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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58章</h1>
    像是……药效在他身上实现了。
    他说不出话,极力撑着睁大双目,却被对方覆盖薄茧的掌心遮住眼瞳,是熟悉到下意识觉得可怕的气息。
    他也听到对方最后的小声言语。
    对方压低了声音,克制着话语中翻涌的情绪,亦不知是悲是喜。
    他的意识听不出这么细微的东西了。
    他只听到,沈适忻轻声质问他。
    他说,他怎么那么狠心,要让两人身死异处呢,这样连下辈子也无缘再见了。
    玩笑话罢了,他偷偷让阕梅把渡云散的解药掺进水时,就全然只剩下背水一战这一座独木桥了。
    沈适忻垂眼看着他,抚平昏睡过去的人眉间的起伏,胆怯地慢慢抓住谢璇衣的手心。
    他很自私,他希望谢璇衣要活下去。
    也要记得,要长久地记得,哪怕恨,也要自诞生那日起,把这份记忆雕刻在骨骼里,分明地恨他生生世世。
    第50章
    当谢璇衣清醒时,系统在他脑海中“滴滴”两声,却像一个惊雷骤然炸开。
    他昏迷了接近四天。
    这次本来想要加大剂量,直接让沈适忻晕到任务完成的,可惜错算一步,竟然把自己给坑了。
    他嗓子干哑得厉害,起来倒了杯水。
    水是冰凉的,让他头脑清晰了许多。
    今日军营中安静得过分,让他不禁心慌,往日里见到游荡的士兵都不见了。
    他连忙换好衣服,刚一掀开营帐的帘子,尘灰扑面,粗犷的风倾轧着飘零衰草,更添萧索。
    主帅的营帐外,远远就能听到人怒吼声。
    “胡闹!他胡闹,你们一个两个也跟着胡闹吗,往日那些军纪都作儿戏了?”
    被训斥的伙夫一个两个都不敢说话。
    可主帅显然没有消气的意思,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谢璇衣只得走过去,“将军何故动怒?”
    主帅正在气头上,睨了他一眼,尽量客气道:“一个伙夫私自换岗,偷了营中密信,如今偷了匹马,人不见了。”
    他简短地讲完,发现谢璇衣脸色有些不对,便清了清嗓子,又问,“怎么?”
    谢璇衣非常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这确实不是小事。”
    “这人所在,我大概能推测一二,不如我去将这人捉回。”
    主帅就没指望谢璇衣能来做什么实时,只当多养一个闲人,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份毛遂自荐的心思,顿时印象有所改观。
    “自然可以,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若是未能发现此人踪迹,务必早归。”
    听过这番叮嘱,谢璇衣自然应允,也去牵了匹马,一刻不敢耽误。
    他先前在系统中保存的大地图果然派上用场。
    谢璇衣辨认一番,很快锁定了北漠边境军营。
    曾经那些谨小慎微他都已经抛诸脑后,现在快马加鞭迅捷如龙,心里像是燃着一团愈演愈烈的火,他不知道沈适忻是怎么猜到他的想法的,他也不在乎了,他只想把对方赶回去,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
    他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二三以己度人,什么事情都要代人去做。
    恶心。
    也由此,谢璇衣满心烦躁地闯进北漠的军营时,几乎是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
    门口被坚执锐的将领全然难测他杀心深重,明明用刀并未到庖丁解牛般出神入化,在场却都不敌。
    不长眼上来挡路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液顺着沟壑崎岖的土地肆意流淌,逐渐便再没人上前阻拦。
    那些士兵警觉却远离开,提防他冲上来几乎是提防怪物一般,看得谢璇衣不觉失笑。
    北漠的营帐旁,多数系着彩色的布条,在风里舞得狂乱,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谢璇衣提着刀往里走时,一瞬恍然,依稀想起曾经不知在何处听说过的信息。
    传说,这是北漠的一个习俗,要在立冬前挂上彩色的绸布,祈求今年没有雪灾,保佑游牧的农人好还家。
    谢璇衣驻足看了一眼,立刻上前去了。
    他提刀挑开主帐布帘,走进去环视一周。
    沈适忻果然在这里。
    见到谢璇衣来,他脸上没有一分意外,反而暗自无奈叹了口气。
    他早就该料到,拿谢璇衣自己的药阻止谢璇衣,是一件很可笑的举动。
    开阳换了北漠王族的装扮,懒懒散散地靠在兽皮间。
    按官方的说法,他还没有彻底加冕为王,仍然是预备王储。
    可是在实际上,已经没有人能左右他的行为了。
    甚至连这一次御驾亲征,都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劝阻。
    北漠之人,大多对这位新王又惧又恨。
    “孤身闯我北漠军营,倒是虎胆。”
    开阳看了谢璇衣一眼,扭头对沈适忻嗤笑。
    “你怎么想?”
