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洁，阿姐……</br></br> 女孩再次拍拍木偶，然后拍了拍自己。</br></br> “好，以后阿洁跟阿姐一起，陪在我身边。”</br></br> 颜红笙把木偶抱在怀里，假装转过身借着烛光观察，其实是在流泪，“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它做双眼睛……”</br></br> 昏黄的烛火映着姐弟两人的影子，背过身的颜红笙没有发现，从她姐姐的指尖延伸出了一道道丝线，无声地包裹了他！</br></br> ……</br></br> 一连几个伶人被从巴顿的房间抬了出来，花姨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就让人快速抬走了。</br></br> “妈的，没意思！”</br></br> 巴顿肥硕的身体从一个纤弱的身上爬起来，“新人呢，老子惦记很久了！”</br></br> “新人有什么意思？”</br></br> 一个干瘦的老头在旁边道，他倒是一脸餍足，只是嘴角沾了很多的血，“就是老人玩起来才有劲儿。”</br></br> “嗐，你是不知道，巴顿船长这次定下的新人是当初远娘的儿子。”</br></br> 长了一双老鼠眼睛的男人，笑嘻嘻道，“那长相，我就见过一次，别提多让人心痒痒了。”</br></br> “老子等了快两年，今天终于能吃上了。”</br></br> 巴顿抹了一下嘴巴，往桌子上一坐，“今天让你们都跟着开开荤。来人啊，快把人给老子带来！”</br></br> 来接颜红笙的人都很着急，那边客人催得紧，这边颜红笙还紧闭着房门迟迟不开。</br></br> “你再不开门，我们就闯进去了啊，花姨交代了，捆也要把你捆过去！”</br></br> 茅屋的门被敲得嘭嘭响，眼看着门栓都要掉下来了，门内终于有了动静。</br></br> 大门打开那一刹那，屋内的烛火蓦地一灭，众人只能凭着手里的灯笼，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穿着大红锦袍，外面裹着花被。</br></br> 花被把大半张脸都遮上了，只露出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br></br> 第220章 红雾之乡</br></br> 颜红笙从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也会木偶术, 房屋外的人声越来越远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br></br> 他被木偶线像粽子一样捆了一层又一层, 嘴巴都被封住了，只留下了喘气的鼻子。</br></br> 阿姐把他拖到了房子下面的密闭空间里，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阿姐的地方, 在母亲死了以后, 他再也没让阿姐进过这座隐藏在地基之下的牢笼。</br></br> 没想到这一次，被关进来的竟然是他自己。</br></br> 颜红笙奋力地曲起膝盖揣着墙板, 可根本没人从这儿经过。他们家很偏远, 而且今晚町里很忙。</br></br> 阿姐代替他去了巴顿那儿，颜红笙都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在黑暗里挣扎的浑身是汗, 可阿姐的木偶线没有丝毫松动。</br></br> 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颜红笙看到了阿姐临走前，放在他身边的木偶阿洁。</br></br> 无形的细线延伸出来, 颜红笙试图控制阿洁为他解开身上的木偶线。</br></br>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 阿洁缓缓动了两下, 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br></br> 捆在颜红笙身上的木偶线又细又紧, 阿洁解起来非常困难，这样细致的操作异常耗费力量。</br></br> 颜红笙本身就病着, 他一连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br></br> “……不行, 我得去救阿姐！”</br></br> “再坚持一下, 就一会儿……”</br></br> 颜红笙咬破了舌尖, 血液的味道充斥了口腔, 阿洁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可颜红笙体内的力量也在极速流失。</br></br> 最后, 木偶线终于开始松动，颜红笙挣扎半天，总算抽出了一只手。但没等他坐起来，就失去了意识……</br></br> 颜红笙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醒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出茅屋时，看到那一张张满是惊恐的脸。</br></br> 很多人围绕着他，有人试图阻拦他，但他推开了所有人，冲向了那栋专为巴顿准备的华美客房。</br></br> 原本精致的木屋此时已千疮百孔，血腥的气味儿离得老远都能闻到。</br></br> 他几乎连滚带爬地上了台阶，那些泼洒在门窗上的血渍是那么的触目惊心。</br></br> 但他总还怀有一丝侥幸，只要阿姐还能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br></br> xxxxx</br></br> “他们肢解了她，把她的头颅、身体和四肢用木偶线穿了起来，吊在了房梁上。”</br></br> 颜红笙的声音很轻，岳阳看着他手里的木偶，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幕。</br></br> “我阿姐的眼睛都没有合上，她的眼珠好像还会动。”</br></br> 颜红笙仿佛沉进在过去的记忆里，又仿佛他从没从过去走出来过，“她不是没有反抗过，那间屋子里四处都挂着木偶线。但她还是太弱小了，对方都是高等级幽灵船的船长。”</br></br> “巴顿感觉自己被耍了，他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我阿姐的身上。”</br></br> “他们活生生地肢解了她，用她的木偶线将她穿成了木偶。她的惨叫一整晚都回荡在伶人町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拯救她。”</br></br> 无形的丝线倏然荡开，四周所有茅屋内的木偶都扑通一声倒了下去。