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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孀妇 第118节</h1>
    宗懔看着面前人慌张抗拒的模样,愈发咬牙切齿:“你觉得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
    “一句忘了, 就能不认了?”笑里噙着戾怒,“姊姊,你当我是三岁小儿,随你怎么哄骗?”
    他目锋愈发怒厉,直刮着她面上每一寸。
    此刻心中焚郁火烧,从演武场回来前有多么期盼愉悦,现下就有多么恼怒气忿。
    她说什么?
    忘了?
    宗懔心中冷笑频频。
    当初守岁时他给她的那酒里有东西,她迷了神智,不奇怪。
    可昨晚的酒,就只是烈而已,至多是配合上鹿膳,更能激催躯内慾气银意。
    方才她重新拿着那根裙带,一下子就变了个人般,勒也勒了,坐也坐了,结果一醒过来,什么都不肯认了?
    分明昨晚她那般沉迷慾樂情淵,世人皆言酒后吐真言,他既未给她用药,那她昨夜的所有反应,都是最真实的。
    而且看她隐露出逃避心虚的眼神,他敢肯定,她不是完全不记得。
    这些天,他本以为她已经能接受他们之间的纠缠,结果她纠结躲避的毛病半分未改,且她那副壳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冰一般,捂热没多久,又闭起来了。
    她就是躲在壳里的龟,时不时探出来一下,撩拨他,紧接着不知何时,又猛地缩回去,徒留他一个人心焦难抑,躁闷欲狂。
    “姊姊,你是故意的,是吧?”气得发笑。
    郦兰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打死她她也不要认。
    酒后乱性,怎么能当真?
    再说了,昨晚的事,难道因头在她这儿么,要不是他使尽手段,她会墮落成现在这样吗?
    深吸了口气,瞪回去:“……什么,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一抬手,把他掐在她下颌上的掌毫不留情拍开。
    “我都说了,我昨晚是醉了,醉了!”忿忿顶着声,“醉了之后做的……那些事,怎么能作数呢?”
    “我就是不记得了,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说罢,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大眼瞪小眼。
    宗懔几乎要气得大笑起来了:“姊姊,你这是要耍无赖了?你何时学的……”
    “你说谁耍无赖?”她猛地撑直身,怒视他扬声。
    宗懔愣得一滞。
    郦兰心把甩到一旁的裙带重新抓在手里,狠狠丢在他脸上,忿气满怀:
    “我醉了不记得了怎么了?我勒你你不会躲吗?你又没醉!”
    “再说了,要不是你又让我吃鹿肉,又灌我酒,我能醉吗,我能忘吗?”越说,越觉得胸脯里涨起一股气来,腰板越发直了。
    眼眶红着,委屈怒斥:“昨天那几杯酒可是你亲手喂的我,我还没问你呢,你,你是不是,又给我下什么药了?”
    是了,说不定,他又给她用了什么秘药秘香的,害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宗懔瞳中猛缩,怒起:“姊姊?!”
    郦兰心抿紧唇,也不惧了,硬着头皮回视。
    她算是发现了,有的时候,她装得强硬些,更容易把事情糊弄过去。
    这人脾气怪得很,说他吃软吧,她硬起来他反而肯退些步,说他吃硬吧,他当初缠上她的时候,她也不是个火爆脾气的人。
    反正,他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总欺负她,总冤枉她,那她也学他好了,她就耍无赖了。
    他要是生气,把她给赶走就是了。
    睁睁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差把“我就是要倒打一耙”写在脑门上的样子,宗懔额边的青筋突突直跳。
    “姊姊,这回你喝的,就是酒,只是酒。”一字一句,说得极重,怒而生笑,
    “若是我真下了什么东西,今日你说你全忘了,我定然不会生半分气,你说是不是?”
    郦兰心眼睫颤动两下,而后撇开头闷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抛出一团软棉花,打也打不透,戳也戳不散,盖在人脸上,直捂得慌。
    宗懔一瞬眼都瞪直了,许久未曾有过现下这般想气又想笑的时候。
    抬手恨不能把她整个儿捏起来,气怒的同时又发了疯似的想和她亲近纏綿。
    面前的人施施然坐在榻上,抿着唇梗着颈,方才又慌又惊,现在窗户纸捅破了,反而无所谓了,就是耍赖不肯认。
    时不时偷偷飘过来一眼瞋瞪,娇眼乜斜,不轻不重地刮他一下,而后又勾丝般忿闷地收回去。
    气也气得死人。
    偏偏,也活色生香。
    她开始对他胡搅蛮缠了。
    对峙半晌,终究,还是最燥的最难耐住。
    “……姊姊。”从齿隙里嘶叹出汹涌闷气,声音尽量缓下来,捧住她侧颊,将她转回来,
    “昨晚,我真的没有给你下什么药,你说你全不记得了,可你方才握着那裙带,难道不曾想起什么?”
