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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官,我不想走,我忏悔,我要留在监狱里弥补我当初犯下的错!”
  我转过身抓住牢门的铁栏杆,竭力睁圆并不圆的双眼,试图让他从中看到我的决心。
  拜托,有吃有喝的还不要交房租和水电,谁要走啊!
  狱警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行啊,你现在不走,一会儿接死囚去刑场的车快到了,跟他们走也行。”
  我攥紧了手里的栏杆,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
  你以为这能吓到我吗?
  天真。
  “砰!”
  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闭合,我裹着仅有的黑色外套沿着水泥路走了没几步,面前出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
  从路边商铺的玻璃窗里,我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齐臀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其中一缕用红绳扎成了细细的麻花辫搭在身前。
  红绳在黑发中隐没,像一条蜿蜒的细蛇。
  玻璃中的青年生了张秾丽到让人感到不安的脸,瑰丽的深紫色瞳孔镶在狭长的凤眼中。
  扬起的唇血一般鲜红,同苍白病态的肤格格不入,活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艳鬼。
  然而青年的打扮却破坏了这张阴郁昳丽的脸,深v黑衬衫,长裤,马丁靴,黑色齐膝外套,好一个精神小伙型高级牛郎。
  我对着自己的脸仔细看了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哥们儿长这么牛b,活该干这行。
  继续向前走,灰色的水泥墙壁上喷满了鲜红的颜料,脏话连篇,肆意生长的杂草无人处理,趴在草丛里的野狗懒洋洋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一天不见,看到溪冈区还是这么破我就安心了。
  **
  出狱第一件事,先把袖扣拿去金店融了。
  看着终端账户里陡然飙升的数字,我不禁热泪盈眶,他吗的上等人就是不一样,一个袖扣抵我站街一个月。
  巨大的飞行器从头顶经过,上面挂着一条鲜艳的横幅:“热烈欢迎菲戈尔执政官来我区视察!”
  真会挑地方。
  我在内心感慨做官的就是不一样,为了好名声甚至愿意来这破旮旯沾上一股子穷酸味,换我,我骨灰都不敢洒这里。
  怕被人捡去掺饭里拌着吃。
  回平街的路上,穿着军服的士兵们压着又一批抗议者穿过了马路,领头的男人不耐烦的踹了一脚地面,飞起的灰尘几乎有半人高。
  即使男人第一时间横着手臂遮住口鼻,我也能看到他眉眼间的惊愕。
  没想到吧,平街可没人打扫路面。
  靠着被砸断的路灯杆子,我对着那名军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高马尾男人动作一顿,接着放下手臂走了过来。
  我左右看了看,很好,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你不要过来啊!
  可惜军官根本听不懂人话,当然看不懂我眼中的抗拒。
  “你怎么在这?”
  军官目露疑色,“今早才放你出去,你就又出现在了游行现场,每次都有你,还敢说你不是抗议分子?”
  好有逻辑的分析,但是——
  “长官,这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啊。”
  我扑上去抓住男人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可怜些,从眼角到嘴唇都在止不住的抽搐。
  “我、我从小就在这里站街,我不来这还能去哪?”
  去你家吗?
  军官嫌弃的甩开我的手,英俊的眉眼微微皱起:“少给我卖可怜,你这一套昨天就被我拆穿了,老实说,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军官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骗子。
  天地良心,让他猜对了。
  史蒂夫站在长官的身后,低声说:“长官,我昨天调查过了,他真的是在这站街的。”
  话音未落,被压着的人群里突然跑出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人,他愤怒的吼道:“日你爹的桑佑!给老子还钱!”
  “谁像你这样站街的!你这个骗子!混蛋!把我的钱包还给我!我老婆还等着钱治病呢!”
  身后两名士兵拽着他的双臂将人拉了回来,男人脸都涨得通红,恨不得直接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谁?
  我后退一步躲到军官的身后,军官冷笑一声,像提鸡仔一样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了男人面前。
  我虽然不壮,但好歹也有一米八五,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怎么骗你的,说说。”
  军官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十分有气场,一走过去男人就瞬间收了声。
  听到军官问话,他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的说:“他说帮我解腰带,结果掏了我的钱包就跑,我的腰带也被他抽出去了,只能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追…”
  男人说着再次看向我,眼底满是愤恨。
  而我只是微笑。
  笑死,根
  本想不起来。
  被我抽过腰带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除非你的钱包特别鼓,不然根本排不上号。
  长官兴致缺缺的垂下眼,“就这样?”
  男人不解的点点头。
  “行了,把他押走。”长官一挥手,两名士兵立刻捂着男人的嘴将他拉上了车。
  所有参与游行的人都被一个个塞进车里之后去,长官才像是终于想起我这个人似的,瞥了我一眼。
  “外套口袋翻出来。”
  我愣了愣,将左手边的口袋翻开,里面掉出一根烟,烟嘴处还有一圈齿痕。
  长官抬了抬下巴说:“右边也翻。”
  如果现在还看不出他的意思,那我真是白站了这么多年的街。
  “长官,侮辱我是什么能让您体会到成就感的事吗?我虽然职业特殊,但我也有尊严!”
  我咬着下唇,义愤填膺的瞪着他。
  如果不是昨晚哭多了有点缺水,现在我就能用平民廉价的眼泪糊满他那身一看就能包养我的昂贵军装上。
  长官哼笑一声,掏出史蒂夫的钱包在我面前晃了晃,“翻不翻。”
  操。
  被你钓成翘嘴了。
  我沉默的看着他,眼神失望而落寞,“您作为长官,就这样对待自己的下属吗?”
  史蒂夫垂着头,听到这话不禁抬起眼皮撇了我一眼。
  哥,别看了,说句话啊!
  你有扞卫自己钱包的自由!
  长官手腕一翻将史蒂夫的钱包扔了回去,速度极快的抓住了我的右手,将我整个人制在怀里。
  “长官!”我发出了惊呼。
  我们有点太暧昧了。
  在一众士兵好奇又期待的灼热视线中,他翻开了我右边的口袋,空荡荡的。
  不好意思,没有你们想看的剧情。
  我偏过脸,从军官的肩膀处对着士兵们露出歉意的笑容,接着愤怒的推了军官一把。
  “您看到了,什么也没有!您怎么能因为个人臆断当街羞辱我?我只是站街,我不是下贱!”
  怒吼像是压抑在喉咙里的悲鸣,我确信我又哭了,因为我的手好疼,疼得我泪流满面、呲牙咧嘴。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鼓鼓囊囊的胸肌里藏枪啊。
  哥们儿你要是裤裆藏雷,来干我这行应该也能大赚。
  军官显然也没想到,他居然预判错了。
  银灰色的眸子疑惑的动了动,下一秒,他的唇也动了。
  “轰——”的一声炸响,军官的声音被淹没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即使不会唇语,我也能确定,他绝对不是在跟我道歉。
  多半是质问我把赃物藏到哪里去了。
  街上的灰尘被震得铺天盖地的飞舞,我在泪光中看到了火光,长官放开了我的衣领,从怀里掏出枪对准爆炸的方向回击。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我猫着腰想逃,刚钻进路边的草丛就再一次被人拽住了后领。
  “抓到他了!”头顶传来一道男声,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拽进了怀里,肥硕的胸肌狠狠的撞上了我的脸。
  操!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人当傻子啊!
  我刚准备挣扎,颈侧突然一痛,微凉的液体注进了身体,眩晕感瞬间俘虏了大脑,眼前一阵阵发黑。
  昏迷的前一秒,我摸到了男人结实的屁股。
  woc,你裤兜居然不放钱包?
  **
  我的梦想是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
  现实是我在颠簸的车后座里被硬生生饿醒了。
  自从进监狱到现在一口饭没吃还哭了两场,我觉得我距离见太奶只差一步之遥,不知道车里的哪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他看起来弱得可以,抓来有用吗?”
  “你也看到了,那么多士兵围着他…或许,人不可貌相。”
  第一个熟悉的男声,是那个用胸肌撞我还用没有装钱包的屁股白嫖我的手的人。
  第二个不清楚。
  “醒了就睁眼。”第二个男人语气十分冷淡。
  我动了动眼珠,看到了车里的三人。
  棕发翠眸,高大健壮的混血儿,看起来不太聪明,把我抓来的罪魁祸首,可以骗。
  黑发蓝眼,鼻梁上架着眼镜,长相俊美,一副文化人的模样,感觉像同行,可以骗。
  以及,扎着小辫子的金发司机,看不到长相,暂时定为可深度发展的韭菜,后续视情况而定。
  “你们是谁?”
