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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很快就到了。
  江清瑜早早起来做妆发,我也迷迷糊糊跟着爬起来了。他那边没有什么亲戚上门,只有他母亲,坐在梳妆台旁,默默地看着他。
  “阿姨。”我说。
  他正挤眉弄眼地给妈妈展示我们的婚戒,听见我来了,嗔怪道:“怎么还叫阿姨?不该叫妈妈?”
  他母亲弯起嘴角,温和地对我笑了笑,点点头。
  “妈。”我说。
  我记得岳母姓齐,这也是他和先生结识的原因。具体的来龙去脉我记不清楚。
  只可惜今天先生也要来,不知老人家见了外孙又是什么感想。
  秘书敲敲门,对我说:“先生,前厅有客人。”
  我点点头,江清瑜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跟客人客套两句就回来陪你。”
  秘书带我到会客室,拉开门。我有些诧异。
  齐先生来了,抱着小先生。孩子在他怀里,咿咿呀呀地说一些零碎的句子。
  “恭喜你,新婚快乐。”他说。
  孩子看见我,似乎很高兴,嘴里叫着妈妈之类的模糊语句蹦下了地,抱住我的腿。
  他看向孩子的眼神实在很温柔。我把孩子抱起来,坐到他对面问:“怎么这么早?”
  “准备抢亲。”
  我脸色一变,他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只是带着孩子来玩一会。”
  “墨墨,来,到爸爸这来。”
  墨墨欢天喜地地撞进他怀里。
  他看我脸色不虞,取笑道:“你不会当真吧?我和他的交易早就结束了,就算带了墨墨也不会怎么样。”
  “今天他妈妈在。你别抱着墨墨往人家跟前凑,免得叫别人不痛快。”
  他眼中的笑意沉了沉,对我点头。
  “话是这么说,墨墨的妈妈真的一点都不想他吗?”
  我笑了笑,压抑下翻白眼的冲动。
  “您也不用再惦记了——说句最难听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的笑意消了。
  “刘景寻。”他说,“我都快分不清了。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齐怀邈,你他妈又在发什么疯?”
  他连忙捂住儿子的耳朵,我继续说:“今天,我结婚,你要是实在看不过就闭眼。什么你孩子妈我孩子妈的,你有什么立场说?”
  墨墨扭着脑袋要脱离他的钳制,他见我不继续说,松开了手。
  孩子又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拉住我的裤腿:“妈妈。”
  我蹲下,指着自己:“叫爸爸。叫了爸爸就带你找妈妈。”
  笃笃两声,我回头,江清瑜站在门口。
  “我打扰你们了?”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修饰也基本完成。
  他慢慢走过我面前,坐到单人沙发上,看着齐怀邈。
  “怎么这么早就把您这尊大佛请来了?”
  我拍拍墨墨:“刚说的不作数了,看,那是你妈。但是你得先叫我爸爸,我才会放你过去。”
  墨墨转过头看看江清瑜,又转头看着我,疑惑地说:“那不是妈妈。”
  “那你说,谁是你妈?”
  “你呀。”
  我前额忽然雾蒙蒙的,有些发晕,一阵诡异的感受涌上心头。
  江清瑜的脸色很难看,他指着墨墨:“有个小的你还不满足?不想观礼就带着孩子滚。”
  “不,”我忽然觉得操纵嘴唇张开是件难事,“首先,性别这方面就有问题。我是男的,你知道吗?”
  墨墨点头。
  “男的,alpha和beta都不能生孩子,没有那种功能。”我指着自己,“我是beta,那个人,”我指着江清瑜,“他才是oga。”
  齐怀邈腾的站起来,我以为他要打我,也站起来后退几步。
  他攥着拳头粗重地喘气,问江清瑜:“你就没想过带他去医院看看?”
  江清瑜来时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我莫名地觉得他有些得意。
  他挑起眉头:“难道影响生活吗?既然不影响,为什么要去看。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很大的,你这么想让他遭罪。”
  我的头更晕了。
  还等我想清他话里的意思,他站起来,拉起我的手:“新郎的妆造还没完成,我们先去准备了。招待多有不周,抱歉。”
  墨墨还抱着我的腿,仰起头看我。我和他对视,犹豫了一下,单手把他从腿上拎了下来。
  他小小的,傻傻地站在原地。我跟着江清瑜拐出门,看不见了。
  现在轮到我坐在江清瑜之前的座位上。
  他的脸色很难看,我挠挠他的手心,小声说:“我有点头晕。”
  “……可能是刚才久蹲,站起来太快了。给你倒点水?”
