑。
  朝伦从小野到大,晏观如何跑得过他,没几步就被揪住了后脖领。
  “再跑个试试?我又不是坏人”,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晏观被扑了个仰倒,跌在地上就着月光认出来人,是之前那个让他去猎场自己却没来的二殿下。
  “殿……殿下大晚上叫我何事?”,晏观爬起来行礼。
  “嗯?你认得我?”
  好好好,贵人多忘事,二殿下这是把自个儿忘干净了,晏观扯出一个笑。
  朝伦叉着腰,摆出气派,指使道,“我要出宫,你带我。”
  “啊?”,晏观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一个奴婢,怎么带人出宫?”
  “你给我找件衣裳,到时候跟守卫说你是下值的外官不就行了?”
  晏观为难地看了朝伦一眼。
  “喂,成不成啊,要不是被我哥拘着,我现在酒都喝了三壶了……”
  “殿下,要不您还是找其他人吧,我是罪奴,连腰牌也没有的”,晏观指了指自己额角的刺字。
  朝伦一看,心凉了半截,半路抓的这个是个没用的,今晚是注定要在宫里了。
  心下一叹,又不甘心的瞅了晏观几眼,一时恍然,“等会,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晏观干笑,“是,殿下之前叫我去猎场服侍来着。”
  “哦~”,朝伦
  想起来了,在晏观眉眼间流连了几秒,捉弄人的心思又起了。心说,反正今夜在宫里很无聊啊。
  “诶,上次我有事没来。既然今夜注定是出不去了那咱干点别的,跟我来!”
  晏观站着不动,朝伦直接拽着人就往宫殿走。
  跌跌撞撞跟上,听到人说:“不是坏事,不过是找个人陪我玩而已。”
  晏观想,你最好真的不是干什么坏事。
  直接被带到了寝殿后墙,晏观正踌躇着,朝伦催他,“别看了,快点。”
  说着就往上跃,伸手把晏观也拽了上去。
  “今夜内殿在办宴,朝戈居然把我关在宫里让我补落下的功课!你说气不气人!”
  原来二殿下是翻墙出来的,晏观从墙上下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
  二人又翻窗进了屋子,晏观拘谨的站在殿中间。其实朝伦的寝殿不大,但东西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散落一地,看得出来二殿下玩心未泯。
  朝伦在几个大箱子里翻翻捡捡,拎出来一条布料。
  “喏,你换上。”
  晏观接过抖开,整个人僵在原地,是一件舞裙。
  朝伦倒是非常自得,“我看了好些人,那身量宽的啧”,颇为嫌弃,“你一定能穿上!”
  晏观不知道说什么好,该叩谢大恩吗?
  “殿下,这这……实在不合规矩……”
  朝伦拧着他的胳膊,不悦道:“不就是穿件舞裙吗,什么规矩不规矩?”
  “好了好了,你把这个换上,咱们装成乐师溜去宴席吃好吃的,什么金贵的宴席,连我也吃不得了!”
  晏观无言以对。
  听他语气明显与主君情谊不错,二殿下若真想去,也就是求一求的事。不过看他样子估计是被抓了把柄,拉不下面子罢了。
  晏观捏了捏手中的布料思忖到,若是被人发现,想来二殿下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他一个奴婢,万一被扣上什么教坏皇子的帽子可就完了。
  朝伦看他不愿,顿时拉下脸,到底是个从小受人宠溺到大的二殿下。
  “你胆敢不听?”,语气威胁意味明显。
  晏观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今日是不宜出门,不然怎么碰上这个不好惹的,只能顺毛。
  “殿下,我罪奴出身,没进过内殿,若有冲撞的地方,还请殿下多提点。”
  朝伦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既然答应,我没有丢下你的道理。这事若办的好,届时你直接来我身边干活。”
  晏观能怎么办,唯唯诺诺地称是,转身去帘帐后换衣服。
  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这位二殿下是什么恶趣味,明明有这么多法子混进去,偏偏要他扮成舞姬,不过就是想逗弄人罢了,晏观无奈想到。
  换好衣服出来,朝伦也换了乐官的装扮。
  看到晏观的那一刻,朝伦罕见的默了片刻。
  这身舞裙是鸦青色的,兀甘女子大多丰腴高挑,喜欢红赤这样的亮色衬身材,不大有人这样穿。
  但晏观体型削瘦,肤色又白,眉眼冷冷清清的,居然压得住。带上头纱面纱混在人群里也认不出是个男子。
  晏观不自在的揪了一下袖子,腹诽这衣服也太短了,直起身子这腰就要露出来了!
