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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101章</h1>
    找了一年,两年,三年……
    所有人都想劝乌洄放弃找下去,要是琰王真的活着,早就回来了,何况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存在活下来的可能。
    但没人敢在乌洄面前说这句话。
    上一个在乌洄面前一口咬定琰王不在的孙大人,更是促使琰王出兵的首要导火索,下场便是在三年内被生生凌迟三千刀,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挂在宫门口。
    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触霉头。
    “陛下。”小顺子揣着新到的消息来到帝王面前,低眉顺眼,“西边的消息传回来了。”
    每隔几个月,就会传一次消息回来。
    登上帝位几年的乌洄带着无形的冷漠与威严,他在作画,头也不抬道:“讲。”
    小顺子惴惴不安道:“与先前相同,还是没有消息。”
    乌洄反应如常,“知道了,下去吧。”
    小顺子想说什么,最终没说,默默退下。
    他曾是帝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即便是他,也看不透乌洄底下究竟是如何想的,君心难测。
    只让人找,每回来消息,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帝王愈发像一位帝王,与登基前的皇子时光彻底告别,外表裹着冷硬而坚不可摧的壳,任谁都走不进去。
    整天压得别人喘不过气,自己也喘不上气。
    时间长了,外面的人依然在找,但大家都当乌洄放下了,只是习惯让人找而已。
    因为他平日表现如常,好像许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每日上朝下朝,批阅奏折,偶尔出宫微服私巡,在外面玩几个月,又回来了。
    连小顺子也以为他放下了。
    终于接受琰王死去的事实。
    时间久了,接受事实,眼泪都不必流。
    只是有次中秋宫宴。
    小顺子没看住,乌洄多喝了几杯,面色微醺,撑着脑袋一动不动。
    小顺子上前道:“陛下,累了便回宫歇息吧?”
    青年帝王一手支着脑袋,眉目如当年般冷艳清绝,他睁开眸,寻常般问道:“琰王怎么没来?”
    小顺子要搀扶的手滞在半空,声音发抖:“陛下……”
    “算了。”乌洄自己站起来,拂开他,“我自己去问他。”
    小顺子忙跟上去,“陛下,琰王他……”
    乌洄回眸,眸中不甚清明,“什么?”
    小顺子不敢说了。
    那夜,乌洄宿在东宫,醒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如往日上朝批折子,处理各地传来的加急,清瘦的身影撑起偌大王朝。
    只有他身边最近的小顺子知晓,帝王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
    就这样过去九年。
    小世界九年,只是神的九秒。
    阎怀悯生平第一次渡情劫,颇为不好相信,他以为他不会对人类生出感情,于是恍惚了几秒。
    恍惚过后,便迅速前往小世界找人。
    担心乌洄会认不出,他依旧保持阎怀悯的模样,在第一时间找到乌洄。
    彼时乌洄在花树下打盹,石桌摆着未下完的棋局。
    梨花花瓣簌簌飘落,几片雪白花瓣落在打盹的帝王肩头,此情此景,缱绻如画。
    乌洄睡得不熟,身边一有人出现他便醒了。
    “小顺子…别吵。”
    阎怀悯盯着他,依旧有些复杂,但胸腔中对他的爱意不断撞击着脉搏,导致他一见到这个人,听到他的声音,身体深处的爱恋与欲望便蠢蠢欲动。
    乌洄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存在,不悦地立起身子。
    只一眼。
    他怔住了。
    阎怀悯在短时间内见证乌洄从有情绪的人变成空空的提线木偶,血肉仿佛在瞬间被抽空,怔怔与自己对视。
    阎怀悯心中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心疼。
    “我回来了。”他说。
    乌洄依旧是怔愣愣的,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阎怀悯自然在短期内接受这九年的变化,包括乌洄的,心疼得不像话,将他搂进怀里,让他感受自己身躯的温度。
    “对不起。”他吻吻乌洄的发顶,“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你找了我很久对吗?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以后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别难过,好吗?”
    听到这些话,乌洄终于有了反应。
    他无神地盯着虚空中某个点,哑声问:“你是阎怀悯吗?”
