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怀信吩咐哨兵：“趁他们还没进山，你绕路去知会晋城守将廖洪安，让他择机出兵堵住萧穆大军的退路。”</br></br> 哨兵领命而去。</br></br> 梅怀信带领三千守军做好迎战准备。</br></br> 金尾关城墙高达六丈，关前挖出一条三丈宽一丈深的壕沟，收起桥后，敌军便是冒着箭雨冲到壕沟前，也要耗费时间铺桥，徒增伤亡。</br></br> 防着敌军纵火烧山，金尾关两边山岭上的树木都被砍光了，零星几簇野草也烧不起来。</br></br> 梅怀信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神色淡然地看着萧穆大军逐渐靠近关口。</br></br> 萧穆无法探知里面几关周边的地形，却早派哨兵查探过金尾关，知道这边有一条宽阔的壕沟。</br></br> 为此，萧穆特意派木匠赶制了一辆车板长达四丈的高轮马车，车身包括整张车板又糊了一层防火的泥灰。</br></br> 马车没有马，由五十个小兵弓腰行于车下，在底下推动马车走向壕沟。</br></br> 守军人少，只能居高临下地发射箭雨。</br></br> 为了不让第一排的小兵死于箭下，马车前面排了两排盾兵。</br></br> 与此同时，马车两侧也分别安排了一队弓箭手与盾兵，好在壕沟前为小兵们争取铺桥的时间。</br></br> 梅怀信：“倒是有备而来，放箭！”</br></br> 一排箭雨兜头而来，冰雹一样射中盾牌与车板，有一两个盾兵倒下，立即有新的盾兵补上防御窟窿。</br></br> 在一波波箭雨中，“马车”还是抵达了壕沟。</br></br> 梅怀信一边指挥弓箭手放普通的箭矢，一边让后面搭好火箭的一排弓箭手做好准备。</br></br> 这个时候，右路军的小兵们该下壕沟了，可就在梅怀信盼着小兵们快跳下去时，对方的一个弓箭手居然先朝壕沟里射了一支火箭。</br></br> “嘭”的一声，宛如山崩地动，壕沟里突然窜出一面烈焰之墙。</br></br> 右路军的小兵们早有所提防地撤了回去。</br></br> 萧延朝城墙上大笑：“好一招火攻，可惜被我们识破了，我倒要瞧瞧，等这把火烧完了，你们还怎么往里面添油！”</br></br> 再厉害的火，烧光油也就没了，冷风一吹，下次“马车”过去，定能铺成桥。</br></br> 梅怀信抿唇，萧穆果然是个老狐狸，好在壕沟里的火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能烧死百十个敌兵最好，没派上用场也只是少看了一场戏而已。</br></br> 等壕沟里一点烟都不冒了，萧穆又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才让“马车”重新出发。</br></br> 铺桥的时候，城墙上放箭，下面的弓箭手也放箭，箭雨往来中，跳下壕沟的小兵们踩着一些同袍的尸体，终于将这座车桥架在了壕沟之上。</br></br> 第一波先锋军举着云梯、推着撞车冲了上来。</br></br> 交战一个时辰后，右路军鸣金收兵。</br></br> 梅怀信派人清点自己这边的伤亡，发现才一次交锋竟然死伤三百多人。</br></br> “禀将军，下方约有一千两百具尸体。”</br></br> 梅怀信稍感欣慰，右路军攻势再猛，就算把他们这三千人都耗死，右路军也要阵亡一万多人。</br></br> 真到了金尾关保不住的时候，他便退到鹰爪关，他一关一关地守，萧穆一关一关地打，到最后，他付出六关一万守军的代价，就能耗光萧穆的全部兵力，更何况他还有廖洪安的两万将士增援。</br></br> 梅怀信把这个分析讲给小兵们听，以振奋小兵们的士气。</br></br> 下午，右路军再次来攻城，同样是长达一个时辰的激烈冲锋，城关下的尸体又多了一千，城墙上的守军也只剩两千四了。但右路军的主力今日并未出战，梅怀信的两千多守军却轮流拉过弓箭推过云梯，体力消耗巨大。</br></br> 快黄昏时，右路军又发起了一波猛攻。</br></br> 梅怀信正在北城墙这边指挥，留守南城墙的哨兵突然跑过来：“将军，鹰爪关派来三百援兵！”</br></br> 梅怀信皱眉，他只是派人去知会后面的几关做好迎战准备，谁让鹰爪关擅自派援兵来的？</br></br> 是想讨好他，还是希望靠金尾关就能挡住萧穆大军，省了鹰爪关的战事？</br></br> 正思索着，一只箭突然射了过来，梅怀信及时避开，再瞥眼城墙上新增的一排尸体，冷声道：“带过来！”