    郦兰心抿紧唇,半晌,轻声:“没有。”
    “我说过了,我就记得做了场梦,而且那梦里……根本没你说的那些事。”
    宗懔紧盯着她看,最终,轻笑一声:“……好。”
    “你说忘了,那便忘了罢。”松了手,站起身。
    横竖,他记得就行。
    她不肯认账,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还债。
    郦兰心看着他忽然变了脸,心里警惕没放下半分,他惯是喜怒无常,指不定又想着怎么折腾她。
    手绞握在一处,垂着头,她坐在榻上,他则站着,居高临下笑盯着她。
    这回是她先开的口,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我……身子不大舒服,有些困了,还想再睡一下。”
    她起的时辰比平常晚,加上洗漱沐浴用膳七八杂事,现下约莫已经是巳时了,再过不久,便是午时。
    宗懔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他向来精力旺盛,且年少从军,起居时辰已有定时,即便前一晚闹得再凶,第二日照常晨起去书房。
    他去书房抑或军里处理朝务军务,她方能得闲独处。
    现在她想再休憩,那他就应该——
    “我陪你睡。”宗懔不紧不慢砸下来一句。
    郦兰心倏抬起头,对上他似有若无戏谑眼神,心头猛地一跳。
    “你,你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
    “现在有了。”他微笑。
    而后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他迳将她从榻上扶站起来。
    “刚用完膳不好就睡,姊姊,我们先出去走一走。”淡淡。
    说着,就环揽住她肩背,把她带向外。
    慌乱间已经被他揽着走出好几步,郦兰心自然想要抗拒,只说不需要他陪着,她自个儿呆着就成,还是政务要紧云云。
    但这回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她怎么说,就是不肯放她一个人清静。
    郦兰心说得口干舌涩,依旧半点用处也没有,无奈只能被他带着去了东阳殿外最近的园子里慢慢地散步。
    一路上她气闷得话都不想和他多说,此刻她只想独自安静一会儿,今日的事让她心乱如麻,她需要自个儿好好静静。
    但就这么点盼望,他也不肯遂她的愿,非得要在这时候缠着她不放。
    堂堂储君,净做些黏皮膏药的事,简直烦不胜烦。
    偏她在这烦闷,他还饶有兴致,一路贴着她耳朵碎碎叨叨,一下又让她看那边的花了,一下又说最近朝堂上什么事叫他不快了,下一秒拐个弯又开始黏黏糊糊说她最近是不是脾气大了,总而言之就是打定主意要她耳朵不得安宁。
    她眼睛直视前方,也不看他,只当他是嗡嗡嗡叫的苍蝇,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抬手掐他一把。
    好容易从园子里回来,郦兰心只觉得耳朵都半麻了,脑子也木了,只想赶紧安静下来。
    也顾不上要和他一块睡,更衣之后立马躺上榻,迅速将被子拉着蒙住头,在里侧背过身去,留给身后的人气忿的背影。
    宗懔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间竟诡异的有些乐不可支,帐幔全放下,亲亲热热就贴上她背,一把把人整个抱住,心满意足阖了眼。
    如今夏暑,但行宫地处东山,倒比京城里凉爽些,且近榻处放了多处冰鉴,直将暑热驱散了。
    郦兰心闭着眼,却一直没有睡着。
    她本就才醒不久,根本没有多少困意,说要午睡纯是为了赶身后贴着她的这人走,好独自平一平心绪。
    殿内寂静,窗外鸟鸣风动都是轻而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背后呼吸愈发沉平。
    他睡着了。
    许是在演武场疲累了,他入眠很快。
    郦兰心缓缓睁开眼,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又等了好一会儿。
    而后开始悄悄先动作手臂,慢慢地,吃力地,把他压在她身上的沉重长臂推下。
    成功后又马上僵着身子不动,听到他呼吸没有变化,再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
    哪怕是乌龟,也不可能比她现在还慢了,呼吸也屏紧了,一点一点朝远离他的内侧挪动。
    直到终于脱出他环抱的范围,她大松出气,而后缓慢转过身。
    眼前的景随着转动变换,最后谨慎落定,她的双眼里映出男人闭目静眠的模样。
    睡着时的人,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但宗懔也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平日凶恶的人一睡着就温和善目起来。
    他此刻闭着眼,长眉依然飞鬓,唇角平直,面容淡肃。
    拔步床虽大,但两个人躺着,总归也就这么点地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很近。
    郦兰心就这么看着他,不知不觉,竟有些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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