  我做出胆怯的模样,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可惜没有被子,不然我还能装得更自然点。
  “我们?”混血儿挑眉,咧唇笑道:“之前不好说,现在大概是联邦通缉犯。”
  啊?
  我猛地坐了起来,从车壁上被蹭掉的红色油漆中隐约看出了几个字:溪冈■狱
  ■犯押送
  这是运送死刑犯的车。
  完了,这群人是越狱的死刑犯!
  混血儿兴奋的拽住我的手臂,眉梢上扬,“居然能让西格·莱利亲自抓你,你犯了什么罪?”
  长官长得像个军痞,名字居然挺正经的。
  “我…”
  我犯什么罪了,等会儿,让我列个清单。
  然而时间不等人,这些死刑犯显然也不想听我辉煌的履历,斟酌几秒后,我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红着眼说:“我的父亲好赌,母亲早逝,只留下我和一个瘸了腿的弟弟相依为命,他乞讨,我站街…”
  “西格长官看中了我,愿意给我一个稳定的生活,可是、可是…”
  我捂住脸失声痛哭,一边干嚎一边说:“可是我想要自由,我不想让年幼的弟弟长大后看不起我,所以——”
  透过指缝,我哽咽着偷偷观察了一下三人的反应。
  混血儿双眼放光,在他的脑内剧本里我恐怕已经拿刀把西格的肾捅了个对穿。
  疑似同行的青年推了推眼镜,面上看不出表情,等着我说下文。
  司机点了根烟,单手转动方向盘,看样子他很好奇后续的故事。
  “所以,”我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里:“我加入了游行抗议的队伍,我想让他知道,我也有理想!我要改变这个腐朽的联邦!”
  “为此,”我抬起头,神情坚定,眼尾发红,声音颤抖,buff叠满:“我丢掉了他送我的袖扣,彻底斩断我们的关系。”
  听懂掌声。
  听不懂给钱。
  浪漫勇敢的励志爱情故事不足以打动犯罪团伙。
  那当然不是我的故事讲得不好,纯粹是因为他们没有达到欣赏门槛。
  混血儿十分失望的看着我,双腿盘坐,上半身前倾,沾着血的脸几乎凑到了我的眼前。
  他咧唇露出尖利的犬牙,眉毛高高挑起:“就这?”
  这怎么了?
  这可是集霸道总裁强制爱、可怜小白花独立自强、推翻旧秩序,走向新人生、相爱相杀等大热元素于一体的新文学。
  没品的东西。
  斯文青年和司机一言不发,从两人的沉默中我能察觉到他们对我崇高思想的不解。
  不理解就对了,我也不理解。
  斯文青年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凤眼盯着我细细打量,短短几秒,他恐怕已经把我的三围都量清楚了。
  “西格居然好这一口?”
  怎么呢,你这高贵的罪犯对我的脸和身材有什么意见吗?
  我不吭声,垂下头将脸塞进膝盖里,双手环住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眼泪流干了,可恶,哭不出来。
  “照你这么说,西格应该挺喜欢你,”混血儿摸了摸下巴,“你床上功夫很好吗?”
  好问题,我要告你性骚扰。
  “别问没意义的事,西蒙,”长相斯文俊美的青年用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们想要离开第十区,需要他的协助。”
  啊?
  我吗?
  青年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露出了无比熟悉的表情。
  和我每次憋坏水的时候一模一样。
  “莱森·菲戈尔来溪冈区视察,军部派了西格带兵将第十区全面封锁,连只狗都出不去,除非能得到西格的终端……”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全都懂了。
  莱森·菲戈尔的新闻这几天都快把整个溪冈区淹了,就算是我也能倒背如流。
  “我愿意帮助你们,”我直接打断了青年的话,高声道:“我帮你们偷西格的终端,但你们要带我和我弟弟一起走!”
  “我知道,仅靠我自己,就算拿到终端也逃不出去,”我定定的看着他们,露出真诚的神色:“我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我。”
  所以快放我走吧。
  今天的街还没站呢。
  懂不懂平街头牌一分钟八万的含金量啊!
  司机突然笑了一声,他偏过头,露出戏谑的表情,其中似乎还插杂着嘲讽:“你还真是天真,不怕我们过河拆桥吗?”
  哦。
  知道了,天真哥。
  我垂下眼,表情落寞的说:“除了相信你们,我别无选择。”
  “第十区是吃人的地方,我一定要带着弟弟离开这里。”
  混血儿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他说话时的热气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你为什么非要带着你的弟弟?”
  为了立人设。
  我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你不会懂的。”
  混血儿和他的外表一样没什么文化,当然,我也没有,但当我露出深奥的表情时,他们都会觉得我很有文化。
  多亏了我这张脸比较有欺骗性。
  金发司机咬着烟,突然刹住车,转身对着我吐了个烟圈。
  我配合的捂住脸咳嗽了几声,表现的像个完全没抽过烟的好青年,烟气进入鼻腔的瞬间,我真情实感的弯下了腰。
  “咳、咳咳!”
  吗的,刚出狱就给你抽上这么好的烟,不会是从狱警身上扒来的吧?
  不对劲,我多闻两口仔细品品。
  他看着我,嗤笑出声:“连烟都能呛着,也敢说偷终端的大话…唔!”
  我猛地向前一扑,劈手把司机的烟夺了下来,咬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接着再次敛眉咳了起来。
  一吸贵烟就咳嗽,我什么穷苦命?
  “喂,你…”司机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
  愣住的表情有些滑稽。
  我忍住嗓子里的痒意,得意的笑起来:“连烟都叼不住,就少学别人吐烟圈。”
  混血儿大笑起来,勾着我的肩把我拉回了后座,“娄彦现在绝对想把你炸成碎片!”
  碎片不好卖,完整的器官比较值钱。
  在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我大致知道了这三个人的团队分工。
  混血儿叫西蒙,纯粹的打手,比起动脑子更相信自己野兽般的直觉。
  文艺哥顾于容,团队里的犯罪策划。
  他被抓进监狱之后成功策反了一批狱警,本来就快释放了,没想到突然爆发了抗议游行,直接功亏一篑。
  天真哥娄彦,知名炸弹犯,据他自己说,曾经炸死过第八区的区长并且全身而退。
  三个都不是第十区本地人。
  “那你们为什么被抓进了溪冈区的监狱?”我举手提问。
  娄彦重新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我也没想到,你们第十区居然穷到在面粉里掺骨灰,原本安排好的粉尘爆炸因为骨灰不可燃失败了。”
  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敢在第十区买面粉。
  天真。
  车速逐渐缓了下来,我坐直身体,随时准备下车,顾于容突然伸手横在了我的身前。
  他握着一只灰色的电子老鼠说:“你偷到西格的终端后用这个和我们联系。”
  啊?
  我接过老鼠看了眼,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眼珠还会转,细长的尾巴一拉就会发出“吱吱”的叫声。
  “小灰的眼珠拥有录像功能,会同步传输到我们手里,但是只有画面,录不到声音,尾巴连拉两次就可以通话。”
  他一边解释一边拉开车门,对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嗤——”
  被车尾气卷起的灰尘飞了一脸,我眯着眼看向远去的面包车,悄悄比了个中指。
  虽然我说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但这也太随便了。
  “嘀”
  终端响了。
  我将小灰鼠揣进兜里,掏出了终端。
  【10:20
  小乞丐:怎么回事,你没出来?
  小乞丐:街上拉了警戒线,有一群士兵守在那,客人都不敢来了,恭喜你以一己之力让全街同行失业!】
  【10:21
  不站街站你头上吗:这站街的苦我一人受就够了,你们都给我从良去】
  【小乞丐:从良了然后让你偷钱包吗?】
  你懂什么,站街男的事那能叫偷吗?
  那只是不问自取。
  退出聊天界面,我搜索了一下三名罪犯的名字,一条条新闻弹了出来,最上方是三人的照片以及各大城区发布的通缉令。
  “西蒙,活体价四百万,尸体价格减半,肢体残缺货到付款。
  顾于容,只接受活体,一口价五百万不谈价。
  娄彦,死活均可,五百万可谈价,希望包售后。”
  我被一连串的零砸得大脑停止转动了一秒,眼前缓缓浮现出六个字:兄弟,你们好香。
  关上终端环顾四周,我确定那个犯罪团伙是把我扔在了距离平街十条街之外的安街。
  和诈骗犯横行的平街不同,安街走的是武力路线,简而言之,抢劫。
  我缓缓转过身,对着道路两侧的灌木丛笑了笑:“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
  “沙沙”
  风吹动树叶,一颗脑袋从灌木丛后冒了出来,身形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瘦,面上有一条长疤,从右眼眼角一直延长到唇下。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如雨后春笋般齐刷刷的冒了出来。
  “桑佑,你小子眼力不错嘛,”刀疤脸跨过灌木丛走了过来:“连我的伪装都能看破。”
  他拿着短刀熟稔的说:“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我放你回平街。”
  “……”
  不是,我就装个逼说句台词,你们还真在这蹲着啊。
  既然如此,下一句台词应该是——
  “刀疤哥,有大钱赚不赚!”