</br></br> 哨兵领命，跑去南城墙，叫下面的人开了城门。</br></br> 战事紧急，反正来的只是两个百户带队的三百小兵，哨兵没有费心去寒暄，见三百人都背着弓箭，就直接把人领过来了。</br></br> 梅怀信并不认识佟贵、齐云，不过他连鹰爪关守将的脸都记不太清了，所以他只是扫一眼三百人背后的弓箭，便指着左右两侧城墙指挥道：“沿路过去，换下最近的弓箭手！”</br></br> 齐云、佟贵交流个眼神，各自带人快速跑了过去，只在靠近守军的时候，突然拔出腰间佩刀，见一个杀一个。</br></br> 守军们都在忙着应付下面的敌人，哪里料到会突然遭到“自己人”的杀手，有的还没偏头就直接栽了下去，有的握着弓箭转个方向倒在地上，趁着这段时间，三百右路军的奇兵轻松杀死了六七百的守军，之后才开始了与守军的正面交锋。</br></br> 梅怀信又惊又怒，意识到自己中了敌人的奸计，一边指挥守军继续拦截下方，一边亲自挥刀杀了过去。</br></br> 他选择的对手是齐云。</br></br> 齐云边打边笑：“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太好，我可比另一个难对付多了。”</br></br> 梅怀信：“你们怎么绕到后面去的？”</br></br> 齐云：“你让你的手下罢兵，我就告诉你。”</br></br> 梅怀信不再说话，出招越发狠辣。</br></br> 墙头上“自相残杀”起来，下面的右路军压力骤轻，萧延已经爬到一架云梯的中间了，瞥见齐云，大笑道：“齐云，你们夺下后面的五关已经立了头功，这次的先登功算我的，你可别跟我抢！”</br></br> 梅怀信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朝鹰爪关的方向望去。</br></br> 齐云趁机一刀挥来，砍伤了梅怀信的手臂。</br></br> 梅怀信连退数步，齐云随手杀了后面冲过来的两个小兵，对他道：“不信吗？我可以放你亲自过去看看。”</br></br> 可惜，就算齐云愿意放人，陆续登上城墙的萧延等人却不会放过窦国舅的女婿。</br></br> 当最后一抹夕阳消失时，易守难攻却只能收容三千守军的金尾关彻底落入了右路军手中。</br></br> 晋城。</br></br> 守将廖洪安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他刚要派哨兵去打探金尾关那边的战况，守城的小兵先跑来了：“将军，城外有一人，自称是萧穆派来的信使，说是要给将军送一份大礼！”</br></br> 廖洪安摸着胡子笑：“萧穆定是发现金尾关比北面那三个要塞还难打百倍，便想了这个贿赂我的法子，先把人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能送我什么好东西。”</br></br> 两刻钟后，两个士兵押了一人进来，后面还有人抬了六个木箱。</br></br> 廖洪安微微挑眉，六箱珠宝？萧老头还真是阔绰，可惜他只能收东西，不可能背叛朝廷。</br></br> 打量完木箱，廖洪安看向前面的信使，见对方虽然身形魁梧却生了一张俊朗讨喜的笑脸，示意手下松开手，倨傲问道：“萧穆派你来做说客？”</br></br> 乔长顺笑道：“既是说客，也是给将军送一份大好的前程。”</br></br> 廖洪安朝南边拱拱手：“我为天子效力，他韩宗平能给我的天子已经给了我，我为何还要明珠暗投与你们这些叛贼为伍？”</br></br> 乔长顺气定神闲：“将军还是先看看这六箱礼物吧。”</br></br> 廖洪安朝手下使个眼色。</br></br> 六个小兵走上前，一一打开箱子，露出六——颗人头，正是龙行径六个关城的六个守将。</br></br> 廖洪安站起来伸着脖子望的，认出这六人的身份，骇然跌坐下去，嘴巴大张，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br></br> 乔长顺徐徐道来：“早在月初，我们派出一支奇兵翻山越岭，靠夜袭陆续拿下了南面的五座关隘，昨晚的金尾关反倒是最后拿下的。如今我们的先锋军已经出发前往狮口关了，敢问将军，就算您现在率领手下所有兵马去追，又能奈我们何？”</br></br> 廖洪安面如死灰，六关已经被萧穆大军占据，他就是追上去，也得先攻关，两万兵马能打个屁！城外可还有一万多的敌军守着呢！</br></br> 乔长顺：“您追不上我们，就算继续为窦国舅效力守住了晋城，窦国舅还是会将龙行径失守的罪状扣在您头上。