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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88章</h1>
    
    “那地方邪乎得很,早就封了,听说以前是家黑心医院,死过不少人呐!现在根本开不进去!”
    凌曜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司机略带不安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嗯。就到附近能停的地方。”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司机心里更有些打鼓。
    这大晚上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顾客是上帝,他也不好再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
    “行吧,那你可小心点,那地方晚上不太平……”
    车子最终在一条坑洼不平的旧路尽头停下。
    “就这儿了,最多只能到这儿了。”司机指了指前面,又忍不住补充道,
    “要不……我还是等你一会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凌曜已经推门下车,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车内。
    他拿出终端付了车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不用。”
    说完,他关上车门,朝着那片被封锁的废墟走去。
    ———————
    邢渊果然在那。
    他坐在那片曾属于曙光医院,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的废墟上,背影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这里是他命运的起点,也注定是终点。
    凌曜是迈着步子走过去,踏过碎石和瓦砾,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走到邢渊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
    邢渊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那片承载了他所有痛苦与扭曲起源的废墟。
    “凌曜。”他叫了他的名字,像一个简单的确认。
    “嗯。”凌曜应了一声。
    又是沉默。
    然后,邢渊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创世纪’没了,睢鸩死了,晁偃离开,熠然……也不再需要我了。”
    他一件件数着。
    “仿佛,我所追求的……‘新秩序’……”
    他在这里刻意停顿,加重了那三个字的读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尖锐。
    他记得,凌曜曾一针见血地评价其为“自欺欺人”,
    “……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如果‘造神’是错的……”他微微侧头,脸上没有恨意,只有一种彻底的迷茫,“那我是什么?”
    第122章 剖白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双蕴含可怕力量的手。
    “他们用电击、药物、基因剪切……把我‘造’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想要一个‘完美’的‘神’。”
    “我杀了他们,我掌控了一切……”
    他顿了顿,
    “可我现在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如果创造我的初衷是罪恶,如果我所做的一切也因此被定义为罪恶……”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他的一生,从被“创造”到自我“毁灭”,仿佛都是一个被设定好的、巨大的讽刺。
    当一切外在的依托都被剥夺,内在的空洞便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凌曜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男人。
    他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问题,关乎存在,关乎命运,关乎对与错的边界。
    凌曜沉默了片刻,走上前,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一个能看清他侧影的距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凌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我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但我知道,‘是什么’并不完全由你的起源决定。”
    他看向那片废墟,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在白色地狱中挣扎的孩子。
    “他们想造神,”凌曜的声音平稳,“造没造出来,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邢渊紧绷的背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但你杀了他们,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建立组织,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与我为敌,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三句话,如同三把剔骨刀,剥开了所有外部归因的借口,将“责任”二字,血淋淋地、完全地压回了邢渊自己的肩上。
    “也许,你不是什么神,也不是错误。”
    “你只是邢渊。一个没得选开头,但试图自己书写过程,然后写砸了的人。”
    这个回答,没有安慰,没有救赎。
    它否定了“神”的虚妄,也拒绝了“错误”的彻底否定。
    邢渊听着,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凌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陪伴着这片废墟,和这个同样如同废墟一般的灵魂。
    过了许久,在只有风声和远处杂音的背景里,凌曜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极少见的茫然:
    “我一直以为,”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袒露一个从未示人的秘密,
    “世界是一片巨大的冰河。”
    “除了‘我’与‘目标’,其他的……”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最终,用了那个他惯常使用的定义:
    “……都是麻烦。”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断壁残垣之间,将这片废墟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银白。
    凌曜那句“都是麻烦”在夜风中慢慢消散。
    他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罕见的自我剖白已经耗尽了他今日所有的“非必要”交流额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更久。
    一直沉默坐着的邢渊,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真正地面向凌曜。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已经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疲惫的清明,像是大梦初醒,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写砸了……”他重复着凌曜的评价,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凌曜面前,两人之间仅剩一步之遥。
    “你说得对,”邢渊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
    “路是我选的,墙是我砌的,也是我亲手推倒的。‘是什么’……或许本就不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凌曜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上,像是要从中找出点什么。
    “至于你那个‘冰河’理论……”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驳,“听起来很有趣。”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无比认真的探究:
    “那我呢,凌曜?”他问,声音低沉,
    “对你而言,我是什么级别的‘麻烦’?”
    “是无足轻重,可以随手拂去的尘埃?”他又逼近一步,目光灼灼,
    “还是……值得你一次次打破惯例,甚至亲自来到这片废墟的——”
    他停在凌曜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最后一个词,几乎是从唇齿间碾磨出来:“——顶级麻烦?”
    过了几秒,凌曜才微微偏了下头,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懒散:
    “顶级麻烦?”他重复了一遍,像是掂量着这个词的分量,
    “算是吧。”
    “你确实比一般的任务目标难缠,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
    他列举着,如同在做一份损失评估报告,“打乱我的工作计划,还占用我的休息时间。”
    邢渊闻言,向前又迈了半步,距离拉近,“凌审今晚专程来这片废墟,”
    他的目光落在凌曜身上,带着深刻的探究,
    “不只是为了告诉我,我是个失败的‘人’,以及在你心里只是个‘顶级麻烦’吧?”
    凌曜闻言,沉默了两秒,然后非常自然地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抱怨,
    吐出了完全出乎邢渊意料的理由:
    “蛋糕太贵了,”他语气平淡,甚至有点郁闷,“我没钱。”
    邢渊:“…………”
    饶是邢渊想过无数种可能,也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邢渊的目光重新落在凌曜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显得有点“理不直气也壮”的脸上,
    瞬间理解了这看似无厘头回答背后,那隐秘而直接的暗示——
    凌曜曾经在他的“囚禁”下,一边穿着他送的昂贵羊绒衫,一边对着摄像头面无表情地评价:“邢渊真特么有钱。”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从存在意义谈到冰河理论,最后图穷匕见,竟然是因为买不起蛋糕,跑来暗示他这个曾经的“冤大头”?
    这哪里是抱怨?
    这分明是……
    邢渊喉结滚动,看着凌曜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的眼睛,却又因为这句“没钱”而莫名带上了一点鲜活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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