  发型师在用卷发棒卷我的头发,我不敢乱动,嗯了声。
  刚才也把西裤蹲皱了。
  做完发型,我要去换条裤子。
  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去掉了接亲之类的冗杂程序,也没有别的亲朋需要早早交涉清楚。我才想起来,这是个很小的仪式。
  很小的,很小的仪式。
  衣帽间外,他的手勾住我的手指,用很轻的声音说:“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说,“可能只是前段时间酒局有点多,所以血压不太好?”
  “那结束以后我们要去医院好好看看。”
  “嗯。”
  我的脑子莫名其妙地有点乱,像大团丝线交织在一起,不知该从哪里寻找那根线头。
  “你真的,对那个孩子没有留念?”
  我抬起头,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蒸汽熨斗里水液翻滚的声音。
  “为什么……这个问题是你来问我?”
  我的嘴角有些硬,扯不开。
  他的目光空了,抬起手摸我的嘴角。
  “不想笑就别笑了。虽然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我不应该就这么骗下去。”他说,“哪怕为了你的孩子积德呢?我和齐怀邈做的坏事够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他的话在我耳朵里逐渐变成了浮在水面的一层油膜,我想尽力去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根本做不到。
  “……对不起,但是我为什么听不懂?”
  他闭上眼睛,我说:“我是真的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多跟我说几句话吗?”
  他忽的睁开眼。
  接下来的半小时,周围人的语言似乎都无法进入我的大脑。齐怀邈还没走,他抱着孩子来看我,但我也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识别语言和文字的能力,莫名其妙地不属于我了。
  我看不懂江清瑜举在我面前的请柬,即使我知道它是我过、抚摸过的东西,但我就是看不懂那喜庆红底上的内容。
  江清瑜的拳头落在墙上,齐怀邈拉住他,目光转向我。
  我在流汗。
  他们说了什么,江清瑜点头,然后他拉着我上了车。很熟悉的车,车主是齐怀邈,这个早就写在我脑子里,所以我知道。
  孩子没在儿童座椅上,在我怀里。他很亲昵地靠着我的肩膀。江清瑜坐在我旁边,齐怀邈在前面。
  他把我搂到怀里说了些话,齐怀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可能是在嫉妒我?
  等等,他是在嫉妒我吗?我不知道。
  一股没来由的感觉要占据我的身体,它从我的脊椎一直升到头顶。我解开衬衫的袖扣,烦躁地搓着手腕。
  “为什么,我手腕上会有疤?”
  又安静了。我不喜欢这种安静。
  我看着怀里的孩子:“你知道吗?”
  墨墨好像被这种沉闷的氛围吓到了。他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离我更近了。
  “我是beta。”
  “不过既然我是beta,那这是什么?”
  我的手伸到后颈,江清瑜把它扯下来,攥得我很疼。
  我说的是后面的一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某种粘剂?我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贴上,和江清瑜同居之后,他还会检查。
  他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重复一些音节。
  “……我是beta吗?这不对。”
  手腕上的疤如此碍眼。我挣脱了江清瑜的手,用指甲抠那几道浅白的疤痕。
  江清瑜试图制住我,墨墨终于被吓哭了。齐怀邈从前排伸手要接过他,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大脑那一刻无比清明。
  本能让我做什么呢?
  我停下了动作,亲亲墨墨冒汗的额头,他很快安静了。
  车驶进一个眼熟的院子。齐怀邈下车,拉开车门。
  江清瑜拉住我的手,我却一点也不想下车。
  他们似乎放弃了,随即对墨墨伸出手。
  墨墨蹭蹭我,犹豫了一会,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齐怀邈身边。
  手腕上的疤有点痛。
  司机带着些医护来了,他们推着一张奇怪的床,床上有些意义不明的绑带。
  齐怀邈半身探进车里,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拉。我闻到他身上奇怪的味道,诡异的亲和,但更多的还是让我恶心。
  剩下的事情我记不清,针管、绑带,但最后的画面是江清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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