  朝伦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今年几岁啊,个子这么矮?”
  “……过完年就十七了。”
  朝伦向他眨巴眨巴眼,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大,“啧,那你家里不给你饭吃吗?”
  晏观吸了一口气,“殿下,我们早去早回?”
  朝伦收了话头,颇为激动的带着晏观去了内殿。
  朝戈坐在上首,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觥筹交错。他不喜这样的排场,但才旦这个老家伙就爱干这样的事。
  “主君饭菜不合口吗?”,才旦是兀甘长老,坐在下首问道。
  “办得很不错”,朝戈冲他一笑,隔空举起酒杯。
  当初是才旦力主把他从封地请回来继承王位。朝戈虽然不大愉快,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
  朝戈挂着笑,与对方聊了两句,提到了上个月在扬州的见闻。
  才旦对主君一时兴起下扬州的事很不满,即便知道朝戈是为开通海路运粮,但也觉得此事艰难,并不是现在能打算的。
  “主君,恕我直言,您如今为一族君王,就该约束自己,不可再如先前那般随心。再说,二殿下也还需教导。”
  “嗯,朝伦正在自己殿里补功课”,朝戈对前一句话只字不提,才旦皱了皱眉,还欲再说。
  朝戈摆了摆手,截住话头,“长老不必多言,我去扬州并未流连酒色,既然已在神明前立誓,必然会遵守。”
  朝戈知道他和一些人是怎么想的。生怕他给王庭留下个孩子,将来威胁朝伦。
  看着才旦苍老的面庞,朝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三朝老臣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宁愿违背祖宗规矩也要迎他回朝。估计也是备受煎熬吧。
  朝戈无端的生了点愧疚,吩咐左右给才旦新添了菜。
  其实才旦的心思也好理解。旧王去世时朝伦才十岁,其母族气势太盛,若他上位,这梁洲究竟姓谁还未可知。
  无奈,才旦和一干旧臣只能迎回朝戈,等朝伦羽翼丰满再做继位的打算。
  事实证明,才旦的眼光没错,朝戈上任五年,励精图治、勤政为民,私德上也从未出错,对朝伦教导也很上心。
  但未来如何,才旦也不敢下定论,他不确定是否有人大权在握后还愿意归还朝政。
  至少现在,梁洲还需要朝戈,他被架在这个位置上,容不得半点私欲。
  朝戈闷了一口酒,下首的礼官开始传叫曲目,不一会儿一队乐官舞女鱼贯而入。
  朝戈兴致缺缺,筷子拨了两下眼前的菜,俱是牛羊肉,没胃口。
  ……
  “喂,你瞧好了,等那些人跳完了出来,咱们就混进去”
  朝伦带着晏观趴在墙头,内殿把守甚严,正门进去是不可能了,朝伦只能另辟蹊径。
  “殿下,恕小的直言,您这般身份,直接进也没人敢拦着啊……”
  晏观的声音一寸寸低了下去。
  “你懂什么,我乐意。”
  得了,大少爷想玩,自己还能不陪着吗?