颜红笙即便在压抑，可那磅礴的杀气仍然溢了出来。</br></br> 岳阳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杀光了这座岛上的人？”</br></br>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红雾之乡的人，生来就带着罪孽。”</br></br> 颜红笙一脸冷漠地站在茅屋前，他望着一片沉寂的红雾之乡，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映出的却是漫天血色。</br></br> 失控的木偶师，疯狂生长的木偶线。</br></br> 岛上的人尖叫、奔走、逃窜，也有人企图反抗，但他们都只是螳臂当车。</br></br> 木偶师经过的地方，一道道血线喷洒而出。</br></br> 杀到最后，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没能幸存，甚至包括那些被关在房子底下的畸形儿。</br></br> “我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我的力量原来可以杀人……”</br></br> 颜红笙抬起自己的手，无形的丝线在他的手中像有生命一样舞动着，“只有杀光岛上的人，我才能见到这座岛真正的主宰，那个把我们像木偶一样控制在掌心的怪物。”</br></br> “鬼偶？”</br></br> 尤无渊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其实也早就靠拢过来了，只是一直没出声。</br></br> 颜红笙浅浅一笑，“是啊，就是鬼偶。你应该听说过它了吧？我的血脉力量正是传承于它。”</br></br> 在阿塔带来的消息里，毁灭正是利用鬼偶的心脏控制了信仰之光的身体。能控制神的身体，可见鬼偶的力量有多么强大。</br></br> “我不相信你可以杀了鬼偶，是毁灭帮了你。”尤无渊几乎肯定的道。</br></br> “没错。”</br></br> 颜红笙倒是没有丝毫遮掩，他的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山丘，“父亲大人就是在那一天降临到了红雾之乡，祂杀了鬼偶，带我离开了这里。”</br></br> “父亲大人？”尤无渊冷笑了一声，“我的船员竟然是毁灭之神的养子，真是大材小用了。”</br></br> “做你的属下我不亏，你的身份才是说不出的高贵，不是吗？”颜红笙看起来丝毫不惧，哪怕他的话很可能直接惹怒对方。</br></br> “那座山，就是鬼偶，对吗？”好在岳阳及时开口，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br></br> “是，”颜红笙坦然道，“它死了很久了，现在只剩了一具残破的身体，它的心脏被父亲大人带走了。”</br></br>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顾城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br></br> “不用担心。”</br></br> 颜红笙耸耸肩，“父亲大人要彻底控制神庙还需要一段时间，祂现在不在附近。我只是见你们恰好路过我家门前，想招待你们上来坐坐而已。”</br></br> “你以为我们会信？”顾城不屑地道。</br></br> “随你们信不信，我去找巴顿报仇时，无渊也算救过我。让你们平安离开红雾海，也算我们扯平了吧。”</br></br> 颜红笙的视线扫过尤无渊，再度看向岳阳，“另外，我对你也有些好奇。”</br></br> 岳阳眨眨眼睛，他一直坐在台阶上没有动。</br></br> “父亲大人说，你是属于人类的神，是宇宙求生意识的延续。我想问问你，我阿姐死的那天，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br></br> 岳阳的内心蓦地一沉，一团漆黑的影子突兀地房间内的阴影处浮现，它张牙舞爪地直朝岳阳扑去！</br></br> 尤无渊抬手身就是一个火球，那团阴影尖叫一声顺着墙面爬上了屋顶，一个翻身跃进了颜红笙的怀里。</br></br> ——是木偶阿洁。</br></br> “颜红笙！”</br></br> 尤无渊这下彻底愤怒了，但没等他出手，散布在茅屋四处的木偶突然一个个炸开，红色的雾气霎时弥漫开来。</br></br> 颜红笙在红雾中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了一串笑声，“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永远归于沉寂了。”</br></br> ……</br></br> 白雪儿和巫天慧听到爆炸的动静赶过来时，尤无渊已经带着岳阳和其他人远离了红雾弥漫的区域，只是颜红笙，早就不见了踪影。</br></br> “怎么回事啊？”白雪儿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问顾城道。</br></br> 顾城叹了口气，“我们刚碰到颜红笙了，唉，可惜让他跑了。”</br></br> 尤无渊见岳阳还是愣愣的，有些担心地道，“刚刚有没有受伤？”</br></br> 岳阳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从第一次见到阿洁，就觉得它的眼睛不像是木偶的眼睛。现在看来，是颜红笙把他阿姐的眼睛，换给阿洁了吧？”</br></br> “可能吧，”尤无渊轻声道，“关于阿洁的来历，颜红笙在阿特莱特号上时，也从没跟人提起过。”</br></br> 白雪儿和巫天慧听不大懂，但白雪儿在刚刚的藏书室有了另外一项重大发现——关于鬼偶。</br></br> 临要离岛前，尤无渊带着岳阳，飞到了半空，看到了鬼偶尸骸的全貌。</br></br> 从上空看去，鬼偶就像一个巨人一样，五官俱全，但肢体仍然是木偶的样子，只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心脏确实被人拿走了。</br></br> 众人回到了船上，红雾之乡又恢复了一片死寂。</br></br> 岳阳趴在栏杆上，随着海浪推开船身，岛上的一切越来越模糊。</br></br> 那些躺在地上的红灯笼好像又挂回了牌坊前，那一座座大宅仿佛仍然在开门迎客，甚至有若有若无的歌声和笑声慢慢飘散向远方。</br></br> 颜红笙最后问岳阳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岳阳的脑海里，似乎曾经有人，也问过岳阳相似的问题。</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