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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50章</h1>
    几口硕红的、四四方方的、关得紧紧的,大木箱子,就这样沉沉放在李氏门口。
    长街上,不少百姓偷偷看来,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帝京就要传开了。
    一个男的两手叉腰站在李氏门前,跋扈嚣张。
    在他身后,仆从长长站了两列,看着就臭烘烘的。
    李娇撇了一眼,不由以扇掩面,金丝楠木的清沥幽香缕缕自扇面传来,这才稍稍好上一些。
    大门前,李妙妙双手环抱,她仰头,双眼微眯,睥睨着阶下这群不知礼数的小吊子,有些不爽地皱眉。
    眼睛斜斜扫了几下,她轻啧一声,问道:“哪家的蠢货?”
    “听传报的人说……是王氏的小公子……行十三。”舒兰小声道。
    什么小公子小吊子的,都该统统骟了就不会出来丢人现眼惹事生非了!
    李妙妙轻轻歪头,感觉眼睛都被污染了,不由在心中暗骂道。
    都是群没爹没根的蠢东西!
    扫了眼那几口有些碍眼的大木箱子,李妙妙冷笑一声,刺刺道:“王公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留着回去给你爹装骨灰吧。
    李妙妙在心中默默吐槽。
    不等他张口,李妙妙继续道:“王公子身后的东西我就先派人送回王氏了哈,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至于王公子若是还有想说的话,还请前厅一叙。”
    不能再让他带着这几口挂着红绸的箱子在门口站着了,周围聚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再这样下去,没什么都要传得有些什么了。
    那男的闻言只是嗤笑,一副准备教人做事的口吻:“就不能找位男子来与我说话吗?你个女娘这样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这种话李妙妙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左右也不过就是那几句话,那群小吊子除了无能狂怒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故而她也不恼,只是颇为遗憾地看着阶梯下那蠢蠢的臭货,惋惜道:“家父身体抱恙,先下李氏由我代为掌管,王公子若是觉得我不配,那就请回吧。”
    而后她摇头叹气,费解的样子,讥弄道:“我李氏先祖中也曾有母姥有幸入宫侍奉太祖,连我李氏都攀不上的门楣,当真是冠绝帝京,闻所未闻啊。”
    那蠢货显然气极,奈何最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跺脚。
    李妙妙歪歪头,颇为满意地欣赏着他的丑态,冷笑看着他。
    半晌,才听他狂怒咆哮道:“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娘,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怎可随意攀扯乱扣罪名!我王氏绝无不臣之心!”
    眼看他急了,李妙妙反而不笑了,瞪着眼睛,无辜道:“啊?什么不臣之心?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我一介女流怎么会晓得什么不臣之心,谁家有不臣之心?”
    “你你你……你你……”
    王十三抬手指着李妙妙半晌说不出话,仿佛下一刻就要气昏过去。
    李妙妙继续添一把柴,惊诧道:“啊——我听出来了!天呐!不会是你王氏吧!累世公卿,百代簪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娇在一旁含笑看戏,并不作声。
    王十三身旁的一老仆看不下去了,按下王十三举来半天的手,上前一步,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此事不得戏言,还请娘子高抬贵手。我家公子此番前来,是来向贵府的三娘子提亲的。”
    看他这幅嘴脸,李妙妙不由握紧拳头,回怼道:“婚姻之事不是儿戏,二叔父年初不幸为流寇所杀,三妹妹如今尚在孝期,怎可谈婚论嫁?”
    “那也可以先定亲啊!”那王十三上前一步,站在那老仆身前,斩钉截铁道。
    而后他东翻西找了好半天才从袖中抖落出自己的折扇,造作一挥,故作潇洒,说教味十足道:
    “总之,我现在怎么也算得上是她未来官人,她一个女娘,就该待字闺中!别再想着去考什么博学科,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一席话说得臭气熏天,李妙妙不由抬袖捂住口鼻。
    而阶下那人依旧爹爹不休:“再说了,反正都是要回后宅相夫教子的,何必去考什么制举,还挡了他人的道!”