  **
  溪冈区执法厅
  西格·莱利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椅上,手腕上缠了
  一圈绷带。
  他喝下味道难闻的治疗药剂,呲牙咧嘴的问:“逃了多少?”
  “一个不剩。”
  史蒂夫点开终端上的死刑犯名单,七十多个名字下方全都多了一个下划线。
  “除了死刑犯外,之前在平街逮捕的抗议分子中有一半死于爆炸和枪战,另一半基本都趁乱逃了。”
  西格扔开终端,“那个站街的呢?”
  “暂时没有发现桑佑的下落…”史蒂夫话还没说完,桌上的终端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嘀嘀!”
  【安街发生动乱,居民手持枪械、棍棒等武器成群结队向西南方向进发,粗略估计参与者约六十人】
  西格仅仅是被派来保护莱森·菲戈尔执政官的人身安全的,顺便接手了溪冈区的警卫势力,对于这里的地头蛇并不了解。
  “安街?这又是哪?”
  史蒂夫看了眼溪冈区区长打包发来的足足几百个g的溪冈区旅游详情,选择自己查地图。
  “这个方向…他们在逼近菲戈尔执政官阁下的住所!”
  西格眼神一凛,抓起盖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史蒂夫,立刻带人拦住他们!”
  “是,长官!”
  **
  溪冈区西南侧
  我一边走一边快速寻找莱森·菲戈尔的住所。
  感谢执政官阁下如此热爱作秀,才能让我抓到这个机会。
  “你确定那群死刑犯在这边?”
  刀疤脸手里提着冲锋枪,兴奋的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千四百万对于溪冈区的居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价,能让他们彻底摆脱现有环境,一步登天。
  我捏着口袋里的小灰鼠,低眸笑了笑:“是啊。”
  “就在这附近。”
  刀疤脸,悬赏金额四十万,要尸不要人。
  平街
  黄色的警戒线将平街的入口封了起来,两名穿着深蓝色军装的男人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守着。
  几个年轻人蹲在路边,一人拿着烟抽了一口,递给右边的少年,那人也低头吸了一口,继续递给下一个人。
  一根烟抽到燃尽,几人齐齐吐出一口气,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四点了,桑佑还没回来!今天这条街归我站!”
  “真死了?真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了?”
  马路对面的路灯下坐着个青年人,黑色的微卷发,深棕色的眸子,整个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和草丛里窝着的那只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的小腿前放了个铁盒子,里头空荡荡的,连灰都没有。
  年轻人们穿过马路跑到他的身边,将青年团团围住。
  “喂!温纶,你说话啊,桑佑是不是真的死了?”
  温纶无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三个多小时前发了消息,他让我劝你们从良。”
  沉默了几秒,年轻人蹲下身揪住温纶的衣领:“告诉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我也要站街!”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阵阵嗡鸣,一架架武装直升机从平街上空飞了过去,卷起的气流伴随着飞扬的尘土。
  一名军装青年探出头,手里拿着镶钻扩音器:“全体居民注意,发生重大暴力事件,立刻回避!”
  “十分钟后,任何停留在户外的居民都将被判定为暴力分子的同党,通通击毙!”
  “再次重申……”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温纶抓了抓乌黑的卷发,笑着问:“还要我转告吗?”
  年轻人对着他笑了笑,“嗖”一个弹射起身,拔腿就跑。
  而之前和他混在一起的几人早在温纶开口前就瞬间消失了。
  平街转眼间变得一片萧条,只剩下倒在马路中间的垃圾桶和失去盖子的下水道。
  垃圾桶还是空的,连个塑料袋子都找不到。
  一阵风吹过,温纶扶着路灯站起身,不再装瘸子,绕过下水道的大坑,走进了一条又深又窄的巷子。
  “死了,没死,死了,没死……”温纶晃着脑袋,突然低声笑起来。
  “死了遗产也不归我。”
  **
  “砰砰砰——!”
  一架架武装直升机在半空中悬停,穿着军装的士兵们几乎是地毯式扫射,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火光喧天,居民们紧闭门窗,用大型家具将窗户挡住,防止碎玻璃飞溅。
  现在这个局势,露头就秒。
  刀疤脸躲在建筑物后方,呲牙咧嘴的用外套绑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你他爹的!外来的狗东西有几把枪了不起了是吧!老子在溪冈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没怕过谁!”
  这叫几把?
  你的算数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我听着刀疤脸接连不断的怒喝声以及言语中对军部的轻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过了今天,就看不到了。
  再见了,刀疤哥。
  “老大,我们也没干什么啊,他们怎么这么大反应?”一个小弟缩在刀疤脸的背后,满脸写着不解。
  “呸!”
  刀疤脸非常没有公德心的啐了一口,“肯定是区长那个老东西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想借着外面来的狗东西手里的兵弄死我!”
  好,猜得太好了!
  我就喜欢刀疤哥这么自信的样子,全身散发着好骗的气息。
  似乎是意识到这只是在浪费子弹,外面的枪声停了下来。
  几架武装直升机缓缓放下绳梯,从中爬下十几名持枪士兵,剩余的依然停在空中,监视每一个角落。
  “桑佑。”刀疤哥突然叫了我一声,我乖巧的弯下腰,附耳过去。
  “你去吸引火力,掩护我们逃跑。”
  啊?
  又是我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没有我就转不下去了?
  我惊得后退一步,不小心表演了一个平地摔,又一个不小心正好摔出了建筑物范围,直接倒在了武装直升机的视野中。
  小灰鼠也好巧不巧的被我摔飞了出去,滚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没有录音功能却能够通话,这么擅长自己拆自己台的老鼠我可不敢要。
  举枪的男人们二话不说把枪口对准了我,死亡距离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才怪。
  “史蒂夫长官!救救我!”我快速爬起身,冲着领头的军官跑了过去。
  在狂风和浓郁的硝烟味双重刺激下,我一边跑一边红了眼眶,“长官!救命啊!”
  “有人想要袭击……阁下,被我撞破了!他们想要杀了我灭口,长官!”
  刻意的略去莱森·菲戈尔执政官的名字,我轻易的发觉了史蒂夫神色由最初的惊讶转向凝重。
  不枉我特地把刀疤往这个方向领。
  与此同时,刀疤脸也飞快的从另一个方向撤退。
  我刻意的回头,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暗示史蒂夫对方的位置。
  史蒂夫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们快步追着刀疤脸的方向疾跑而去。
  我喘着气在史蒂夫面前站住,刚想说话就被对方用钱堵住了嘴。
  我没开玩笑。
  他真的掏出了钱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不会是想奸我吧?
  史蒂夫将对折的纸钞塞进了我的掌心:“提供情报线索的奖金,四千贝鲁。”
  你、这、我——
  我紧紧的攥住了纸币,热泪盈眶的看着史蒂夫:“这都是我作为联邦子民应该做的。”
  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
  溪冈区一处废弃的地下室,西蒙百无聊赖的往地上一坐,顾于容戴着耳机,手里捧着终端,专注的看着小灰鼠传递过来的画面。
  娄彦捏着烟露出揶揄的表情:“可怜的小白花,他一定想不到你骗了他。”
  小灰鼠不但拥有录音功能,而且是三百六十度混响,让听者身临其境。
  顾于容面无表情的推了推眼镜:“蠢就活该被人骗。”
  什么幼稚可笑的理想,身份不对等的爱情,累赘般令人厌烦的家人,顾于容多听一个字都觉得反胃。
  终端上的画面始终漆黑一片,偶尔有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突然,顾于容听到了一道冷淡的男声,像贴着耳侧的低语,轻缓低沉,最后一个音微微上扬。
  “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
  光是听声音,顾于容都似乎能看到这声音的主人此刻扬起的唇角。
  顾于容腾的一下站起身,猛力拽下耳机,在两名同伙疑惑的目光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了?拍到什么了?”西蒙兴奋的挑起眉问:“西格和他上|床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关注别人的隐私?
  顾于容没理他,重新坐回去。
  娄彦有些好奇的走过来,将另一边的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细碎的脚步声,金属铁棍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模糊的对话,似乎在骂街……
  两人勉强从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分析信息,半天都没听到一句有用的话。
  “你确定那些死刑犯在这边?”
  “是啊,”桑佑拉长的声音似笑非笑:“就在这附近。”
  “砰!”