    沈适忻没有看谢璇衣,面色平静,“我说过,我可以留你想要的。银两,商路,甚至城池。”
    “前提是,退兵,今夜便撤走,”他顿了顿,“以及,把他全须全尾送回去。”
    谢璇衣皱了皱眉,他没听到前因,不知道沈适忻这幅夸下海口的模样,是从何处来的自信。
    开阳不知信了几分,面色没什么变化,“你若使诈,北漠便得不偿失。何况,你没有利用价值。”
    沈适忻看了一眼谢璇衣,“陛下倒是欠考虑了。他亲自入营来劫,若我没有价值,又何必铤而走险。”
    “永军多散漫,想来陛下有所耳闻,若我所言不真,再出兵也无甚损失。”
    “不过能少劳兵马,不也是好事吗?”
    沈适忻的话说得开阳有些心动。
    对方沉吟片刻,半晌没做声。
    “但是,放他回去。”沈适忻目光回到开阳身上,声音隐约绷紧,却不敢让对方察觉。
    开阳看看他,又抬起眼看看谢璇衣,颇为夸张地啧啧两声。
    “你们……倒是让我意外。”
    他懒懒地招了招手,“那便如你所说。”
    开阳最终还是同意了。
    两列士兵半押半推地把二人送出北漠军营时,谢璇衣气上心头,长刀架上对方颈侧。
    “你倒是会邀功,会意气用事,偷了主帅密信,明知是鸿门宴却还敢去,沈适忻,你命够硬的啊?”
    沈适忻早已习惯,两指轻轻一推,就别开对方的刀,给个台阶下,谢璇衣顺水推舟收回刀鞘。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适忻没说话,手从马柔顺的鬃毛上抚过,选择性忽视了对方的质疑。
    谢璇衣也没工夫追究,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先一步上马回去。
    可是他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一点点量变。
    沈适忻的行为越来越没有逻辑,也越来越歪打正着。
    脑海中,系统甚至贴心地为他展示出倒计时。
    黑底衬托着猩红的打印体数字,越发和眼前的荒芜破败割裂。
    时间不多了。
    如果沈适忻的说法真的奏效,他可以今晚混入北漠军营,殊死一搏刺杀开阳,成功的几率不小。
    若是双方皆是虚与委蛇,北漠不撤兵,他直接闯进去倒也是个办法。
    不过,这都是他的事情,和沈适忻无关。
    夜晚如期而至。
    一整日的阴云渲染着沉重的气氛,连军营之中走动的闲散士兵都少了。
    谢璇衣看了一眼脑中的倒计时,面色不佳。他只剩下最后七个小时。
    刀靠在墙边的案旁,曾经用过的手枪放在身边,不加掩饰。
    “大人,北漠未退兵,帐中有火光。”
    小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气还没喘匀,呼吸不定。
    谢璇衣不动声色,把手枪往死角拨了拨,点了点头。
    “下去吧。”
    他不准备把要做的事分享给任何人,任何波折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营帐之中,灯火晃了晃,时亮时暗,莫名叫人也一起惴惴不安。
    小竹前脚刚出去,后脚便听得帐外骤然鼎沸。
    杀声、慌张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他听到人头落地的声音,沉闷,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撞上了他营帐外固定绳索的木桩。
    听得人毛骨悚然。
    谢璇衣放弃从正门出走,拿刀割开营帐的一脚,从裂开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刺鼻的血腥混合着干硬的夜风,呼啸着从他的发丝间汹涌而过,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天已经黑了,眼前却是亮的,冷铁甲胄反映着残忍贪婪的火光,冷兵器刺透皮肉的每一个动作都烫在他的瞳孔上。
    北漠军队夜袭。
    他在暗处躲了片刻,努力沉下心。
    来人并不多,显然并不是倾巢出动,更像是在试探永军战斗实力和人数。
    最好再逼出临近的军队一起出现,好杀个片甲不留,一网打尽。
    打得一手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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