    李娇闻言抬眸,目若雌鹰,死死盯住他。
    这才图穷匕见。
    当真是恶毒的算计,李娇不由暗道。
    “派人去查一下,今冬制举的博学科,王氏举荐了谁?”她转身对舒兰吩咐道。
    舒兰下去后,李娇回眸,打量着台阶下那人。
    丑态百出,蠢极恶极,偏偏还出身大家。
    这种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就算不来祸害婧如,也会去祸害其他女娘。
    思及此,李娇杀心渐起,垂眸掩去眼底的杀意,李娇默默站在李妙妙身后,不说话。
    王十三莫名一顿——是错觉吗?总感觉,方才有一瞬,有一种刺骨的凉意。
    抬眸看去,李妙妙仰头抬眸,不屑瞪着他。
    眉宇间有几分王十三熟悉的威仪与狠戾——是一种只有家主和长老身上才有的被权力浸润的雍贵凌厉。但终究带着几分直稚,像是初生的猛兽。
    而在她身后,她身后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莫名胆颤。
    王十三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只听见李妙妙的声音似乎隔着什么东西,远远传来,火气十足:
    “婚姻嫁娶之事岂是儿戏?向来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三妹尚在孝期,不宜谈婚。再说,我李氏的女儿,轮得着你来说教?”
    这才醒过神来,王十三两手叉腰,一脸臭气道:
    “婚姻是父母之命,你不过是她的堂姐,还是女流之辈!这难道轮得着你说话?”
    总有那么些人,就好像只靠一根针就能活下去。
    “你!”李妙妙一时语塞,她们之间,简直无法沟通。
    无论李妙妙说什么,都只会被一句“女流之辈”给怼回来。
    没有脑子,不讲道理,十分自信。
    “妙姐儿如今代掌家主之职,自然说得上话。”一道定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来者在舒兰的搀扶下缓步走上前来。头上没有带任何华贵钗饰,只有一根素朴的银簪,满头华发被仔细地盘起,庄重大气,叫人不敢轻视。
    将李妙妙护在身后,她手中的方竹杖重重捶向地面,发出沉沉的厚响。定海神针一般,两方的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不知,老身也是一介女流,作为如姐儿的母亲,老身——说不说得上话啊?”
    第60章 妪,母也,养育也。
    深秋时节,满是肃杀之气,悄然爬上树叶,攀上青天,将人在狂风中卷了又卷,饱含深情又毫不留情。
    妄图留下点什么,也确实留下了。
    人,大概就是在年复一年的,秋风的打磨中老去的吧。
    李娇望着漫天黄叶翻飞,突然想起一句古话:有动于中,必摇其精。
    她想起了大月的秋天。
    深秋的天空高远而深邃,总给人一种离月亮更近的错觉。
    大月的女儿们会在中秋的月圆之夜拜月。母皇说,女儿们拜的不是月,是自己。
    女儿就是自己的神佛。
    咚——那是一声近乎金石之声的重响,将李娇从明月拉回到地面。
    程淑慧将手中的长杖在地上重重一砸,镇定自若地望向王氏众人。
    王十三颇有几分不情愿地向她行礼:“晚生拜见程伯母。”
    “王十三郎这礼……老身可受不起!”又将手中的长杖狠狠砸了几下,她胸口猛烈起伏,似是情绪即将失控。一只手死死指向王十三,程淑慧眼含泪光,瞪向他。
    “啊?”那王十三只是傻愣愣站在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手中长杖用力一扔,程淑慧熟练地向李妙妙倒去,被她稳稳接住。
    “王十三将叔母气昏过去啦!”李妙妙不忘添油加醋,语气浮夸道。
    “程夫人若是身体抱恙,提亲之事亦可择日再议,我等就先行告退了!”眼看事态不对,那老仆显然比王十**应快,拉着王十三就想告退。
    “慢着!”程淑慧又极其合时宜地醒了过来,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呵得王氏众人一时间不敢再有动作。
    “你们这哪里是要来提亲!你们这分明是要我的命!分明是要逼我去死!”一段话说得是声泪俱下,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李妙妙极其配合地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叔母切莫自伤,万以身体为念……”
    那老仆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幽幽道:“程夫人这话……小人就有些不明白了。李氏族女众多,难道李氏每嫁一个女儿,您就要——”
    “大胆!无知竖子!怎敢在这大放厥词!”不待他说完,李娇就毫不客气打断他。
    她上前一步,还想要说些什么,被程淑慧悄悄按住。李娇努力压下勾起的嘴角,识相地后退一步,只听程淑慧继续发力:“她先父生前为流寇劫杀,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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