  椅子被撞倒,顾于容和娄彦双双目露惊色。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藏身地点?”
  娄彦猜测道:“会不会是追踪器?我们谁碰过他?”
  西蒙不明所以的看着娄彦:“都碰过吧?”
  娄彦被抢烟的时候,西蒙揽住他的肩膀时,以及顾于容给他小灰鼠的时候。
  短短几十分钟,他们都和桑佑接触了至少一次。
  娄彦突然扭头看向顾于容,心有余悸的问:“你之前
  站起来是听到了什么?”
  顾于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撒谎:“腿抽筋了。”
  西蒙接了一句:“那你多补补钙。”
  娄彦刚想继续追问,耳机里铺天盖地的枪击声和轰响如海啸般扑面而来,像是一把刀子钻进了耳道,将内壁搅成了烂肉。
  “嘶——”
  两人不约而同的摘下了耳机。
  到这里他们要是还不明白就是真的蠢了,枪声明显不在他们附近,前面都是桑佑在胡说八道。
  这家伙早就看穿了顾于容的谎言,或者说,他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们。
  “吗的,被这小子耍了!”
  **
  “我怎么觉得你在耍我?”
  西格睁着银灰色的眸子,眼里满是狐疑:“你站街还站到安街去了?”
  对,我在耍你。
  所以呢,打死我?
  “长官,这已经是您第三次以个人的主观想法来揣测我了。”
  我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微恼的看着他:“上一次您就误会了我。”
  “误会?”
  西格上下扫了我一眼,轻笑道:“今天赚了多少?”
  “我——”
  “我知道,你今天还没来得及开张就被卷入了袭击事件。”
  你小子怎么还学会抢答了?
  “莱森·菲戈尔执政官要见你,”西格双手交握支着下巴,上半身前倾,用警告的口吻说:“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今天既然还没开张,一会儿也记得别开张,明白了吗?”
  我被他吓到了似的,怯怯的垂下眼:“我明白了,长官。”
  可惜,您的主观臆断又一次出错了。
  西格低笑一声,撑着桌面站起身,从我肩侧绕了过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我背对着他弯起唇,单手插兜握住了从刀疤哥那里偷来的折叠军刀。
  冷硬的触感令人安心。
  “放开我!长官!我冤枉啊!”
  突然响起了尖叫声。
  一个外表约莫十六七岁少年被两名卫兵押了进来,一边嘶吼一边奋力的挣扎。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我真的不是刀疤的手下啊!您放了我吧,我的老母亲八十多岁了,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妹妹要照顾!长官!我不能进去呀!”
  坏了,更熟悉了。
  “小刘?”
  少年耳尖一动,看到我时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桑哥!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是刀疤的手下,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啊!”
  我微微抿唇,走近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知道,我会和西格长官求情的。西格长官正直善良,恪尽职守,不可能坐视你无辜下狱!”
  没错,虽然我们才认识两天,没有共患难见真情也没有一夜|情,但是我就是要道德绑架你。
  小刘也感动的回握住我的手,这一刻,他身后的两个卫兵的表情比墙纸颜色还要丰富。
  怎么呢,你们也觉得你们长官既不正直也不善良是吗?
  我的衣领突然一紧,西格从身后拉着我,看都没看小刘一眼,“别演了,我不给出场费。”
  太抠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好。
  我跟着他走出门,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摸了摸空掉的口袋,略微有些苦涩的笑起来。
  “长官,您对我的偏见不该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罪。”
  “如果你指的是他在帮派混战中连杀十九人,荣获刀疤心腹的身份的话,那他可真无辜。”
  你还挺了解的嘛。
  我眼神一顿,瞳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似得颤抖,“怎么会…”
  不顾被他钳制的衣领,我的唇一张一合,却吐不出后面的音节,欲言又止,最后受伤的垂下眼。
  “抱歉,是我误会您了,长官。”
  西格停住脚步,松开我的衣领,银灰色的瞳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老实说,看熟人演戏我会全身不自在,尤其你还总想着拉我一起登台。”
  “现在,安静,上车,明白吗?”
  熟什么熟,臭外地来的少攀关系,我可是地地道道的第十区正黄旗出身。
  “是,长官。”我垂下脸闷声说。
  您可能不清楚,在第十区,偷窃是一项比吃饭更重要的技能。
  莱森·菲戈尔,出生于第四区贵族家庭,显赫的家世背景和出色的个人魅力让他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坐上了执政官的位置。
  老实说,我对这位执政官阁下的了解全部都来自终端新闻,他永远活跃在热门头条,比真正的娱乐明星还要善于作秀。
  据说,他曾将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亲手缉拿归案。
  据说,他曾搂着贫民窟里的患病儿童留下悲哀的泪水。
  据说,他圣子般的外表下怀着一颗真正宽容善良的心。
  据是谁
  ,这么会拍马屁,工资一定不低吧?
  “执政官阁下事务繁忙,一会儿你在那等着就好。”西格一边说一边将我推上了车。
  虽然我明白您只是想带我去执政官阁下的府邸,但是——为什么是警车?
  像啊,太像了。
  再加一对银手镯,今晚我就能二进宫。
  史蒂夫和西格长官分别坐在我的身侧,结实的手臂挤着我的肩,呈现两面包夹之势。
  比起逼仄的环境,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长官,”我垂着脸,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背问:“那个袭击执政官阁下的家伙……”
  “他啊,”西格笑了声,“我本来下令直接击毙,但是,你说巧不巧,他居然是四年前从第九区监狱越狱的纵火犯。”
  “暂时收监,等执政官阁下视察完毕,我会把他送回第九区。”
  是挺巧的。
  四十万赏金呢。
  我吓得缩了缩脖子,做出被刀疤的罪行吓到的模样。
  您恐怕等不到把他送回第九区的时候了,刀疤会死在这个圆月的夜晚,用他的生命结束我漏洞百出的谎言。
  “不过,”西格话锋一转:“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安街站街?”
  怀疑我就直说,不用使用这么迂回的问话方式。
  “平街被您派人拉了警戒线,我…我、”
  眼泪砸在手背上,溅出细小的水花,我咬着牙将呼之欲出的笑声咽了回去,抬手扯住西格的衣袖。
  “我要活下去啊,长官,做我们这一行的,去哪里站不是站?我知道安街危险,可我难道还有得选吗?”
  西格一个不稳,身体左右晃了晃,但这不是我的错,是司机没抓稳方向盘。
  这就被吓到了?
  废物。
  建议把司机的工资给我,我开得一定稳。
  史蒂夫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对方立刻踩下刹车,从驾驶位上离开,合上车门,一个人拿着烟走到远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军官问。
  啊对对对。
  “您没错,您只是为了维护秩序,”我落寞的松开手,“我完全理解您的难处,也希望您能明白我的难处。”
  没有任何难处的西格:“……”
  “你真是,”他扶额苦笑,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视线打量着我:“你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
  怎么,你对我的脸有什么不满吗?
  是这样的,我有那么一点自恋情结,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张脸值个千八百贝鲁,什么,你不喜欢我的脸?
  笑死,你真的很装。
  西格压了压军帽,银灰色的眸子微微弯起,俯身逼近我:“你长了张一看就坏到骨子里的脸。”
  “就算说得再冠冕堂皇,哭得再楚楚可怜,也没人吃你这套。”
  真的吗?我不信。
  我不说话,只红着眼看他,定定的,一眨不眨的,将西格看到不自在,看到身上发痒,看到视线躲闪。
  我用视线将他的五官一寸寸抚过,最终脱力似的靠进椅背里,低声叹了一口气:“您喜欢以貌取人,可我不喜欢。”
  “您的皮相出众,性格不羁,出身自不用多说,或许我不曾见过,但我猜想您在外人面前应当也是人模人样。”
  西格听着听着挑起眉问:“你以为说好话我就能降低对你的疑心吗?”
  没有,我老阴阳人了。
  几秒后,西格回过味来了,他闷笑出声:“你是不以貌取人,你都不把我当人。”
  笑什么笑,给你骂爽了吗?
  我垂眸:“您又误会我了。”
  “没事,我以貌取人,”西格松了松领口:“我就要误会你。”
  哦,误会哥。
  你坐天真哥那桌。
  “言归正传,”西格不再陪我插科打诨,正色道:“不管你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巧的撞上那些暴力分子,一会儿在执政官阁下面前,你必须装得像样点儿。”
  角色扮演,这个我熟。
  你们上等人玩得也很下|流嘛。
  “您能说具体些吗?”我敬业的问。
  要我装倔强白莲还是铿锵玫瑰?
  西格顶了顶腮帮子,“装得像个见义勇为的人民英雄。”
  啊?
