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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155章</h1>
    
    赵妙元知道他在说什么,逐渐停了动作。若不是这串黑曜石替他挡了一次,展护卫的胸口恐怕要被那沈氏厉鬼掏出个大洞。
    展昭道:“此番危险,昭希望它也能保佑殿下。”
    他没拜过神佛,可事关她的安危,他愿意相信一切微渺的可能。
    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阳光晒着他的后背,暖洋洋的,怀里的人身体也温热。远处市井的喧嚣隐约可闻,却又都隔了一层,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一片树荫下的草坪,和草坪上相拥的两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那一团动了动,从他腰侧伸出两只修长的胳膊,绕过他的脊背,把他也抱住了。
    她腕上的朱砂手串凸-起,隔着衣料有点硌人。
    但她说:“嗯。”
    展昭意识到长公主在学自己说话,有点想笑,但眼眶又开始发热。
    咚,咚,咚。
    心跳声在耳边敲响,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檀香的味道已经刻在记忆里,展大人觉得自己太放肆了,但此处人迹罕至,只有风声水声为伴,他便放任自己放肆一回。
    阳光正好,光影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跳跃。没人想起来那些未尽的阴谋与危及,就只是这样抱作一团,躺在逐渐被秋阳晒得暖融融的草地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阳光都偏移了角度,树影拉长,草坪上的暖意开始被秋风带走。
    赵妙元这才轻轻动了动,低声道:“展昭。”
    “嗯。”展昭立刻应道。
    赵妙元说:“我胳膊麻了。”
    展昭:“……”
    第145章
    三日后,季秋吉日。
    大庆殿前,气象肃穆。
    一座三层圆顶方基木质明堂,赫然矗立在殿前宽阔的广场中-央。青帷覆盖,规制巍然,气象庄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彩绘纹饰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于丹陛之下,身着朝服,鸦雀无声。禁军侍卫甲胄鲜明,持戟肃立,将整个祭祀区域围得铁桶一般。
    司天监监正徐起是个面容清癯,留三缕长须的中年男人,身穿深青色法服,头戴进贤冠,手持玉圭,立于祭坛下首东侧。
    皇帝赵祯身着衮冕,头戴垂旒冠,比往日更显清瘦。他面色苍白,神情却异常肃穆,在内侍搀扶下,一步步登上高高的祭坛。
    礼乐庄严奏响,钟磬声回荡四野,阳光照在明黄的衮服上,十二章纹华彩流动。
    三公九卿,各部重臣屏息凝神。包拯立于文官队列前列,黑面肃然;诸葛正我以当今太傅之尊立于祭坛侧后方不远,位置超然。
    许多大臣的目光除了追随天子仪轨,也隐晦地瞥向宗室方向。依照礼法,女眷不得参与祭祖祭天大典,但以那位长公主的性子,刘太后的先例,加之陛下病体未愈,她若强硬要求参与甚至主导部分仪程,也并非不可能。不少持重老臣心中早已打好腹稿,预备着一旦长公主出现,便要引经据典劝谏一番。
    然而,直到仪式开始,那道身影也未曾现身。有人暗自松了口气,也有人疑窦微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斋戒已毕,陈设周全,降神奏乐,直到核心环节。
    乐声转换,赵祯在赞礼官的唱引下,完成了对昊天上帝与皇地祇的初献礼。接着,便是“受胙”。
    此乃皇帝受天赐福泽,与臣民共享圣典的象征。两名身着礼服的太常寺官员手捧金盘玉爵,神情恭谨,登上祭坛。
    “皇帝受胙——”
    金盘中盛一方精烹胙肉,玉爵中则是福酒。赵祯伸出双手接过那樽玉爵,举至胸-前,慢慢饮下这天禄琼浆。
    玉爵颇大,下方官员们看不到皇帝表情,只见他仰头之后,顿了小小一息,而后……
    “哐当”一声脆响,玉爵从他指间滑脱,摔碎在青砖上。与此同时,赵祯突然向后踉跄一步,面如金纸。
    他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想抓身侧香案却抓了个空,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
    一小口暗红色的血,从他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滴在胸-前十二章纹上,触目惊心。
    “陛下?!”
    “陛下怎么了!”
    “快传太医!”