    阎怀悯道:“我是。”
    “你不是。”乌洄倏然推开对方,动作大到衣摆扰乱棋盘上的棋子,肯定道,“阎怀悯已经死了。”
    他用九年都没能接受的事实,在阎怀悯回来后,接受了。
    “我没死。”阎怀悯执起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如走前般温柔,“你摸摸我,我在这里,我回来了。”
    乌洄像是不懂,由他带着自己的手触摸鲜活温热的肌肤。
    “阎怀悯……”
    低低的声音从他口中而出。
    阎怀悯道:“我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吗?”
    乌洄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他盯住与走前无差别模样的男人,幼兽般蜷起手指,缓缓点了点头。
    阎怀悯心针扎似的难受。
    情字原是如此。
    天道要神懂情,劫难却要神的爱人承受。
    -
    琰王回来了。
    朝野上下皆是不可置信。
    宫中传出的消息,最先发现的是帝王身边的顺公公,发现陛下身边多了一个人差点吓死,护驾二字快要脱口,谁知那人是消失整整九年的琰王。
    为何琰王出现在宫中,没有一人发现?
    凭空出现的不成?!
    琰王回来当晚便上了龙床。
    乌洄罕见的话少,总是游神的状态,只要阎怀悯动一下,他就会扯住对方衣袖。
    不说话,但摆明了不让走。
    “我不走。”阎怀悯哄他,“饿了吗?要不要传膳?”
    乌洄道:“要。”
    阎怀悯揽着他让人传膳。
    他与乌洄的亲密落入宫人眼中,皆不敢多瞧,生怕丢了脑袋,乌洄近些年的恣睢手腕谁都没胆子领教。
    晚膳传来了,乌洄却不怎么吃。
    阎怀悯为他夹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不吃吗?”
    边上的小顺子欲言又止。
    乌洄望着盘中珍馐,慢吞吞地夹进嘴里,嚼了几下,囫囵吞掉。
    阎怀悯又为他夹了几道菜,他记得乌洄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锦衣玉食长大的乌洄并不挑食,粗茶淡饭亦能入口。
    他给乌洄夹的,乌洄都吃了。
    可没多久,他撑在桌边,尽数吐了出来。
    阎怀悯微惊,让人唤太医。
    “怎么回事?!”
    后来小顺子私下道:“陛下自您…后不久便得了厌食,吃进去多少都会吐出来,很长时间不爱碰任何食物,只能勉强吃点。”
    阎怀悯声线嘶哑:“九年来一直如此?”
    小顺子道:“九年来一直如此。”
    若非不想死,想等他回来,吊着命的食物乌洄都是不想吃的。
    难怪阎怀悯握住的衣袍下的手腕比记忆中细瘦许多。
    阎怀悯再回寝宫,乌洄扑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
    “只是问点事。”阎怀悯顺势搂住他,“好点了吗?”
    乌洄埋在他胸前,攥皱了对方袖口,声音低低:“我吃东西,你别走。”
    阎怀悯喉结滑动,“…我不走。”
    他的手搭在乌洄背脊,输送神力为他缓解呕吐带来的不适。
    “不爱吃就别吃了,饿不饿?”
    乌洄摇头。
    他不感到饥饿,对食物的第一反应是恶心。
    “不饿就不吃了。”阎怀悯把他抱起来,“该就寝了。”
    他往后有无数的时光把乌洄养回来,不急于一时。
    阎怀悯回来后,乌洄的所有他都亲力亲为,乌洄不让他走,他便无时无刻留在乌洄身边,任何事情不让别人代劳。
    为他沐浴时,那骨瘦的手腕依旧戴着他送的珠串,多年未曾取下过。
    乌洄由他摆弄。
    在阎怀悯碰到那串珠子时,乌洄反应极大地收回手,警惕看着对方。
    “我送的,我也碰不得?”阎怀悯问。
    乌洄垂下浓密眼睫。
    “不碰就不碰吧。”
    阎怀悯不是非要碰,将洗干净的乌洄捞起来,换好里衣,抱进寝宫的龙床。
    睡前,他吻了下乌洄的额头。
    再一次告诉他。
    “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相信我。”
    乌洄在他身前“嗯”了一声。
    阎怀悯不好说他如今是什么状态,只能慢慢来,反正他是神,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愈。
    他察觉到乌洄的呼吸逐渐平稳,才放任自己睡去。
    半夜。
    阎怀悯在一阵血腥味中惊醒。
    他睁开眼,借着殿外黯淡的烛火,捕捉到眼前坐起来的朦胧的影子,血腥味从他手腕中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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