  执政官的xp好鸡巴怪。
  **
  莱森·菲戈尔阁下的府邸华丽到让我欢快的像只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喽,不争气的眼泪流进了喉咙。
  “咕。”
  别误会,不是我咽口水的声音。
  是我的肚子在叫。
  西格撇了我一眼,“管好你的肚子。”
  管好你的嘴。
  穿过长长走廊时,我从擦的蹭亮的玻璃窗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乌亮的黑发披在身后,一根细如长蛇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深紫色
  的眸子挑起,眼下泛着一圈水润的红。
  一天没吃饭害的我脸色有些苍白,阴鸷的郁色爬上了眉梢,冲淡了红眼圈造成的脆弱假象。
  正如西格所说,味儿太正了。
  赤裸裸的恶人脸。
  爱好作秀的执政官阁下果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金发翠眼的男人坐在红丝绒单人沙发上,对着我露出得体的微笑。
  接着,我看到他抬起了右手,虚虚的悬在空中。
  宝石——
  好大的红宝石戒指。
  “桑佑先生,您该亲吻执政官阁下的中指。”礼仪官适时的提醒了一声。
  啊?
  我吗?
  我从怔愣中惊醒,上前一步,在青年鼓励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弯腰落下一个轻吻。
  你的手戴这么大的戒指一定很累吧?
  可恶,真的不能偷吗?
  就偷一下、一下也不行吗?
  退回西格身边,我依然念念不忘的看着执政官阁下的戒指,这手真大,啊,不是,这戒指真白啊。
  西格同执政官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紫色的瞳快从眼眶里滚出来,用视网膜亲吻那颗硕大的红宝石。
  “别看了,”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我抬眼望去,西格面露嘲讽的扯了扯唇:“被执政官阁下迷住了?”
  啊?
  “你的眼神比加仑火山的岩浆还要炽热,没看到阁下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吗?”
  没看到。
  我的眼里,只有鸽血戒指。
  “走吧,去拍照。”西格兴致缺缺的说。
  拍什么?艳照吗?
  片刻后,我为自己污秽的思想感到抱歉,但我不改。
  站在莱森的身后,我一手撑着椅背,一手自然下垂,莱森坐在高背椅上,温柔的对我笑了笑。
  “媒体很需要这些新闻,我也不希望联邦的子民因为失业而陷入痛苦,麻烦你了。”
  别光说媒体啊。
  你也很需要这些新闻。
  “来,笑一个。”
  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我扬起唇,露出虚伪到极致的浅笑,摄影师惊呼一声,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的回以疑惑的眼神。
  拍了几次后,摄影师表情古怪的将相片递给了我。
  嚯,这个阴郁扭曲杀人犯一样的人居然是我吗?
  不愧是西格长官亲自认证的绝赞恶人颜。
  莱森接过照片看了眼,相貌秾丽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后,细长有力的手指扣住椅背,以一种半包围的姿势从身后揽住他似的。
  这并非保护,而是一种占有,甚至是侵袭的姿态。
  令人毛骨悚然。
  麻花辫上的红绳似蛇吐出的信子,垂在他的脸侧,那人轻笑着,发红的眼尾森冷异常。
  莱森的手指紧了紧,他仰起脸看向那个下等人。
  对方也正好垂下眼,深紫和翠绿在空气中缠绕成拧不断的线团,绞住了莱森的颈。
  呼吸凝滞——
  莱森食指蜷缩,缓缓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照片的递还给第十区媒体派来的摄影师,轻轻点了点头。
  有他认可,摄影师立刻收工走人,争取在第一时间将新闻放出去。
  时间就是金钱!
  **
  作为作秀工具的我,拍完照就毫无用处了。
  有了执政官阁下认证的先天见义勇为圣体,西格对我的怀疑也必须咽进肚子里。
  否则就是在质疑莱森的判断。
  回平街的路上,我点开终端,一条加粗的红色标题撞进了眼底。
  【莱森执政官的非人魅力:为护阁下安危,平民英雄以身试险!】
  我,站街男,荣登第十区新闻头条,原因:见义勇为。
  完了。
  我没脸回平街了。
  这根本就是人设崩塌!是本行业最大的败类!是平街有史以来最拿不出手的同街人!
  长叹一口气,我将页面向下滑动,一条最新讯息弹了出来。
  【纵火犯逃亡四年后于监狱中身亡,第十区区长称:系自杀】
  看来小刘得手了。
  希望狱警们能记得保护好刀疤的骨灰,别让人转手给卖了,我最近想吃点干净的。
  嗯……嗯?
  仔细想想,狱警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似乎并不是零。
  “嘀”
  【小乞丐:哟哟哟,这不是英雄哥吗,两天不见,混这么差了?】
  又来犯贱了是吧?
  【不站街站你头上吗:瘸子哥今天赚了几个子啊说话这么嚣张?】
  【不站街站你头上吗:v我一百看看实力】
  【小乞丐:你怎么还坐地起价?】
  人家都是要五十。
  【不站街站你头上吗:我不要脸】
  站街男能
  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馋你的钱包罢了。
  沉甸甸的口袋让我的心情格外的明朗。
  执政官大人确实当得起那么多溢美之词,给了我这个见义勇为的平民英雄两万贝鲁,以安抚我受惊的心。
  慷慨这一美德瞬间压过了一切虚伪和装模作样。
  谢谢你,好心人。
  看在这笔钱的份上,下次我偷你的鸽血戒指前会记得打个招呼的。
  平街
  警戒线松松垮垮的垂了下去,两个本该守在此处的军官不知所踪。
  折断的路灯被摘了灯泡,横亘在马路中央;墙壁上空有子弹刮蹭出的灰白色痕迹,却没有看到弹壳;垃圾桶倒在地上,里头空无一物……
  我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回来得太晚,东西都让其他人瓜分了个干净。
  或许是因为刚才发生了动乱,街上不似以往热闹,只有零星几人或站或蹲的凑在一起。
  无视此起彼伏的英雄哥,我打了个哈欠,脚尖一转,慢悠悠的晃进了阴暗的小巷。
  墙角长着一簇红艳艳的蘑菇,湿滑的地面有少量积水,一脚踩下去还能溅起水花,巷子越往里越宽,道路也渐渐向下倾斜。
  地面上有一道拉长的血痕,像是狰狞的伤口。
  平街不像安街那么危险,这样的情况是极其少见的。
  我用鞋底蹭了蹭尚且新鲜的血渍,确定这滩血的主人就在这附近。
  要死要死要死!
  好的,久违的来动一下脑子吧桑佑。
  首先,对方绝对不是平街人,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第十区的人。
  其次,如果真的是其他区的居民,那么他的负伤原因多半和西格长官、莱森执政官有关。
  结论:不是我配掺合的事。
  幸运的是,直到我回到住所,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受伤的可疑人物。
  不幸的是,当我回到家,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温纶。
  “你在这当护院犬吗?”我踢了踢温纶的小腿:“先说好,我可不会给你发工资。”
  温纶懒洋洋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蹭到的灰说:“里面有人。”
  什么意思?
  我家有人?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才进监狱里蹲了两天,你就把我家给卖了?”
  速度这么快装什么瘸子啊?
  平白埋没了你的能力。
  温纶从兜里掏出拇指大的金块往我怀里一扔:“刚在巷子里捡了个冤大头,这么大的金块买你的小破屋一晚上。”
  “偷着乐吧你。”
  这个重量,操,别说买我的小破屋一夜,买我一夜也行。
  我看了眼金块上的牙印,嫌弃的拉着温纶的衣角搓了两下。
  你没有自己的金块吗要咬我的金块!
  作为多年发小,温纶仅仅通过我的面部表情就翻译出了我的心理活动。
  他翻了个白眼:“这么大的金块,换你你不咬?”
  你懂什么,我咬得小心翼翼,谁像你一样留这么大牙印,多磕碜啊。
  拉开挡着门的温纶,我轻手轻脚的推开虚掩的大门,房子很小,内里一览无余。
  一个暂时还不够格被称为尸体的男人躺在我的床上,他的上半身赤裸,胸膛轻微的起伏,腹部的血洞中渗出少许腥红的液体,被子盖住了腰胯以下的部位。
  不是,你不包扎一下吗?
  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死了。
  他显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睁开湖蓝色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的方向,面色逐渐变得警惕起来。
  怎么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们上等人的双眼早就被厚重的利益蒙住了,根本看不出我恶人外表下纯真的心灵。
  “大人。”
  我露出自己最富亲和力的笑容,迈着轻而缓的步子走到床边,帮他拉上了滑落的被子。
  不要随便在别人的家里裸奔啊你这家伙!
  “啪!”