    惊呼声四起,祭坛上下瞬间炸开。人群骚动,左右仆侍连忙上前搀扶,前排的官员骇然失色,后排的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引颈张望。御林军也是愕然,却因未得命令,不敢擅动。
    “肃静——”
    一声沉喝压过嘈杂,诸葛正我已立上祭坛,双眼锐利如电,所过之处,骚动顿时为之一滞。
    等人群稍安,他走向摔碎的玉爵,蹲下捻了一点酒渍嗅闻,随即猛地站起了身。
    “司天监监正何在?!”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徐起身上。
    徐起出列,道:“神侯有何指教?”
    诸葛正我指着那玉爵:“此酒气味清冽过甚,绝非祭祀用酒。徐监正,你司天监总揽礼器查验,作何解释?!”
    徐起站在那里,面对百官惊疑不定的注视,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如此,老师果然没有骗我!天意!这是天意啊!”
    他仰头大笑,笑声在广场上回荡。群臣被他反常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包拯排众而出,厉声喝道:“徐起,你在酒中下了何毒?祭祀用酒皆经层层查验,如何能出纰漏?!”
    徐起慢慢止住笑声。
    “毒?哪里来的毒?”他嘲弄地说,“这福酒被换成松醪春,只不过烈了点,还远称不上有毒吧。”
    “那陛下……”有大臣颤声问。
    徐起悠悠道:“你们陛下连日所服汤药中,是有一味主药叫地髓草,与松针相冲。但常人沾染只会头晕恶心,谁叫他病秧子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喝死?”
    “放肆!”包拯怒道,“官家的病,你就敢说与你无关吗!?”
    徐起嘴角畅快勾起,对他说:“包大人果然是包大人。不错,我老师亲手布下镇物,能够日夜汲取皇帝生气,使其油尽灯枯。此刻他再受这药酒一激,就好比风中残烛忽遇疾风……”
    他欣赏着众人脸上的惊恐表情,摊开手,做了一个吹熄的动作。
    “自然是……不死也难了。”
    包拯与诸葛正我对视一眼。
    “你的老师是谁?”
    徐起不再回答,而是转身朝向巍峨明堂,虔诚地深深一揖。
    “老师,请。”
    秋日的风吹过,大庆殿后方侧门走出来两个人。
    后面那人是个胖仆从,穿一身灰扑扑的杂役服饰,低着头,看不清面目,跟在自己主人身后。
    他的主人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须发花白,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偏偏看徐起的反应,此人就是当朝司天监监正的老师,布下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们二人踏上丹陛,走到了百官瞩目,禁-卫森严的祭祀中心。
    诸葛正我眉头皱得死紧。他没见过吴明,但他见过那位曾经权倾朝野的鹤相。他沉声问:“丁谓?”
    小老头在祭坛前停下脚步,抬起眼皮,看了诸葛正我一眼。
    “崖州之后,就没有丁谓了。”他慢慢说,“神侯不如还是叫老夫吴明吧。”
    诸葛正我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吴明笑了一声,平和地说:“不必紧张,老夫今日只是来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老夫几十年前便算定的事。”
    吴明悠然地说:“赵宋起于陈桥兵变,得国本就不正。其气运当于一百年后,季秋之时,因孤儿寡母而绝。”
    “住口!”
    诸葛正我平生最恨这等以玄虚之说行篡逆之实的奸佞,一声断喝如雷霆乍响。同时,包拯戟指怒斥道:“妖言惑众!官家乃真命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尔等逆贼,安敢在此大放厥词?御林军何在?!”
    御林军得令,正要冲上祭坛,却见广场四周人群中,毫无征兆地闪出了数十道黑影。
    这些人皆以黑布覆面,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动作迅捷,出手狠辣,只听惨呼声短促响起,又戛然而止。血花在秋阳下绽开,腥气瞬间弥漫。
    不过几个呼吸间,祭坛周围关键位置的武装力量已被迅速瓦解。更多的神秘人沉默地涌入,持刃而立,将整个祭祀广场全部围在了中-央。
    文武百官面无人色,看着台上皇帝又投鼠忌器,死寂间诸葛正我怒喝一声,须发皆张,周身气机勃然喷发,直刺吴明!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同一刹那,吴明身后那道肥硕沉默的灰影也动了。
    一柄剑,仿佛凭空从阴影里刺出,不带半点风声,轨迹刁钻如毒蛇吐信,直指诸葛正我胁下空门。
    胖仆从的动作快到与其身形全然不符,诸葛正我瞳孔微缩,仓促间硬生生拧转身形,化指为掌,一掌拍向那剑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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