  晏观屈辱地提起裙摆,跟上了朝伦。
  “快来快来,这儿走。”
  朝伦拉着晏观深一脚浅一脚的翻进了内殿旁边的……恭房。
  朝伦混当没看见,拽着人就往园子里钻,“现在没人,咱们绕去偏厅就好办啦。”
  晏观一言不发。发了也没用……
  被人拽的空档,晏观神思游离了一会儿,觉得兀甘朝廷把朝伦他堂哥弄回来当王上的决定十分明智。
  朝戈看了两眼乐舞就厌倦了,让礼官好生安排,自己寻了个醉酒不适的由头溜了。
  “主君回殿休息吗?”,随侍达西问道。
  朝戈摇摇头,“不,回来太匆忙,还没好好看看朝宝”,朝宝是朝伦的妹妹,如今已八岁。
  “小殿下这两个月天天念着主君呢”
  朝戈笑了,八岁的娃娃心思浮,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能勾走,哪能天天想着自己?不过听人这么讲,心里多少有些熨帖。
  朝戈站在禧宫外着人通报,禧宫是太妃所住,也就是朝伦朝宝的母亲巴云氏。
  巴云一族在前朝势力强大,因着王位的缘故,太妃本人自然不喜朝戈。
  “主君请回吧,小殿下已经睡了。”
  朝戈看着面前的女子,没再多说什么。
  “内殿宴请,一些点心给朝宝。”
  达西麻溜的把食盒递给了禧宫的随侍。
  “主君费心了”,巴云氏不冷不热的谢道。
  “太妃早歇”,朝戈早习惯了她的态度,她能如此不过依仗前朝的父兄,先王在时也要让其三分。
  朝戈走在甬道上,盯着脚前模糊的影子思索着。
  他在封地那些年正是梁夏打仗,波及梁洲边境。他上马平乱、安稳百姓不在话下,但朝廷党争他实在是心力交瘁。
  尤其是巴云……才旦之前说他有些妇人之仁,倒也没错。
  朝戈缓慢的眨了眨眼,收回一些思绪。
  太妃的弟弟巴云·布拉甘和朝戈年岁相差不大,朝戈十五岁往封地前二人一直为相知好友,谁也想不到五年后会成为朝堂政敌。
  朝戈捏了捏眉心,布拉甘这些年没少给他找麻烦。家族利益面前,那点友情也是末微。
  朝戈自扬州回来就没好好歇过,想着今日总算钻了个空子,结果前脚刚踏进寝殿,后脚宫人就慌慌忙忙的跑进来。
  “主君,主君,二殿下在内殿闹起来了。”
  朝戈一听是朝伦就一阵发昏,他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
  “怎么回事?”,朝戈转身往内殿走去。
  朝伦长大些后,朝戈就有意减少他和外祖家人的见面。也是怕他年岁尚小,心志不坚被人拿捏了去,今日不让他来赴宴也是如此。
  “二殿下混进了乐队,几位公子不知其身份,惹恼了殿下,方才都打起来了!”
  朝戈拧着眉进了内殿偏厅。
  里头是乐官侍人梳妆修整的地方,现下真是热闹。
  朝伦一见到人进来,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哥,这几个宵小目无尊卑,竟敢打我!”
  地上正跪着一行人,俱是鼻青脸肿,反观朝伦倒是屁事没有。
  朝戈随手点了一个,他自然不相信朝伦一面之词,“你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都德为宗室子,风流成性,花名在外,他哪里敢说真实原因,跪在地上早就是冷汗直流。
  朝伦冷哼一声,嚷道,“我呸!身下那二两肉不要小爷替你割了,省的害人!”
  朝戈一怔,回过味来,属实是没想到这么个发展。
  一边
  朝伦还在噼里啪啦的骂道,朝戈听得脑仁疼,挥手招来边上的宫人,“把这几个人都带下去,丢人现眼……”
  总算清净,朝伦还是颇为不忿。
  “都是男的,被摸几下至于吗”,朝戈给朝伦递了杯茶。
  “至于!哪里是摸几下?那玩意直接顶我腰上了!”
  朝戈沉默了……
  朝伦恨恨道,“那几个家伙跟发情的畜生似的,要不是我身手矫健,哼!”
  朝戈扫了一眼弟弟,有些难以言喻,“他们兴许是认错了……”,朝伦比同龄人壮实不少,怎么也不至于……
  “可不!诶跟我来的那个奴婢呢?”
  “谁?”
  “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本想欺辱他,结果我先进了这间屋子。眼睛也不长,一见门开就给我摁了!”
  “走吧,看看去”,朝戈有些无奈。
  此事尴尬,谅那几个宗室子理亏也不敢造次,倒是好料理,就怕朝伦怒气上头,直接将人打杀了。
  在场的五个人全被押到了下房,偏厅那儿人多眼杂,不好审问。
  除了四个浪荡子,还有个舞女,他竟不知道弟弟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
  朝伦身份尊贵,侍奉的侍女也都是太妃特意安排的本分的人,朝戈不由起疑。
  “你过来。”
  晏观脑子一团乱麻,想着祖宗保佑,若是能安稳过了今天必定去庙里烧高香还愿。
  晏观站起来走到朝戈面前,连头也不敢抬,咚得一下就跪下了。
  “小的知错,还望主君开恩。”
  晏观一开口,房内的几人俱是一愣。
  都德和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怎么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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