  男人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眼神不善的问:“你是谁?”
  是你身下这张床的主人。
  “老板,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桑佑。”温纶靠在门板上说。
  “桑佑?”男人眯起湖蓝色的眸子,狐疑的看着我问:“站街玩仙人跳的那个?”
  就知道瘸子哥绝对没说我什么好话。
  我垂下眼,腼腆的点点头,“大人,劳烦您放手。”
  我们有点太暧昧了。
  男人定定的看了我几秒,终于松开了紧扣的五指,但他眼底的警惕依然没有彻底散去,甚至懒得藏。
  明明白白的把对我的不信任写在脸上。
  天地良心,被他猜对了。
  我确实不可信。
  低眉顺眼的从屋子里走出去后,我二话不说直奔警卫科。
  多亏了当初和西格长官当街对峙,以及莱森
  执政官的政|治作秀,我已经成功在警员们面前混了个眼熟,一路通畅无阻的见到了史蒂夫。
  “史蒂夫长官,我要举报,有可疑人物出没……”
  史蒂夫抬手示意我先停下,接着双手紧贴大腿外侧,微微躬身:“长官。”
  我转过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银灰色的眸子饶有兴趣的弯起,手里吊儿郎当的勾着个军帽。
  西格慢悠悠的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翘着二郎腿问:“你说的那个人,有你可疑吗?”
  那应该是没有的,首先在长相上他就输了。
  我并不生气,但我知道我这个时候应当生气,这样才能满足西格怪异的挑衅欲。
  所以我故作愠怒的抿唇:“长官,您对我的恶意未免也太大了。”
  西格点点头,给我抛来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值得。”
  轻声低咳了一声,西格左手压了压胸肌,眉头略微蹙紧,他啜了口茶问:“说说看,有多可疑?”
  我下意识撇了眼西格结实的胸肌,哥们儿你要是难受就把枪掏出来吧。
  我又不会偷。
  略去男人的外貌特征,我将他的伤势含糊的叙述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细细的观察西格的表情变化。
  西格弯起的唇角逐渐耷拉了下去,银灰色的瞳孔忽明忽暗,搭在桌面上的食指蜷缩屈起。
  “你在哪见到他的?”
  笑死,这能免费告诉你吗?
  我敛眉不语,双手不安的绞紧,似乎十分害怕。
  “四千贝鲁,一会儿史蒂夫会给你。”
  你小子很上道啊。
  我迟疑的回答:“好像是在西区一带……”
  西格挑眉:“好像?”
  “是西区。”我斩钉截铁的说。
  我以为史蒂夫长官会带我做个笔录,没想到他掏出了自己沉甸甸的钱包,从里面数出了四张纸币塞给我。
  等会儿,这是不是不符合程序?
  上次情况紧急就算了,这次明显有问题。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有新情况继续汇报,钱少不了你的。”西格道。
  那我要不要把瘸子哥也打包送进监狱吃两天免费的联邦饭?
  见我不答话,西格对史蒂夫使了个眼色,我的手里立刻又多了两张纸币。
  “长官,您放心,我的嘴比我的钱包还难撬。”
  我将钱往口袋里一塞,身体前倾压在长桌上,露出一个可靠的笑容。
  西格嗤笑:“你的钱包看到钱会自动打开,你的嘴也是。”
  面对他的数落,我只是微笑,外来的长官显然不明白,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识时务点。
  为钱折腰总比为枪折腰来的安全。
  有自保能力的人才配有骨气。
  临走前,西格又一次叫住了我。
  “等等,先把口袋翻开我看看。”
  又来?
  好在,这一次西格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把我再次送进监狱的东西。
  “大人,您对我的过多关注会让我多想。”
  想把手伸进你的钱包。
  “想呗,”西格抛了抛笔:“别忘了想想你以后的监狱生活。”
  打扰了。
  不喜欢我的手?哦,我也没有很喜欢你的钱包啊,笑死,你真的很装。
  从警卫科离开后,天色晕开了一片深沉的墨色,我缓步走回平街,正准备干回站街的老本行,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
  高大的男人咧唇轻笑着堵在我面前,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起伏过于明显的胸肌和不怀好意的神色。
  西蒙。
  我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跑,一回头就和娄彦撞了个正着,“唔!”
  我的牙,好痛!
  吗的他不会在下巴里塞钢片了吧,我门牙都要撞掉了。
  在他开口前,我摊开了掌心,忍着痛含糊不清的说:“市场价一个吻一万,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给你打个折,你给一万五就行。”
  娄彦也捂着被我撞到的下巴抽气,他被我一连串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拧着眉问:“你这个折怎么越打越多?”
  因为我在宰你啊宝贝。
  “你值得。”我深情款款的说。
  “行了,少跟我们玩你那套过时的把戏。”顾于容双手抱臂走了过来,三个人将我围在正中央。
  “我已经调查过了,你根本就不是西格的情人,”顾于容推了推眼镜,语气略有些嘲讽:“你跟西格认识不过短短两天而已。”
  所以,你就查到了这个?
  “两天难道很短吗?”我有些悲哀的垂下眼:“我站街一晚上就能遇上七八个客人,与之相比,两天是多么漫长。”
  “这两天已经足够我和西格长官百般纠缠了。”
  两天不站街,我损失了至少十六个钱包,你继续拦着,我损失的只会更多,你懂吗?
  你不懂,你只在乎我他吗的是不是西格的情人!
  “啧,”西蒙拎着我后颈的衣领,“少说废话,你立刻去把西格的终端偷了,之后你们想怎么纠缠都随你。”
  你人真好,还替我想好了后续。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偷终端。
  顾于容在乎的却不只是终端,他的小灰鼠摔进灌木丛不久后就被野猫叼走了。
  第十区的野猫凶悍得很,等他们找到时,小灰鼠头都没了,这么大的损失,必须有人偿还。
  “我承认你是有几分小聪明,但你可要想想你那个瘸子弟弟。”
  顾于容猛地抓住我的衣领,阴冷的低语:“偷不到终端的话,我们就宰了你弟弟。”
  我怔怔的看着他,眼泪无声的滑落,我猜我这一刻像是一朵风中的小白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
  哽咽了下,我垂下眼绝望的说:“我明白了。”
  逃吧,瘸子哥。
  “你要死了。”
  “哦。”
  “大概还能活三天吧。”
  “已阅。”
  我有些无趣的踢了踢地面上的碎石子:“你不多问两句吗?”
  温纶抓了抓微卷的黑发,抬起眼皮:“那请问,平街有史以来第一位一点都不伟大的英雄,您又把我卖给了谁?”
  面对温纶的阴阳怪气,我面不改色的抹了抹眼角:“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纶比了个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后退一步,有些受伤的看着他,“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温纶挑眉不语。
  “你怎么能这么看待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这个肮脏又混乱的破地方互相扶持,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告诉你,温纶,你根本、你根本…”我捂着脸弯下腰,肩膀颤抖着发出泣音:“你根本没卖到钱!”
  西八的犯罪团伙刚从监狱里出来,一贫如洗,全身上下也就身体最值钱,问题是这些人既不可能把身体给我拿去换赏金,也不可能和我一起去卖身。
  路边随便拉个乞丐都比他们富有。
  温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表情复杂的问:“你没拿到钱?”
  “没有。”
  桑佑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除非这买卖不是桑佑主动做的。
  青年扶着墙站起身,沉声问:“怎么回事,你究竟把我卖给哪个穷老八了?”
  我将事情简单的重新叙述了一遍,温纶的表情从凝重变为不解,再转成惊愕,最后归于茫然。
  温纶摸了摸下巴,评价道:“好忙的一天。”
  对吧,你也这么认为吧!
  我一个站街男居然绕着整个第十区跑了一圈,从监狱到安街到南区到平街还去了一趟警卫科,我觉得我现在强的可怕!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单单是忙,还很累。”
  “并且赚了很多,”温纶补充了一句,摊开手说:“分我一半,我帮你偷西和的终端。”
  “他叫西格。”
  我拍开温纶的手:“不给,你收拾收拾准备逃吧。”
  傻子才去偷西格的终端,没好处不说,还平白招惹一身腥,这可不是在牢里蹲上两天就能解决的事。
  “冷血的家伙。”
  温纶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问:“里面那个,你不拿他换笔钱?”
  “我看过了,他没有伤到要害,天就能下床,平街的环境也不适合养伤,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温纶低笑起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黑心鬼。”
  我抽出两千贝鲁在温纶面前晃了晃:“拿去给他买点好吃的,不掺骨灰的那种。”
  “嗯?”
  温纶接过钱细细看了眼:“真钞?这么大方,你想把里面那个拆了剁了切成细细的臊子再卖吗?”