怎么都是死路一条，您何不率领两万将士投降我们，待韩总兵攻下朝廷，定会记您一大功，又有新的高官厚禄等着您。将军是聪慧之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吧？”</br></br> 廖洪安额头冒出了汗，心里来回挣扎着。</br></br> 乔长顺瞥眼他桌子上摆着的舆图，上前几步，指着洛城之东的虎牢关道：“窦国舅在这里安排了五万驻军阻拦鲁恭将军率领的七万大军，可等我们出了山，马上就能从后面杀过去，到那时，鲁恭将军连开封、荥州都不用打了，直接来跟我们合兵便可，一路围困洛城，一路去西边的崤函与韩总兵里应外合，形势如此，将军真的以为窦国舅还有胜算吗？”</br></br> 廖洪安苦笑着摇摇头。</br></br> 一个时辰后，廖洪安开城投降。</br></br> 第175章</br></br> 十一月初, 重新整合的七万右路军带着粮草完全走出了晋州，直抵京师辖内的沁县，距离洛城不足两百里。</br></br> 与此同时, 西边的韩宗平大军已经拿下黄河之北的运州全境, 休整之后便要过河, 东边的鲁恭大军因为一路都是平原, 进军速度最快, 这会儿已经抵达开封城外, 正准备攻城。</br></br> 如果右路军还被堵在晋城, 韩宗平、鲁恭就得按照原来的计划一步步稳扎稳打, 右路军负责的只是牵制朝廷三万兵力、稳固已经夺下的晋州后方, 避免朝廷军沿着晋城、治州一线北上, 截断左、中两路大军的退路以及运粮要道。</br></br> 现在右路军超过敌我双方的预料突然冲了出来，顿时让朝廷压力大增, 韩宗平这边则新增了七万可以调用的精锐之师。</br></br> 韩宗平立即给萧穆、鲁恭下了新的军令。</br></br> 鲁恭那边，由赵瑾、罗霄分别率领两万兵力围困开封、荥州, 鲁恭亲率三万兵力一路西进赶赴虎牢关。</br></br> 萧穆这边, 七万大军即刻过河, 之后兵分两路, 由萧穆率兵五万直逼洛城, 萧缜带兵两万从西边进军虎牢关，与鲁恭里应外合。</br></br> 三路大军围城，窦国舅与他手里的五万兵马绝对不敢离开洛城半步。</br></br> 南边的朝廷军要防止东陵趁机发兵一直没有调用, 甚至在右路军冲出晋州之前，窦国舅都不觉得有必要调用南军, 自信凭借京师剩余的十五万大军与长安的十万援军便可击退韩宗平，而如今, 就算他想调用南军，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坚守城池等待援军。</br></br> 韩宗平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趁南地援军抵达洛城之前攻下城池。</br></br> 以鲁恭、萧缜之勇，虎牢关很快就会落到自己手里。洛城被萧穆围着，崤函的五万守军如果去救洛城，崤函一空，韩宗平的七万大军便可直驱而入，崤函守军不动，韩宗平则可集中兵力与长安的十万援军厮杀，同时等待萧缜、鲁恭从虎牢关那边分出兵力来攻崤函，又是一场里应外合。</br></br> .</br></br> 用两天的时间拿下沁县等黄河北岸的四个小县城，简单休整后，右路军顺利抵达了黄河岸边。</br></br> 十一月的北地已经非常冷了，而自打入秋之后，黄河便进入了枯水期，有些河段水浅到人可以直接跨过去，有的河段甚至还露出了大片河床。</br></br> 萧穆便派人寻了一处这样的河段。</br></br> 众将领们率先来到河边，萧涉左右看看，难以置信地道：“这就是黄河？我瞧着怎么跟咱们家的灵水河差不多？”</br></br> 萧穆：“十根手指尚有长短之分，更何况几千里的黄河河段，况且现在是枯水期，等夏天你再来看，又是一个样。”</br></br> 萧涉嘿嘿笑：“管它呢，我要过河了！”</br></br> 年轻儿郎一甩马鞭，第一个朝对岸冲去。</br></br> 萧延、萧野等人不甘落后。</br></br> 佟穗稳稳地跟在老爷子身边。</br></br> 今日是个阴天，再看看这处实在不怎么威风的黄河河段，滋源加抠抠裙幺5儿二漆雾二吧椅了解那种萧条败落的景象，佟穗竟由此想到了被一帮奸臣贪官占据的洛城。</br></br> 四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千五百里外的朔州，与洛城隔着千山万水。</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