  我又不是镇关西,我顶多拖着他的尸体去街上卖身葬父。
  我掏出烟盒,低头咬住一根烟,没点火,就这么叼着:“我就不能做一回好人?”
  温纶不答话,深棕色的眸子从我的脸上扫到脖子、手腕、双腿、像是一台严谨的扫描仪,将我层层剖析。
  许久之后,他嗤笑一声:“居然不是被人盗号,桑佑,你他吗的完蛋了。”
  我挑了挑眉,“怎么说?”
  温纶捏住烟身从我的嘴里夺了下来,自己咬着,“你以为对这种上等人示好就能得到什么回报吗?别天真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和蛆虫没什么不同。”
  “有的,”我笑着勾住温纶的肩,在他耳侧低声说:“蛆虫可不需要他们纳税供养。”
  我可是每个月领三百贝鲁的贫困人士,说句不好听的,整个第十区都是个巨大的虫窟。
  而联邦为了什么“人道主义”之类的我听不懂的话,也会捏着鼻子,持续不
  断的给予我们这些蛀虫生存资源。
  “所以我们比蛆虫更让他们觉得碍眼。”温纶回道。
  碍眼吗?
  这可不一定。
  就像莱森执政官需要政治作秀一样,蛆虫涂上一层铂金,也能变成人见人爱的好家伙。
  比如我,“英雄”的头衔固然可笑,但用来虚张声势却是足够了。
  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会认可我的高尚人格。
  但是对于犯罪团伙就不同了,他们可不会因为我有个好名头就放我一马。
  偷不到西格的终端,我和温纶都会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闭嘴的鱼才不会被钓。
  死人才不会泄密。
  **
  【未知号码:该死的西格把我们派去的人通通下狱了,卫兵巡防再度加强,第十区固若金汤,我们实在无法潜入,请您保重身体,我会尽快申请入区令】
  司循今关上终端,看着低矮的天花板,无声的骂了句废物。
  手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没用,连西格的封锁都破不了,他如今负伤,身边又没有可信任的人,可谓是举步维艰。
  西格的把柄还没弄到手,之前的行动打草惊蛇,让他提高了警惕,事情更加难办了。
  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西格下次什么时候才会离开第二军区。
  翻了个身,司循今疲惫的闭上眼。
  “咔”
  门锁转动,司循今猛地再度睁开眼,蓦地撞进了一片深紫色的漩涡当中。
  相貌秾丽的青年手里提着一篮子面包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大人,我买了些面包,您请用。”
  在他拒绝之前,我放下篮子快步走近,薄薄的雾气涌了上来,在眼尾凝结成透明的水珠。
  “大人…”我抚上了他的手背,凭借多年的站街经验,轻而易举的做到了欲语泪先流。
  司循今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是不适。
  高傲的上等人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第十区的平民触摸?
  深紫色的颜料倾倒进湖蓝的海里,一点点污染蔓延,搅动的漩涡深深的埋进海底。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了手背上,司循今的袖子被攥紧,他看到了桑佑颤抖的指节,青年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尾却晕开了一抹红。
  “你怎么——”司循今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
  “大人,求您帮帮我和我的弟弟…他们、他们想要杀了他…大人…我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您一定大有来头…”
  我的脸上满是悲戚,面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发丝湿漉漉的黏在脸侧。
  一边哭我一边偷瞄他背后的玻璃窗,确定自己的形象没有狼狈的太过分以至于失去美感。
  没办法,谁让我在第一次见面就确定这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求您救救我们,我不能没有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我不该挟恩图报,但是、但是我真的没得选了!西格长官不可能帮我、我…毕竟我和他只是…”
  我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眼泪止不住的滚落,抓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希望这一次的新闻能可靠点,不要像莱森执政官的报道一样睁眼说瞎话。
  司循今,上流人中罕见的正直人士。
  当然,这份正直只针对于他认为需要保护的联邦公民,对于非联邦公民而言,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残酷刽子手。
  高贵的出身让他能够轻易的追逐那份在其他人看来不知所谓的理想,比如造福民众,又比如铲除罪犯。
  同样的,出身也限制了他的视线。
  司循今看不到脚下的悲鸣,也从未考虑过第十区究竟是什么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对西格的不满,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这片堪称垃圾场的地方。
  真不错。
  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第一次见识人间险恶的大少爷,还有什么比这种人更好骗呢?
  让我来教您一课吧。
  虽然您可能并不希望自己的恩师、不,仇师是一名来自第十区的下等人,但我不在乎您的想法。
  您又不发我工资。
  司循今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套连招打懵了,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西格的名字,于是他问:“你先停下,发生了什么,谁要杀你的弟弟,一件一件说清楚。”
  咽下呼之欲出的嗝,我露出惊喜的笑容,用袖口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
  我说什么来着?就算长得不像好人,也还是有人吃这一套的。
  西格的判断一如既往的毫无可信度。
  睁着湿红的眸子,我抿了抿唇,轻声说:“愿神保佑您,仁慈的大人。”
  许久过后,温纶终于等到了房门再次打开,他咬着烟笑起来,知道桑佑又一次成功了。
  “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就给他几个面包,我果然没看错你。”
  “少啰嗦,”我勾了勾手指,逗狗似的:“给我一根。”
  “你怎么连这点便宜都要占我的。”温纶随手将烟盒抛了过来。
  接住烟盒晃了晃,里头只剩下一根烟,我撇了他一眼,眸子轻轻眯起,刚哭过的瞳还湿润着。
  低头咬住烟蒂,我将那支烟叼了出来。
  “火。”
  温纶从怀里拿出打火机,凑到我的面前。
  “嗤”的一声,火舌舔过烟头,吞下了少许烟丝,浅蓝色的烟柱升腾,模糊了视线。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鸦色的睫虚垂,仰着脸吐出一口烟圈。
  “呼——”
  温纶瞧着我:“怎么样?”
  “答应了。”
  “他想要什么?你陪他睡一觉?”
  “他要西格的终端。”
  温纶沉默了几秒,忽的笑起来:“6。”
  西八,兜兜转转还是这样。
  只要偷到西格的终端,司循今承诺会将犯罪团伙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
  我捏着烟,拇指轻轻点了两下,抖落些许烟灰,“西格的终端还真是遭人惦记。”
  司循今一个第三区的老牌贵族,特地跑来第十区,还受了伤,一整天了也不见有人来找他。
  我基本可以断定他和自己的手下们失联了,而给他留下伤口的人就是西格无疑。
  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变成围着西格转了?
  我用食指勾着垂下的细麻花绕了绕,问:“刀疤的死有人怀疑吗?”
  温纶道:“小刘说他伪造好了现场,凶|器也是刀疤自己的军刀,西格就算起疑也找不到证据。”
  果然是专业的。
  小刘这些年在安街没白干。
  温纶将烟头按灭在砂石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要怎么偷西格的终端,他根本不吃你那套吧?”
  我耸了耸肩:“不偷。”
  “我只要告诉西蒙他们,西格的终端已经先一步落到司循今手里就行了。”
  狗咬狗去吧。
  温纶咋了咋舌:“这么黑?”
  “你是打算等西蒙他们杀了司循今后将这件事汇报给西格,让他们的罪行和悬赏奖金更上一层楼,然后你再把他们三个都杀了,独吞赏金,对吗?”
  对什么对,你怎么比我还黑。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跟西格长官卖卖惨,求他看在我提供情报的份上,把悬赏的奖金分我一部分而已。”
  温纶沉默片刻:“6。”
  那不然呢?
  我就是个香站街的,你不能指望我杀人吧?
  金色的纱幔垂落,床上的青年隐隐绰绰,耀眼的金发披散在纹路繁复的枕套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单。
  莱森安详的睡容被蹙起的眉破坏,他的呼吸逐渐偏离了规律,越来越急促。
  这是哪里?
  密林?沼泽?
  莱森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或者说,联邦早就看不到雨林一类的自然生态景观了。
  莱森对雨林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书本、博物馆以及电影,在他的记忆中,雨林的危险程度仅次于深海。
  金发执政官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掏出怀里的枪,用枪口拨开面前郁郁葱葱的树叶前进。
  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靴底陷入泥泞,华丽的衣物被针叶割裂,金发沾染了密林间的水汽,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莱森很快意识到,他在做梦。
  他略微放松了下来,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调整呼吸,翠色的眸子四处打量。
  “砰!”
  莱森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俯冲而下的巨鸟哀鸣着坠落,天空中哗啦啦的下血,将树叶染成了怪异的红色。
  “咔哒”
  再次上膛。
  莱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忘保持贵族的仪容。
  理了理袖口,执政官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的擦拭湿润的金发。
  密林里安静的诡异,高大的树干上方,一条匍匐的黑蛇吐了吐信子,慢悠悠的盘旋而下。
  它先前被巨鸟的血淋了一身,黑色的鳞片上突兀的攀着一条细长的血线。
  “噢!”
  几乎是一瞬间,腾起的黑蛇紧紧的环住了莱森的肩颈,在他的耳边吐出蛇信子,用柔软的身躯一圈一圈勒死中意的猎物。
  “唔啊——操!”
  莱森咽下了呼之欲出的脏话,颈侧青筋暴起,他剧烈的挣扎着,握紧手里的枪扭动手腕。
  “砰!砰!砰!”
  枪口闪过火光,却没能击中黑蛇的要害,强烈的窒息感狠狠的袭击莱森的大脑,胸膛的起伏越来越艰难。
  “放开…呃、哈啊——”
  执政官俊美的脸因痛苦而失色,他费力
  的张开唇汲取氧气,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冰冷粘腻的鳞片刮过他裸露的皮肤,殷红的蛇信子在他的后颈打转。
  死亡的恐惧一刻不停的敲打他紧绷的神经。
  瞳孔扩散,失去光泽的翠眸中倒映出了大片瑰丽的紫色。
  “不——!”
  莱森猛地睁开眼,他剧烈的喘着气,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男人后怕的坐起身,伸手摸进了枕头下方,冷硬的枪械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但噩梦带来的影响并没有这么快离他而去
  莱森清晰的记得,赋予他死亡阴影的蛇有一双紫色的竖瞳。
  沉默片刻后,他拿起了枕边的终端。
  【莱森·菲戈尔执政官:我明天打算去第十区的贫民街看看,希望您与我同行】
  【西格·莱利:我的荣幸,执政官阁下】
  **
  “过来,给你把头发重梳一下。”
  “轻点,”我背对着温纶蹲下身,“弄断一根头发赔我一百贝鲁。”
  “你别站街了,碰瓷去吧。”
  温纶一手撩起我的发尾,诚恳的提议道:“我觉得你还有很多没开发的赚钱项目。”
  我抬手比了个中指作为回答。
  碰什么碰,我的血肉之躯是碰得过车轮还是碰得过子弹啊?
  第十区的人真的会驱车从我身上碾个十八个来回确保我真的死了,然后拖着我的尸体按斤称两的卖出去,说不定温纶还能吃到用我的骨灰揉的面团。
  如果他舍得花钱买面包的话。
  “说真的,桑佑,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温纶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拿着从我的细麻花上扯下来的红绳,从背后虚虚的勒住我的颈。
  老实说,有点痒。
  “嗯,危险,然后呢?”
  “狗咬狗的前提是你有保住自己的筹码,不然,第一个被咬断脖子的就是你。”
  我仰起脸看向温纶:“你有什么高见?”
  “在脖子上装个铁片怎么样?把他们的牙磕下来卖。”
  我反手给了他的大腿一巴掌:“滚。”
  “好吧,我开玩笑的,你去偷终端吧桑佑,拿到那玩意儿,我们离开第十区。”
  “然后被西格通缉吗?”我扯住颈间的红绳,有些好笑的扬起眉:“更何况,没钱没权的,去第一区还是留在第十区不都一样。”
  话落,我和温纶同时陷入了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对哦,不都一样吗?
  既然都一样,那为什么不去第一区?
  温纶耸了耸肩:“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骗骗西格,让他带你去其他区,再从他手里弄点钱,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顺便接济一下我这个穷苦残疾的弟弟…”
  “停。”我打断了温纶朴实无华的计划。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抖了抖指尖的烟,低声说:“西格不是男同。”
  温纶怔住了:“不是?”
  他“啧”了一声,又问:“真不是?”
  “他对我没兴趣,你懂吗?他对我没有任何想法!”我睁大了眸子,让温纶看到我眼中的认真:“他怎么可能是男同!”
  我承认我是有点自恋的毛病,但这不怪我,都是那些被我抢了钱包还眼巴巴的凑上来的客人惯的。
  顺便一提,温纶也有责任。
  温纶翻了个白眼:“或许他只是不喜欢你这一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胜心被激起来的站街男是很可怕的,我决定让瘸子哥明白这一点:“明天,明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有多受欢迎!”
  我“啪”的一声用力拍在大腿上,“我要抢十个钱包!”
  好热血的台词。
  但是在犯罪。
  温纶似乎也被我的决心折服了,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棕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动了动唇。
  “你他吗拍的是我的腿!”
  哦,是吗?
  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别碰瓷。”
  第二天一早,我罕见的换了身白衬衫搭配浅色外套,像是个刚进社会的清爽大男孩,双眼澄澈,一看就好骗。
  “我操!”
  蹲在路边啃苹果的年轻人下意识骂出了一句脏话,“他谁啊?”
  “你瞎啊!”另一个人给了他脑门一巴掌:“他他吗的桑佑!”
  年轻人捂着脑门抽气:“勾八,我宁愿瞎了。”
  虽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大部分时候都是互相坑蒙拐骗,但是彼此之间也不是全无感情。
  年轻人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还是比较喜欢他死了的样子。”
  祝好死。
  **
  站在折断的路灯下,我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起太早了,居然忘了这个时间段没客人。
  来都来了,抢抢同行也不错。
  让我看看,抢谁比较好,小牧不行,他跑得太快,到时候直接变成平街一年一度的马拉松大会。
  小白,嗯…他看起来口袋比我还空,但是一拳能打两个我。
  小松,啧,他抢我还差不多,这个体格站什么街啊简直破坏行业市场,站岗去!
  史蒂夫,他钱包最鼓——嗯?史蒂夫?
  你怎么在这啊!
  我强迫自己把眼珠从史蒂夫鼓鼓囊囊的钱包上移开,看向他的身后。
  好肥的两只羊,啊,不是,好有气场的两位大人物。
  莱森和西格一左一右下了车,执政官的黑金配色制服和军部的深蓝色军装直接宣告了二人的身份。
  可恶,被他装到了。
  “不是说抢十个吗?”温纶盘腿坐在地上,扯了扯我的外套下摆:“哝,那边正好十个。”
  六名士兵,一名礼仪官,西格的亲兵史蒂夫,一个比一个面熟。
  汗流浃背了。
  “再等等,应该还有其他客人——”
  “执政官阁下亲临,暂时封锁平街,任何擅自越过警戒线者,按叛乱分子处理!”
  “……”
  你赢了。
  这就是上等人吗?这就是上等人吗?这种好日子什么时候轮到我?
  酸了,沉默了,落泪了,手痒了,动身了,偷了。
  “站住!”
  史蒂夫抬手拦住我,警告道:“你最好和执政官阁下保持距离。”
  我惊惶的瞪大了眸子:“抱歉,长官,我不知道规矩,我只是太激动了,昨天和执政官阁下见过一面后,我一直念念不忘…我、我…”
  问就是憧憬。
  “别太敏感,史蒂夫,”莱森温柔的弯起唇:“他没有恶意,让他过来吧,正好我也需要一个导游。”
  西格撇了我一眼,无声的动了动嘴型:“你果然被执政官阁下迷住了。”
  你果然很会脑补。
  我对着他笑了笑:“日安,长官。”
  不等西格回答,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莱森身侧,挤开礼仪官,殷勤的说:“阁下,我来给您介绍平街!”
  太近了。
  莱森下意识想要退开,但贵族的尊严让他硬生生忍住了。
  和桑佑靠得太近让他有些不适,只能欲盖弥彰的拨了拨头发。
  戒指。
  我盯着他抬起的手,双眼亮得几乎能发光。
  戒指!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我痴迷于执政官阁下的表现,西格压了压帽檐,移开视线。
  一个下等人也敢肖想执政官,还不如重新投胎来得快些。
  温纶远远的看着,无趣的托腮:“鸽血戒指,怪不得他喜欢。”
  桑佑从小就偏爱亮晶晶的玩意儿,有华而不实的宝石,也有各式各样的刀具,打磨到发光的人骨也不在少数。
  说起来,桑佑的收藏柜是不是就在床边来着。
  司循今应该不会那么没有边界感吧?
  温纶低头敲了敲终端。
  【小乞丐:哥们儿,当心你家被偷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乞丐:平街的家】
  狡兔三窟,桑佑不知道有多少个藏身地,比老鼠都会打洞。
  想起第一次说他是老鼠的时候,那家伙义正言辞的反驳,那些洞都是别人挖的,他只是在他们死后接手了而已。
  “懂了,你是不会打洞的老鼠。”
  “错误的,我是不用打洞的老鼠。”
  自有人送上他所需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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